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岑沅沅匆匆告別了孟琛雲他們,上了秦賀開的車。
顧言壑也在車上, 他和秦賀滿城找顧言時, 剛好車子兜到了附近,索性就開過來接上了岑沅沅。
“出什麽事了?”岑沅沅被顧言壑的神情吓得心頭一緊。
“今天午睡起床, 爺爺胸悶氣喘不舒服,我們就把他送進了醫院,通知我大哥的時候卻找不到他人, 連秦賀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顧言壑的聲音微微顫抖, “我們把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 手機關機, 航班信息也沒有顯示他出國的跡象, 沅沅, 我有點怕。”
“不會的, 才幾個小時而已, ”岑沅沅安慰他,“而且,你哥這麽厲害,誰能傷害到他?”
顧言壑沉默了片刻,迎視着她的目光:“他自己。”
岑沅沅的心髒仿佛被重擊了一下, 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他這幾天的情緒都不太正常, ”秦賀在前面一邊開車, 一邊接過了話茬,“很多工作都被他推後了, 開會的時候也總是在走神,今天原來有個重要的會議,但他沒來參加,甚至連通知都沒有通知我,現在更是直接找不到他人了,這在從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岑沅沅定了定神:“你們找了什麽地方?”
“公司、住所都找了,幾個他偶爾會去的物業也找了,還找了他可能會去住的酒店,”秦賀憂心忡忡,“程汝峯那裏我也聯系過了,他在外地拍廣告,不知道顧總的去向。”
岑沅沅想了想,問:“他平常都住在東安小區嗎?”
“是,以前如果他沒回家,就會住在東安小區,和你離婚後就長住了,可今天那裏也沒人。”
“你進去找了嗎?”
秦賀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密碼,不過那房子很小,我在院子外一叫就應該聽得到。”
“再去看看,”顧言壑忽然道,“說不定……”
“好。”秦賀的方向盤一打,朝着東安小區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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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快九點了,馬路上的車卻還很多,三個人心急如焚,短短的半個小時車程,就好像被放慢了無數倍。
按下密碼,岑沅沅屏住了呼吸推門而入,燈亮了,客廳裏空無一人,和上次來的時候一樣,茶幾餐桌上幹幹淨淨的,仿佛沒有人住過的痕跡。
“顧言時!”岑沅沅忍不住叫了一聲,疾步到了卧室。
也沒有人。
原本還算鎮定的心裏頓時泛上了一絲慌張。
難道,今天她和孟琛雲在一起刺激到顧言時了?不會真的出什麽事了吧?
“報警吧。”秦賀建議。
“等一下。”岑沅沅的目光忽然落在了牆面上。那是一堵用白色牆布厚包起來的背景牆,被金屬條分割成了三塊,她走過去掰了掰,中間一塊的觸感和其他兩塊略有不同。
她用力地拉了一下,背景板開了,有光影透了出來。
居然是打通了隔壁套型的一扇門!
三個人都愣住了。
顧言壑率先推門而入,裏面是一間卧室,床上幹淨整潔,沒有人睡過的跡象;出了卧室則是一間朝北的小房間,一股濃重的酒氣傳來。
“哥!”顧言壑失聲叫道。
岑沅沅往裏一看,只見顧言時坐在那張一米二的小床上,靠在床頭看着窗外,床頭櫃上擺着酒瓶和酒杯,酒瓶已經空了,還剩下酒杯中的一點殘渣。
聽到動靜,顧言時的臉轉了過來,目光遲緩地落在了他們身上。
“哥,你怎麽回事?電話關機人也找不到,這是哪裏啊?你怎麽會在這裏?”顧言壑急急地問了一連串問題。
顧言時的眼神直勾勾的,沒有焦距,人卻一直正襟危坐,維持着筆挺的姿勢,看不出半分異樣的端倪。
這場景太熟悉了,簡直就是從前的翻版,岑沅沅哭笑不得:“你哥醉了,你安頓一下他,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顧言壑愣了一下,長這麽大,他還從來沒看到過顧言時喝醉的模樣:“這……喝醉了?”
