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相遇
清晨帶着泥土氣息的萦萦霧氣鑽進桑怡安的鼻子,不安的夢魇終于退去。雄雞早已打過幾次鳴,小院終于喧鬧起來,片刻又歸于平靜。她揉着朦胧的雙眼,打着呵欠坐起來,透過後窗的薄紗,可以看見滿眼雜亂的綠色,蘸着欲墜未墜的秀巧雨露,緩緩地滴落在地上。接連幾個雨夜過後,夏天山間的早晨竟然有點微微透着寒涼,她搓了搓起了些許雞皮疙瘩的胳膊,曲腿抱肘眯了一小會兒,不得不起床準備早餐。
桑怡安想着,混亂昏沉的日子終于要過去了,她的人生,終究像那東方的曙光一般,露出了久違的笑顏。
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不必起早摘茶,她準備好全家人的早餐之後,沒有叫醒仍在熟睡的弟弟,一個人悄悄地走出去,撲面而來的霧氣萦繞周身,踏着雜草叢生的幽徑,等看到那叢竹掩映的小小天地,桑怡安輕松地呼出一口濁氣,露出難得的笑容來。這是她和岑希航的秘密基地,在這裏,她可以完全放松。
岑希航現在在哪裏呢?突然有點想念他,小時候兩個人總是打打鬧鬧的誰也不讓着誰,分別的時候他卻哭得那麽厲害。盡管舍不得,她卻也明白,到了大城市的希航會有更好的教育機會,他未來的道路也會更寬廣,雖然他從小就不愛讀書。
怡安想着曾經快樂的時光,眼眶有些酸澀,本以為自己的未來也會晦澀無光,現在卻有了機會——只要她能夠考上本市最好的高中,就能繼續讀書,就能離開這個填滿泥濘的深塘之底。她考試的時候感覺很簡單,最後考出來的分數也遠超安州高級中學往年的錄取分數,今天就是出分數線和填志願的日子,希望不會出現意外情況,讓她順利錄取。
旁邊的草叢發出“沙沙”的響聲,桑怡安以為是什麽小動物,側頭一看,一條長着三角頭的當地叫做“地主婆”的漆黑毒蛇正虎視眈眈地盯着她。桑怡安并不是特別怕蛇,鄉下孩子見慣了這些東西,年幼無知的時候說不定就撲上去掄起鋤頭打殺了,只是這條蛇離她太近,她怕萬一那條毒蛇撲上來咬她一口,這裏少有人來,她得不到及時救治,估計會命喪于此。
雙方僵持着,時間仿佛凝滞了,桑怡安的全身肌肉都緊繃着不敢放松,很快就汗流浃背。那條毒蛇的眼睛如同黑色的深淵,吞噬着桑怡安的勇氣。時間一刻一刻流逝着,桑怡安連拔腿就跑的力氣都沒有了。
突然,草叢裏伸出一只白皙的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蛇尾猛地甩了出去,但那條蛇也不是好欺負的,它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強行扭過頭去狠狠地咬了那雙大手一口。但那雙手沒有放開蛇尾,而是将那蛇摔到了幾十米外的石頭上,蛇當然摔死了,但在這種交通不便的山區被毒蛇咬傷,很容易因為救治不及而死。
桑怡安急忙跑過去扒開草叢,草叢裏卻躺着一個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她來的時候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人身上的衣服奇奇怪怪,很像電視劇裏演的俠客的夜行衣,桑怡安也是後來才知道那叫“短打”。他渾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最嚴重的是他右手捂着的腹部的傷口,鮮血還在不停地流着。他像古人一般留了一頭長發,用帛帶束着,不過此時頭發淩亂,披散着完全看不清臉,只知道應該年紀不大,不超過二十歲。他這一身裝束實在是太奇怪了,桑怡安猶豫着,咬了咬嘴唇,尖銳的虎牙刺得嘴唇生疼,這不是夢,眼前人是真實的。
他的意識還沒有完全渙散,嘴裏發出微弱的聲音,好像是對她說了什麽,可是桑怡安完全聽不懂。當務之急還是得看看他被毒蛇咬傷的地方,他救了她,她也不可能任他就這樣死去。
桑怡安大着膽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卻感受到一陣微弱的電流穿過指尖,激得大腦深處一片空白,崩碎的、絢爛的記憶碎片四處飄散,頃刻間卻又魂歸原位,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桑怡安甩了甩發懵的腦袋,抓起他被咬傷的左手,上面還有很多凝固的鮮血痕跡,她找到了那毒蛇的兩顆毒牙留下的傷口之後,在他的衣服上撕下一片布條,綁在傷口上方二十公分左右,用力綁緊,還能聽到他因為疼痛難忍發出的哼聲。怡安記起這個基地往山陰處走幾十步有一個清澈見底的小潭,他的傷口需要清洗,所以她用盡力氣把他拖到了水潭旁邊。把他的手洗幹淨之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發紫的傷口,這條蛇的毒牙比較短,應該屬于毒液少而毒性比較強的那種蛇。
怡安手邊沒有刀,也沒有尖銳物品,眼角餘光卻瞥到他腰帶上別着一把短劍,立刻□□在傷口附近紮了幾個小口,用力地擠壓他的傷口周圍,并不斷地用清水清洗傷口,直到流出來的血液恢複了鮮紅色,她才松了口氣。不過,他身上似乎還有大大小小十幾處傷口,最重的腹部的傷口被他緊緊捂住,桑怡安不敢動他,但還是撕了他半幅衣袍洗幹淨,把他的手掰開,給他包紮了一下。
做好這一切,桑怡安松了松他手臂上的布條,過了幾分鐘又紮了回去。随後好奇地伸手撥開他臉上的亂發,終于看清了他的臉,他看起來非常年輕,十幾歲的樣子,面容俊美,鼻梁挺拔,臉部輪廓卻柔和,帶着少年人的青春與朝氣。桑怡安紅着臉停下了給他清理頭發的手,他長得太好看了,就像電視裏的明星一樣,只可遠觀。
他到底是誰?從哪裏來的?為什麽受了這麽重的刀傷?
