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誰啊?”
“來了來了——”
孟晶出去開門。
韓冬果剝了一顆荔枝,塞進馮至期的口中,馮至期體貼地牽起她的雙手,邊吃邊笑。
狗糧暴擊!
韓辰繪肉麻地轉過臉,就見到大黃狗伸着舌頭,“哈!哈!哈!”地吐氣。
這只大黃狗,韓爺爺已經養了七年了,過去韓辰繪一定都不喜歡它,也很少和它玩。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鄭肴嶼的那只魔鬼鹦鹉,她頓時覺得大黃狗都眉清目秀了起來。
“來,我喂給你吃——”
韓辰繪從茶幾桌上的碟子裏提起三條肉絲,準确無誤地丢進大黃狗大張的口中。
她一只手輕摸着大黃狗的腦袋,另一只手擋在嘴邊,小聲比比:“我保護你,我們不要理那對秀恩愛的——”
不過韓冬果還是聽到了,她意味深長地笑道:“辰繪又在說笑了,你和妹夫比我們早結婚一年半呢,秀的恩愛不比我們多啊~”
“…………”韓辰繪如實回答,“我們從不秀恩愛。”
主要是沒恩愛可秀。
“辰繪……”
韓冬果後面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被大門口處的一聲凄厲的驚呼聲給打斷了。
韓辰繪和韓冬果、馮至期兩口子對視了一下,三個人一起沖了出去——
大門口站了好幾個人。
除了韓宗琦和孟晶,剛到的表妹一家三口,再就是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你們……”
韓辰繪看那幾個人有些眼熟。
“夫人好——”
帶頭的那位開門見山,将手中捧着的一個大字畫錦盒呈了上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韓辰繪的身上。
韓辰繪抿了抿唇角,始終不肯接過。
當他們叫出“夫人”的一瞬間,韓辰繪就想起來了,這幾個人是給鄭肴嶼辦事的,曾經來過一次他們在紅葉名邸的家。
韓辰繪的眉心微皺,看了看韓冬果和馮至期,又看了看韓宗琦。
韓冬果和馮至期帶禮物回門是禮節,而鄭肴嶼這一出手,不是平白無故搶別人的風頭嗎?
這真不是韓辰繪故意謙虛。
馮至期和她也算是多年舊相識了,他的家庭條件不錯,為韓冬果也曾一擲千金過,讀書時也是知名小富二代了,但這也要看和誰比——
鄭肴嶼看馮至期估計就像看貧民窟的百萬富翁似的。
光是他們結婚後的這短短的一年半,鄭肴嶼在她、她家人身上就不知道花了多少,大把的禮物往裏送,大把的銀子往外流,那叫一個揮金如土,根本剎不住車。
韓辰繪對這些看的很開。
對于鄭肴嶼本人來說,再多的禮物都是可以随意交給手下去處理的事情,在心裏根本泛不起一絲漣漪,不管是錢,還是人。
大概只是他做事風格的體現。
“哇!雨雨姐夫又送東西了!快拆開看看——”
說話的是表妹孟小桔,她是親戚之中和韓辰繪關系最好的。
孟小桔的媽媽立刻呵斥她:“什麽‘雨雨姐夫’!沒大沒小的!”
她看了她媽一眼,又挽上韓辰繪的胳膊,慫恿着:“灰灰姐,快,安排上!”
讓大家一直這麽僵着也不算個事,韓辰繪微微嘆了口氣,看向韓宗琦:“爸,是肴嶼送給你的,你去收吧——”
韓宗琦雙手接過字畫錦盒:“謝謝,辛苦了。”
送走了那幾個來送禮的人,韓宗琦快步走進客廳,迫不及待地打開了字畫錦盒。
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駿馬圖躍然紙上。
“天啊!”韓宗琦滿臉驚奇……準備的說是驚訝之色。
馮至期對古玩字畫也是懂一些的,當他見到這副畫,臉上也有明顯的表情浮動。
這難道就是有錢人的世界?
他從小到大錦衣玉食,可他竟然有點懷疑人生——
徐悲鴻的《奔馬圖》,幾年前在榮寶春拍兩千多萬港幣落錘,而且這幅畫的收藏價值遠高于成交價,能私藏的人必然腰纏萬貫,你有錢,也要被人願意賣你才成,否則坐擁金山銀山也別想染指。
韓宗琦激動的手都抖了:“我們中國畫馬的大師很多,但要論成就和影響力,近代大畫家只有徐悲鴻——”
他将畫輕輕放在茶幾桌上,一手捧着側面,一手去拉韓辰繪的手,他興奮地看了看她:“辰繪,你看這‘奔馬’的氛圍感,大師果然是大師,你看多麽傳神,怪不得郭老贊曰‘豪情不讓千鐘酒,一騎能沖萬仍關!’妙極!妙極啊!”
