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東方秀
一路尋來,無淵竟被這谷中的景色震撼了。
從小在烏蒙靈谷長大的月見也嘆道:“想不到竟有如此的世外桃源。”
“真是太會挑地方了。”無淵身心向往,小心翼翼用眼睛偷瞄越月見,意有所指:“若是那天累了,走不動了,我也想在此地隐居……”
他當然是希望和月見一起在這裏隐居了,只是這話他當然不敢說出口。
而月見似是無感,神色如常。
“那邊有所莊院……說不定玄離和東方秀就住在裏面。”
“咱們且去瞧瞧。”
近處一看,那莊院的正門門楣是由石頭砌成,正門無門,反倒像一個牌坊,門楣上面正中央嵌着一塊石匾,石匾上寫着‘築情居’三個大字。
“有情而築,因情而築,護情而居。”無淵琢磨着其中的含義直道是個好名字。
月見道:“倒是個癡情任性之人。”
只是專情為誤,過癡成毒,未必是好事。
走上擡階,跨過石牌坊,石牌無言以對後是一座影壁。
影壁繞過只覺視線豁然開朗。
谷中有湖,湖中有房舍掩然。
房舍中有燈火幽幽,倒映于湖中,竟好似上元節時飄在河面上的河燈。
天色以黑,湖光爍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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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邊樹影重重,而唯一通往湖心築情居便是連接兩地的一座石橋。
此地的建築幾乎都是石砌而成,這樣的工程沒有兩三年功夫還真完成不了,更別說是財力了。
一個是玲珑的藥師,一個是當朝權臣心愛的妹妹……也許這房子怕是老早就為他們兩人建好了。
踏上拱橋,隐約可見居中的那一雙人影綽綽,他們是幸福的,人生莫過遇一人白首,擇一地終老。
突然打擾他們是一種罪過,月見扯了扯無淵的衣袖:“我們離開吧!”
無淵看着她,然後輕輕的搖了搖頭:“能避的了一時,卻避不了一世。長此下去東方姑娘也許有一天會恨玄離的。”
恨?
月見不明白,好好的一雙人兒怎麽會‘恨’呢?
‘恨’哪是這麽容易的事兒?
“和我一起去面對吧。”無淵突然抓住月見有手,認真道:“其實親手将一段美好的幻影打破也是需要勇氣的。”
幻影?幻影嗎?
他們的美好只是幻影嗎?
那麽真實又是什麽呢?
“現在去叫醒他們,一切也許還來的及。”
月見反握住無淵的手,好像這樣就可以充滿力量一般,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陪你。”
這兩個人就這樣牽着手走進了築情居,出現在東方秀和玄離的面前。
玄離看到他們倆是大驚的不能自制,恨不得下一刻就消失不見最好。
而東方秀看着他們,這有一面之緣,這也只是一面之緣罷了。
“兩位這是……來找我們的?”
月見帶着責備得東方秀問道:“你的哥哥病了你知道不知道?”
“哥哥病了?”
東方秀顯然是不知情的,但他們兄妹從小感情深厚,現在既然知道,身為妹妹的豈有不探望兄長之禮?
只是東方秀剛一轉身卻被玄離攔住了。
玄離乞求道:“阿秀別去,別去!”
那聲音裏滿滿的悲哀,讓人聽得幾乎落淚。
只是太不符合常理了。
這一屋子都不是傻人,玄離的态度有異,其他人怎會看不出來。
“你有多少辟谷丹給她吃?你可曾想過辟谷丹吃完以後該怎麽辦嗎?”無淵慢慢道:“辟谷丹吃完了,身體餓死了,那麽她的生魂又能活多久呢?”
玄離滿眼的悲傷,許多話卻不知道怎麽開口。
東方秀有些懵懂,月見卻聽明白了幾分,她只是從來不敢這麽想罷了。
如今東方秀身上那一層光暈在月色中尤為的顯眼,那分明就不是一個正常的人。
是……生魂嗎?
離開身體的魂魄,便是生魂。
而東方府中正好有一個沒有魂魄的軀殼,這能說是巧合嗎?
月見終于問出了心中所想:“八年前的那場疫病死的究竟是誰呢?”
玄離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得到之後他便更不想,更舍不得再失去了。只是他還有別的路可逃麽?
“八年前發生了瘟疫嗎?”東方秀有些訝異:“我怎麽不知道?”
