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他竟然...
曲柚努力在記憶裏搜尋惜林院的樣貌,也在努力回憶她和顧城安的過往。
迷迷蒙蒙中,她腦海裏勾勒出依稀場景,模糊的記憶裏,惜林院是個很樸素荒涼之地,可等她被流雲和馬菊花帶過去,踏進院中,入鼻盡是花香,滿園春色,風景宜人,有幾個小宮女正在裏面打掃院子,走到屋中,裏面的一景一物保存完好。
太醫說她多接觸以前的人或物,失去的記憶會慢慢恢複,曲柚認真地将惜林院打量,還被流雲領着去惜林院後面那一小片荒原看看。
流雲跟她說以前這裏很雜亂無章,各種花枝亂綻,青草幽幽,而這兩年來每日顧城安都會派人來打理,倒可惜了不能讓她看見它原來的樣子。
聽罷,曲柚彎起小唇。
在惜林院逛了一會,曲柚卻愈發地感覺頭疼,一剎那身子差點沒站穩,流雲和馬菊花慌裏慌張扶住她。
“我沒事,許是觸景生情,在恢複以前的記憶吧。”曲柚笑着說,掐了掐腦袋。
這幾日曲柚時常這樣,每次頭疼過後,的确能記起一些以前的事情,流雲和馬菊花便松了口氣,打消了去叫太醫的念頭,還滿心滿眼地希望曲柚受了這點苦,能早些把以前的事情想起來才好。
從惜林院出來,曲柚有些餓了,準備回金晟宮吃點小食,半道上不巧和一個轎子對沖。
負責給曲柚擡轎的這一幫奴才,自然是見慣了顧城安如何将曲柚捧在手心裏寵,也深知不久以後曲柚将要承上皇後之位,以是碰見對沖的儀仗,見不是太後也不是太皇太後,更不是皇上,便下意識挺直腰板站在那,等着對方偏過位置讓路。
誰知對面的人卻不識趣,也瞪直了眼看他們,似在等他們讓路。
流雲對小歲子使了個眼色,小歲子忙皺着眉頭走過去。
可顧城安瞞得緊,他手下的一幫奴才嘴巴也嚴,除了金晟宮上下,外邊兒真沒人知道當今皇後娘娘被尋了回來。
此時曲柚坐在半敞開的轎攆上,能觀見她蒙着面紗的小臉和嬌小的身姿,卻不知其身份。
見她身着一身素雅幹淨的水藍色裙襦,對方只以為她是前朝宮裏遺落的哪個小美人娘娘,既然是前朝的人,那自然沒什麽可給面子的。
于是小歲子剛走過去,就被對方一頓嘲諷,并嚴詞命令他回去給他的主子說快些讓路,不然沒有好果子吃。
小歲子從對方為首太監的嘴裏得知轎上的人,原來是明陽縣主,随即躬身對其行了個禮,平起身後,他立馬說:“還請明陽縣主行個方便,咱家主子……”
要說顧城安命令保密這一出,倒是苦了不少奴才的嘴,說實話也不是,不說實話又壓不住對方。
小歲子只能說道:“咱家主子可能是明陽縣主得罪不起的,小的來勸,也是為了明陽縣主好啊。”
小歲子自認為自己說得已經很委婉了,再有強硬之處,也是應該的。畢竟曲柚真實身份擺在那,氣勢弱了也沒法壓住明陽縣主不是。
哪成想轎子上的人旋即拉了臉,直接瞪着曲柚發了怒,“你誰啊你?見了我也不知道下跪行禮?誰給你的膽子。”
回程的路上曲柚被暖烘烘的日頭曬着,生了困意,手撐住腦側淺淺小憩起來,不知遇見了什麽狀況,耳邊倏然傳來一聲怒喝,她睜開眼,發現對面多了一大群人。
十幾個太監擡着一個小轎子,小轎子上坐着一個黃衫女人,方才那一聲怒喝,便是出自這黃衫女人之口,她醒了,黃衫女人還在那罵。
路中遇上這麽個壞脾氣的,曲柚的困意都被對方兇沒了。
她還不太明白怎麽回事,怎麽一上來就有人罵罵咧咧,便轉眸轎子右下方的流雲,聲音微冷:“怎麽回事?”