韓冬果咬了咬下唇,眼角的餘光先是掃了眼韓宗琦手中的徐悲鴻《奔馬圖》,又瞥向身旁的馮至期,只見馮至期也湊在前面觀賞着《奔馬圖》,她緊咬的下唇無法松開。
韓辰繪輕撫韓宗琦的手背,笑了一笑:“爸爸你能喜歡就好了。”
“喜歡!我當然喜歡!”韓宗琦突然嘆了一聲,“肴嶼有心了啊……”
韓辰繪保持着笑容。
她覺得韓宗琦說的根本不對。
尤其說有心不如說有錢,鄭肴嶼對她和韓家明顯沒走過心……
一上午,與其說是韓冬果和馮至期的回門大喜字日,不如說是欣賞徐悲鴻的大喜日子。
和家人們吃完午飯,韓辰繪帶着孟小桔,開車出門玩了。
孟小桔是典型的“孟家人”,個子不高,臉蛋肉嘟嘟的,特別喜歡做雙手抱頭的動作,和“可達鴨”表情包如出一轍,故而被稱為:“可達鴨。”
可達鴨在副駕駛位上又開始做表情包經典動作:“你知道嗎,灰灰姐,當姑父打開雨雨姐夫禮物的時候,我都心動了!你能不心動嘛!”
韓辰繪:“…………”
說實話……真不心動,她更心疼……那幾千萬塊錢,夠她拍多少部戲了?夠她受沙雕網友的多少罵了?
“啊啊啊啊!”孟小桔突然發出一串土巴鼠尖叫,“今天也是為我‘灰雨’打call尖叫的一天!”
韓辰繪:“…………”
她的這位表妹年紀只比她小三歲,今年十九,但她們好像是完全不同的兩代人。
韓辰繪是娛樂圈裏一位業務能力低下、負面新聞纏身的十八線女星。
孟小桔表面上是京城名校大三生,實際上就是個頭腦發熱、腦洞像黑洞辣麽大的追星少女。
當然她還有一個身份:鄭肴嶼x韓辰繪頭號CP粉,可逆不可拆,必須鎖死。
每次一見到韓辰繪,就“灰灰姐”,“雨雨姐夫”絮叨個不停,碎嘴程度和綠毛鹦鹉有的一拼。
最讓韓辰繪覺得離譜的是,有一天她帶孟小桔去火鍋,她竟然能對着滾滾熱油感懷傷秋——
“天灰就下雨,下雨就天灰……你們不僅顏值般配、性格般配,連名字都這麽般配,什麽神仙夫妻啊!”
韓辰繪:“…………”
……就尼瑪傻的十分離譜。
當事人夾着肥牛片一臉懵逼。
晚上韓辰繪還是在娘家吃的飯。
因為鄭肴嶼的一幅《奔馬圖》,孟晶對韓辰繪的态度似乎緩和了一些,至少可以用不是吵架的語氣和她對話。
韓辰繪對孟晶倒沒什麽好說的。
從小到大,她早已習慣了孟晶對她和韓冬果的雙标待遇,以至于到現在,她都懷疑自己是韓宗琦從垃圾桶裏撿回來的。
韓冬果和馮至期今晚要留在春風又綠住。
韓辰繪在那邊坐到七點多就先行離開了。
她寧可回紅葉名邸一個人住。
鄭肴嶼不在家,鹦鹉在馴鳥房,她要多清靜有多清靜。
環境舒适,裝修頂級,何樂而不為?
八點回到紅葉名邸,韓辰繪洗澡保養完畢就在床上躺下了。
開始的時候她是和公司的工作人員敲定工作的事情,畢竟也已經休息了好幾天。
後來,她就開始在微信上和朱芷欣、時珊珊、孟小桔這些好朋友吹牛扯皮。
可不知怎麽的,她就鬼使神差地點開了通訊錄,指尖下劃,直到她見到了“鄭肴嶼”三個字才停了下來。
又不知怎麽的,她更加鬼使神差地,戳開了和“鄭肴嶼”的聊天框。
他們兩個上一次在微信發消息已經是十天前了。
韓辰繪下意識按了截屏鍵——她真想甩到孟小桔的臉上,還尼瑪神仙夫妻呢?這夫妻關系不能更差了好嗎?
