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5)
明,面上浮現出掙紮的神色,最後終是歸于一聲嘆息,默默地退了回去,神色郁郁。
“我看這家夥就記在我賬上吧。”流光随便撿了塊布擦幹淨刀上的血,向追命走近道,“省得到時候顧鐵生氣。”
“不錯不錯。”追命朗聲笑道,“他若是發火了,定然能把我的酒窖全部搬空。”
當他們拖着已近乎廢人的石幽明走出幽冥山莊的時候,發現雪下得更大了,這鵝毛似的大雪似是在耗費全力地将這埋葬了無數罪惡的地方洗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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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京城後,追命将所有的功勞都歸于流光一人,依憑捉拿石幽明這一項功績,她才算是真正地在京城的捕快行列中有了一席之地。
“要我請你喝酒嗎?”向刑部述職完畢後,追命問她道。
“不了。”流光搖了搖頭,她目光瞥向了一個正向自己走來的身影,“我有人請了。”
來人正是王小石。
他已經和之前在回春堂做坐堂大夫的時候截然不同了,那時候他看上去就是個老實本分的尋常百姓,如今卻是重新拾回了黃鶴樓下意氣風發的少俠英姿。他的“挽留”奇劍終于脫離了不見天日的不包,被他光明正大地挎在了腰間。
追命笑了笑,說道,“我倒是忘了你在京城裏的朋友不少。”
“得罪的人也不少。”流光開玩笑道,“若是六分半堂連夜來追殺我,我可否躲到神侯府去?”
“可以可以。”追命笑道,“只是不包吃不包酒。哦,對了,我還得同世叔好好說說這次的事,就不打擾你和你朋友敘舊了。”
說完,他便躍上京城屋檐,幾個起落消失不見了。
“我聽無邪說你回來了。”王小石小跑着到了流光的面前,“剛才那位可是追命追三爺?”
“京城裏除了他還有誰有這麽利落的輕功呢?”流光笑道,“你說的無邪是指金風細雨樓的楊無邪嗎?我聽說他很會搜集情報。”
王小石有些吃驚地看着她,似是沒想到不久前連蘇夢枕的事都不太清楚的她會有這麽大的進步。
“追命告訴我的。”流光說道,“不過他也沒說多少,以致于我只能做逮到機會就賣弄學識的笨蛋了。”
王小石笑了一下,說道,“今天我出門後才發覺忘帶了錢袋子,你若是有空,不如随我去金風細雨樓喝酒如何?若是有空,你我還可切磋一下,大哥送給我的演武場可寬敞可漂亮了。而且金風細雨樓的廚子可是……”
“停停停,你先莫要拿這些來引誘我。”流光咳嗽了一聲肅然了神色問道,“我只問你一件事,溫柔在不在金風細雨樓。”
說到這個,王小石露出了頭痛的神色,嘆了一口氣說道:“她之前求大哥去救白愁飛,被大哥狠狠訓斥了一頓,後來大哥又親自寫信回絕了與她的親事。溫柔氣得不行,離開了金風細雨樓,發誓說絕不會踏進那裏一步。”
“溫柔走了,你不跟着她一起?”流光打趣道,她如何看不出來王小石對溫柔的好感。
“你可莫要開我玩笑了。”王小石又嘆了口氣,“她是個孩子脾氣,難道我還能同她一道犯渾不成,大哥如此信任我”,我如何能做教他失望的事。溫柔求大哥不成後又來求我,我同她好說歹說了小半日也沒有作用,最後她又生了氣,說這輩子都不想見我了。”
說起這些的時候,王小石的面色頗為郁悶。
“以溫柔的個性,她應當是不會受金風細雨樓的恩惠了,只是這樣一來,她又要住到哪裏去呢?”流光問道,“我聽說唐見青是關七的夫人,她會不會去迷天盟那裏?”
“沒有。”王小石第三次嘆氣道,“她之前撞見迷天盟的人,起了點沖突,将他們也列入不來往的對象裏去了。她現在住在‘發黨’的地盤上,‘發黨’黨魁的公子花晴洲對她頗有好感,将她照顧得很好。”
“只是他也不是個管得住溫柔的人。”流光也學着王小石的樣子嘆了口氣,“你是在擔心這個對嗎?”
