第96章
小學的時候,羅萍就因成績拔尖和性格乖順,沒少被老師豎成正面例子來批評班裏的同學。她也因此被那些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好一點的,只是用嫌惡的眼神看着她,和她保持着距離;壞一點的,則是想方設法地欺負她,還威脅任何試圖靠近她的人。
唯一大着膽子和羅平說過話的女孩,第二天課桌裏就被塞了一只死老鼠。
從此羅萍徹底被孤立,沒有人敢靠近。
她也不敢跟父母說,怕讓原本就被生活的重擔壓得喘不過氣來的父母操心,只想着熬一熬,這段痛苦的時光很快就過去。
然而到了初中,卻沒有任何改善。
因為她已經徹底養成了逆來順受的懦弱性格,只會低垂着頭讷讷不出聲,沒有誰願意在她身上自讨沒趣。
因為她看上去灰頭土臉,又帶了點說不出來的陰暗,相貌不出衆也就罷了,連一點同齡女孩的陽光活力都沒有,怎麽看怎麽惹人不快。
——更重要的是,因為這樣的她偏偏幸運地和班裏最好看的男生同桌,而且那個男生總是對她笑得特別溫柔和善。
小孩子的好惡特別簡單而極端,各方面都很優秀的班長陸少陽因而在同學間人氣非常高,大家都以能跟他走得近為榮。
但顯然,和他走得最近的羅萍并不因此得到了大家的羨慕。
而是嫉妒。
誰讓她正是大家一致讨厭的人?
這樣一個孤僻寡言的、根本挑不出優點的人,卻能和陸少陽走得這麽近,理所應當地受到了最多的照顧并成為陸少陽最好的朋友?
同學們當然不能接受。
原本座位是随機安排的,和不和羅萍交好更是陸少陽自己的選擇,同學們哪一個都無法幹預,即便心裏不平衡也只能聽天由命;唯獨羅萍……她大概完全不在大家的考慮範圍,以至于一幫含羞帶怯的女孩子互相推搡着只為能和陸少陽說上幾句話的時候,陸少陽卻因偏頭看見羅萍咬着筆杆想不出解法的模樣,主動而耐心地開口引導她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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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來不及上前只能眼睜睜看着這美好一幕的孩子們,自然恨得咬牙切齒,每每想到都如鲠在喉。
初中生的手段比小學生的更加令人發指,升級的暴力從此在看不見的地方滋生,有時候羅萍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一死了之比較好。
但當她下意識地想要遠離陸少陽,陸少陽卻仿佛對她的冷漠視而不見,仍是一如既往的體貼備至;當一群人把她攔在門口不讓她走時,陸少陽似乎只是路過一樣随意而輕松地問她要不要一起走;當她窩在家裏差點放棄上學的念頭時,陸少陽特意拜訪了一趟,将他寫得認真的筆記留給了羅萍,還說想要早點在學校看見她……
性格愈發乖僻的羅萍反而更堅強地活了下來。
因為在漫長的初中生活中,不僅有數不盡的暴戾與黑暗,還有這個坐在她右手邊、她仰頭就能看見對方流暢優美的下颚線的少年。
即便生活中有再多的痛苦,陸少陽總還是對她很好很好的。
即便他實際對所有人都很好,對她總還是多一分憐惜與溫存的。
他們是最好的朋友呀。
這是那時的羅萍所能見到的唯一一點星光。
或許這樣的想法對陸少陽來說是一種負擔,或許羅萍的存在對他來說就是個天大的麻煩,可他明朗的笑容最終還是将羅萍內心最後一點陰霾驅散。
陸少陽這個人啊,從來不會為難自己,也沒有什麽事情能夠為難得了他。
他是真的願意對羅萍好,哪怕是讓人嫉妒的好,哪怕是将羅萍徹底推入罪惡深淵的好。
好到即便是根本不敢奢求世上還有人能夠對她釋放好意的羅萍,都忍不住妄想能夠緊緊攥住一輩子不放。
如果羅萍連世界上最後一分好意也失去,她真的不知該如何活下去。
就在羅萍的思緒慢慢沉澱回永遠無法忘卻的歲月,從後視鏡裏看見她雙手手指緊緊交纏在一起的陸少陽忽然喊了一聲:“羅萍。”
羅萍一驚,驚慌失措地擡起頭,差點就從座椅上蹦了起來:“怎……怎麽了?”
