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相遇小客棧
和邢依、葉玄暢談了一下午,二人很快便要離開了,方阿牛突然覺得有點兒迷茫。
接下來,自己該何去何從呢?鳌拜把他府中的戒備已經加強到了近乎于僭越的程度,刺殺他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那就去別的地方游歷一番?久聞華山派劍法獨到,足可與天下第一的武當派劍法并駕齊驅,何不去陝西一趟,不光可以領略華山劍法的奧妙,還能欣賞十三朝古都的風光,何樂而不為呢?
葉玄在告別的時候說他的家族地位十分微妙,他和邢依将要全力面對一場危機重重的考驗,因此在未來的一、兩年之內可能不會再與方阿牛聯系了,所以方阿牛也決定離開北京,他告訴葉玄自己會再住一晚,明早便動身到陝西去。
送走三妹四弟,方阿牛返回客棧,陽光斜斜地照進了房間,方阿牛伫足窗前,向西凝望,只見一輪鮮紅如血的夕陽,半隐半現在京城街市中的樓宇之間,噴薄出即将逝去卻無比絢爛的餘晖,給每個走在街上的人都蒙上了一層光暈。
突然間,方阿牛的眼睛睜大了。
在那夕陽燦爛的光華之中,慢慢地走來一個女子,她五尺左右身高,身材一如既往的纖瘦,膚色比往常裏要略黑一些,身上所穿的粗布麻衣卻掩不住姣好的面容。方阿牛突然發覺自己的呼吸變得十分粗重,心跳也加快了好多。
那個女子,正是他已經多日未曾見過的史念翎!
不暇多想,方阿牛返身便向樓下沖去,不擅長輕功的他這一次竟奔得如此之快,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他已經沖到了大街上,史念翎就在他的前面,相距不到十幾步,秀眉微蹙,面色凝重,似是有無盡的心事,讓方阿牛驟然有一種心疼的感覺。
“師叔!”方阿牛快步迎上前去,叫了一聲。史念翎聽到他的喊聲,機械地擡起頭來,那雙有些暗淡的秀眸突然間像是注入了陽光,變得光彩流溢,閃出點點水光,右手掩住了嘴巴,卻掩不住那溢于言表的驚喜。
就像是一只歸巢的燕子,史念翎疾撲過去,張開雙臂,狠狠地攬住了方阿牛的脖頸,攬得那樣緊,幾乎令方阿牛窒息,好似下一刻方阿牛便會消失不見。方阿牛嗅着史念翎發間的幽幽體香,一時間手足無措。街上的行人或驚異、或好奇、或友善、或嫌惡地看着兩個人,史念翎卻是渾然不覺,仿佛這天地之間,只剩下她和方阿牛二人似的……
……
“店家,可還有空房麽?”
“這位客官,實在抱歉,本店房少,已經沒空房了。”
方阿牛引着史念翎來到客棧櫃臺,詢問是否還有空房,卻得到一個否定的回答。他搔搔頭皮,對史念翎說道:“師叔,這家店沒空房了,要不,我帶你去別的客棧看看?”
史念翎莞爾一笑:“何必再花費那些冤枉工夫?我就住你房裏好了!”
方阿牛瞪大了眼睛:“這如何使得?”史念翎卻自顧自問了店家房號,徑直上樓去了,方阿牛無奈,只得跟了上去,結果還沒進屋,裏面便飄出一句:“阿牛,剛才忘了說了,你去讓店家幫我燒些熱水,我要洗澡!”方阿牛一陣翻白眼,只好又下樓去,暗想:這簡直就是……當初清玄師太教了一個什麽成語來着?……鸠占鵲巢!這簡直就是鸠占鵲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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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很靜,月白風清。但是方阿牛卻睡不着,在他背後,一簾之隔便是史念翎,空氣中彌散着一絲混合着花香的味道,耳朵貼着枕頭,能聽見自己強烈的心跳。晚上就寝之前,他提出要睡地鋪,但是史念翎卻說不用,只好退而求其次,在床中間挂了一張簾子,可這薄薄的一張簾子如何擋得住心中的悸動?
簾子另一邊,史念翎也沒有睡着,和方阿牛不同,她不是背對着簾子,而是隔着簾子,借着窗外的星光注視着方阿牛模糊的背影,這個脊梁寬闊的少年,便是她朝思暮想,不遠千裏尋找的男人,當她從邢正那兒得知方阿牛已經北上之後,便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北京,她并不知道方阿牛的行程,只是篤定地相信自己的直覺——方阿牛一定在北京!幸運的是,她賭對了,當方阿牛的那聲“師叔”耳邊響起的時候,當方阿牛憨直的笑臉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她只覺得夕陽的餘晖都幻作了绮麗的彩虹,這些日子的疲勞和委屈都煙消雲散了!
此刻,方阿牛就在她的面前,一張簾子,已經阻止不了少女萌動的春心了。下定了決心,史念翎“義無反顧”地掀開了簾子,一雙蓮藕般的玉臂纏上了方阿牛的脖子,方阿牛渾身猛地一顫,變得像石頭一樣僵硬,任憑史念翎将他的身體扳過來。
兩個人終于面對面了,方阿牛心跳得厲害,結結巴巴地張口道:“師叔,你……”
史念翎顫聲道:“阿牛,以後不許叫我師叔!”