“不然還能有什麽,她那個樣子……”王小石搖了搖頭,“好了好,不說這個了,你到底去不去細雨樓?”
“還是算了吧,我可不想見到蘇樓主,感覺不怎麽會和他這樣的人相處。”流光掂了掂自己的錢袋,“走吧,我請你,下次你可得記得請回來。”
“哦,對了,還有樁事我得問問你。”王小石問道。
“什麽?”
“之前我聽見有人傳言說……說顧鐵對你有意。”他有些猶豫地問道,“是真的嗎?”
“哈?”這可讓流光結結實實地吓了一跳,“為什麽這麽說?”
“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而且我一點都不希望是真的。”流光扶額嘆息道。
“為什麽?其實我覺得顧鐵還算是個不錯的人。”王小石不解道,他原是做好了祝福的準備的,沒想到流光是這樣的态度,他疑心這是因為她暫且沒有戀愛的打算,于是準備替顧鐵争取一下。
“但是我……雖然有一點……小小的問題,但是,這麽說吧。”流光把手從額頭下拿下來,嚴肅地說道,“我成親了。”
☆、流光十三
什麽叫做呆若木雞?
王小石現在的表現真是完美地诠釋了這個詞。
“你你你……”他連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了,只能指着流光“你”了半天。
“你稍微克制一下,周圍人都看過來了。”流光向左右張望了一下後嘆息道,“這件事我一會兒再同你說,現在先去喝酒吧。”
王小石愣愣地點了點頭,在去酒樓的路上,他還是頻頻地回頭看流光,仿佛要從她那張還沒有完全褪去稚嫩的面容上看見一點成親後女子的特征。
“事情是這樣的。”因為流光只是個工資微薄的捕快包不起廂房,他們挑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了下來,流光壓低了聲音将自己的事情告訴了王小石,當然是在進行過一定的加工後。一方面,她是為了要解釋自己杜絕桃花的原因,另一方面……她确實受夠了将這些情緒憋在心裏,需要向某個人傾訴這件荒唐的事,如果那個人能給她一些建議就再好不過了。王小石也許不是最好的人選,但也聊勝于無,“我們可以說是娃娃親。”
“我們家和他們家的交情是從我們曾祖父那一輩就建立起來的。”流光說道,“當年我曾祖父是個江湖人,想要浪子回頭但是沒有落腳之處,他的曾祖父就幫助了我曾祖父,兩個人關系很好,定下了兒女的婚約,可惜他們後來都只有兒子,也就是我們祖父那一輩,但是同樣的情況再次發生了,他們有各自只有兒子,成不了。沒有辦法,這個婚約就這樣一代代地延續到了我們這一代。聽說當時知道我娘親生的是女兒的時候,他們幾乎要放鞭炮了。”
“所以你們是指腹為婚?”王小石皺眉道。雖然被這久遠的關系繞得有些頭暈,但是他依舊抓住了重點。
“也不能完全這麽說。”流光說道,“江湖兒女嘛,哪有這麽聽爹娘話的,只不過有了這麽一個前提,我和他從小就認識,經常在一道玩,我挺喜歡他的,至于他,哼,我就不知道了。”她說了那麽一長串話,感到有些渴了,為自己斟滿了酒。
“你們後來還是成親了?”