陸少陽微微笑了一下。
耳機仍插在他的耳中,讓羅萍忍不住猜測他是不是根本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又忍不住猜測陸少陽這樣的态度實際表明了他根本就不想聽見任何回答。
他只是單純想說:“我遇到了一個跟你很像的人。”
陸少陽的聲音仍是記憶中的清亮動聽,卻仿佛更多了一分說不出的愉悅,像是三月的春風裏帶上了一點濕潤的水氣和雨後空氣中彌漫的青草香。
羅萍不知道該說什麽。她想陸少陽也不需要她說什麽。
她只能茫然地看見陸少陽閉起眼睛,隐約又仿佛看見了陸少陽眼底裏動人的溫柔。
“嗯——不過還是不一樣的。”陸少陽仔細回想着,嘴角慢慢漾出了羅萍并不熟悉的笑容。在她記憶中,陸少陽對人的姿态從來都是平等的、明快的、毫無距離感又怎麽也無法接近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緩慢得像是他只能默默看着誰的背影漸行漸遠,“她的人生中,并沒有一個陸少陽。”
羅萍一頓。
如果說話的人不是陸少陽,她簡直覺得這句話充滿惡意。
像是有人一下子将毫無準備的她推到鎂光燈之下,她張口結舌,想說不是每一個人都像她這樣幸運,又想說她其實才是不幸到了極點的那個,還想說她并不是那種死纏爛打非要将陸少陽強行拉入她的世界的人……半晌卻仍不知道該如何為自己的行為辯解。
不過陸少陽也并沒有理會。緊接着,他又嘆了口氣,飄忽的聲音裏藏着小小的難過:“她大概也不需要一個陸少陽。”
……怎麽可能。
羅萍下意識地想要反駁。
盡管她從來不會反駁。她只會把一切都藏在心裏,躲在沒有人的小角落裏翻來覆去地讓那些見不得光的故事慢慢發酵。
即便是和所有人都不一樣的陸少陽,到底沒有經歷過,不會懂得那種全世界都與之為敵的感覺,那是拼盡全力也無法掙脫的無邊黑暗。
何況,羅萍不認為有人會不需要陸少陽的好意。那畢竟是生活優渥而美好的小公主們都希望以此錦上添花的東西,她這樣總是藏在見不到光的犄角旮旯裏的人更不忍心拒絕。
誰不向往光明呢。
就像陸少陽遍布全國的那麽多粉絲一樣。
咚咚。
敲玻璃的聲音猛地将羅萍從複雜的思緒中拉了出來。
陸詩琪回來了?
羅萍這麽想着,卻在車窗搖下來之後,看見了一張被口罩遮得嚴嚴實實的臉,唯獨露出的一雙眼睛明亮得分外耀眼。
應該是個女孩子,卻剪了短發,看上去有一種獨特的張揚自信。
“季寧寧?”陸少陽一愣。
羅萍不喜歡陸詩琪,正如陸詩琪也不喜歡羅萍。
這并不是兩個女人天生的互相排斥,而是陸詩琪打心底裏不喜歡羅萍這個人。
但不是羅萍自以為的那些她理所應當受欺負的理由,實際上陸詩琪對她的身高、長相、愛不愛說話、有沒有特長、在學校受不受人喜歡……通通沒有興趣。當然,她也不是對羅萍的遭遇一點憐憫之心都沒有,而是來自于他人的同情原本就是有限度的。
就像陸詩琪看電視劇,主角再怎麽醜聞纏身,這部劇擺在她面前,她還是會看;但片方再怎麽賣情懷,內容無趣到比爛片都不吸引人,她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歸根結底,陸詩琪并不是陸少陽。
她也不是羅萍。
——遇到困難不知道反抗,遇到機會不知道把握,只懂得委委屈屈地躲在角落裏啜泣,等着人來安慰她來為她出頭。
要是羅萍年齡還小,無法反抗全世界的惡意也就罷了,可她分明已經是個能獨立承擔責任的成年人,早就能夠從過去中走出來了。
要是羅萍和陸少陽真有某種親密無間的關系也就罷了,可事實上羅萍只不過和陸少陽同桌過一段時間,和陸少陽那些也許根本沒說過幾句話卻能表現得格外熱情的同學校友沒有任何區別。
她的她的人生和陸少陽根本沒有半毛錢,憑什麽陸少陽還得救人就到底般地對她的人生負責?
