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傅立澤再回到卧室時,顧懷餘已經不在床上。他開了一盞燈,坐在窗邊的那把馬洛夫搖椅上讀一本原文書。
“你回來了。”顧懷餘說。
那本書被他放到膝頭,傅立澤微微一瞥,伸手揉着他手感很好的頭發,自覺交代行蹤,“嗯,陸崇也在這兒,去喝了一杯。”
顧懷餘點點頭,又繼續讀了兩頁,才像突然想起一般說,“阿楷剛才問我什麽時候回去。”
然後他就不說話了,等着傅立澤開口。
出門之前什麽都沒準備,扔下一堆待處理的雜務就匆匆離開,耽擱太久當然不合适。不過道理歸道理,願不願意又是另外一回事。傅立澤把他拎起來,那本書就自然地落到搖搖晃晃的木椅上。
他掐着顧懷餘的下巴,看見他唇上有道才被自己折騰出來的新鮮的小傷口,覆上去吻了吻,“你怎麽那麽聽秦楷的話。”
顧懷餘一笑,“你想什麽時候回去?”
他總是很能遷就傅立澤,好像他本來也不是一個習慣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的人。
傅立澤不太想承認他熱衷于享受這種名為顧懷餘偏愛的特權,停了兩秒,道,“有要緊的事,那就明天走吧。”
其實秦楷并不想打擾他老板,只是确實有兩件事等着顧懷餘處理。一件是公事,另一件半公半私,是秦家老爺子的六十大壽。
傅立澤就從這第二件事意識到顧懷餘和秦家的關系有些非同一般,送壽禮出手闊綽倒在其次,正式宴會前一天的家宴,他竟然也是要去的。
這件事顧懷餘沒和他提前打招呼,還是他從公司回來遍尋不到人,打去秦楷那兒問才知道。
“老爺子今天高興,小餘也跟着多喝了兩杯,待會兒我送他回去。”
司機從後視鏡裏看見傅立澤臉色陰晴不定幾秒,直覺還有吩咐,并沒有熄火下車。
果然,一結束通話,後座的人便道,“去秦秘書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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傭人來說傅立澤已經等在門外時,秦楷倒不算吃驚。他沒怎麽考慮,便下樓迎出門,把人帶了上來。
傅立澤進到客用休息室,發現顧懷餘呆呆靠着沙發背,神情困倦。他走到沙發邊緣,半蹲下來摸着那張發燙的臉,叫他,“小餘?”
顧懷餘是真的喝醉了,眼神都有些渙散,聽見熟悉的聲音,費力地擡眼看着面前的男人,認出他是誰,在他手心磨蹭,語氣一下混入幾分依賴,“阿澤。”
他邊說邊朝沙發裏縮,睫毛顫了顫,放心大膽地閉上眼睛睡着了。
在別人家裏是要礙事一些,傅立澤此刻很想吻一吻他,但不得不作罷,直起身裝正人君子,“我帶他回去。”
秦楷看看表,道,“還早,廚房已經在煮醒酒茶了,喝完再走吧。”
拒絕的話在傅立澤嘴邊轉了一圈,又被吞下去。他跟着秦楷走出休息室,坐在客廳的一張單人沙發上,等不知什麽時間才能煮好的醒酒茶。
“平常不會喝這麽過的,今天紅的白的一起開了幾瓶,就耽誤了。”秦楷替顧懷餘開脫,又端來兩杯紅茶放到桌上。
傅立澤眉頭一擰,想了半天秦楷的話哪裏讓他有微妙的不悅,茶都快喝得見底了,才反應過來,是因為對方表現得很像顧懷餘真正的家人。
今晚秦楷自己喝得也不算少,此刻便和平常那副斯文內斂的樣子有些不同,“對了,老爺子說,明天要是小餘不舒服,就別讓他出門,不用過來了。”
傅立澤嗯了一聲,但臉上明明白白地冒出了一行疑問。
他對面的人笑了笑,揉着自己的眉心說,“你很奇怪我們家老爺子這麽疼他?”