“是啊,成親了,不過儀式沒有完成。”流光的面色黑了下來,“那個王八蛋在婚禮當天沒來。”
王小石倒吸了一口冷氣,“他……逃婚了?”這個橋段他很熟悉,在從溫柔那裏知道她和蘇夢枕有婚約後他就一直覺得她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但是流光的情況和溫柔完全不同,她立刻否決了王小石的論斷,說道:“那倒不是,他後來還是回來了。”
“哦……那許是出了什麽事。”
“也沒出什麽事。”流光冷笑道,“再說他雖然不是武林中人,武功卻挺好的,也很聰明,尋常的事情根本阻不了他。”
“那為什麽……”王小石越來越困惑,心想這人莫非是從來沒有逃過婚,純粹是為了玩玩。
“他婚禮前天去道觀和道士談養生術,結果談得太入迷,把婚事給忘掉了。”流光手中的酒杯随着她最後一個字的吐出化為碎末,王小石下意識地顫了顫,一下子被她的氣勢所震懾,“你說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他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心上。”
“所以……”
“對啊,這次輪到我玩失蹤了。”流光冷冷說道,“讓他找去吧。”
“那萬一,你不在的時候,他另娶了……”
“……”流光又冷笑了一聲,周身殺氣使得一桌的東西都在震動,“那不是正好嗎,我就徹底知道他對我是怎麽樣的了。我祝福他啊……”
不,你的眼神不是這麽說的……王小石幹笑了兩聲,不想就這個話題深入下去了。雖然這故事很有趣,但他可沒有把握制住一個處于憤怒中的流光。
“沒錯,就是應該這樣!”一道聲音傳入兩人耳中,“這種東西還理他作甚!”
流光同王小石悚然一驚,以兩人的武功竟都沒有發現身邊有這樣的高手,更可怕的是,即使對方已經出了聲,他們依舊判斷不出那人的方位。
“上面,看上面啊。”
兩人聞言擡頭,只見他們上方,一個穿着黑衣、散着頭發的男人正跨坐在欄杆上對他們笑。接觸到他們的目光,男人一閃身到了他們面前,“介意我蹭杯酒喝嗎?”
流光皺了皺眉,王小石已經低呼出聲,“關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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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收到蘇夢枕的書信後,溫晚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每一日都是唉聲嘆氣。
而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唐見青,她仿佛心裏郁結了很久的事在一夜之間豁然開朗,每日神清氣爽、生氣勃勃的樣子仿佛又重新變回了那個初出江湖時無憂無慮的小姑娘。
“溫柔和蘇夢枕并不合适,你實在是沒必要那麽糾結。”許是終于看不過溫晚每天的憂郁,唐見青安慰道。
“我并非擔心這個。”溫晚嘆氣道,“她如今在京城裏幾乎是把各家都得罪了個遍,別人也就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同她計較,若我……誰又能保護她呢?”
“她年歲尚小,日後定然會懂事的。”這話唐見青自己說得也沒底,只是姑且只能這樣勸了。
“她小時候對我說要學武的時候,我還想着她以後說不定能成為像你、像小白那樣的巾帼英雄,可誰知道她學到現在,竟連自保的能力也沒有。”
“你不能拿她同小白比,小白像她那麽大的時候,不要說尋常高手,就連你這樣的青年才俊不也是每年都被她打倒在地起都起不來嗎?”唐見青笑道。
溫晚搖了搖頭,說道:“不提這臭丫頭的事了,你自己有什麽打算?”
“什麽打算?”
“京城裏傳來消息,關七要退隐了。”
“這樣的消息傳出來過很多次了。”唐見青冷淡地說道,“關七聖還是關七聖。”
“這次應該是真的。”溫晚說道,“他的許多手下都已經各自尋了出路。”
唐見青冷笑一聲說道,“這也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他七年前就同我說不想在京城呆了,可是他一直放不下那些兄弟,那些人靠他的威風要足了面子,惹了事又求着他收尾,現在大樹将要離開,他們苦求不得又去找下一棵樹。人怎麽能無恥到這種地步?”
她的話裏不乏偏見,但大部分還是符合實情的。關七武功高,但眼神确實太差,她堅持要他退隐也是因為她已看出他不是争雄的料,關七自己也知道這一點,他的決定不是敷衍,但每次都會被莫名其妙的理由打斷。
唐見青忍了一次一次又一次,到底還是忍不住,做了離家出走這種任性的事。
“但是這一次确實和以往不同。”溫晚說道,“這一次從京城傳來‘關七退隐’這一消息的人是諸葛先生。”
“諸葛神侯?”唐見青低呼了一聲,顯然無法輕視這個名字的分量。
“所以我想,這一次是可信的。”
“……”唐見青猶豫了片刻後,忽然說道,“我決定了。”
“什麽?”