這般厚顏無恥,自然迅速将陸詩琪對她的容忍消磨殆盡。
舉手之勞對于苦痛中的人來說有時可能是救命的稻草,然而旁人原本也沒有義務必須施以舉手之勞。尤其是對于連自己都放棄了自己的人。
即便這樣冷漠到近乎刻薄的想法在陸家唯獨只有年幼的陸詩琪擁有,她也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另類。
——誰沒有過痛苦呢。
并不是只有羅萍才有着不堪回首的過去。陸少陽曾被人直接從樓上推下,痛得腰都直不起來仍堅持拍戲;季寧寧以前也被網絡暴力逼到自殺,可她還不是堅強地挺過來了。
“公衆人物”原本就不是他們理所應當強大的理由,而是他們靠着頑強的精神才能成為公衆人物。
就連陸詩琪自己……
誰的人生沒有痛苦。哪個像羅萍一樣,二十多歲快到三十的人了,一張臉上永遠寫滿了苦大仇深,整天只知道自怨自艾,将自己關在自己的小世界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靠着賺取的微薄薪水勉強度日。
這樣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偏偏被過去束縛住的羅萍怎麽也參不透。陸詩琪不狠狠罵她幾句已經算是她脾氣好了,然而羅萍仍是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惹得陸少陽責怪她作為主人态度不好。
小公舉陸詩琪也感覺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的脾氣不能發在陸家,自然就發在了羅萍的身上。
陸少陽不讓她這個主人發,她就找能夠發的人來發。
對比之下陸詩琪愈發喜歡季寧寧。同樣是逆境中走出來的人,季寧寧的堅韌刻在骨子裏,而不是挂在嘴上。
陸詩琪将季寧寧帶到陸少陽的車前。
季寧寧彎下腰。
車窗玻璃讓她從外邊只能看見倒映在上面的自己,看不見坐在裏面的陸少陽。陸少陽卻可以看見她。于是季寧寧用力敲了敲窗戶,對她想象中的陸少陽微笑。
如她所料,車窗很快被搖下來,露出那張熟悉俊朗的面龐。
“季寧寧?”陸少陽一如既往地對她笑。
季寧寧擡眼看了看瑟縮在後座的羅萍,原本還有些混亂的思緒一下子又平靜下來。
雖然很驚訝無意中碰見的小女孩居然是陸少陽的妹妹,也沒想到會碰上修羅場這樣的狗血戲碼……她的擔心果然是多餘的。陸少陽根本不可能遇到必須她來營救不可的困境,只不過總有人以為他需要幫助以至于為他前仆後繼。
因為陸少陽這個人真是太具有迷惑性了。
羅萍和陸詩琪的沖突,來自于各自的經歷和立場不同,而陸少陽則成了她們博弈的焦點。
可她們都誤會了,甚至是像季寧寧一樣明知是誤會也總忍不住誤會。
——實際陸少陽誰也不喜歡,也沒有誰會讓他感到困擾。
他并不介意幫羅萍一把,也不介意過于早熟的陸詩琪如同當年那些仗着自己年幼就肆意欺壓他人的惡人般對羅萍态度惡劣。
他清楚地知道好意并不是對別人的人生指手畫腳的理由。
