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胡惟庸如今是中書省丞相,朝中的一品大員,說是百官之首也不為過。”徐然說道,他又指了指自己,“我,徐然,前不久被錦衣衛告發與匪徒私通,從四品大員一下子被貶成沒權沒勢手底下只有那麽幾個人的七品的縣令,舉步維艱,你讓我來幫你們對付胡惟庸……不太合适吧?”
他說的是“不太合适吧”,但可能他更想脫口而出的是“你腦子沒病吧”。
“大人不必妄自菲薄,如果不是知道大人是可造之材,當日鬼王也不會向當今聖上進言,大人如今也不會僅僅是被貶了,而是……”常安全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後又恭順地低下了頭。
“哦,我懂了,現在到了我報恩的時候了。”徐然冷笑道,“我徐然不是不懂道理的,既然要我做事下個命令過來便可,何必要說這樣的謊話?”
“回禀大人,這和買東西的道理是一樣的,縱使是店家有千聲萬聲的誇贊,到底還是要自己去看看去試試才能放心。若是大人連此地的匪患也解決不了,恐怕也不過是枉送性命,請恕小人失禮,只是這事關舊主的冤情,小人不得不小心幾分。”常安全回答道。
“那你試下來的結果又如何?”徐然又冷笑了兩聲道。
“大人能夠驅使得動陽捕快這樣的能人足以證明大人的能力。”常安全說道,“更何況大人還看穿了小人的僞裝。”
“主要是你不夠狠心。”徐然說道,“你看這些人,每一個都在斷氣後被補上了兩刀,你身上只有一道刀痕,這些劫匪為何獨獨對你網開一面呢?想來這一刀也是你同伴砍的吧。”
“大人果真是明察秋毫。”常安全不動聲色地拍着馬屁,“只是這砍我的人算不上什麽同伴,只是送我來此的馬車車夫而已,我用五十兩換他一刀,他一開始死活不肯,後來見到銀子便高高興興地聽從了。”
徐然“哼”了一聲,問道:“既然如此,你接下來打算如何?”
常安全聞言後一甩袍袖雙膝跪下,“在下願為大人效犬馬之勞,輔佐大人青雲直上。”
“青雲直上?”
“沒錯。”常安全篤定道,“官場瞬息萬變,今日之階下囚可能就是明日的座上賓,大人年歲算不上高,雖有通匪的劣跡,但只要做出幾件大功績,朝中再有人美言一二,何愁不能得到入京為官的機會?”
“朝中有人美言?”徐然挑眉道,“鬼王不是不理會朝堂了嗎?”
“鬼王雖然不在朝堂……但願意聽從鬼王意見的人還在啊。”常安全笑道。
徐然飛快地在心裏衡量了一番利弊,他在常陌生前調查的案子上出了不少力,胡惟庸或者天命教雖然現在想不到他,但說不定哪天他們閑得無聊就想來解決一下自己打發打發時間,陽春雖然可靠,但也不能面面俱到……鬼王雖有逼他上戰場的意思,但他的戰線卻與他自己濟世之願一致,他不至于矯情地說什麽完全是被迫的一點也不想配合,再說在這個時候開罪鬼王不僅有忘恩負義的嫌疑,而且恐怕還會為自己招致禍患,畢竟他已經知道了那麽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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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要留下,還需展現一些本事才行。”他最後松口道,“陽春已經把過你的脈了,你根本不會武功,一點說謊編故事演戲的技巧可不能夠說服我多發一份薪水。”
“回禀大人。”常安全自信一笑道,“在下過去在常陌大人手下擔任仵作一職,對于各類兵刃、各種武學造成的傷勢都十分熟悉,定然能夠幫助大人破案。”
這确實是徐然現在急需的人才,他正打算故作猶疑再裝腔作勢一番,便聽得身邊陽春說道,“我曾經見過常陌斷傷的本事,的确是極為出衆。況且此人應當是常陌手下的老人,想來對于各類江湖、朝堂隐事也知道一些,他既然執意要留下,不如就這樣做吧,既可以利用,也能夠适當管制。”
