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記憶拼圖
“怎麽可能?”林回音興奮地指着她,朝林志成像是邀功般,“大伯父您別聽她的,她一定和她那個野種哥哥一樣,早就想對您下手了!”
林回音的臉上滿是得意洋洋,終于捉到她的錯處,終于可以不用再見到她。
這個想法簡直讓林回音欣喜若狂,一直充斥着她的腦海。
“住嘴!”一個中年女子踉踉跄跄闖了進來,臉上還帶着驚慌,一時間她居然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身處的地方,“阿眠和阿音才不是野種!”
“你有什麽資格跟我這麽說話!”聽到這人的聲音,林回音眼底頓時閃過一道陰冷的恨意,冷冷道,“來人,給九姨娘松松骨,叫她知道這裏誰是主子!”
大小姐都出了聲,周圍的下人就要上前扯住看起來一陣風就能吹倒的女子,卻被一雙瘦弱的手攔住,“誰敢動手。”
衆人一驚,居然是原本被扔在地上的阿音。
不知為何,向來低眉順眼的她此刻卻極有威嚴,那雙空洞的眸子掃了眼四周,下人竟然沒有一個人敢再動手,紛紛定住。只有被她視線掃過的人才知道,那股從骨子裏透出的寒意有多麽可怕。
“我哥在哪?”
她重新淡淡地看向林志成,神情平靜的仿佛只是問他吃飯了沒。
擡手讓人攔住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就要上前動手打對方一巴掌的林回音,林志成反而沒有激動,只是簡單道,“他死了。”
九姨娘一個踉跄,幸虧被阿音及時扶住,否則就要直挺挺倒在地上。
但對于阿音的做法,她似乎并不領情,反而轉身指着阿音的鼻子罵道,“都是因為你!若不是你,你哥哥也不會出事!都怪你!”
随即,她大聲哭嚎道,“我怎麽這麽作孽啊!當初怎麽就沒有生兩個兒子!不然阿眠也不會被人當做野種!”
林回音站在上首快要被九姨娘這一出莫名其妙逗笑,雖然她沒有搞懂九姨娘對阿音這麽嫌惡是何緣故,更不懂明明林家沒有這麽重男輕女可九姨娘一向對阿音親近不起來,反倒打罵不停。
不過看着阿音被自己親娘指着鼻子罵,她瞬間解氣很多,倒是不急着找她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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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恨我嗎?”林志成沒有理會九姨娘的神經質反應,靜靜看向阿音,問道,“想報仇嗎?”
阿音的眸子還是那樣空洞,什麽都看不出來。
開始還裝瘋賣傻的九姨娘卻像是陡然間明白了什麽,轉身扯住阿音就朝林志成跪下,“不敢!她不敢的!”
林志成瞥了眼九姨娘,對方瞬間變臉的能力越來越強了。
明明面對他的時候還是哆哆嗦嗦,可哪怕再恐懼,依舊死活都要攔在阿音前面,明明面對他的視線已經吓得半死,卻仍舊不願将身子移開一點。仿佛她移開一步,他就要對阿音動手一般。
她真以為,之前她那麽愚蠢的演技,能夠躲過他的視線?
不過就是生了個好兒子。
想起那個少年,林志成心裏還有些可惜。
“我不敢。”
在場所有人都是一怔,阿音終于說出了第三句話,“我不敢。”
林回音一時竟忘了嘲笑她,心裏滿是疑窦。怎麽突然間,這丫頭就不犟了?
她不是一向都清高得很嗎?明明被人踩在腳下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就是因為如此,所以她第一眼見到阿音就不喜歡她。
更重要的是,一個姨娘在外面生的野種而已,怎麽可以和她名字如此相像!