是有點奇怪,傅立澤住在顧家的那幾年,顧懷餘還很小,十來歲,不受任何人的關注。他自己平常也不愛出門露面,要不是十六七歲也進了軍部直屬的學校準備服役,很多人都快忘了顧家還有個二少。
“顧伯伯病重那兩年,小餘都是跟在我爸後面做事的。他不像阿沛。”喝過酒,秦楷的話忽然變得很多,“大少眼高手低,覺得什麽都該別人準備好了奉到他手上來。”
“小餘不是的,他會自己去拿,也願意付出代價。”
傅立澤總感覺他這最後一句話有點諷刺意味,但他心平氣和,什麽都沒說,轉而問道,“腦部改造是怎麽回事?”
這件事他一直想問,但先前接連發生太多意外,沒有機會。現在倒是能問了,他又舍不得去問顧懷餘。
秦楷坐在離他一米遠的那邊,低着頭,半天才慢慢道,“很早的事了,五年了吧,應該是因為一件衣服。”
“小餘自己沒有提過,只說是起了争執。聽說出事前的下午大少拿槍對過他,可能是當時就吵過一次了。”
“那件事發生的時候,顧伯伯病得人都不太清醒了,沒人能管大少,後來還是我爸去基地實驗室把他帶回來的。”
“什麽衣服?”傅立澤皺眉,大腦開始逐漸複原一件被遺忘的重要事情的輪廓,不過是雛形都讓他的心驟然懸了起來。
“不清楚。我問了,他說是別人送的禮物。應該是很看重的,平常都收在保險箱裏。”秦楷回憶了一下,無奈中又有點哭笑不得,“一件衣服也要放保險箱。”
但是傅立澤笑不出來了。
他想起五年前顧家庭院的那個下午,也想起數月前的那個傍晚。顧懷餘曾在他面前整理好東西,聲音很低又很确定地說過一句“你不記得了”。
喝完醒酒茶,傅立澤把人抱上回家的車。時間剛過零點,街上行人稀少,車內車外都安靜極了。
顧懷餘喝完醒酒茶之後明顯舒服了一些,歪在男人身上睡了大半程,又迷迷糊糊清醒了一陣。
司機把車開得慢而穩,一路都沒有颠簸。顧懷餘半睜開眼睛,看見傅立澤的下巴,有些分不清這是在他們的房間還是在別的地方,胡亂湊上去,毫無章法地吻他。
傅立澤的左手還是不太靈便,但堅持要收緊手臂,傾注愛意地和他擁抱接吻。
這個吻結束,車已經停在顧宅別墅門口了,司機悄悄下了車,留他們兩人在車裏。
顧懷餘眼裏都是迷蒙的霧氣,什麽都模糊了,只有傅立澤的臉還依然清晰。他不滿意,很小聲地抱怨着,“好暗啊,什麽都看不清楚……”
男人握着他的肩,和他抵着額頭,輕輕說,“我看得清你。”
顧懷餘微有些茫然,眼睛緩慢地眨着,慢吞吞地哦了一聲,好像這樣就被哄得心滿意足了。
剛接過吻的唇上泛起一股很淡又很綿長的澀意,傅立澤的心像被人揉皺再撫平,來回折磨。他沉默很久,低聲道,“小餘,你還想要什麽?”
這麽多年,傅立澤沒有愛過什麽人,不知道怎樣對一個人就算是好。但他今晚被顧懷餘莽撞而磅礴的愛意逼得毫無辦法,除了對他予取予求,好像再沒有別的選擇。
顧懷餘眼中的霧氣漸漸散去了,茶色的眼珠轉了轉,像是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說。但傅立澤仍舊保持着那個姿勢,平靜地望着他。
車內又靜了一小會兒,顧懷餘勾着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貼了貼,“沒有了。”
傅立澤不說話,許久,溫柔又強硬地按着他深吻,低聲道,“小餘,貪心一點吧。”
作者有話說:明天也有更新耶!但是會晚一點,晚上九點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