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再結金蘭契
拂曉,京城,鳌拜府。
“不好了,大哥!”韓湘子跌跌撞撞地闖進廂房,将尚在熟睡的漢鐘離吵醒了,漢鐘離惱怒之極,一腳踢翻了神色慌張的韓湘子:“大清早的吵吵什麽?攪擾老子清夢!我說你小子是不是被方阿牛吓破膽了?這般慌亂,真是丢人現眼!”
韓湘子急忙爬起身來,也顧不得拍掉身上的灰土,哭喪着臉說:“大哥,何仙姑不見了!”
漢鐘離聞言大驚失色,一骨碌坐起來:“你說什麽?何仙姑不見了?我沒有收到師尊號令啊!難道,師尊會不經過我,直接給何仙姑下達命令麽?”
韓湘子道:“這也難說啊!雖然師尊立大哥為八仙之首,八仙之行動全權由大哥負責,可何仙姑畢竟是八仙中武功最高的,師尊未必不會直接給她下令。再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何仙姑這人一貫地孤傲特立,她若是背叛也不是不可能。大哥,我看還是盡快傳書給師尊吧,這件事還是由他老人家處理的好。”
漢鐘離咬牙道:“鐵拐李已死,若何仙姑再叛逃,我們這八仙陣可就真成笑話了!師尊也是,召集了我們八人結八仙陣,我們卻不知彼此姓名,只能用八仙之名為代號,現在何仙姑失蹤,我們連到哪裏去找她都不知道!”一邊說着,他一邊來到書桌前,寫了一張便箋,又走到窗前,從窗臺下的鴿籠裏掏出一只羽毛光亮的信鴿,将便箋塞進縛在鴿爪上的小竹筒裏,再将信鴿放飛,說道:“不過兩天時間,便放了兩只信鴿,師尊可能會很頭疼啊!”
……
在京城裏待了幾天,方阿牛感到有點兒囊中羞澀,京城的物價比起其他地方來要高許多,盡管他住的是最廉價的客棧,也覺得有點兒吃不消了,現在的他,正在考慮要不要再做一次梁上君子。
幾天前的刺殺行動失敗之後,鳌拜進出都加強了守衛的力量,那“八仙”中除鐵拐李和何仙姑之外的六個人也總是不離左右,鐵拐李已被自己一劍刺死,方阿牛很清楚這一點,但是何仙姑也不在其中,讓方阿牛不得其解,心裏甚至還有一點淡淡的失落。這種失落感,甚至比錢財将盡更讓他感到難受。
“篤!篤!篤!”突然間,客棧房間的門被敲響了。
方阿牛打開門,只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肌膚白皙,五官清秀,乍看下竟像個女子一般,方阿牛只覺得這少年有些眼熟,卻又不敢相認,便問道:“這位小兄弟,你是……”
那少年說道:“在下姓禹,單名一個‘興’字,乃是一個小人物,自不能與名鎮江湖的方少俠相提并論。”其聲猶如少女一般,方阿牛眼神一凜,問道:“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禹興笑道:“我家少主對方少俠神交已久,一向以不能相識為憾,今日派在下前來,便是想知會方少俠一聲,不日将前來拜訪,還望方少俠莫要遠離此地。方才在下已在櫃臺替少俠您支付了未來一月的房錢,少俠您盡可安住。”說着,他又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包,打開來看,裏面是些散碎銀兩,大約有四、五錢,若省着花,足可支撐兩月之久。
“些許心意,難入法眼,方少俠請笑納。我家少主絕無惡意,只盼能結交方少俠這等少年英雄,企盼少俠您能遂我家少主心願,禹興在此先行謝謝!”說罷,禹興深深一揖,旋即退了三步,不由方阿牛分說,轉身便下樓去了。
方阿牛捧着那一包碎銀,如堕五裏霧中,不過他沒有太多花花腸子,不怎麽去揣摩他人的心思。既然有人雪中送炭,管它好意歹意,先收下了再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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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三天,都沒有人上門,以至于方阿牛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直到第四天,方阿牛終于等到了那個一直想要見他的人。讓方阿牛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個一直想要見他的人,竟是一個七歲的孩子!
那襲素色的綢衫,還有腰間懸着的玉佩,讓方阿牛瞬間明白自己為何覺得禹興眼熟了,原來這主仆二人,曾與自己在豆腐攤有過一面之緣,方阿牛立時警惕起來,不過見了一面,自己的行蹤卻好似被這主仆二人完全掌握了一般,真不知道他們打的什麽主意。
“方兄安好!小弟葉玄,這廂有禮!”那男童一點兒不見外,直接跟方阿牛稱兄道弟起來,方阿牛雖不敢大意,也不好意思失禮,只好回敬道:“不敢當,不敢當。”
葉玄見方阿牛站在門口,笑道:“怎麽,方兄不讓小弟進屋坐坐嗎?”