但這個家目前做主的還是林志成,林回音不由下意識看向林志成。
雖然因為森羅萬象和謀反的事情被朝廷通緝,可林皓成無緣無故身死,林家也已開始沒落。在長老們的促成下,爺爺無法,只好讓重傷未愈的林志成頂替林二少的名義,成為林家的家主,頂着林皓成的名字。
就連他親生女兒林傲雪,也跟着成了林皓成的女兒。
從小父親就不在身邊,林回音和父親并不親,再加上林志成只有一個女兒,所以林志成掌管林家這件事她和二弟林清弦并不怎麽放在心上。反正到最後,林家還是要回到二弟的手上。
只是讓她與哥哥沒想到的是,林志成居然派人從海邊接回了九姨娘,連帶着這兩個拖油瓶,說是他們的弟弟和妹妹。
不知道林志成圈養那些孩子做什麽,她也沒資格管,但看着阿音和阿眠這兩個私生子都能跟着學習武藝,而且內力顯然比起她和二弟更厲害。
她很嫉妒,嫉妒的快要發狂。
憑什麽?
不過是姨娘不知在哪生的野種,他們嫡系的血脈,怎麽能被這兩個野種走在前面。
不過。
林回音忍不住輕笑,如今林風眠那個野種都死了,還有什麽能耐跟他們搶家産?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阿音必死無疑的時候,林志成卻突然一笑,“來人,替五小姐準備閨房。”
“大伯父!”林回音簡直要被氣死,連自己的臉面都不顧,尖叫道,“您怎麽能讓一個野種享受主子的待遇!”
“她不是野種!”
九姨娘惡狠狠地盯着林回音,叫她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這女人的眼神,太恐怖了。
“九姨娘,你也回去吧。”林志成淡淡地看了眼外圍的孩子,沉聲道,“你們之中,肯定有不少人知道他做了什麽,我也不追究你們。只是,別再動什麽歪腦筋,或者,在動歪腦筋之前先想想清楚,你,到底有沒有這個能耐。”
随即,他看向九姨娘身後的阿音,眸色難辨,“若不是你也算二弟的血脈,我可不會這麽輕易放過。”
九姨娘連忙伸手按下阿音的頭,一臉低聲下氣的模樣,“還不多謝大爺。”
卻沒想到阿音突然擡頭,朝林志成正色道,“不,是四少爺。”
不僅僅是林回音和九姨娘,連林志成都不由愣住,停住準備擡起的腳步,疑惑道,“你說什麽?”
阿音挺直背脊,總是空洞的眸子突然綻放出光彩來,“從現在開始,我就是林風眠。”
身後不遠處,奕竹倏地瞪大雙眸,卻不敢大肆動作,悄悄去瞅阿音的背影,心底滿是驚懼。
阿音!不能激怒林志成!不然之前我們做的一切,還有阿眠。
你不能這麽放肆!
若不是阿染死死拉住他,他可能真要忍不住上前去質問她。
也許是今晚阿音做了太多出乎意料的事情,林志成居然只擡了擡眼皮,上下打量了番阿音,笑了笑便點頭道,“也好,從今天開始,再也沒有五小姐這個人,你們都記住了。”
“他,就是四少爺,林風眠。”
“是。”
衆位長老對視一眼,反正都是林家的血脈,自然沒有異議。
林志成最後瞥了眼低眉順眼的阿音,起身離了大廳。
當晚林風眠便住進了孩子們羨慕已久的廂房,這是主子們才能住的地方。
但顯然,林志成只是偶然放縱一次,并沒有讓下人将她看做完整的主子,每日還是要與孩子們一起練功,連飯食和以往都沒有什麽不同。而自從她搬了住處,孩子們便沒有人對她有好臉色。
因為在他們看來,是阿音‘背叛’了他們。
再次趁着中午吃飯的時候,奕竹與阿染還有阿嬰悄悄湊近了阿音身邊。
阿嬰眸子裏滿是擔憂,“你最近沒事吧。”
“沒事。”阿音平靜地提醒她,仿佛一點都不在意,眸子看起來還是那麽空洞,卻莫名有了點東西,“你們離我遠些,不然他們會遷怒你們。”
阿染扯開嘴角笑了笑,并不在乎這種所謂的遷怒,“我們無所謂。只是你,要小心點林回音。我聽那些下人說,最近她又不知為何生了氣,四處找人撒氣惹事呢。”
“嗯。”
奕竹本以為林回音會過幾天再來找事,沒想到下午便來整治阿音。
“那個誰!”林回音每次對阿音就是沒有好臉色,哪怕她們其實是有着同父異母的血緣關系,“過來幫我捶背。”
阿音看了眼看管理他們的男子,對方并沒有理會這種小事,也不敢得罪大小姐,只得走上前,替林回音細細捶着。她的力道正正好好,但林回音就是喜歡找點茬,不是輕了就是重了。
畢竟現在阿音已不再是當初那個她能随意打罵的人,所以,她只能從其他地方找點事給她做。
“這邊用點勁,那邊,那邊輕點。”
就這麽磨蹭了一下午,等到孩子們都去吃晚飯,林回音終于起身,卻一驚一乍道,“哎呀,我的簪子怎麽沒了?”
