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喚醒燕飛飛的,是腦中一陣接一陣的刺痛。
那刺痛就如同密密匝匝的細針,直刺入她的腦中,頭痛欲裂,讓她難以承受。
就在這一陣接一陣的疼痛之中,她猛地睜開了眼,可卻又因這突如其來闖入視界的光亮,眼前生了幾分暈眩。
燕飛飛伸手抱着頭,疼的直哼哼,這樣的一陣響動,終是讓一旁打瞌睡的棠溪緩過神來。
棠溪顯然是還有些神情恍惚,睡眼惺忪、一臉茫然地看着她。
“怎麽了?”連聲音,都是沒睡醒的朦胧。
燕飛飛按住了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無力地搖搖頭:“沒事,你繼續去睡吧。”
棠溪盯了她老半天,也未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麽不對勁兒來,就又繼續趴着睡了。
疼痛依舊未曾從腦中散去,燕飛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方才扶着床的邊沿緩緩坐了起來。
她的腦子裏面只剩下了疼痛,一片空白。
等那陣天旋地轉的暈眩和鋪天蓋地的疼痛散去之時,燕飛飛也還未能緩過神來,有氣無力地坐在床沿發了好一陣子的呆。
待她再次行動時,是因為喉間難忍的幹澀。
可無奈屋子裏的壺裏連一滴水也不曾剩下,燕飛飛就只得拖着疲憊的身子,搖搖晃晃地出去找水喝。
出門不遠,再繞一個圈,就是一口井。
好巧不巧,她到時正有人在打水,燕飛飛二話不說,就拿起了瓢咕嚕咕嚕喝了一大瓢水。
“姑……姑娘。”一旁打水的小厮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眼底滿是不可置信。
眼前這姑娘瘦瘦小小的,怎生就這般……彪悍?
燕飛飛這一口水下去,也總算是驅散了她口中的幹澀,頓時神清氣爽。
“大兄弟,多謝。”她用袖子擦去了嘴角的水,繼而拱手一謝。
下一刻,便是一把提起了那打好的兩桶水,輕輕松松地離開。
這一下,小厮看着她漸行漸遠的背影,驚異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要知道,他平時挑這兩桶水,可都是走的搖搖晃晃的,還沒繞過一個彎,都累的要死不活了。
這姑娘,好生了得。
不知是不是頭痛過後的原因,燕飛飛整個人還是有些恍恍然,待她進了屋子,垂首看着手中提的桶,不由得微微蹙了眉頭。
愣了好一陣,她才嫌棄地将其放下,又癱到了榻上去。
她現在,就只覺得好累,累的不想說話,更不想去思考任何的東西。
這樣呆着也是呆着,還不如好好地睡一覺。
但是燕飛飛合上了眼,翻來覆去老半天,還是沒有半點的睡意,不僅如此,她這樣的大動作還将趴在床頭睡得迷迷糊糊的棠溪也給吵醒了。
棠溪睜開眼,給了她一個不悅的眼神,而後起了身,往外而去,在見着擺在屋子中央的那兩桶水後,徹底愣了。
“燕姑娘,你這是做什麽?”棠溪複又進了她的屋,問道。
燕飛飛有氣無力地擡了眼,連聲音也是有氣無力的:“我就是渴了。”
這樣的回答讓棠溪很是無奈,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你若是渴,你大可和我說,要知道你身上現在還帶着傷呢!”
棠溪的這樣一句話讓燕飛飛徹底将之前摔下山坡的事給回憶起。
“難怪不得我渾身酸痛無力……”燕飛飛将臉埋進了枕頭,悶聲悶氣道。
半晌,她又從枕頭裏擡起了腦袋,看着棠溪,問道:“那我是怎麽回來的呢?”
該不會是她一暈倒,恰巧就被程景寒的人給救起吧,況且還能躲開那麽多追兵的眼?
可棠溪對這些并不知情,只是搖了搖頭:“不知。”
燕飛飛“哦”了一聲,又繼續問道:“那程景寒又在哪兒?”
棠溪面上沒有一絲的表情,一如往常不帶任何情緒起伏地答道:“公子這幾日一直都在忙着生意上的事情。”
“我什麽時候能見到他?”燕飛飛問。
“過一陣子他閑下來了,自會來找你。”
聞言,燕飛飛忍不住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心裏面生了幾分難言的惆悵。
“棠溪,”良久,她輕輕出聲喚道,“你能給我講講程景寒他小時候的事情嗎?”
燕飛飛的這個問題讓棠溪不由得一愣:“你問這個幹嘛?”
燕飛飛稍稍坐起了身,答道:“就是無聊想問問。”
她的神情難得這般沉靜,沉靜得讓棠溪感到了幾分陌生。
棠溪不知道在她失蹤的那幾日發生了什麽,但她大抵還是能猜到,對燕姑娘而言,那幾日必當是難熬的。
起初,棠溪只當燕飛飛是那種心機叵測、財迷心竅的人,而進程家,也是她有意而為之。她一直都以為,燕飛飛進程家,是為了程家的錢財,甚至是要從宋小姐的手裏把公子搶走。
故而,她對燕飛飛的态度一直都不好,她對她冷臉相向,甚至敢大着膽子戲弄她。
可這段日子下來,她才發現一切都并非她所想。
燕姑娘,其實是一個還不錯的人。
除了平日裏呆呆傻傻的,倒沒有任何的壞心思。
随着相處的日子愈久,她也将所有的先入為主給放下。
棠溪緩了緩,開始為她講起程景寒的那些過往。
“我是十二年前才到程家的,那時候公子才十二三歲,身子骨很不好,一年下來都是吊着藥過的。”
聞言,燕飛飛禁不住蹙起了眉頭:“他可是生了什麽大病?”
