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6)
蘇跡如此, 蘇豐蘇蘇更是如此。
不過蘇跡還算好點兒, 畢竟相處時間有限, 短短一年還是聚少離多,他對阿母敬重濡慕, 感情是有, 難受也是真的, 但說深厚到要生要死肝顫寸斷也真沒到那個份上, 但他也實實在在的情緒低落了好些天。
這是第二次,他的部落被敵人當成可以任意宰割的牛羊。
他做再高的箭樓也擋不住敵人的狼子野心, 更防不了幾倍于他們的敵人, 他忽略了一個最嚴重的問題,不是練兵, 而是兵器。他以為淘換來的青銅器已經是現在最先進的武器,可忘了敵人要是多于他們數倍,這青銅刀可還能扛得住?
這次,要不是他們天天都沒斷了操練, 這群大部分都是老弱婦孺的族人一個回合就被打殺殆盡, 哪裏等得到他來回援,他有時候都不禁慶幸,還好他們沒有懈怠, 給大部分人留下了一線生機。
這件事讓他一下子變得更加成熟,單薄的肩膀扛着千鈞重擔,沉甸甸血淋淋卻一聲不吭,在人前做事更加成熟穩重。
在弟弟妹妹面前,他像所有家裏的頂梁柱一樣,默默的撐起這個家。他竭盡所能的安撫他們,就是死也說不出什麽人死了變成星星的話,這個殘酷的世界不需要童話,他們只能認清事實,努力變強。在喪母之後第七天就把兩人全丢出去訓練,蘇蘇也不例外。這次大戰讓他更加認清了一個事實,打鐵還要自身硬,誰也護不了誰一輩子,一次疏忽都可能要人命。
他只會在他們練的幾乎要爬才能回來的時候變着花樣做好吃的,吃飽了好有力氣加練!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生活還得繼續。
由于這次人禍,蘇跡打算後延了搬家事宜,一來好些人傷的不輕,根本沒有辦法趕路,二來,大家心神俱傷,實在提不起搬家的興致,本來該是高高興興的事不弄成指标任務,幹脆過了這個冬天再說。
在他第二天再一次去看蘇林多時,就把這一決定說了,二叔很是贊同,随後就問起了秋天換鹽的事。
“部落現在的情形二叔也看到了,哪裏抽得出人手去換鹽。”蘇跡說。
“要是列風他們在就好了。”蘇林多嘆口氣。
蘇跡這才突然想起來自己沒有通知他們回來奔喪。
這兩天忙叨叨的,他都忘了,怎麽也沒有族人跟他提這個事!
不是大家不想提,實在是現在人們沒有那個觀念,在他們心裏,新領地那是遙遠的像是在天邊的地方,根本就沒打算過讓他們回來,再說打仗對他們那也是經歷過多回,死人再所難免,仇都報了仇,為啥還要讓他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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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蘇跡的觀念裏家人出事有條件要回去,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回去。所以被一提醒他立刻出發去通知新領地的族人,他已經做好了被埋怨被記恨的準備,畢竟要不是他把人領了出來,也許情況會不一樣也說不定。
但意外的是大家悲恸氣憤恨的要殺人,卻沒有一個出來指責于他。
他們不是不怨恨,在大部分人樸實的想法裏怨恨的對象是該死的敵人,是自己沒有在親人身邊,而不是為他們報了大仇的首領。
面對這樣的族人,蘇跡心裏頭反而不是滋味兒,半響沒有言語,只是在心裏暗暗發誓定不能讓這種事情再次發生。
族人們第二天就集體要回部落去,他們一刻鐘都待不住,恨不得立刻飛回去。
蘇跡第一次央了扶桑帶他們一起回去,他沒有辦法看族人心急如焚卻還要一步步走一個多月回去,他覺得自己必須做點什麽,不然寝食難安。
歸根究底,他還是覺得自己有錯在先。雖然他不的孔明諸葛,沒有辦法周到細致料事如神。
扶桑啥也沒說,直接大袖一揮,轉瞬間就把人弄了回來。
一時間衆人都反應不過來。
定眼一看竟然已經到了熟悉的地方,顧不得生理上的眩暈惡心就各自奔家。
然後就是朝歌炸貨店裏的蘇白幾個,都一下子卷了回來。店自然是先關門歇業幾天,只留了兩只狼在那裏看門。
他以為大家怎麽也得在家好好看顧家人,這次換鹽的事已經不準備再提,反正現在部落也不缺鹽,不如讓大家好生修養。沒想到只過了一天列風蘇白鄭天水幾個就陸續來到他家。
他們幾個明顯的就是一夜沒睡,紅通通的眼裏布滿血絲,臉色難看的很。
“幹他阿母!”列風恨恨的一拳砸在牆上,“誰都想來咬我們一口!真恨不得殺他一百遍!”