清秀微甜的聲音發出來,更讓對面的一群奴才看直了眼,即便曲柚蒙着面紗,她那雙如桃花豔豔明媚的眸子也能晃得人心神亂顫。
不知是不是被無由來的嫉妒滲了心,孔霜霜更來氣了,就在流雲對曲柚說明情況的時候,她抽了腰間的鞭子,直接朝曲柚抽了過去。
“小心!”流雲和馬菊花想擋卻根本沒法擋,她們站在轎子下面,孔霜霜抽過去的鞭子對準的是轎上的曲柚。
曲柚被柳韞若強迫着學了幾招防身的招數,此時見那淩厲的鞭子朝自己抽來,狠辣異常,她下意識直接從轎子上跳下去,那鞭子堪堪擦過她的發髻狠狠抽到她坐的轎子上。
許是那孔霜霜是習武之人,又下了十分的力道,一鞭子下去,那轎子竟然缺了一邊扶手,試着猜想,都能猜到若曲柚沒有反應極快地從轎子上跳下來,身上将會多上一條多麽血淋淋的鞭痕。
而此時她也好不到哪去,即便躲過了那一鞭,在慌忙跳下轎子時,聽見咔擦的一聲響,腳踝摔傷了,一雙手也擦到地上,發髻散落下來,面紗掉落,露出她那張令人看一眼便怎麽也舍不得挪開眼的絕色嬌顏。
也在她雙手擦向地面那一剎,某個熟悉的畫面在腦海裏閃過。
那是一個豔陽天,她在追一匹揚長而去的馬兒和馬兒上的戎裝男人,因跑得匆忙,腳踩到裙擺被絆倒,當時就像這般擦到地上。
場面一陣混亂,那些擡轎子的太監見曲柚摔了,吓得一抖,轎子晃了一大下直直砸到地上,一群奴才朝曲柚圍過去,“娘娘——!”流雲尖利的嗓音響在空氣中。
“娘娘?呵,還真是前朝的小嬌妃。怎麽,先帝死了不去陪葬,也敢青天白日這麽大派頭出來逛悠?”
孔霜霜見曲柚那般狼狽甚是歡喜,挽着手裏的鞭子把玩,只是看着曲柚完全展露出來的嬌顏,心裏的嫉妒更甚了,甚至開始腦補出,若這一副妖精模樣的女人被皇上瞧見了,皇上會不會立馬将她納進後宮,将之成為新朝後宮女人第一人?
生得如此美貌,若不是顧城安後宮的人,必定是前朝先帝遺留下來的脂粉,不止孔霜霜這麽想,她身邊的一群奴才也是這般想。
“娘娘,腳還能動嗎?奴婢扶您起來。”流雲扶了扶曲柚的胳膊。
曲柚皺着臉搖搖頭,“疼……”
馬菊花撸了袖子,将三三兩兩圍過來的太監推開,也将流雲推開,“你們快去傳太醫,我抱娘娘回宮!”
眼前的情況并不妙,這一趟出來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意外,這條小道分明是提前就派人清理過的,平日裏也少有人從這條小道過,卻中途碰上什麽明陽縣主。
這縣主還很兇殘的樣子,這一群奴才都是手無縛雞之力之人,一時間竟然對付不了一個縣主,對方不肯讓路,轎子過不去,馬菊花只能雙手一使力,像個男人般将曲柚抱起來。
好在曲柚嬌嬌小小的一個,馬菊花款子大,輕松就将她抱好在身上,在身邊太監一股腦湧過去将對方太監都推攘開,弄開出一條路,抱着曲柚朝前跑。
見狀,明陽縣主氣笑了,陰着臉讓人落下轎子,她從轎子上慢悠悠走下來,看着馬菊花抱着曲柚慌忙跑走的背影,冷哂一聲,“這條賤命,本縣主怎能留到明日?來人,給本縣主攔住她們!”