“我要去京城。”她認真地說道。
如果關七要退隐,他的敵人們必然會有所動作。她不能讓他一個人面對這些。
“既然這樣的話,讓天衣和你一塊去吧。”溫晚說道,“順便還能把我家那個惹事精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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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見王小石的呼聲後,關七比劃了一個靜聲的手勢。
從理論上推算,他的年紀已經不小了,但他的眼睛裏卻始終帶着一種幾乎可以用“單純”來形容的神情,毫無上位者應有的霸氣。
“你們怎麽這麽大驚小怪啊。”他說道,“我住在京城,你們在京城見到我不是很尋常的事嗎?哪一日你們在湖南湖北蘇州杭州這種地方瞧見了我才應該吃驚哩。”
“我們只是沒想到……你的武功會那麽高。”流光說道。
“這有什麽想不到的。”關七笑道,“我敢保證,你到我這個年紀的時候武功一定比我還高。”
“你來這裏……做什麽呢?”流光問道。
“說假話的話,我只是來喝酒的。”關七回答道,“說真話的話,我想來見見你們,當然主要是來見你的。”
“見我?”流光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是啊,我想來見見小白的弟子是什麽樣的。”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現在應該知道流光和阿仁姓什麽了吧哈哈哈哈哈。
☆、流光十四
這不是第一次有人把流光和溫小白放在一起了,但很少有人會像關七一樣用這麽肯定、這麽武斷、這麽理所當然的态度下這麽一個判斷。
“我真的不是。”流光頭痛地解釋道,“你為什麽會這麽說呢?一定有什麽依據的吧?”
“感覺。”關七說道。
“就像是望氣一樣?”王小石開玩笑道。
“沒錯。”關七居然就這樣承認了,“每個武者都有不同的氣,武功越高,這種氣之間的區別就會越明顯。我去看過你上次在京城動手時的現場,知道你的刀法和小白完全不一樣,但你們的刀意非常相像,現在我見到你,感到你們之間的氣也很像。這樣的情況并不奇怪,像這位王小石王小兄弟,除開一些獨門功夫,你的劍法和天一居士也一點都不像,可以說是自成一家,但我一見到你就知道你肯定出自他門下。再加上,流光,你長得沒小白那麽好看,應該不是她的女兒,所以我就猜你是她的徒弟。”
流光一時不知道是先反駁他說的那些玄乎的理由好,還是先對他的最後一句話表達憤怒比較好。她感到冤枉極了,如果是在現實中,她一定會懷疑一下溫小白是不是她某個師父的化名,但是這只是一個真實得不可思議的、她過去從來沒有做過的夢,怎麽可能會冒出來一個她的師父?
“你不承認也沒有什麽關系,反正對這些事的關心只是出于我個人的興趣罷了,畢竟溫小白這個名字和京城的風雲已經毫無關系了。”
流光從關七的話語中聽出了幾分懷念、幾分慶幸,她心想這位公認的京城(甚至是天下)武功最高的人與溫小白之間一定關系匪淺。
“關盟主看都看完了,還有什麽要指教的嗎?”流光問道。
“還有一樁事,我想聽聽看你們的看法。”關七說道。
“我們的看法?”流光驚奇道,王小石也驚訝地“啊?”了一聲。
“有一個財主,想把手上的錢財分給兩個兒子。”關七自顧自地說道,也不管流光和王小石想不想聽,“兩個兒子之間并不和睦,絕無共享財富的可能。一個兒子志向遠大、德才兼備,可惜體弱多病、手段也不如另一個兒子那麽老辣,一旦他病故了,這筆財富不知會流落何方;另一個兒子凡事精打細算、絕不吃虧,一定能夠将這筆財富守得好好的,但是他有時會做出不義的舉動。財主不希望自己的錢財白費,又不希望背上惡名,他應該如何做?”