蘇白鄭天水沒說話,可神情也一樣怒火滔天,他們都有家人在這次打仗中喪身,憋得一肚子邪火,恨得想殺人,卻找不到地方發洩,因為敵人已經被血洗,想找人出氣都找不着,他們還能怎麽辦?打自己人嗎?
“首領,不能再這樣下去。我看就是我們太善了,要是當初就吧有鄒打服了,他們怎麽敢再來!是個人都想欺負我們,以後日子怎麽過!”列風咬牙切齒的說。
“還是我們太弱小,像朝歌那樣的哪個敢輕易來找茬!”蘇白在朝歌也長了不少見識,壓着心頭的悲憤,發狠的說:“定要我們有蘇部也變得那樣強大,看誰還敢跟我們打!”
“是我的疏忽。”蘇跡抿了抿嘴,“要不是我帶走了大家也許情況會不一樣。”
“首領說錯了。”鄭天水定定的看着他:“要不是你,我們在第一次跟有鄒打仗時就不知道要死傷多少族人,我們都知道你想要給族人一個長久安穩的日子,你為族裏做了多少事大家有眼都看得見,這怎麽能怪你。”
“就是,誰要是敢說一句怪話看我能饒了他!”列風斬釘截鐵的說。
“首領我們相信你,敬重你,沒有丁點兒改變。”蘇白說。
“正是。”二嬸和米爾突然過來,“啊跡,你二叔特意讓我過來跟你說,我們有蘇不怕打仗,不怕死人。讓你該幹什麽幹什麽,你的眼只需要向前看,他在背後給你撐着。”
“阿跡,日頭永遠會從東方升起,哪怕烏雲暫時遮住了,也總有晴天的時候。”米爾慈祥而堅定的說。
蘇跡感動的差點落下熱淚,他以為族人不加以指責已經是最好的結果,沒想到自己反而被安慰了,他的心熱乎乎的,整個人都為之一振。他的付出沒有白費,大家都看在眼裏,他們記得他的好,他的族人怎麽都這麽可愛呢。
相互安撫了一番後,大家說了來找他的目的,去換鹽。
其實他們很早以前就已經商量過這次換鹽的事情,要不是出了這件事,部落現在已經兵分兩路一路搬家一路換鹽了。
既然大家都有意,蘇跡自然是十萬分的贊同,這次他是去換鹽,但是拿鹽換物資,搶奪貿易主導權。
他不放心讓他們獨自去,肯定要自己領隊,部落周圍現在也沒有了什麽安全隐患,蘇跡留下列風和鄭天水看家,帶領三十多人趕着牛馬出發了。
出發前照例是在神廟祝拜,這次主導的人是米爾。其實按說應該他這個首領來,奈何他自己清楚自家的事,要是他來沖和又要沒飯吃了。
他不光不能主持,還得躲的遠遠的,沖和這次也受傷挺重,還是多讓他吃點飯吧。
這次出發他不光領着族人,還帶着弟弟妹妹一起。自從阿母走了,這兩個小的嘴上沒說怕,可眼神騙不了人,他們對他的依戀是個人都看得見,這個時候,他不能把他們單獨留在家裏。
同去的還有蘇白和東成,蘇白不必說,經商算是入了門,換鹽是商事自然是少不了他,而東成卻也是蘇跡點名要的。
自打上次大戰後,東成幾乎成了部落的隐形人,除了他老爹都沒人愛搭理他,他也自覺理虧,不愛往人前湊,自然而然的就被邊緣化,大家幾乎都忘了這個人。這次大戰他算是一雪前恥,一戰成名。
他在有鄒的事跡大家都傳開了,族人個個大拇指一挑贊這是個好小子,就是當時被鎮住的女人也改口說是個爺們。
當然,這一戰最令他們信服的還是他們首領,簡直都被神化了,一個人幹翻一大半敵人,大家親眼見到,就是一根藤杖的事,這哪是個普通人能做到的。私下裏大家都說他是小神。神廟了的是大神,他們首領是小神。
隊伍出發了,這一去就是一個多月,部落裏有人照料還好說,新領地卻是要徹底放了羊,一個有蘇人都沒有。蘇跡也是個大膽大的,幹脆提拔起來幾個幹得好的自己管自己,又拜托黃飛鸾代為照看一二。
有蘇部出事黃飛鸾也有所耳聞,上次蘇跡來去太匆忙她都沒有見到人,心裏很是替他擔心了一回。現在乍一見到蘇跡心頭莫名一驚,只是幾天不見這個少年的改變已是肉眼可見,他不說話時的樣子竟然有幾分父兄戰前身上的淩冽沉穩,威儀日盛。