方阿牛将葉玄和禹興一起讓進房間,禹興機警地看了看門外,然後将門掩上了,方阿牛看在眼裏,不覺又提高了幾分警惕,葉玄看見方阿牛的神色,笑道:“方兄不必緊張,小弟的家族在京城多有仇家,禹興他也是為我安全考慮,再說,方兄劍法天下第一,小弟若真想對你不利,也不能只帶他一個人來啊!”
方阿牛突然笑了起來:“葉老弟,我還真不習慣跟你這麽聊天,你看你年歲不大,說話卻如此老成,就像是返老還童的妖怪。而且,你的這位随從,當真叫禹興嗎?”
葉玄道:“方兄這話從何說起?”
方阿牛道:“我只是覺得,‘禹興’這個名字不太适合用在一個姑娘身上吧!”
這話恰好被關好門走過來的禹興聽到,“他”的面色剎那間變得緊張起來,葉玄見狀,嘆道:“方兄真是眼光如炬,小依,方兄是君子,不會害人,你還是以真面目相示吧!”
禹興點了點頭,伸手在額間耳畔一抹,已将一頂人皮頭套揭去,一頭如瀑布般的青絲傾瀉下來,果然是個如花似玉的美嬌娘,方阿牛施禮道:“在下心直口快,唐突了姑娘,還請見諒。”小依道:“方少俠言重了,我不過是個婢女,沒什麽唐突不唐突的。”
葉玄笑道:“方兄,不知‘邢依’這個名字,适不适合用在一個姑娘身上?”
“邢依?莫非……”方阿牛長吸一口氣,面色凝重起來,“莫非是半年前……”
葉玄道:“方兄猜得沒錯,小依便是邢禦史之女。但凡此間有第四個人在場,我也不會吐露她的身份。方兄,這件事,你可千萬不要說出去啊!”葉玄此時終于顯露出了孩童的一面,眉宇間雖有焦慮,卻不再那樣老氣橫秋。
“邢禦史是忠義之人,卻因彈劾鳌拜而被誣下獄,以致枉死,三族被誅,僅餘一孤女幸存。這件事發生時,我已入黃庭觀之門,太師父曾深表惋惜,所以對此事極有印象。原來這位邢姑娘便是忠臣之後,真是失敬了!”方阿牛再次施禮,他出身農家,少時極少讀書,胸中所學基本都是由清玄師太所授,清官忠臣,在他心裏是無比崇高的。
邢依眼圈略紅,微微颔首,道:“若天下百姓都如方少俠所想,足慰家父在天之靈。”
方阿牛又對葉玄說道:“葉老弟雖然年幼,卻能不顧危險,保護忠良後人,足見是個響當當的英雄好漢,我真是欽佩之至!聽邢姑娘說葉老弟早就想結識我,這是令我受寵若驚。若是葉老弟不嫌棄的話,我想與你結為異姓兄弟。”
葉玄的眼睛立時亮了起來,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方兄可是當真?”
方阿牛道:“那是自然!”
葉玄眨眨眼睛、撓撓頭皮,突然提出了一個要求:“方兄,咱們結拜,能不能把小依也算在內?她雖是女子,可也是個巾帼豪傑……”
方阿牛暗想:“這葉老弟到底是個小孩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不過,這邢姑娘是忠臣之後,與之結拜對我來說也算得上高攀了。”當即道:“這有何不可?只是葉老弟,我曾與另外一位英雄豪傑結拜,他乃是天下第一幫——丐幫的幫主莫鐵鑫,我們今日結拜,是否也将他算上?”
葉玄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影,但很快便消逝掉了,說道:“莫幫主聞名天下,是真英雄,可他近年來在黃河以北大搞反清活動,已是朝廷的重點通緝對象……”
方阿牛道:“邢姑娘也是朝廷的通緝對象,可葉老弟依舊舍命保她;莫鐵鑫大哥威震江湖、縱橫天下,朝廷也奈何不得他!葉老弟總不會怕被他連累吧!”這句話登時激起了葉玄的少年好勝之心,他立時道:“我才不怕!方兄,就依你所說,把莫幫主也算上!”
邢依重新戴上人皮頭套,又變回了翩翩美少年的模樣,去街市上購來香燭,三人在中間給莫鐵鑫留了個位置,直接便在客房中結拜了,莫鐵鑫為大哥,方阿牛排行第二,邢依為三妹,葉玄為四弟。
此時的方阿牛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從這一天開始,他們這四個人将成為一股左右天下大勢的強大力量,江湖殺戮、恩怨情仇,将會化作一道道鐵鎖,牢牢地将他們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