“這……”王小石如何聽不出這番話的喻意,面露遲疑之色,他雖然個性誠懇坦然,但還沒有足夠厚的臉皮來自賣自誇,說服關七将迷天盟的基業分給蘇夢枕。
“兩個兒子都不是凡夫俗子,想必早早地就從老父手中搜割利益了吧。”流光說道。
這話并不好聽,但确實是事實,無論是奸猾如雷損還是仁義如蘇夢枕,都已經在迷天盟中埋下了釘子,各自收買了不少人心。
“但是他們都不想被人指着脊梁骨罵不孝,無論如何都想要‘名正言順’這四個字。”關七說道。
他這個比喻用得不算太準确,他口中的“不孝”實質上指的是他關七的态度,如他這樣的人,即便是入了山林,也不妨礙別人對他的忌憚恐懼。
“財主既然無法做出抉擇,那倒不如給他們一個公平的機會。”流光說道,“讓他們自己去奪、自己去搶。”
“鹬蚌相争,難免會便宜漁夫。”
“如果鹬蚌沒本事,總會被漁夫抓到。”流光說道,“既然如此,早點晚點又有什麽差別呢?”
她給出的建議算不上具體,但關七卻像是想到了什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哈哈大笑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你,這确實是個好法子。”他拍了拍流光的肩,力道大到讓她險些憋不住面上的冷淡神情,“今日多謝了,日後若有機會,我和見青請你喝酒!”
說完,他便自酒樓中一躍而出,動作之快竟使得偌大酒樓中無一人察覺。
流光愣了一下,側過身對王小石說道,“他和唐女俠不是分居很久了嗎?”
王小石聳了聳肩,苦笑道:“我可不算是男女關系上的行家。”
“連你也不算的行家話,我大概就是連入門都沒入的那種了。”流光苦笑一聲道,“我得好好同顧鐵談一談了。”
然而喝完酒後她才聽說顧鐵離京辦案了,她一時找不見他,只能暫且擱下這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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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很想知道關七那天到底想到了什麽,但之後的一個月可以說是風平浪靜,也不知道是不是關七分別同雷、蘇二人在私下達成了什麽協議。這屬于公事的範疇,流光不好同王小石打聽,只好忍受自己百爪撓心般的好奇。
流光每日跟着李玄衣忙上忙下,好不容易得出了半日的空閑,想起之前追命的邀請,便在歸家路上繞了個彎去了神侯府,想讓他兌現酒約。
然而不巧的是,神侯府的四位捕頭一同去處理一樁大案還沒回來,他們不在府中時,就算是諸葛神侯本人也不便動他們樓中的東西。
“我這雖然沒有酒,但還有從江南送來的好茶,你可要品品看?”諸葛先生客氣地說道。
流光看了看他古樸又素雅的茶具,又看了看他桌上的珍珑,使勁地搖了搖頭。
“不答應就對了,這老頭無趣的很,他的茶苦得讓人好幾天吃不下好菜。”這時自門外走進一人,這人看上去同諸葛神侯差不了多少年紀,神情卻比他兇惡得多,“不過你也不必急着走,我這有好酒,不會比那個叫追命的小子的差。”
在這個人的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回到京城的顧鐵低眉順眼地跟着,一看見他,流光便知道這就是那位“惡名在外”的元神——元十三限了。顧鐵也瞧見流光了,仗着師父的注意力都在諸葛神侯的身上偷偷地對她做了個鬼臉。
流光原想更自然地同他打招呼,但想起一個月前王小石對她說的那些話,便有些放不開了。
“我們現在要談事情了。”元十三限粗暴地把酒壇子往流光手裏一塞,“你們兩個毛沒長齊的出去自己玩,不準做偷聽這種丢臉的事。”
他習慣了管人,也不在乎流光是不是他的手下,便将她連同顧鐵一道吩咐了。
流光無奈地笑了笑,抱着酒壇和顧鐵到外面去了。
一出了神侯府的大廳、到了神侯府花園內,顧鐵便很不高興地問道:“追命那老小子可是同你說了我的壞話。”
“為什麽這麽說?”
顧鐵冷笑了一聲,“你莫不是當我上了年紀記性不好了,記不住你以前同我打招呼時是什麽樣子了嗎?那小子說了我什麽,我也要同你說說他的糗事。”
“和他沒有關系……”流光猶豫了一下,将那日從王小石那裏聽到的流言說與顧鐵聽了,後者立刻露出了“見鬼”的神情,這神情很快又變成了“恍然”,他說道:“我說這幾日來小發怎麽沒給過我好臉子看,原來問題出在這,這鬼話你是從哪聽來的?”