她身邊侍女也裝模作樣,“是啊,小姐的簪子怎麽沒了?都怪小的太不小心了。”
“不會是,掉到那下面了吧。”
林回音像是才想起來,露出驚懼的模樣,“不行,那懸崖太深,根本不好走,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你,給我去拾去!”
阿音并不理她,正準備離開。現在她的身份還是有點好處,至少不用像以前一樣只能聽從林回音随便差遣。
身後林回音卻突然幽幽來了句,“我可記得,那個野種就被扔在那懸崖下面啊。”
阿音身子一震,緩緩轉過身,空洞的眸子終于有了變化,“你說什麽?”
“阿音?阿音!”
林風眠猛地睜開眼,就見放大版的奕竹的臉正懸在自己上方,滿是焦急,“你怎麽了?叫你幾遍都醒不過來。”
林風眠伸手推開奕竹的腦袋,淡淡道,“魇着了。”
“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
自從林志成‘身亡’,林家終于被他們掌管,她就好像得了失憶症,連同斷掉的經脈,記憶也變得斷斷續續。最開始,她連沈墨染都不記得,只記得哥哥和母親,還有林志成這個仇人,但具體的過程,确實一件都記不得了。
對于奕竹的小心翼翼,林風眠顯得随意得多,搖頭道,“還是只能記得大概,仔細的記不得了。”
奕竹松了口氣,這就好,這就好。
那些悲傷的事情,過去就過去,再去回想,又能怎樣?只能徒增傷感罷了。
再經歷一次,只會是難以忍受的疼痛。
“怎麽來叫我了?”
奕竹小心翼翼瞅了眼林風眠的反應,發現沒有任何異常,這才解釋道,“你不是不想和江天明一路嗎?我已經找到地方落腳了,咱們趁他還沒反應過來,現在就走。”
“不用了。”
奕竹愣了下,“為什麽?”
“你說得對,一味的躲避解決不了問題。”林風眠披上外衣,從臉盆裏掬了把冷水拍在臉上,“我找他說清楚。”
“阿眠。”
這稱呼叫林風眠連同身後的奕竹一起恍惚起來,已經有多久,沒有聽到除沈墨染和他以外的人叫這個名字了?
看出林風眠的異樣,江天明連忙道,“怎麽了?我聽七小姐說你家人都是這麽叫你的,是不是不合适?不合适我就換個叫法?”
林風眠迅速回過神,搖頭坐下,“以後別這麽叫我,還是叫我四少吧。”
現在的林家人都知道九姨娘喜歡叫林風眠為阿眠,這點事情算不得什麽秘密。只是林傲雪并不知道,自從九姨娘瘋了以後,除了沈墨染和奕竹以外,就再也沒人這麽叫林風眠了。
而她,也不希望再有人這麽叫他了。
江天明受了挫折并沒有像之前那般輕易露出傷心的痕跡,反而點頭道,“好,我以後就繼續叫你阿四。”
奕竹掩住臉,無奈悄悄嘆了聲,這兩人雞同鴨講,什麽時候能講清楚?
“江天明。”
這是她第一次直白的叫出江天明的名字,鄭重,真誠。
“離我遠點。”
這也是她第一次這麽直白的讓江天明遠離她,冰冷,無情。
“如果我說不呢?”
劍出鞘,四周尖叫聲起,一道雪白的銀光抵在江天明喉間,林風眠的目光沉沉,神色變了幾變。
唯一不變的,就是那抹冷淡。
“那就死。”
“公子!”