這下訝異的不止是東方秀了,月見暗道:若猜測無誤的話,那麽八年前那場瘟疫可說是改變了東方秀一生的軌跡,她怎會不知。
無淵解釋道:“魂魄離體,難免受損,若是人魂受損的話,那麽記憶有缺也屬正常。”
剛好缺的是她成為別人那幾年,她忘記了讓她最痛苦的事情。
玄離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他不認命,但如今又能如何呢?當然阿秀若有半分的不願意,只要她開口就算了負盡天下人他也會帶她遠走高飛,可是……可是……
玄離苦笑:“要不然以阿秀以往的個性,她怎麽和我隐居于此?”
“你們說什麽?”東方秀一頭霧水:“我怎麽聽不懂。”
有了玄離的說詞,一起都明朗了起來,只是那個處于暴風中心的人卻還是……
只是一切都要回到原來的,這次要他親手送她回去嗎?
這十幾天是終究是他偷來的……
突然将一把将人抱入懷中,玄離将頭壓在東方秀的肩上,惶恐、不安、語無倫次:“阿秀、阿秀……我真的舍不得,舍不得啊!”
阿秀卻一直呆呆的在他懷中,似乎一直不在狀态之內。
似乎是要分別了,為什麽要分別呢?
但她心中似乎一直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像,她呆在他身邊是不對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着她去做呢。
玄離許久許久後才收拾好情緒,正色道:“阿秀,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跟你說,我們……先回房吧。”
有些事情很重要,他還是想親口對她說,旁人是代替不了的。
玄離和東方秀回內室深談。
無淵看着月見身上那與東方秀無異的光芒之後,突然想到了很多很多,卻不知如何是好,甚至不知道該不該問,從何問起,或者見自己也沒有發現更何從知道呢?
月見便先開口了:“你是何時知道東方秀的秘密呢?”
“大概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吧,她是生魂,想來你已經察覺到了。”
月見點了點頭。
“然後咱們又去東方府給‘東方大人’瞧病,只是……”無淵慢慢道:“伸手把‘東方大人’脈搏,我便知道她是女子……”
男人與女人生理結構不同,脈象自然有所不同。
月見又有一疑問:“那為何其他的大夫會把不出來?”
要知道在無淵之前,可有不少大夫為‘東方大人’瞧過病的,難道他們就看不出來嗎?
“因為‘東方大人’吃過易容丹,雖然脈象與男子無異議,但是細診之下還是有差別的。”無淵又道:“離魂之人并不常見,這麽短的距離,有同是女子和女魂,所以……”
就這樣這兩件事想到一塊兒了。
“再加上老管家的說辭……”
“這老管家可說了許多話呀?”月見反問道。
但是……
---二小姐明明已經抗過去了,二小姐明明是最有可能活下來的人,為何為何……
“所以你便斷定了那場疫病死的是真正的東方大人?”
無淵點了點頭:“真正的東方大人一死,東方家的頂梁柱便倒了。東方家的二老還在,所以東方秀姑娘可能是被二老逼着冒充他的哥哥,才和玄離斷了情緣。”
“想來也是一時之計,東方秀姑娘或者只是想等着懷孕的嫂子生下哥哥的孩子,或者等哥哥的孩子長大些,她便詐死和玄離隐退了,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因為哥哥的死嫂子過度悲傷,帶着腹中的孩子一起去了,連家中的二老也接連去世了……
而她便永遠守着對老二的諾言,永無盡頭,到死為止。
而她終究是個女子,有情不能衷,有相思不能訴,看着愛人就在眼前卻無法親近,熬了這麽多年以後,終于忍不住了,魂跟着心一起随他走了!
這便有了離魂的事件。
當年瘟疫中死的是東方儀,白菊墓地中葬的是東方儀。
代替東方儀身份謹慎活着的是東方秀,所以她不娶妻、不納妾、從不逛青樓。
這便是他們的故事了。
不一會兒,東方秀默然的從房中走出,神情無大喜也無大悲,竟是坦然。
看來她是什麽都知道了,想起來了。
坦然選擇,坦然面對,今後的路她也會坦然的走下去。
親手将這樣一個人兒逼上絕境,簡直就是一種罪過!或者老天爺是看不慣她太堅強了,所以想摧毀她嗎?
“兩位可以送我回到身體裏去嗎?”
無淵點了點頭:“是的,我們可以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