“陸隊,”季寧寧便也摘下口罩,露出輕松燦爛的笑容,“今天的演唱會很棒,恭喜你。”
對于一個歌手來說,這無疑是最好的誇獎,尤其是對還未從剛才演唱會的熱烈氣氛中完全掙脫出來的陸少陽。他又是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性子,嘴角頓時得意地高高翹起:“那是必須的。”這樣的神采飛揚反而讓季寧寧想打擊他,不過還沒來得及開口,陸少陽又接着說,“上一場和下一場也很棒,你居然不來看,真是太遺憾了。”
在季寧寧聽來,這話當然是赤裸裸的炫耀。
在陸詩琪聽來,卻無異于邀請。
季寧寧和陸少陽的關系果然好。她暗自瞥見被忽略的羅萍一下子變得愈發灰暗的神色,竊喜不已。
“寧寧姐,”既然已經認定找來季寧寧這個外援是無比正确的選擇,陸詩琪當然順水推舟地想讓季寧寧坐上車,“正好今天遇上了,來我們家玩吧。爸爸媽媽肯定也很想見你。”
她笑得單純無辜,仿若一個不谙世事的孩子。
……不,她原本就是個不谙世事的孩子。
再怎麽早熟,都掩蓋不了陸詩琪只是個小學生的事實。
過于複雜的人際關系和生活狀況并不能賦予她許多成年人都不見得擁有的情感。她只看得到羅萍因她前所未有而毫無保留的熱情,仿若被刺痛一般更深地垂下了頭,卻看不到她眼底的灰敗,猶如将死之人般找不到任何神采。
更看不到她身上充滿了戾氣的彈幕——來自于羅萍自己,更多的還是身邊的人。
季寧寧心裏驀地一緊。
陸詩琪還能拿年齡當做任性的借口,她卻不可以。
季寧寧摸了摸口袋。走的時候龔紫塞了她幾顆糖,說是路上如果無聊了就給陸詩琪。現在她卻要将這樣哄小孩的做法用在另一個大人身上。
季寧寧嘆了口氣,仿佛聽了陸詩琪的話一般,走到後面打開車門,卻并不走進去,只是彎腰看着羅萍:“嗨。”
“……你好。”羅萍小聲地說。
她縮着脖子,像只受了驚的小鳥,緊緊地收攏着羽翼,大概季寧寧伸手去碰她的話,她會在瞬間驚慌失措地飛走。
但她飛不走。車內是個逼仄的空間,她已經緊緊貼在了車門上,再沒有可以逃跑的地方。
她只能睜大眼睛看着季寧寧欺身上前,瘦弱的身子卻如同轟然倒塌的摩天大廈,似乎要将她壓垮。
最終在距離她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下。
季寧寧的嘴角彎起柔和的弧度,動作也分外柔和,輕輕拉起了羅萍的手,将什麽放在了她的手心。
待季寧寧坦然地抽回身,羅萍忐忑地張開手,才發現是幾顆果糖,隔着糖紙她都能聞到水果的清香。
她下意識地又将手慢慢收緊。
“這是?”她驚訝地擡眼看季寧寧,一時連對陌生人的害怕都忘記了。
季寧寧綻開陸少陽式明朗的笑容:“這是禮物。”
想了想,她還沖羅萍眨了眨眼:“是給可愛的女孩子的禮物。”
在她屁股後面目睹一切的陸詩琪:“……”
自從季寧寧走了這麽個銳不可當的路線,陸詩琪覺得她連走路都氣勢洶洶,一看就是要和人撕逼的。于是這一路她也分外期待季寧寧碾壓羅萍的美好畫面。
結果……季寧寧這是在幹嘛?
被陸少陽同化了?
還是腦子被驢踢了想要圈羅萍這個一窮二白的粉絲?
總而言之:Excuse me???