棠溪抿了唇,搖搖頭:“聽說是受了重創,筋骨皆廢。”
所以,他再不得提劍,再不得使武,只得如現在般沉靜若靜淵。
“那……你可知這是為何?”
不知是否是錯覺,棠溪竟覺得燕飛飛的臉色有些發白。
愣了愣之後,棠溪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得到了她的回答,燕飛飛沉默地點了點頭,再未言語。
有暖光斜擦過窗際翻飛而入,映着燕飛飛的側臉,見她臉上的微絨也細細勾勒,精致又細巧。
棠溪看着她沉靜的側臉,仿佛從她的眸底看出了幾分悲恸。
自她醒來,好似都是這般魂不守舍的。
大抵是因為元氣大傷,接下來的幾日,燕飛飛都癱在了自己的床榻上,偶爾才跟着棠溪出去瞎轉悠一番。
但轉悠的這一陣,也不過片刻。
而不知不覺間,也近了深冬。
這一年的雪來的格外的早。
燕飛飛醒來時,只感到渾身的冰涼,她倒吸了一口冷氣,便披上自己的披風起了身。
她行至窗前,将那兩扇薄薄的窗扉輕輕拉開。
随着窗扉的打開,一道冷厲的寒風也席卷着小雪而入,輕輕拂過了燕飛飛的臉頰。
因雪下的還小,窗外的情景還未至銀裝素裹,只是覆上了一層薄薄的潔白,好似晶瑩剔透的薄霜。
燕飛飛伸出手,接上這細小的雪花,看着它們在自己的掌心融化,緩緩笑開。
今年的雪,來得可真早。
下一刻,她便是推門而出,闖入了那個紛紛揚揚的雪的世界。
細雪似柳絮飄揚,又晶瑩剔透如同水晶。
燕飛飛揚着頭,随這飄揚的雪也旋了圈圈。
在屋子裏面悶了這麽多日,好似這還是她最開懷的一次。
原本棠溪在屋子裏未尋着她的身影,生了幾分擔憂的。
可當她循着推開的門而出,看到了被小雪圍繞的燕飛飛時,才松了一口氣。
燕飛飛本就長得清麗,如今在這點點雪花的映襯下,更顯冰雪可愛。
棠溪看着笑的開心的她,也是禁不住笑了。
“她這幾日如何?”是男子壓低的聲音,如風過竹林的溫和。
棠溪不由得為此一愣,随着聲音的源頭側首看去。
“公子……”
因為和張老爺做的那筆交易,程家的虧空極其嚴重,他這幾日,也是在為此事不斷奔波,到了現在,終算是解決了燃眉之急。
程景寒揉了揉眉心,而後擡首,定定地看着歡騰在雪中的燕飛飛,唇角的笑意溫和似三月春水。
“燕姑娘前些日子還有些不悅,今日才好些了。”棠溪垂首答道。
“不悅?”從她的話中得到這樣的一個詞,程景寒稍稍蹙了眉。
棠溪說道:“興許是在前幾日,燕姑娘身受重傷,沒有心情罷。”
程景寒并未言語,只是提起了衣擺,循着這幾階玉石階而下,也入了這紛紛揚揚的雪中。
燕飛飛一轉首,便見到了漸漸行來的他。
燕飛飛收回了伸出去接雪的手,眼底的笑意愈深:“你總算是來了。”
她的話中似帶着些許的埋怨,程景寒禁不住歉意一笑:“對不住了。”
是他沒能抽出身來,在她病中,連一次都未來看過她。
對他的這份歉意,燕飛飛卻是使了小孩子心性的不肯原諒:“一句對不住就能這樣過去了嗎?”話音落處,是一份微不可查的悲恸。
程景寒為她的這樣一番話不由一愣,可他嘴唇翕動,尚未出聲時便被燕飛飛打斷:“今年的雪,來得可真早啊。”
燕飛飛擡起了頭,看着飄飄揚揚墜入她眼中的雪,笑的格外開懷。
見她如此開心,程景寒也是笑了,亦如她這般擡首望天,伸出手去接過這帶着涼意的雪。
“冬天,真好啊。”燕飛飛看着手中的一瓣雪花漸漸融去,變成手中的一點晶瑩,淡淡出聲道,連唇邊的笑意,也在不知不覺間淡了下來,“雪一下,就能讓這渾濁世間變得纖塵不染。”
聞言,程景寒稍有愣怔,側首看向了她。
而在這時,燕飛飛也是轉過了眼,撞入了他那雙帶着猶疑的漆黑眼眸。
“我啊,最喜歡冬天了。”她笑着說道。
頓了一頓,她又是補充道:“我的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他也是。”
恍然間,程景寒似從她的眼眸裏看出了一層朦胧的晶瑩。
“可是我卻聽人說,他不在了。”燕飛飛抿着唇,下一刻便是別過頭,又望向了這蒼茫的天空。
雪融化在了她的臉頰,好似淚水滑落。
“但是我不信他不在了,然後我就一直在找他,找啊找,找了好多年,我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他,然後我差點就以為,他真的不在了。”
燕飛飛的這番話說的沒頭沒腦,卻是程景寒心頭大震。
“你說,他為什麽就不來找我呢?”
作者有話要說:
補債第一發~等我洗把臉再改改發第二彈~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