喬西急得滿頭冷汗,卻又不敢莽撞上前。一個是因為怕林風眠會被他的動作刺激得手一抖真在他家公子脖子上劃一刀出來;至于這第二個原因,卻是他心底總是莫名覺得,林風眠不會對自家公子下死手。
奕竹也是急得差點跳腳,他以為林風眠的說清楚只是說清楚,哪知道他會直接動手呢?
萬一真對江天明做點什麽,他們幾個人根本擋不住辛月明的怒意啊!更不用說還有江水寒和宋庭川這些人的事了,到時候別說林志成這個家夥還沒殺成,他們幾個就先變成墓裏的唐三彩了!
被人用劍抵在喉間還是第一次,江天明面上也少有的露出詫異,但很快,他望向林風眠握着劍柄的手,疑惑道,“為什麽?”
“不為什麽。”
“我問你,為什麽這麽突然想要把我推開?”
奕竹和喬西同時扶額,這句話怎麽聽着這麽暧昧呢?
拜托江大宗主,您老人家先想想看怎麽讓林風眠先放下劍柄再說,刀架在脖子上還能這麽淡定,果然不是一般人。
“你不可能對我動手的。”江天明聲音刻意低了幾分,微微靠近,顯然不希望外人聽見,“就你現在的身手,連江風都能制住你。”
本以為這句話可以勸住林風眠,卻沒想到,聽完後林風眠唇邊掀起不明的笑意。她手邊動作幾下,銀光回歸劍鞘,右手卻抓住了江天明的左手腕,冰冷的指尖不經意觸到了他加快跳動的脈搏。
這觸感像是冰雪融化般,很快了無蹤跡。
同時,江天明的指尖也碰到了她的脈搏。
只是輕輕一碰而已,江天明卻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猛地擡眸看向林風眠,眼裏滿是不可置信,“怎麽會。”
“江大宗主,此時此刻還有把握,本少動不了你嗎?”
回到房間,奕竹圍着林風眠就差搖尾巴裝哈巴狗搖尾乞憐,“阿音,你到底做了什麽,江天明怎麽會吓成那樣?”
林風眠伸出手腕,遞到奕竹面前,淡淡道,“你把脈試試看。”
“恩?”
奕竹很是疑惑,下意識退後兩步,确認林風眠沒有說假話或是拿他開心,這才小心翼翼撫上林風眠的脈搏。
“這怎麽可能!?”
“怎麽就不可能?”
像是想起什麽,奕竹牢牢抓住林風眠的肩膀,死死盯着她的雙眸咬牙問道,“你是不是暗地裏做了什麽手腳?”
“我能做什麽手腳?”林風眠歪了歪腦袋,一副毫無遮掩的模樣,“你想太多了?”
“我想太多?”奕竹雙眸都快要瞪了出來,惹得林風眠都想端着盤子放下巴下面替他接着,“那你能告訴我,為什麽你會恢複內力?”
“嗯?經脈都斷了,內力又怎麽可能會恢複?”
“我也不知道。”林風眠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模樣,攤開手道,“昨晚起床就是這樣了。”
“不可能。”奕竹倉皇失措地搖着頭,驟然反應過來,“是不是你吃了什麽藥?避着我們幹了什麽事?對你身體有沒有影響?”
“沒有。”
林風眠垂首抵了抵手指,這才輕聲道,“其實我的經脈也不算全斷,而且上次籬柏已經替我修複不少,所以時斷時不斷,內力也就時有時無,我覺得這不是什麽大事,也就沒有告訴你們。”
“真的?”
“真的。”
奕竹深吸一口氣,也罷,她若是不願說,誰能知道真相。
他就暫且,當做真相吧。
作者有話要說: 前面設定忘記有沒有說清楚林傲雪是林志成的女兒,反正就是林志成後來代替林皓成成為了林家家主,外界卻以為他是林皓成,然後女主殺了他被所有人以為是弑父。
母親很偉大,前面有一段回憶是九姨娘瘋了以後的,以為林風眠是女主弄死的,再加上瘋子嘛沒有邏輯,所以,,,不過女主一直很自責為什麽是哥哥死,又覺得自己沒有用,心結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