陸詩琪感覺她的小心靈受到了傷害:她好不容易拉到的外援卻毫不猶豫地叛變了,現在她的陣營似乎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寧寧姐?”陸詩琪眼巴巴地望着已經退了出來的季寧寧。她內心還有一點小小的期盼,季寧寧只是被羅萍可憐兮兮的外表給騙了,實際相處上一段時間,她就會厭煩這個自以為全世界都欠了她的女人。
誰知道季寧寧根本不給她這個幾乎,只是摸了摸她的頭,示意她坐上車之後,沒有任何遲疑地關了車門。
然後季寧寧才後退幾步,來到陸少陽的面前,邀功般地說:“我把你妹妹平安送回來啦,是不是特別感謝我?感謝我就別放她一個人在外面,這麽小的孩子,萬一出了什麽事情,你就等着哭去吧。”
“嗯,謝謝你。”陸少陽點點頭。
乖巧得像是羅萍記憶中那個三好學生陸班長。
“寧寧姐。”陸詩琪扶着前面的座椅,拼命地從空隙之間把腦袋往前探。這個時候她真的急得不行了。
季寧寧好笑地從車窗外把手伸進去,屈指彈了彈她的額頭。
直到陸詩琪捂着額頭委屈地坐回去,季寧寧才扭頭對陸少陽說:“今天我還有事,之後我們再約啊。”
打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留下來。
即便她甘願随着陸詩琪走這一趟,卻一點都不願意留下來。
季寧寧這個人,從來只在公衆面前表現得放肆,私底下卻最為克制。說着喜歡,卻自己掐斷了任何發展的機會,始終緊守着雷池一步不敢跨越,連和他多說幾句話都像是要耗費她全部精力一般。
——這個人明明是喜歡着他的。
卻理智得不像話。
“好。”但陸少陽最終也只是含笑點頭。
說完之後季寧寧就搖着手開開心心地走了,陸少陽也沖她揮手,不過搖上車窗之後他仍是盯着季寧寧的背影直到确認她平安無事地消失才收回視線,扭頭平靜地對司機說了一個地址。
熟悉的地址。
羅萍頓時驚訝道:“陸少陽你……要去我家?”
“當然是把你送回去。”陸少陽笑道,“你一個人跑這麽遠實在太危險,下次千萬不要這麽做了。”
羅萍頓時讷讷道:“我只是……想見你一面……”
然後呢?
羅萍壓低了聲音,在被陸少陽喝止了的陸詩琪不滿的嗤笑聲中,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
明明她已經好多年都沒有見到陸少陽了。
自從陸少陽放棄學業去當了偶像,從此
對她來說遙不可及,他們再也沒有了見面的機會。即便她時常能在電視上看到陸少陽,知道昔日那個溫軟開朗的少年,現在是如何的光芒四射,迷妹遍布全國……那畢竟還是不一樣的。
和她一擡頭就能看到的清朗少年是不一樣的。
其實,就算他們當年沒有交好,作為普通同學的羅萍來看一眼陸少陽,本來也該不容置喙。
然而正因為羅萍很清楚自己确實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又一向不善言辭,她根本不知道怎麽應對陸詩琪的咄咄逼人。
她只能低下頭,不期然又看到手心的糖果。
她鬼使神差地剝了一顆塞進嘴裏。
“剛才那個人……”糖果在舌頭上翻滾,羅萍含含糊糊地問,“是你說的那個人嗎?”
明明和她一點都不像,她卻忽然有了這樣奇妙的聯想。
而當陸少陽露出頗耐人尋味的深深笑意時,羅萍莫名也笑了起來:“難怪……啊。”
這樣的人怎麽會需要陸少陽,她自己分明就是一個“陸少陽”。
這樣想着的羅萍心底總有些說不出的悵然若失,而在她察覺陸詩琪一直用嫉恨的眼神盯着她手裏的糖果時,更是意外大着膽子将手攤開放在陸詩琪面前。
“要來一顆嗎?”
陸詩琪的目光依然讓羅萍坐立不安,但想着剛才那個女孩臉上的明媚笑容,羅萍不由自主地強調:“……很甜。”
“那當然,是寧寧姐給的。”陸詩琪哼了一聲,伸手奪過了一顆,卻依然扭過頭似乎不屑于看羅萍。
玻璃窗上卻倒映出她軟化的小臉。
“……謝了啊。”
良久之後,她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