他呆立了半晌,忽然一拍腦袋:“對了,我爺爺還在醫院呢,我得趕緊回去看着,沅沅,我哥就拜托你了!秦賀,走,快送我去醫院,不能耽擱了……”
“了”字還在耳邊,顧言壑和秦賀就沒了蹤影。
岑沅沅站在原地呆立了半晌,環顧四周,忽然之間,一股酸澀從心底泛了起來,迅速地鑽入鼻尖,湧上腦海。
這是她以前住的房間,一張木制小床上鋪着土土的碎花小床單,牆壁上貼着她高中時候追星的海報,床頭上還有她偷偷刻過的小杠杠,用來記錄離自己的生日還有幾天。
那時候聽蘇玉蘅他們說,買家把房子買走的時候特意加了點錢,要求他們把家具原封不動地留下來,蘇玉蘅當時還很開心,這些破家具本來都要扔掉的,居然還能賣錢。
原來,買家就是顧言時。
“沅沅……”顧言時終于把目光聚焦到了她的臉上,盯着看了片刻,那張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困惑的表情。
岑沅沅的心莫名就軟了。
她快步走到床邊,放軟了聲調哄着:“好了,別喝了,該回去睡覺了。”
顧言時斷然搖了搖頭:“不……行,我要等……她。”
岑沅沅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不是在這裏嗎?看看我,我是岑沅沅。”
顧言時的腦袋跟着她的手左右晃動着,忽然一下握住了她的手,神情痛苦:“不是……你不是她……她跟着別人走了……我……她生我的氣了……再也不會理我了……”
果不其然。
一個人躲在這裏吃醋傷心喝酒,這是準備把自己悶死嗎?
岑沅沅忍不住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你想什麽呢?我不理你和琛雲有什麽關系?好了,我都在這裏陪你了,你聽話一點,要不然我就走了不管你了。”
顧言時呆了片刻,忽然小心翼翼地往前湊了湊,一本正經地請求:“我……想抱你。”
岑沅沅被這表情噎了一下,身為顏控的本能像野草一樣在身體裏瘋長。
這無可挑剔的五官和臉龐輪廓,原本充滿了禁欲、清冷的氣息,此刻卻帶了幾分淳樸和幼稚,簡直就是迷人的反差萌。
她努力地克制了一下自己,用商量的口吻問:“那抱了就跟我去睡覺?”
顧言時鄭重地點了點頭。
“行——”
“吧”字還沒出口,身體被用力地抱住了。這雙手臂是如此得用力,讓岑沅沅深深地懷疑,這個男人是不是根本沒有喝醉,而是在借酒裝瘋。
脖子上癢癢的,一陣溫熱的吐息傳來,顧言時的臉頰摩挲着她的耳根,溫柔而纏綿。
身體裏的熱度漸漸上升,岑沅沅被箍得快要透不過氣來了,忍不住用力地推了他一把:“好了,松開。”
顧言時聽話地松了手,眼神卻可憐兮兮的,坐在那裏好像一只被抛棄了的狼狗。
岑沅沅正要安撫他兩句,忽然,耳邊響起了久違的BGM,纏綿而哀傷的旋律萦繞在了耳邊,又漸漸淡去。
是那首《說散就散》的主歌。
“[注*]抱一抱就當作從沒有在一起,好不好要解釋都已經來不及……”
再一看,彈幕也跳了出來。
[沅沅推我。]
[不想抱一抱,想永遠抱着,不讓她走。]
那股酸澀的感覺又浮了上來,岑沅沅覺得自己快招架不住了:“你去不去睡?不去的話,我就不抱你了。”
“去。”顧言時很乖地應了一聲,掙紮着想要從床上下來。可惜,他的确是喝醉了,起來的時候東搖西晃,差點沒從床上滾下來。
岑沅沅只好扶住了他,吃力地把他往外拖去。
剛走到門口,顧言時卻停住了腳步。