“那……我該叫你什麽?”
“随便,只是不許叫我師叔!”
“這怎麽……”方阿牛突然瞪大了眼睛,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堵在了嘴裏——史念翎突然湊了過來,櫻唇微嘟,覆上了他的嘴巴!方阿牛本能地掙紮了一下,卻沒能掙動史念翎雙臂的“禁锢”,口中卻已感覺到了一絲奇妙的清甜,在這奇妙的味覺驅使下,他的雙臂不知不覺間已攬住了史念翎,掌心的粗糙和肩背的滑嫩隔着一層紗衣相互觸碰,讓兩個人都禁不住一陣顫抖。
許久,兩個人分開了,都發出了沉重的呼吸聲,史念翎眼神迷醉,長長的睫毛上似乎挂着無盡的旖旎:“阿牛,從今天開始,我便是你的人了。”
方阿牛心中一震,史念翎剛剛說的這句話雖然簡單,卻是一個女子将她未來的人生托付給心上人的重大決定!他心中燃燒的激情突然暗淡下來,盡管他也承認,自己其實是喜歡着史念翎的,可自己身中劇毒,前途未蔔,如何能給史念翎未來?
“等一等!”方阿牛輕輕推開史念翎,“有些事情,我必須告訴你!”
……
“這就是這些時間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方阿牛道,“我是個将死之人,可能只剩三年之壽,我可以不叫你師叔,但我……不能要你。”
兩行清淚從史念翎的雙眸中流下來,她伸出手,輕撫着方阿牛的臉頰:“阿牛,你的命好苦啊!”方阿牛苦笑:“命該如此,我也不怨天尤人。時間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史念翎搖搖頭,堅定地摟住方阿牛,不讓他掙脫,幽幽說道:“就算你只剩三年之壽,那又如何?我史念翎是那種畏難而退的人嗎?阿牛,你不隐瞞中毒之事,足見你是個赤誠坦蕩之君子,我要做你的女人,這念頭絕不會有絲毫改變!”
方阿牛凝視着史念翎,那雙烏玉一般的眼睛裏閃動着堅毅的神采!方阿牛沉默片刻,輕聲問道:“你真的決定了?倘若三年後,我真的死了,你……”史念翎不假思索地說出四個字,便打斷了他的話:“我陪着你!”只有區區四個字,方阿牛卻感到自己心裏最堅硬的地方仿佛也破碎了,眼前的這個女子,其實比他更有勇氣,他只是不懼怕即将到來的死神,而這個女子,明明有着大好的青春年華,卻心甘情願地陪他一起共赴黃泉!
仿佛心有靈犀般,兩個人同時閉上了眼睛,再一次相擁、深吻,方阿牛的手笨拙地探上史念翎胸前的玉峰,隔着紗衣小心翼翼地輕揉,史念翎發出一陣呢喃,更緊地擁住方阿牛,似乎想把自己融化在那寬闊而結實的胸膛之中,忘情之處,衣衫翩然落地,窗外的月害羞地躲入雲中,卻還露出一雙笑意盈盈的眼睛,悄悄地窺視着那床榻上的二人,激情的岩火湧入溫柔的海水,濺起陣陣浪潮。
……
第二天,二人結算了房錢,正要出門,突然發現客棧門口立着兩個熟悉的身影,是葉玄和邢依,方阿牛急忙迎上前去,道:“三妹、四弟,你們怎麽來了?”
葉玄笑道:“怎麽,二哥不歡迎我和三姐?那我們可走啦!”方阿牛急道:“怎麽會,只是昨天分手的時候,你們曾說最近事情多,不會來找我的啊!當時我還問你們需不需要我幫忙,你們可都是謝絕了的!現在怎麽說我不歡迎你們呢?!”
邢依捂嘴偷笑,葉玄也樂了起來,眼神中透露出小孩子才會有的狡黠,方阿牛這才意識到這兩個小家夥在跟自己開玩笑,不由地也笑了起來:“你們兩個捉弄二哥是不是?”
葉玄道:“哪敢呢!二哥要是發起飙來,一通天罡北鬥劍使将下來,還不把我和三姐刺上好幾個透明窟窿!”
邢依接口道:“二哥這就要離開北京了,少主就算再忙也要來送送二哥啊!”
方阿牛奇道:“咱們不是結拜了嗎?你怎麽還叫他少主呢?”
邢依道:“叫習慣了,改不過來。少主剛改口叫我三姐的時候,我還适應不過來呢!”
史念翎好奇地走了過來:“阿牛,這兩位是……”
方阿牛急忙作了介紹,邢依上下打量史念翎一番,道:“原來是二嫂啊!二嫂長得可真漂亮,小妹我可是自嘆不如!”把史念翎鬧了個大紅臉,嗔怪道:“哪兒有,三妹才稱得上是絕世佳人呢。”
四人寒暄一番之後,方阿牛、史念翎告別葉玄和邢依,向西而去,葉玄目視他倆的背影,對邢依說道:“三姐,咱們的這位二嫂,是否便是十五年前戰死揚州的史可法的女兒?”
邢依答道:“是!”
葉玄微微地翹起了嘴角:“原來二嫂跟三姐你一樣,都是忠義之後。看來我這個把子,拜得還真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