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
十天以後,湘北隊帶着三戰一勝的成果踏上了回家的路。數十個高大的男生在新幹線上睡得昏天黑地,木暮看着沿途窗外飛速劃過的風景,模糊不清的一掠而過,就像是他們在前行路上踏下的一個個堅實的腳印,回頭望時早已看不清但伴随他們到達勝利。木暮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戴上時正好跟赤木的眼神對上,赤木安撫的點點頭,輕聲說:“別擔心。”
鈴木在他們之前兩天就回了神奈川,剛下新幹線,渾身的毛孔都被一種叫做熟悉的舒适浸潤。神奈川的空氣與靜岡帶着硫酸蒸汽味道的完全不同,說不出究竟哪裏更好,身體卻誠實的放松陷進從小長大磨合的城市中。
鈴木回家後在家躺了兩天,在第二天的晚上,她從床上翻起,用夾子把零碎的頭發都抓到一起,拖着軟綿綿的骨頭将自己擺在了書桌前。
“啪”
她擰亮臺燈,從抽屜裏拿出這幾天取材時候的筆記本和空白的紙筆。
三分鐘……
十分鐘……
二十分鐘……
四十分鐘……
一個小時……
寂靜的房間中只能聽見圓鐘滴答滴答的聲音。
鈴木看着面前寫了幾行字又被劃掉的稿紙,腦袋裏面仿佛纏着一個成年累月的毛線球,根本找不到關鍵的線頭在哪裏,反而在找尋的過程中纏繞的更緊了。
明天是麻理讓他們交稿的日子,她這兩天無事的時候便在思考,臨到死線了還是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她回想自己當初寫的那篇流川的稿子時候的狀态,依稀記得自己寫稿那時剛剛結束觀賽,回去後思如泉湧根本剎不住車,一氣呵成了那篇稿子。現在已經過了熱血沸騰的新鮮期,再回想比賽只剩餘熱散盡的心如死水。
如果流川在的話就好了,再去看打球就能重新換回活躍的思維。
想的再美,稿子還是要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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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木草草的寫了一頁紙,除了比賽部分稍微激情些,其他部分透着作者生無可戀的涼氣。
麻理快速的掃完稿子吸了一口氣,眼角一跳,語氣不善的開口:“你這是什麽?閉着眼睛糊弄我的垃圾?跟你之前面試時候交的稿子差了十萬八千裏。”
鈴木早就做好了免不了一頓臭罵的準備,現在真的被訓了,有些丢臉卻沒有到自尊受傷的地步,她快速的瞥了一眼前輩,小聲的解釋了原因。
麻理聽完臉色并沒有好轉:“激情?你以為專業的記者是寫那些動不動誇張其詞就知道渲染氣氛實際上什麽內容都沒有的小道消息的嗎?記者就是要冷靜的客觀的将讀者想要看到的有條理的寫出來。”她擡手制止了想要插話的鈴木,“我知道報道當然有傾向,但那種傾向不是你個人的,而是集體的。你懂嗎?”
鈴木皺着眉頭将麻理夾雜着強烈不滿的話慢慢的消化掉,她遲疑的點了點頭。
麻理見此将她的稿子揉成一團丢到旁邊的垃圾簍裏:“這幾天取材的錄像帶在隔壁,自己去看,然後重寫一份交給我。”
鈴木有些焦急。
今天是流川回來的日子,她本來想去接站。
她偷偷瞥一眼麻理高冷的臉色,哀嘆一聲,乖乖去隔壁寫起稿子來。
窩在隔壁寫稿子的不止她一個人,跟她同行的男同學也在,他看到鈴木垂頭喪氣的推門走進來瞬間就明白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麽相同的事情。
當別人也跟自己一樣的痛苦,那麽一份痛苦就變成了半份。
男同學興奮的朝鈴木揮手打招呼,拍拍身前的桌子示意她來坐。
男同學問:“鈴木同學,你改了幾稿了啊?”
“一。”鈴木嘆了一口氣,“你在寫什麽呢?”
男同學一聽鈴木才改第一稿,将自己正在寫的東西攏了攏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寫這次的稿子呢,麻理前輩讓我改了第五次了。”
鈴木一聽更覺不好,男同學比自己先進社都在改第五稿了,自己不磨到天黑都說不過去。
數小時候後,鈴木在正在寫第七稿的男同學的鼓勵下視死如歸的拿着自己的第四稿又一次走向了麻理的審判之座。
在鈴木他們改稿的時候,麻理也沒閑着,奮筆疾書開始準備暑假的簡報。
寫了一會兒,她松開捏的一手汗的筆,視線略過太陽漸漸失去掌控的窗外,一道黑色的影子晃晃悠悠的走過。
麻理的注意力被吸引住,她眯起眼睛瞅了片刻認出是誰,目送他往一個方向走了,嘴角挂起癡癡的笑。
這個笑還沒挂多久,鈴木就推門而入。
麻理趕緊将花癡收好,板起臉指責:“你怎麽不敲門就進來了。”
鈴木抿了抿嘴怯怯的解釋:“我敲了一會兒,見前輩你沒反應,所以我……”
“好了,拿來吧。”理虧的麻理伸出塗着淡粉色指甲油的手,鈴木趕緊将自己的第四稿遞上去。
她忐忑的站在麻理身邊,頭上的電風扇慢悠悠的一圈一圈轉着,發出“嘎吱嘎吱”的年代的聲音。
鈴木連呼吸都勒緊了一半,等到麻理發出肯定的訊號。
不知道過了多久,麻理終于點頭了。
她将鈴木的稿子抵還回去:“這還差不多了點。”
鈴木楞了一下才接過,遲疑的問道:“我……我把這個拿回去嗎?”