“往這邊,”岑沅沅只好哄他,“這是我家,那邊才是你家,乖,去自己的床上睡。”
顧言時茫然地想了片刻,卻往反方向的客廳踉踉跄跄地走去,岑沅沅的力氣沒他的大,被他拖得跟在身後,她有點生氣了:“顧言時,你再這樣我走——”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客廳裏的燈亮着,正中間伫立着一個人體模特,一件華美的白色禮服出現在岑沅沅的眼前。
層層疊疊的紗質裙擺上綴滿了同色系的花瓣,一顆顆鑽石在花蕊中閃動着璀璨的光芒,這間狹小昏暗的客廳仿佛也被點綴得富麗堂皇了起來。
居然就是一年多前星語時尚春季大賞中頂奢品牌V goghia的那套白色鑽石禮服。
這件禮服被顧言時拍下後一直不見蹤影,幾個時尚圈的大V為此還專門讨論過,一直認為顧言時這樣是暴殄天珍,沒想到,它居然藏在了這樣一個破舊的小區、逼仄的空間裏,獨自一人靜靜美麗。
“沅沅,生日……快樂。”顧言時喃喃地道。
“這是給我的生日禮物嗎?”岑沅沅輕聲問。
顧言時的眼神沒有焦距,連連搖頭:“去年的……今年的是……我的花呢……”
他忽然慌張了起來,腳下一個踉跄,岑沅沅被他帶得差點一頭栽倒,一連往前沖了好幾步,扶住了一個木框才站穩了腳跟。
“顧言時你幹什麽啊?”岑沅沅驚魂未定。
手下的觸覺有點凹凸不平的,岑沅沅低頭一看,是一個畫架,畫架上被白布遮着,和禮服的顏色融為一體,所以剛才沒有留意。
此時畫架被拽得歪了,一副畫從白布裏掉落了下來,砸在了顧言時的腳背上,“咚”的一聲,岑沅沅忍不住替他疼了一下。
顧言時卻恍若未覺,把那幅畫搶在了手裏,心疼地吹了吹。
“你什麽時候也畫起畫來了?”岑沅沅納悶了,她記得顧言時是不碰畫筆的。和顧言壑不一樣,顧言時從小就被寄予厚望,是按照瑞銀集團的接班人來培養的,而且,因為他媽媽的意外去世,他睹物思人,特別抗拒看到有關畫畫的東西。
“給……給你。”顧言時把畫塞進了她的手裏,認真地看着她,“生日……快樂。”
岑沅沅的心髒忽然“撲通撲通”地亂跳了起來。
這是一幅睡蓮圖,藍色的水面上,白色的睡蓮靜靜綻放,仿佛絕世美人遺世獨立。
她拿着畫板,下意識地往四周看了看,忽然發現,沿着牆角整整齊齊地擺放着數十幅睡蓮圖,高的矮的,大的小的,有完美的成品,也有畫廢了的半成品。
腦中仿佛掠過了什麽,被時間埋藏了的記憶忽然一下浮了上來。
……
“顧哥哥,你有什麽辦法可以讓我不要畫睡蓮嗎?我喜歡睡蓮,可我不喜歡一直畫。”少女撒嬌着。
“那我去把睡蓮的畫都買下來,你拿去交作業。”一個低啞的聲音響起。
少女“咯咯”地笑了起來:“顧哥哥你吹牛,我們老師說,最貴的一幅睡蓮要好幾千萬呢,我數了數,後面有八九個零,你肯定買不起的。”
“我會努力買得起的。”
“那要是你買不起了呢?”
“我幫你畫,畫很多很多幅,你都拿去交作業。”
“騙人,吹牛,你明明不會畫畫的。”
……
年少的顧言時,不僅說要幫她買畫,還說要幫她畫畫。時間漸漸塵封了她的記憶,卻沒有抹去顧言時的諾言,他在她看不見的角落裏,為她畫了一幅又一幅的睡蓮。
作者有話要說:招架不住了……
快完結倒計時啦,小天使們出來冒個泡呗。
**本章紅包50個,老規矩哈~~
[注*]摘自《說散就散》的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