桑怡安突然跳起來,太陽已經升到東方半空,清晨的露水漸漸氤氲蒸發,無影無蹤,這意味着,她要去學校了。但是,要把他丢在這裏嗎?十四歲的桑怡安雖然力氣還算大,但是一個一米七多的昏迷不醒的男人對她來說還是太重了。這種農忙時候,也不好去麻煩別人,家裏的……桑怡安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人,俯下身去,對着還在昏迷之中的男人說:“我去找人,你撐住,等我回來!”說完就飛也似的下山去了。
Advertisement
桑怡安沒有注意到,地上的男人緩緩睜開了雙眼,眼眸裏閃動着流離光彩,意味不明。
桑怡安回來時滿頭大汗,身後跟着一個穿着比較講究的中年男人,邊走邊問:“怡安啊,你今天不是要去學校填志願嗎,怎麽還沒走?放心吧,人交給我,我給送到村診所去。”
“吳叔叔,您是村支書,人交給你我放心,我馬上就去學校。他剛才救了我,被毒蛇咬了,而且不知道怎麽搞的,他渾身都是傷,我從來沒見過他,不知道他是從哪裏來的。”
等到吳叔看清了地上躺着的人,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不簡單,但是桑怡安是個小孩子,問她也沒有什麽用,不管怎麽說,好歹是條命,還是先送到醫院去比較好。
吳叔把人背下山,家裏沒車,只有摩托,但那少年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臉色蒼白了,他只好把人綁在自己腰上,叫桑怡安也擠上來,在後面照看着。
桑怡安緊緊抱着少年,他的身體很冷,夏日的陽光照耀在山間路上,溫暖明媚,卻暖不了他的身體。
吳叔發動了摩托,三個人都因為慣性後仰又前伏,少年垂下來的手痙攣地顫動了一下,他仿佛在害怕?桑怡安縮回手,輕輕捏了一下他的手,他似乎勾了一下手,又似乎沒有。
道路兩旁的行道樹是這兩年栽的,一副營養不良要死不活的樣子,在漸漸明晰的晨光裏卻顯得蒼翠欲滴富有生機,清晨的昳麗霞光刻畫出城鎮的粗犷輪廓。摩托車以最快的速度行駛在柏油路上,将一切抛諸身後,四周的景象一幀又一幀褪色,只剩下未蔔的前路尚有色彩。
桑怡安一手緊握摩托車後座的鋼架,一手環抱着黑衣少年,不讓他摔下去。奇怪的是,他全身僵硬冰冷,後背心更是冷汗涔涔,浸濕了桑怡安的前胸和臉龐,明明已經失去意識了,還懂得端端正正坐好,動也不動。
少年被送進鎮醫院,醫生們立刻為他縫合傷口,清毒,桑怡安則立刻奔赴她的戰場。
令桑怡安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安州高級中學因為被市下面其他縣裏的高級中學聯名控告壟斷優質生源,縮減了今年對下面縣初中的錄取人數,本來她的分數完全夠的,但是因為這件事,安州高級中學的分數線整整提高了二十分,而她的分數,離新的分數線僅僅差一分,但就是這一分,仿佛現實在她面前劃下的天塹,不可逾越。
而那個少年,身上的傷看似嚴重,實則并沒有傷到髒腑,縫合了傷口之後就無礙了。毒蛇的咬傷也不要緊,因為桑怡安處理及時,蛇毒并沒有擴散,而這種毒蛇實際上毒性也不大,吃點藥也就沒事了。少年的醫藥費都是吳叔出的,他身無分文,醒來之後又一言不發,醫生說他的頭部受到了打擊,估計現在不太能想得起自己的身份信息,也是正常的。但是小鎮上的醫院根本沒有條件給他的大腦做更細致的檢查,吳叔也沒有多餘的錢借給怡安。
一切,都像寫好的劇本,整面都是困難模式的注腳。
作者有話要說: 專欄古言《願逐月華流照君》和快穿《天真派【快穿】》卑微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