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君子諾
周末姑姑催着怡安帶着谌知晏休息一天，出去玩一下，生怕累壞了兩個孩子。桑怡安也想出去轉轉，就打算帶谌知晏去博物館和海洋館。
谌知晏喜歡博物館，如果不是桑怡安拉着他走，他怕是能在書畫展展出的字畫面前呆個一整天。那些或完整無瑕或殘缺破舊的文物，承載了這個文明古國的過去，也是他曾經親身經歷過的生活，在外人看來蒼白無力的畫卷，于他，卻是鮮活難忘的記憶。
“這個是清朝的琺琅彩，呃……這個……這個叫鼻煙壺……那個啊……那個是民國時期的電話……”桑怡安向谌知晏一一解釋了那些文物的用處和來歷，谌知晏偏着頭認真聽着，十足乖巧的好學生。
“原來，歷史并沒有眷顧大宋，王朝更疊，歷史變遷，是如此殘酷。但是這裏關于大宋的文物也太少了吧，這是為什麽？”
“這裏只是地方的小博物館，當然沒有什麽有價值的文物，以後我們去故宮看，那裏有我們的文化精粹，有我們保留下來的千年歷史積澱。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華國不管是經濟政治還是文化，都受到了沉重的打擊，華國文物，有很多流落海外，甚至有時候，你可以在海外的博物館看到很多我們的珍貴文物。”
“就像大宋一樣，內憂外患。”
“唉……谌哥哥，你想家了嗎？”
“沒有，只是感嘆罷了，現在的我，已經不是曾經的我了，過去，也只能存在于夢中了，前路漫漫，餘生尚不可知，我不過是歷史中的一粒埃塵，哪裏有精力去感傷呢？”
“谌哥哥，杜甫曾說，‘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相信我們的明天不會像大宋的結局一樣晦暗的。谌哥哥，你現在也是我們的公民了哦，你要知道，我們國家也是一步步從戰争陰影中走出來，變成如今這副強大的模樣的，明年我們就要舉辦奧運會了，所有人都很期待明年的奧運會，那是我們國力強盛的象征！”
“嗯，你說得對！”
桑怡安和谌知晏從博物館出來，找了個地方吃了午餐，接着坐上公交，去了桑怡安心心念念卻從沒去過的海洋館。
事實證明，在這樣的影視城邊上，雖然一派繁華，好似大城市般熱鬧，但從公共設施和博物館海洋館等娛樂場所來看，的确還只是個落後的小城市水準。
海洋館裏就是些比較常見的海洋生物，谌知晏對巨大的水族箱産生了興趣，趴在水族箱前面，看着裏面的魚游來游去，竟然也是津津有味的。桑怡安也是第一次來海洋館，她知道的其實也不比谌知晏多多少。兩個人并肩趴在水族箱前，竟然傻傻地看了一下午魚。
桑怡安還記得谌知晏在她家的時候最喜歡看的就是《動物世界》、《地理發現》這一類的科普類節目，與她的愛好不謀而合，也不知是他急于融入現代社會，想多了解一些東西，還是他真的喜歡科學，桑怡安都很支持他。
“谌哥哥，你想和我一起上學嗎？”
谌知晏收回黏在那些五彩斑斓的熱帶魚身上的目光，回頭十分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卻抿緊了嘴唇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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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怕沒錢？”
谌知晏還是不吭聲，桑怡安哭笑不得，他總是這樣，明明擔心她在意她卻不肯表達出來。曾經她還有過抛棄谌知晏的想法，但自從經歷了那件事，她就把谌知晏完完全全地當成了親人，她早就在心裏暗暗決定好了，就算日子過得再苦，她也要帶着谌知晏一起，頑強地活下去，她還要讓他讀書，讓他成為一個真正的現代人。
桑怡安拉着他的手：“你不用怕，我們一起努力，大不了就向姑姑和舅舅借錢，我一定會讓你讀書的，我會讓你真正領略到這個時代的魅力！”
谌知晏看着握着拳頭發誓的桑怡安，驀然發現，自己似乎已經适應了現在的生活，而且還在期待着什麽。
他笑了笑，追着桑怡安的步伐奔向下一個水族箱。
和一個穿越的古人生活在一起是很歡樂的，因為他們時不時會鬧出各種各樣的笑話，雖然谌知晏真的很聰明，但桑怡安還是有各種辦法讓他出小小的糗以供娛樂。
谌知晏往往樂呵呵地被她捉弄，一點也不惱她。
