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既然傅立澤這麽說,顧懷餘沒再多糾纏那匹馬的事,安安分分地躺回去,在他身邊睡着了。
他第二天還有軍部的事要去處理,一早便急匆匆走了。傅立澤很晚起床,下樓發現傭人已經擺好了餐點,說是顧先生走前吩咐的。
他吃了兩口,端起一杯咖啡悠閑地喝到見底,才想起來問候一句顧懷餘早晨吃過沒有。
廚娘盡職盡責地答說顧先生趕着出門,沒來得及。
傅立澤未置一詞,點點頭就讓她下去了。今天行程不忙,他上樓開完一個簡單的視頻會議就算清閑了。
時間還早,傅立澤在書房翻了幾頁書,被一堆人約他出去的邀請煩得坐不住,站起來走了兩圈,最後還是晃下樓讓司機開車去顧家。
開到別墅附近時,傅立澤注意到庭院裏停了幾輛車,除了顧懷餘常用的兩部和軍部的車之外,他隐隐約約覺得有輛黑色的普通商務車看起來很眼熟。
但這種車遍地都是,眼熟也算不得稀奇。
管家迎過來,見他微微皺眉站在那兒不動,便試探地叫了一聲,“傅先生?上校在裏面等您。”
顧懷餘也剛回來沒多久。傅立澤進門,繞了半圈,在廚房找到正在忙活的人。看起來動作熟稔,正在切兩顆水波蛋。
他已經換過衣服,穿得很家常,腰被圍裙勒得細,握着料理刀的手臂肌肉線條流暢漂亮。傅立澤靠在料理臺邊,拿起一顆櫻桃吞下去,用沾着汁水的指腹摸了摸人的側頸,和他簡單接了一個櫻桃甜味的吻,說道,“這麽有心情。”
“你吃嗎?”顧懷餘問他。
傅立澤望了一眼已經煎好的兩塊牛排,心照不宣地說,“味道怎麽樣?不好吃就還是算了吧。”
但味道是過關的,甚至還能稱得上不錯。傅立澤很給面子地吃完一份顧懷餘做好的牛排和吐司,漫不經心道,“之前都不知道你還會做飯。”
“好吃嗎?”顧懷餘岔開話題道。
“嗯。”傅立澤肯定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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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天色才暗下去,兩人去室外散步。路上原本在聊近些天要見的一些合作商和籌備已久的兩個開發案,但走回來時就不知怎麽繞到了顧懷餘身上。
“怎麽還住這間,改天讓人收拾換一間吧。”傅立澤斜靠在他卧室的沙發上,對正準備去浴室的人說。
這間卧室在樓下,采光不太好,主人又布置得簡單,怎麽看也不像一個家,更像一個普通的睡房。
顧懷餘不置可否,回答道,“習慣了。”
他這麽說,傅立澤沒再勉強,只是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圈。
他在顧家客居多年的生活,與顧懷餘像兩條平行前進的直線,離得很近,又隔得很遠。這間卧室他記不清來過沒有,但即便是上一次短暫地停留了片刻,也沒有留心。
硬要去想,他也不是全然不知一些和顧懷餘有關的細節。他的目光落到那個藏在床邊不遠的保險箱,忽然想到顧懷餘寶貝得不得了的那條項鏈。
當時受傷了都還要他去修好的那條銀質項鏈。
等人從浴室出來,沾着水汽坐在他身邊,傅立澤勾了兩下他打濕地發尾,随口問道,“那條項鏈怎麽不戴了?”
顧懷餘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回答說,“怕斷掉。”
這個理由從他嘴裏說出來有點微妙的可愛,傅立澤因此笑了一下,他輕輕用小指勾着顧懷餘的頭發,讓他不得不靠近自己,繼續問道,“那條項鏈很特殊嗎?”
顧懷餘盯着他,似乎在辨別他是真的想知道還是只是在找個無聊消遣的話題。
傅立澤對他這種眼神很敏銳,便不肯只是不輕不重地調情了,轉而把手伸進浴袍裏撫摸着,語氣也改成逼問,“是什麽人送給你的?”
他滿意地聽見顧懷餘難耐地低喘了一聲,可也就止于此,沒有更多回答。
傅立澤的手在人身上随意游走,玩弄的意味随着顧懷餘逐漸變粉的臉慢慢加重。他想,拿彈殼當墜飾,确實是不怎麽高明的禮物,大概是顧懷餘以前在邊境區的什麽沒見過世面的情人送的。
他在心裏冷哼了一聲,把人抱起來扔在床上,邊壓上去邊頗為大方地說,“既然怕斷,以後就都別戴了。”
接下來的兩天顧懷餘都沒怎麽去軍部,而方霆從那天晚宴之後就始終見不到他的面,又等了幾日,總算在某個新區項目研讨結束後的餐會上抓到了人。
這個項目和顧懷餘關系不大,但辦在陸崇家裏,傅立澤便帶着他過來了。他入場和該打招呼的人客套一圈,便到室外的泳池附近躲清靜。
方霆一路找過來,陰陽怪氣地問他,“你這幾天又住到那老王八蛋那了?”