他們可真是一對只有性丨生活和諧的表面夫妻。
看在徐悲鴻和上帝的面子上……
韓辰繪動了動手指。
【在嗎?】
不知道鄭肴嶼現在在美國的哪裏,不過四個時區都是下半夜就是了,他會已經睡覺了嗎?
韓辰繪對着沒有下文的聊天框看了三分鐘,對方終于有反應了——
鄭肴嶼:【?】
韓辰繪:“…………”
好!非常好!不愧是你,鄭肴嶼!這個問號就賊雞兒精髓:)
韓辰繪小手一揮,用沙雕網友們辱罵她的詞彙,飛快地編輯着辱罵鄭肴嶼的話。
當她剛打好一句,微信便“叮咚叮咚——”響了起來。
【鄭肴嶼邀請你進行語音通話】
韓辰繪立刻挂斷,繼續編輯文字。
【鄭肴嶼邀請你進行視頻通話】
“…………”
韓辰繪想了想,不情不願地按下了綠色的“接聽”。
手機屏幕上立刻顯示出鄭肴嶼的臉,他左耳上挂着耳機,五官是一如既往的精致帥氣無可挑剔。
微挑的眼角輕眯着,唇上叼着一根燃至過半的香煙,卻添加了幾分很少在他身上見到的,斯文敗類的痞氣。
“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韓辰繪看着屏幕——
虧她還在想他會不會睡覺了……
管在地球哪個半邊呢,不浪還是鄭肴嶼?
他顯然不在家,似乎也不在夜店酒吧賭場之類的,而是在一個露天的地方。
韓辰繪理直氣壯地反問:“沒事我就不能找你了嗎?非要有事才行?”
鄭肴嶼吸了口煙,袅袅白霧溢出的時候他微微一笑:“都可以,這些無關緊要。”
韓辰繪仔細聽了幾秒鐘,從視頻裏傳來了一些男人們的聲音,好像在玩什麽。
“你在哪呢?”
“這裏?”鄭肴嶼按了下屏幕,鏡頭翻轉,直面層層山峰。
朝陽初升,暖紅色的光芒溫暖了頭頂的整片天空和腳下的整片山巒。
“我在舊金山,這裏是過去我在斯坦福讀書的時候買的一棟山頂別墅,空氣不錯。”
還沒等韓辰繪開口說話,旁邊突然冒出幾個醉漢的聲音,或中文或英文叫嚷成一片。
“肴嶼!你跑到一邊幹什麽去了?”
“給誰打電話呢還搞的神神秘秘的?快點把電話挂了!”
“Youshouldplaycards!”
鄭肴嶼“嗯”了一聲,又對視頻中的韓辰繪說:“等我兩分鐘,我先去打個牌。”
話音剛落,韓辰繪的手機屏幕裏就出現了一個靜止不動的畫面——
一半桌角一半地磚。
“…………”
韓辰繪更氣了。
她又想接着剛才的打字辱罵鄭肴嶼,可礙于視頻通話,她行動不便——
就在這個時刻,她突然靈機一動!
反正他去打牌了,把手機和她丢到了一邊,又聽不到……
韓辰繪湊到話筒處,用輕微的氣聲,直接實名制辱罵:
“鄭肴嶼,你臭不要臉。”
“鄭肴嶼,你是個臭弟弟,知道嘛,你就是個臭弟弟。”
“嘿嘿,你以為你逃去美國就沒事了?你以為你小鄭太子爺多好使?還不是要乖乖地聽我罵你,又不敢還口,嘻嘻嘻……”
手機屏幕突然動了。
韓辰繪立刻閉嘴,化身變臉怪,臉上露出和藹可親賢妻良母的笑容。
屏幕中的畫面從半桌角半地磚變成了鄭肴嶼的帥氣臉龐。
他又重新燃了一根煙,似笑非笑地微挑眉梢:“辰繪,對我有點意見?”
韓辰繪乖巧臉,搖了搖頭。
“……真的嗎?”
韓辰繪乖巧臉,點了點頭。
鄭肴嶼微微一笑,将左耳上的耳機拿到鏡頭前方,慢條斯理地說了一句話。
“我一直沒摘耳機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