有一天深夜兩三點，餐館來了一群人，大概是剛剛拍完夜戲出來，花大價錢包了店，點了菜單上所有的菜，姑姑樂得合不攏嘴，怡安看她跟姑父忙不過來了，就主動到廚房去幫忙做菜了。
谌知晏在外面服務，幫忙開酒和上菜，這群人酒正酣時，其中的一個中年男人突然拉住谌知晏的手，叫他把頭擡起來，把因為衛生需要而戴的口罩取下來。
旁邊的人哄堂大笑，有一個人說：“姜導怕不是喝醉了啊，這可是個少年郎，不是你日思夜想要找的女主角啊！”
谌知晏眉頭一皺，想要掙脫他的手，誰知他抓得很緊，根本掙不開。谌知晏擡起頭看他，他身材削痩，長得十分正人君子，面色端凝且神色正常，好像很認真的樣子。谌知晏就沒再掙紮，把口罩取了下來，一時間哄鬧的衆人都停了下來，目光聚集在他臉上。
谌知晏無疑是極好看的，而且是那種讓人看了一眼就挪不開的程度，但這個圈子裏好看的人一抓一大把，美貌不是什麽稀罕的東西。谌知晏的好看不僅在于他的臉毫無瑕疵比其他人更高一籌，更在于他與生俱來的貴氣和由于遭遇帶來的萦繞周身的淡淡愁緒，那是一種令人不自覺贊嘆的不屬于人間的仙氣。他是真正的貴族教育出來的，即使過了一千年，那種教育給予他的氣質仍然是汲汲于錢財名利的現代人所崇尚的。文化的力量就在于此，即使他正端着盤子，即使他只是個服務員。
衆人都屏息了，生怕驚吓到了谌知晏，仿佛下一秒他就要乘風歸去一樣。在場的人都是影視城裏混跡多年的，什麽樣的大明星沒見過，但這個少年無疑打破了個人審美的壁壘，讓所有人都眼前一亮，驚嘆不已。
姜導看到他的一瞬間就笑了，“沒有女主角了。”
他又和藹地拉住谌知晏，問他：“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幾歲了？”
谌知晏不語。
裏面桑怡安聽到外面的嬉鬧聲一瞬間停下來，以為出了什麽事，就喊了幾聲“谌哥哥”，沒聽到他的回應，便急忙自己端着菜跑出來，出來就看到了姜導拉着谌知晏問他姓名年紀的一幕。衆人好奇，回頭看她，原來也是個長得很漂亮的小姑娘，不過跟她哥哥那種高嶺之花的飄渺仙氣，差距挺大的。不過這對兄妹的容貌，已經超出常人很多了，其實妹妹身上有一種倔強頑強的生命力，她的那雙眼睛，又大又明亮，眸子裏就像落滿了天上的星辰，如果沒有她哥哥，她來演這個女主角，也是很合适的。
她把菜放在桌子上，不動聲色地分開姜導拉着谌知晏的手，旁邊的人就說話了：“小姑娘，你家哥哥長得真好看，他叫什麽呀？幾歲了？有沒有興趣拍電影啊？”他指着姜導，“這可是全國聞名的姜大導演，他有部新電影缺個角色，覺得你哥哥很不錯。”
桑怡安愣了一下，她只能去觀察周圍人的反應，他們看起來都非常認真，不像是開玩笑，姜臨導演她自然是知道的，也在電視上看到過，眼前的姜導貨真價實，可是，谌知晏去演戲？她雖然從來都知道谌知晏長得特別好看，比她在電視上見過的所有明星都好看，卻沒想過他有朝一日會成為明星，因為他是古人，而且感覺他的氣質與娛樂圈完全就是兩個極端，這幾乎是個笑話了。
但出于禮貌，她還是認真地回答了：“我哥哥叫谌知晏，他才十六歲，我們過完暑假還要回去上學的，不能演戲。”
“名字取得不錯，不知道是哪三個字？對了，你叫什麽名字啊？”姜導竟然和煦地同她聊起天來。
“‘言甚’的谌，‘知道’的知，‘日安’晏。我叫桑怡安，桑樹的‘桑’，‘心臺’怡，安靜的‘安’。我們不是親兄妹。”
“哦，你們兩個年紀這麽小，為什麽在這裏打工啊？”
“這家飯館是我姑姑家開的，我們只是暑假來幫忙，順便賺點學費和生活費。谌哥哥的父母不會同意他演戲的，姜導，對不起，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演戲是什麽？”谌知晏突然插嘴，桑怡安拉了拉他的衣角，沖着他搖頭，她知道演員在他們那個時代就是下三流的伶人戲子，谌知晏是個讀書人，恐怕成見更深。
但他卻認真地看着姜臨，等待他的回答。
“演戲就是你變成另外一個人，把他的形象永遠留在屏幕上，經歷別人的悲歡離合，給能感受到他悲歡的人觀看。”雖然有些詫異谌知晏竟然不知道演戲是什麽，但他一開口，姜臨更堅定了他就是他這部戲的靈魂，他的普通話不是很流利，緩慢且清冷的語調，簡直就是他夢中的“女主角”正在對他說話。
“我不知道怎麽演。”
“不會也沒關系，我們會教你。”
“給錢嗎？”
“很大一筆。”
“好，我去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