“……你要做什麽?”
“調查根源啊。”顧鐵理所當然地說道,“诽謗朝廷命官,這可是重罪,我可得将始作俑者逮出來不可。”
流光思索了片刻,想了想自己這幾天因這件事産生的別扭感,果斷地把王小石賣了。
顧鐵哼了一聲,顯然将這件事記在了心上,他看了看流光,安撫她道:“放心吧,我不喜歡你這樣的,我喜歡有女人味一點的女人,你太過悍勇了。”
流光:……真是謝謝你的誇贊哦。
“你說你師父和諸葛先生在談什麽?”無意再在這個話題上浪費時間,流光問道。
“大概是在吹噓我這次的功勞吧。”顧鐵說道,“那個白愁飛不算是什麽忠義的人,我稍微用了點策略就讓他吐出了當年滅長空幫時的同夥,我這次出門,就是去處理一個叫文雪岸的家夥。”
“他武功很高嗎?”
“不比白愁飛差……不過最大的阻礙不是這個。”顧鐵說道,“他是文張的兒子。”
文張不是什麽大官,但是這人在官場手段圓滑得驚人,比很多高官還不好對付。現在文雪岸進了大牢,但元十三限一時半會兒還真不好處理他,若不是顧鐵攔着,這脾氣火爆的老頭子恨不得直接一掌斃了他再辭官不幹。
“所以,他這是來向諸葛先生求計了?”流光問道。
“誰說的。”顧鐵一臉肅然地否定并解釋道,“明明是來炫耀的,當然炫耀的過程中也可以接受一些提議……不,也可激發一些處理此事的靈感。”
流光:……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湊到一塊了,他們喝完了一壇酒,正想要回去看看諸葛神侯和元十三限談完了沒有,神侯府的家丁進來通報說外出辦案的四大名捕在回京的路上了,神侯請顧鐵和流光幫忙去接應一下。
流光和顧鐵對視一眼,接受了這多出來的任務。
當他們騎着快馬到了官道上,卻發現要接應的不是四個人,而是五個人。
“這人誰啊?”顧鐵眯起眼睛瞧了一會兒,撇頭對流光問道。
他看見的是可以用“目瞪口呆”來形容的誇張表情。
☆、流光十五
天下能勞動四大名捕的案子不多,每一件都是驚天動地的大案,而這一次案子卻需要他們四個全部出手,其危險程度可想而知了。他們各自身懷絕技,卻終究是血肉之軀,在辦案過程中也常常會陷入到攸關生死的危險之中,這一次也是如此。
當時冷血、鐵手、無情三人被司馬荒墳、歐陽大、獨孤威、土行孫在棺材鋪裏對峙,各自負了程度不一的傷。壞就壞在追命被“毒蓮花”杜蓮所制,當成是威脅他們的籌碼。只要這一夥惡人挾着追命逃進歐陽大遍布機關的巢穴,四大名捕的勝算就微乎其微了。
無情原本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是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一個來歷不明,但武學高超的青年。他眉目清朗,身形瘦弱,身穿灰褐色的布衣,做書生打扮,只是身上背了一把長弓和一個箭筒,箭筒裏有數支羽箭。
他一共射出了三箭。
一箭擊落了杜蓮的兵器、貫穿了她的手掌、紮在她的肩上;一箭在司馬荒墳的胸口開了血洞,又接着教土行孫當場斃命;一箭紮破了歐陽大的扇子,将他釘在牆上。
三支箭是同時發出的,難分先後。
名捕們雖然吃驚,但很快有了動作,冷血沖到杜蓮的面前,扶起了還處于昏迷中的追命,而無情則到了被釘在牆上動彈不得的歐陽大面前,厲聲叱問道:“你們的老大究竟是誰?”