她話音剛落,眼瞳一縮。
看見那明黃色龍袍的男人,明陽縣主趕緊将手裏的鞭子塞給一旁的宮女,迅速收掉臉上的兇辣,盡量做出一副端莊淑女的模樣。
她整理好表情,正想走過去行禮,看見驚掉下巴的一幕。
“怎麽回事?”
見曲柚被馬菊花抱着,小臉皺皺巴巴不太舒服的樣子,發髻也淩亂不堪,顧城安快步閃過去從馬菊花手裏接過人,冷着聲問。
一落到顧城安懷裏,曲柚小手立馬擡起來摟住顧城安的脖頸,小臉貼進他胸膛上,像只被主人抱到身上的小貓兒,有點黏人,還有點驕縱。
孔霜霜臉色一白,如被人當頭狠狠砸了一棒,差點站不穩。
怎、怎麽回事?
不……不是說陛下不近女色嗎?怎麽會這樣……
馬菊花立馬挺起胸,擡起手直直指向孔霜霜,“陛下,是明陽縣主害娘娘摔下轎子的!”
孔霜霜往後踉跄了一步。
“疼……”曲柚在顧城安懷裏哼了一聲。
聽到“從轎子上摔下來”這些字眼,顧城安心裏狠地一揪,旋即抱着曲柚快步離開。
背影匆忙而急迫,孔霜霜派不知情的奴才們從未見過陛下這個樣子,都傻在那。
孔霜霜直接跌坐回轎子上,複又在心裏安慰自己。沒、沒關系的,她是太皇太後的侄孫女,不比一個嬌滴滴的小蹄子尊貴?她想那小蹄子不過是顧城安好不容易開竅後遇上的小粉紅,陛下斷不會為了一個脂粉就将她這個姻親如何的,最多責怪幾句。
整理好情緒,孔霜霜覺得有必要去金晟宮扮一下知錯就改的好姑娘,趁此機會湊在顧城安面前表達一下歉意,畢竟她以後是要當一國之母的,不能在顧城安心裏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不知為何,一想到顧城安問那句“怎麽回事”時,那冷得剔骨的眼神,又心裏犯怵,趕緊命人掉頭去譽乾宮。
若顧城安真被美人迷了心要發落她,只有太皇太後能保住她。
給太醫瞧過之後,太醫說曲柚是摔脫臼了,讓曲柚忍一忍,他想辦法把骨頭給正回來,曲柚怕疼,一直對太醫搖頭,不許他掰自己的腳,顧城安拍拍她的小臉哄她:“不怕,就疼那一會,不然你想當瘸子?”
曲柚咬住唇,不理顧城安。
“乖,聽話。”顧城安又哄她。
這麽耐心的連哄帶勸,直把太醫愣在那,半天沒能找回神。
差不多做了半柱香的開導工作,顧城安才把曲柚哄成功,并把自己的胳膊湊到她小粉嘴邊,曲柚毫不猶豫咬下去。
太醫驚了一下,被顧城安一瞪,趕緊握上曲柚的小腿給她進行複位。
其實沒有想象的那麽疼,就疼了那麽一下,但疼的那一剎,還是讓曲柚在顧城安胳膊上留下一口紅紅的小牙印。
曲柚被包紮了的小手輕輕挽開顧城安的袖子,看着自己弄的那一處傑作,耳根紅了紅。
顧城安失笑,摸到她腦袋上,“怎麽,心疼了?”
曲柚沒理他,因為自己的手受傷了不放便,她對李明德說讓他來給顧城安上點凝香膏。
顧城安推開李明德捧來的藥瓶,去捏曲柚的臉,“親一口就沒事了。”分明現場還有太醫和一衆太監,還有一大堆宮女。
曲柚紅了臉,從顧城安身上下來,不想理他了。
顧城安将袖子放下去,也不堅持方才的話,只是貼了貼曲柚水嫩的小臉,讓她乖乖呆在殿裏等他一等,而後走出去。
待走出殿,男人溫和拂風的俊容即刻冷鸷下去。
“來人,去砍了明陽縣主的雙手。”他淡淡說。
若不是曲柚及時跳下轎子,臉上或許就會多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疤,思及此,顧城安如何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