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王縣令、馬縣令就是徐然倒黴的前任和前前任。馬縣令是在睡夢中被賊子一刀斷首,而王縣令則是在為一位同僚送行歸來的途中被匪徒襲擊,當場斃命,和他們一道倒了黴的還有他們的師爺和十幾個衙役……可想而知,如今縣衙的差役基本上已經成了本地應征者最少的職業。
藥店的婦人絮絮叨叨地說着以前的太平日子,陽春一直認真地聽着,她的本意只是為了從中抓取些有用的信息,然而婦人卻将她當成了是一個好心的傾聽者,在陽春離開的時候她将收的一般要錢還給了她,說是感謝她的陪伴。
陽春把錢揣在兜裏,将這一條繁華不再的大街從頭走到尾。她回到了縣衙,看見徐然已經召集了這裏屈指可數的員工準備訓話。
“你回來了啊,這些都是你以後的同僚。”徐然向陽春揮手招呼道,看見他這一舉動,原本安安分分站在他面前的一溜衙役都轉過了頭,待他們瞧見徐然口中的“同僚”是一個女人的時候不約而同地露出了驚異的神情,卻又在見到陽春身後背着的刀時知趣地收斂了這種驚訝。
陽春的新同僚共有五人。兩個已經上了年紀的老差役劉三五、周六七,從名字就可以看出他們是貧苦人家出身,據徐然了解,這二人是馬縣令的舊部,也是蘭溪本地人,對蘭溪、對府衙有很深的感情,不舍得離開。另有兩名較年輕的捕快郝瑞、郝運,是一對同胞兄弟,他們成為捕快是為了替被匪徒所害的家人複仇。最後一位是一個有些呆呆傻傻的書生秦書,他四肢不勤又體弱多病,家中有一老母需要供養,如今蘭溪中商鋪不興,沒人想要他做賬房,他只能投身這破落公門當個沒什麽用的幕僚。
劉三五、周六七一直以來負責的就是打掃、采買之類的雜事,雖有一腔誠意卻不堪大用;郝家兄弟年輕氣盛,但毫無武藝可言,敵人的武功只要達到江湖二流水平他們就得成為陽春的拖累;至于秦書……不提也罷。
總而言之,前途堪憂。
陽春覺得徐然可以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在睡夢中被人做掉了。
和這幾人打過了招呼,他們便各自做各自的事去了,陽春将自己從藥店婦人那裏聽到的消息盡數告知了徐然,并且表明了自己的擔憂。
“兩次刺殺,一個嫌疑人都沒有捉到,只怕這夥匪徒算是老手了。尤其是對王縣令的刺殺,得手即退,顯然受過一定的訓練。我擔心……”她皺眉道,“我擔心這夥賊人可能和赤尊信手下的紅巾盜有關聯。”
“以赤尊信的江湖地位,也會對一個小小的蘭溪鎮糾纏不休嗎?”
“赤尊信本人自然不會,只是尊信門家大業大,門下亂七八糟的分支也多,我們打了小的,保不齊要引出老的。”陽春嘆氣道,“就像當年莫意閑一事一樣,只是……”
只是赤尊信不是莫意閑這樣的家夥可比的,而他們也沒有厲門主的仗義相助了。
“我們也不是一點希望也沒有嘛。”徐然勉強笑道,“你看我們這都這麽窮了,這盜匪估計最近一段時間對我們也沒興趣。回頭等我們繁榮起來,有錢有人了,再組織起來對抗他們好了。”
陽春殘忍地打破了徐大人的自我安慰,指出道:“蘭溪如今人力極度缺乏,偌大的城鎮只餘下十幾戶人家,且皆是老弱婦孺,依靠種地、販賣瓜果這樣的力氣活可發不了家。就算我們像之前那幾代使得蘭溪成為富庶城鎮的蘭溪縣令那樣通過設下寬松的條件來吸引外地商人來此經營,只怕他們也會因畏懼匪患畏縮不前。換句話說,要想治理好蘭溪鎮,匪患必除……否則在這裏住的人都不會安心的。”
這樣的道理徐大人哪裏有不明白的,只是如今他手下除了陽春一人外幾乎沒有任何可靠的助力,要對付這樣一夥匪徒實在是困難,即便是他也不免心中有些犯怵。然而退縮的念頭只出現了一瞬便被他與生具來的責任感壓倒,在理清現狀後,無論情勢有多艱難,除了迎難而上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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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要看看在這裏作亂的是什麽妖魔鬼怪。”徐然一撩袍子端的是威風凜凜,只可惜他沒走兩步便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絆倒。