麻理懶得回答她直接用眼神問道“不然?”。
鈴木扭捏了半天說:“前輩你發報不……不需要我這篇嗎?”
麻理聽了這話,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确定她不是在開玩笑後“噗嗤”一聲笑出來:“你當前輩都是死的嗎?怎麽可能讓你們一年級的上報。”
“可,可是前輩你說通過了啊。”
“鈴木同學,”麻理指指她手中的稿子,“我是說你的這篇合格了,并不是說它優秀的可以到超越前輩上報的程度。”她将自己的稿子丢給鈴木,“你自己好好看看差距在哪裏。一年級生,你要學的還有很多呢。”
鈴木手忙腳亂的接過,快速的在心中念完了整篇稿子。然後,她将手中還稚嫩的稿子捏了起來。
模式化的結構很好學,但生動的描述、精準的重點抓取以及連新聞稿的第一步——吸引力,她都還沒有做到。
她羞愧的将前輩的稿子恭敬的抵還回去:“我……我再回去改改……”
麻理制止了她的行為:“我也沒指望你們能夠一下子寫出什麽花來,一年級生能謙虛點任勞任怨的就夠了。”
鈴木趕緊表決心,将胸脯拍的“啪啪”響:“前輩你放心,你要做什麽盡管吩咐。”
麻理沒有立刻回答,她靠在椅背上,視線穿透窗戶,瞳孔中印出天邊若隐若現的粉紅色霞光,她笑了一下:“你去給我拍個照片,配合報道用。相機在那邊櫃子裏從下往上第三個抽屜,你去籃球館給我好!好!的拍幾張照片。”
“是!”
一聽是這個任務,鈴木放松下來。籃球館是她在湘北除了教室最熟悉的地方了,她保證順利完成任務。
鈴木喜滋滋的捧着相機跑出了教室。
麻理幽幽的嘆了口氣,像是有些後悔的樣子,筆在她手中轉了好久才被以順手的方式抓定:“我為什麽要給她行便利啊……真是虧了。”
暑假裏的校園比起往常更是熱鬧,各個社團活動室亮着節能燈,操場上傳來陣陣口號聲。
假期是孩子們最心無旁骛的時候。
鈴木來到籃球館門口,館裏傳來規律的籃球落地的聲音。她一喜,透過半開的門縫往裏望,一顆紅通通的腦袋起起伏伏。
接球、擡臂、立起、投!
櫻木重複着四個動作一次又一次。
因為櫻木跟流川的關系不是很好,所以鈴木沒有貿然走進去跟櫻木打招呼,她的視線繞了體育館一圈,館內除了到處仰天躺着的籃球之外只有櫻木一人。
鈴木舉起相機,想拍幾張櫻木訓練的照片。
她舉起,眼睛貼在取景框上,手指輕按快門對焦。此時櫻木正移動到籃筐的正面,側對着鈴木,尚有餘威的陽光從高窗中透下來,照的櫻木的腦袋更加鮮豔,就像他的人一樣跳脫帶着匪夷所思的無厘頭。鈴木将鏡頭對準他的臉,取景框內的圖像模糊了片刻,櫻木一張近乎虔誠的側臉出現在鏡頭中,震撼住了鈴木。
她能夠從鏡頭裏清晰的看見櫻木臉上不住滾滾流下的熱汗。
機械式的投籃練習怎麽看怎麽跟狂妄無理喜好出風頭的櫻木一點都不搭,而此刻兩種截然相反的特質在他身上融合。
鈴木看的呆住,雙臂不知不覺的垂下。
态度是會傳染的。
在這樣寂靜空曠的場館裏,櫻木仿佛信徒一般不知疲累的狂熱感染了鈴木。她的眼神追尋着每一個櫻木投出的球。
沒進……進了!進了!沒進……進了!進了!進了!進了……進了!
櫻木在短短的時間裏仿佛脫胎換骨,從一個只會灌籃的入門級選手成為了真正的籃球運動員。
是的!
櫻木開始成為一名真正的籃球選手,重視每一個能在比賽中發揮作用的練習,想海綿一樣吸收着他人傳授的經驗。
鈴木不由的為櫻木鼓起了掌。
掌聲在體育館裏回蕩,綿延不絕。
櫻木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住,他找到來源,臉上又挂上了傻乎乎的笑:“喲,這不是……”話還沒說完,就見櫻木目光擡了三寸,露出獠牙。
鈴木看了櫻木的臉色發現有什麽不對——一個高她許多的熟悉的身影不知在什麽時候立在了她的身後。
鈴木驚喜的說:“流川!”
流川的視線在她跟櫻木之間轉了一圈才給予了不爽的回應:“啧。”
鈴木:???
作者有話要說: 吃!醋!了!沒錯!就是吃!醋!了!哼!
以及下章有福利?(/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