顧懷餘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邊,回答道,“在家裏。”
他知道方霆來找過他,不過都不太趕巧,不是他被連哄帶騙地勾回傅家,就是傅立澤興頭上來按着他在樓上折騰什麽人也不讓他見。
“行吧。”方霆看着他,對好友的再次堕落感到十分痛心疾首,他推着人站起來往室內走,說道,“拿點吃的再說,我餓死了。”
他們鑽到餐桌僻靜的一角,免得又被人圍上來寒暄。顧懷餘幫方霆拿着餐碟,心不在焉地環顧四周,發現那個熟悉的背影正在離他不遠的場邊。
傅立澤剛跟陸崇談完正事,喝了半杯酒,瞥見角落裏擱着的一株日本吊鐘,莫名覺得與顧懷餘的卧室很相襯,便多看兩眼,擡擡下巴道,“你換了一個花藝師?”
陸崇順着他的視線看了看,有點摸不着頭腦,“嗯。”
“送兩株給我。”
陸崇不知道他這又是在犯什麽病,懶得多計較,叫了傭人過來,讓人去準備幾株。
他身後的人又補了一句,說送去顧家。陸崇嗆了一口,譏諷他道,“你還真是有閑情逸致,連顧懷餘家裏放什麽花都管。”
傅立澤笑笑,“又不是白拿你的。”
陸崇覺得他這樣子不太正常,想了想,有點慎重地開口問了一句,“你們倆現在到底算怎麽個意思?”
那晚在露臺的事雖然沒有全部外洩出去,多多少少還是散了點風聲,說什麽的都有。陸崇本來覺得傅立澤過去八成是跟顧懷餘算賬,畢竟搭上沈平川這條線也算是個好機會,平白被截胡了總不太舒服。
但現在看起來好像又不是。
“什麽?”傅立澤重新從托盤上取了一杯酒,轉過頭問他。
“問你跟顧懷餘怎麽回事。”陸崇說,“來真的?”
他別在襯衫衣領的領針銀光一閃,晃得傅立澤微眯了眯眼睛。他聯想到什麽,握緊酒杯,還沒說話就望見有幾個合作商朝他們滿臉堆笑地走過來,應該是要請他們去休息室繼續談生意。
周圍人聲鼎沸,冷氣開得又不太足,傅立澤覺得心裏冒出些微煩躁,便把酒杯重重扔到托盤裏,不大耐煩地回答道,“玩膩了再說吧。”
“他跟那幾個人去休息室了,你看到了。”方霆壓低聲音說。他沒聽見傅立澤和陸崇的對話,只是遠遠望見那群人消失在轉角的背影。
顧懷餘嗯了一聲,算是表示自己聽見了,但沒有更多的反應。
“不全是合作商,還有幾個陪客。”方霆又強調一遍。
這措辭也算得上小心謹慎,生怕刺痛人。顧懷餘嘴角彎了一下,轉頭深深地看着他,“我知道。”
他站的角度聽得清晰,看得也比方霆更多一點,有個長相清純的青年往傅立澤身上膩,男人沒推開。
方霆悶着頭吃了兩塊黑森林,嘴角都是沾上的巧克力碎屑。他端起一杯蘇打水猛灌了兩口,搶白道,“你別拿逢場作戲堵我。”
或許是因為做了太久顧懷餘單戀的旁觀者,方霆總覺得自己責任重大,想把顧懷餘身體裏那塊名為“傅立澤”的腫瘤給連根拔起。但偏又技藝不精,每每真要下手,總會遲疑,擔心在他心上剜出一個洞來,只能行到一半便裹足不前。
“哪有那麽多逢場作戲啊,你別一天到晚替他粉飾太平了。”方霆嘀咕。
顧懷餘沒說話。少頃,他對方霆道,“我先回去了。”
方霆點點頭,巴不得他趕緊走別在這兒繼續受膈應,送他出門上了車。
顧懷餘的車停回老宅後不久,一輛不起眼的黑色商務車也跟着開進了庭院。
顧懷餘坐在樓下呆了一刻鐘,沒等到該進門的人。倒是傭人抱了兩瓶日本吊鐘進來,說是傅先生讓人送過來的,問他想要擱在哪兒。
兩株植物清新嫩綠,養護得很好。
顧懷餘看了看,“放過來吧。”
他找了把剪刀,自己慢慢地在根部劈開一個十字口。他做得很小心,剛打理完一株,就有人在外敲門。
“進來。”
“小餘。”走進門的人叫了他一聲,訝異道,“你這是……”
顧懷餘轉過頭,對秦楷平淡道,“查出來了?”
“是。”秦楷小心繞過那兩株高大的植物,坐到他對面,說,“剛剛傅立澤身邊的那個是合作商帶來的小鴨子。”
秦楷明白他的意思,“有人在處理了。”
顧懷餘把修剪好的兩支都放回高瓶裏,放下剪刀說,“開發案的事情怎麽樣了。”
“關系斷得差不多了,還缺點人手。”秦楷翻了翻手裏的文件夾,意有所指地說,“你要是少發點今天這樣的脾氣,進度會更快一些。”
他可是剛從境外回來就來馬不停蹄地替他老板解決這些吃醋的小麻煩了。
“有那麽費人手嗎?蘇岸你不是做得很快麽。”顧懷餘朝後微仰了一下,語氣輕而無奈地說,“我也沒辦法啊。”
他沖秦楷笑了笑,話講得很冰又很軟,“我又不能把阿澤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