徐然奇怪地看了陽春一眼,他還以為她對這種心眼多如天上星的人很難容忍,沒想到如今她會主動為他說話。他咳嗽了一聲,說道:“既然如此,你就留下來做個仵作吧,每月領二錢銀子,吃住都可由衙門承擔。”
常安全露出大喜之色,當下磕頭道:“謝大人。”
常安全就這樣成為蘭溪衙門中的第八名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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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裏的病弱幕僚秦書別的不行,整理素材、寫文章的基本功還算過得去,徐然命令他和新上任的以編故事為特長的仵作常安全通力合作,将陽春徐然剿滅紅巾幫的過程編成三個版本、五章十六回流傳開去。陽春閱讀過一期,只覺得自己和徐然在故事裏活脫脫就是明代版的包拯和展昭,明明事實上只是她跟着匪徒摸到老巢去殺了個來回而已,竟硬生生地被誇張成一出融合了武俠、魔幻、諜戰的巨作,更詭異的整個過程都在一天之內完成。
雖然這部作品浮誇了一些,但淳樸的普通百姓都相信了,不少曾經割去對故鄉的懷念,搬離了蘭溪鎮的百姓又陸陸續續地搬了回來,原本一片清冷的大街上又恢複了些許活力,至少陽春能找到賣核桃酥的地方了。
“陽……春?”看着手中的名冊,徐然露出了些許驚訝的神情,“原來你是這個‘陽’啊?我一直以為是楊樹的楊呢。”
“嗯。”陽春輕輕地點了點頭,“以前登記的人弄錯了,我也懶得再改回來……反正讀起來都是一樣的。”
“這個姓氏可不常見啊。”徐然說道。
“嗯,師父取的。”陽春回答道。
徐然“哦”了一聲,感慨道:“你師父挺風雅的啊,他來探過班嗎?”
陽春回想了一下,回答道:“你不是見過的嗎?就是上次我從洞庭湖回來,他也和我一道到了府衙門口。”
“洞庭湖……”徐然回憶了一會兒,很快想起了冷着臉氣勢頗為駭人的瘦高男子,習慣性地抖了一下後感慨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陽春:“……”
周六七的敲門聲緩解了尴尬的氣氛,他進來的時候手中拿着一張燙金的帖子,“大人,方老爺的獨子下月要大婚,這是他送來的請柬,他說請大人一定要出席。”
“嗯,我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方老爺?”在周六七離開後,陽春挑了挑眉,露出了些困惑的神情。
“過去蘭溪鎮的富紳,紅巾幫出現以後他就舉家搬到臨近的城鎮去了,我們要重整蘭溪鎮離不開這些富人的幫助。所以我就給他寫了信,詢問他有無搬回蘭溪鎮的打算。”徐然解釋着解釋着忍不住訴起苦來,“過去我還不覺得,如今卻知曉官小的艱難來,以前做知府的時候,都是他們上趕着和我來往,如今竟是調了個個兒,我還需先打聽清楚這方老爺的喜好才能和他聊得起來,信裏還少不了奉迎。如此委屈了自己近一個月,方才得了這張請柬。”
陽春笑了一下,說道,“既然這樣,這婚宴你是定然要出席了?”
“自然要去。”徐然點頭道,“人家要的不過是一個臉面,我給他又如何,若是能說動他搬回蘭溪鎮,有了這個好頭,其他的商家也會逐步回來,将此地基本的買賣秩序恢複了,其他的自然就好說了。”
“我陪你一起去?”陽春問道。
“那可不行。”徐然說道,“我走了,你也走了,這蘭溪鎮裏一個撐得住場面的人也沒有,萬一有什麽突發事件怎麽辦?不妥,實在是不妥,我帶郝家兄弟去就行了。”
“可是……”陽春皺眉道,“郝家兄弟武藝不行,萬一出了什麽事……”
“能出什麽事?”徐然笑道,“不過是一場婚宴而已,你不用太過擔心。”
作者有話要說: 徐然: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你師父看上去很沒文化的樣子啊(卒)
讓我想想明天斷章斷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