歐陽大露出了一個森然的笑容,“你永遠也不會知道。”從他的嘴角緩緩滲下一道血線,他頭一歪,竟是咬舌自盡了。
無情皺了皺眉,卻聽見身後冷血厲喝了一聲“杜蓮!”,他心中悚然一驚,再回頭看時,只見那毒蓮花吐出一口藍汪汪的血,軟軟地倒了下去。
為了守住那幕後黑後的訊息,他們竟然不惜自盡。
“他們當然會自盡。”方才出手的青年人說道,他慢慢地走向了倒在地上的杜蓮,從她腰間琳琅的挂飾中摸出一個小小的金鎖,“這是平安鎖,她應該已經有了孩子,無論她今天說不說,都已經失去了保護孩子的能力了,唯一的仰仗只有他們的那位老大了。”
“那歐陽大呢?”冷血問道,“他又為什麽要自盡呢?哦,我明白了。”他話一出口便猜到了他所問的問題的答案。
杜蓮的孩子也是歐陽大的孩子,這份親情、愛情也許是他們這些冷酷的殺手身上殘留的人性了。
“人皆有良知,他們若能以己心度他心,以這份良知體會他人的苦楚,今日哪裏會有這樣的下場。”青年嘆息道。
“今日多謝足下出手相助,不知足下如何稱呼?”鐵手問道。
江湖上用弓箭的人本就少,有這樣出神入化的箭術的人更是鳳毛麟角,而他從未聽說過在這些人中有一個如此年輕的。他心想這應該是初出茅廬之人,但見他出手之熟練、對人情之通達又不似江湖新秀。
“諸位若是不嫌棄,叫我阿仁就可以了。”說着他笑了笑,看上去憨直可親,他的目光一一掃過在場諸人,在瞧見無情腰側的血跡時“啊”地叫了一下,從懷裏掏出個布包裹,“幾位受傷了嗎?我這有些傷藥……”
“不,不必了,我們也帶了藥。”無情說道。他并不是輕信他人地性格,這叫做“阿仁”的青年的确替他們解了燃眉之急,但他的出現實在是太過巧合,令他不能不心生戒備。
“哦,那好吧。”阿仁又将藥放回了懷裏,他的面上沒有絲毫異色,好像全然沒有看出無情對他的疑心,“那個……我能問你們一個問題嗎?”
“請說。”無情說道。
“我剛才好像有聽見這些人喊你們‘鐵手’、‘無情’什麽的,難道你們就是那個很有名的四大名捕嗎?”阿仁瞪大了眼睛問道。
“官家的确曾封我們為天下四大名捕。”無情淡淡道,“不過天下有能力有品德、值得尊重的名捕無數,我們四個算不了什麽。”
“可是對于百姓而言,哪怕只有一個願意聽聽他們煩惱、為他們解決難題、維護正義的好官已經是無比幸運的事了,更何況有四位。”阿仁說道,“我相信對于被四大名捕保護過的那些人而言,四大名捕很算得了什麽。”
無情聞言一震,不僅是因為阿仁說的話,更是因為他說話時眼中的真誠。
“你現在是準備闖蕩江湖嗎?”他問道,不知不覺地,他說話時的語氣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麽疏離了。
“算是吧。”阿仁摸了摸腦袋,似是有點羞澀,“我總聽別人說要闖蕩江湖什麽的,只是一直也不清楚做些什麽就是闖江湖了……不過我現在可是真的有要緊事要做的,也許還需要幾位的幫忙哩。”
“但說無妨。”鐵手笑道,“你幫了我們那麽大的忙,凡是力所能及之事,我們一定盡力而為。”
“我想找一個人……我想捕快平時總能有各種各樣的消息,想請你們幫我多留意一下。”
“不知你想找的是誰呢?”
“是我夫人。”阿仁臉上的笑垮了下去,只剩下滿面的憂愁,“我做錯了事,我夫人對我很生氣,就離家出走了,我找了她好久都沒有結果,實在沒辦法才想找一些消息靈通的江湖人幫忙,不瞞諸位說,我這次本來是打算去京城找金風細雨樓、六分半堂什麽的幫忙的。”
“尊夫人的姓名和特點是……”
“我不知道她會不會隐姓瞞名,她和我差不多大,雖然慣常使用的武器是飛刀這樣的小物件,不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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