“就算是為了請到技術高超的泥瓦匠我也必須盡早處理這件事!”被摔得不輕地徐大人發誓道。
陽春看着府衙裏開裂的牆壁和坐上去會咯吱咯吱響的木椅,無奈地嘆了口氣。
也許是因為蘭溪鎮越來越窮了,賊匪打家劫舍的頻率逐漸下降,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們放棄了這塊被他們過度糟蹋的地區,蘭溪鎮位于兩條水道的交彙處,附近又有多條交通要道,簡直是打劫的寶地。賊匪在這裏駐守,每個月總能遇見幾個不知天高地厚、抱有僥幸心态的商人來養活自己。
這些賊人身上另一點引起陽春注意的是他們的眼力,他們做這些勾當已有很長一段時間了,造孽的時候也足夠貪婪,卻從未給自己惹過麻煩,什麽人能搶,什麽人有背景不能搶,他們幾乎是一清二楚,若不是運氣好,便是有人指點……這一認知讓陽春越發擔心他們背後的靠山。
這些人平時藏在山中,莫說徐然現在手下只有寥寥數人,即使他手下多出幾十人也不可能依靠巡山就全部找到這些狡兔的洞穴,要想找到有用的線索,除了整理舊時的資料便只能等待了。在徐然來到蘭溪鎮的十日之後,一個天氣晴朗的早晨,一個滿身是血的人來衙門裏報案了。
那人進來時的樣子甚是可怖,剛到府衙門口便一下子撲倒在地沒了意識,将在今日當差守門的郝家兄弟吓了一跳,郝運看着那人,郝瑞則着急忙慌地去通知徐然。
徐然也被驚了一下,他身邊的陽春疾馳而出,如同閃電般略到了報案人的面前,點了他幾處穴道止血,在确定除了他背上的一道刀傷外無甚大礙後便将他交給被周六七請來幫忙的藥店的人照顧了。
藥店裏的老人交流起來太費勁,來的自然是陽春第一日就見到的那位婦人。她姓曹,衙門裏的那些老人都叫她“二娘”。曹二娘的醫術不過爾爾,但她包紮外傷時動作又快又穩,重傷昏迷的報案人在她的照料下很快就醒來了,他一見到官差情緒就極為激動,掙紮着要起身。
“不必行禮了,你只需将發生了什麽告訴我就行了。”徐然站在他的床邊問道。多年的為官生涯讓他學會了千人千面,此刻他站在這報案人面前一臉的肅容,這般可靠至極的模樣讓人全然想不到他平日裏是怎樣的一副德行。
“啓禀大人,小人名叫安全,是個絲綢商人,正要去北方做些生意,怎料得半道上遇見了劫路的,小人原想着破財消災,誰知道這些人絲毫不講義氣,把小人的錢財全部取走後又要對小人的婢女動手動腳,小人想要阻攔,他們便抽刀砍殺……”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眶通紅,但條理不亂,可見是一理智之人,“小人早些年曾經學過些武藝,身子還算強健,被他們斫了一刀後僥幸得生,只是小人的那些婢女随從……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當初……”他哽咽着,怎麽也說不下去了。
他雖名叫安全,卻一點也不注重安全,若他這一路肯花錢雇幾個保镖,或者是甘願多繞一點路,只怕也不至于是這個結果。
“他現在能走動嗎?”徐然聽完安全的陳述後向曹二娘問道。
“應該沒問題吧,他方才厥過去應該是一路跑來體力不支所致,現在睡了會兒,應該可以行動了,要是讓他再睡一覺,估計還能跑能跳。”曹二娘回答道,她是個極愛絮叨的婦人,明明可以用一兩個字說完的話非要繞上一大串。
徐然聽了她的回答,點了點頭,對安全說道:“既然如此,你帶我們到案發的地方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我跟你們講我會做戚風蛋糕和曲奇了!快誇我心靈手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