不光是奴隸們有點兒戰戰噤噤,就是黃飛鸾自己都不敢再拿他當個兄弟看。
“這裏就拜托黃姑娘了。”蘇跡說。
“好說。”黃飛鸾也不推脫,滿口答應。
這次 ,他把紅珠寶寶留下來跟動物們一起守着新領地,很在正經的跟他們囑托一翻,動物們齊齊點頭,那場景黃飛鸾哪怕見多少次都一臉的羨慕,這種動物緣真不是誰都有的。
也就是這個時候,似乎還能看到他過去的樣子,但也只是這一刻罷了。
☆、再來左崖
兩個小的都是第一次出遠門, 由其是蘇蘇山都沒上過, 一出門就跟個小鳥似的叽叽喳喳問個不停, 眼裏的栖栖遑遑都被外面的新鮮事物沖淡了不少,好歹算是恢複了幾分少年人特有的活力。
蘇跡有心鍛煉他們, 讓他們跟着隊伍一起走, 并沒有因為他們年紀小就給特別優待。但也不敢練的過頭兒, 每日總有那麽一段時間讓他們騎上黑毛歇歇腳,不能把孩子累壞了。
可最後騎黑毛的也只有年紀小的蘇蘇, 蘇豐本就沉穩的臉上帶着倔強, 堅持要跟着大家夥一起走, 認真而隐忍的看着蘇跡說:“我是大人了, 大哥。”
蘇跡看他也不算是特別勉強,就拍拍他的肩膀, 沒有過多堅持。
孩子遲早有一天要長大, 他沒有辦法阻止,只能默默守護。
黑毛本來是馱着蘇跡和扶桑, 現在加了蘇蘇倒也坐的下,可扶桑就是不幹了。哪怕是她就騎半個下午,他也不跟她共乘。除了蘇跡,任何一個黃泥人扶桑看來都是蝼蟻般的存在, 誰會跟蝼蟻親近?就算是蘇跡妹妹也不行。
對他來說那點兒路程真不叫個事兒, 不過是他一擡腳的遠近,也就是他的黃泥人非要堅持跟他的族人一起走過去,不然他怎麽着也不用跟個孩子搶坐騎。
當然, 黑毛沒那麽搶手,扶桑直接招了個巨大的五彩鳥過來,兩翼一扇,山上的樹都險些讓它扇歪了。
蘇跡怎麽着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什麽科技效果沒見過,可硬是被它炫目的失了神。實在是太漂亮了,那顏色叫個鮮亮,他兩眼都不知道看哪裏好。
這是什麽鳥他不知道,反正不是鳳凰,因為沒有鳳凰标志性的長尾巴。但估計也是開了靈智的,對扶桑恭敬的就差以頭搶地了,說沒開靈智他都不能信。
這坐騎再拉風沒有了。
可是最後他也只是看看,還偷偷摸了一把,并沒有坐上去。
“為何?”扶桑明明看出來他很喜歡,為什麽不坐?
“這只鳥飛的多快?”蘇跡問。
“一日千裏。”扶桑說。
“所以不能騎,我必要跟族人一起。”蘇跡又摸了摸它的翅膀。
“讓他飛慢些就是了。”扶桑不以為意的說。
蘇跡搖頭,“再慢也比他們走的快。”
“只要你喜歡,有什麽不可以。”扶桑淡淡的說。
一股濃濃的寵溺迎面撲來,蘇跡的小心肝忍不住撲騰了兩下,被蘇的。
扶桑把他拽上鳥背,愣是讓一個高鐵跑成了自行車的速度,他都不知道這鳥兒是怎麽在空中維持平衡的,那酸爽滋味大概只有五彩鳥最清楚。
可惜它連怒都不敢怒。
哪怕是自行車的速度也已經是這隊人盡了最大的努力,尤其是蘇豐,累的腿都擡不起來也沒吭一聲,硬挺着。腳倒是沒磨破,走慣了山路的腳早就磨出了厚厚的繭子,避免了招這份兒罪。
蘇跡都看在眼裏,心裏不落忍但也沒開口,只是做飯的時候多做他愛吃的,怎麽着吃食上也不能虧嘴。
走出有蘇地盤他們就發現外面的光景比春天時可差遠了,雖然不像有鄒那樣幹巴的找不着丁點兒綠也旱的夠嗆,樹葉都早早了枯黃了。
一路走來,打獵變得不再那麽容易,往年的秋天正是獵物最肥美的時候,大大小小的獵物幾乎遍地都是,可現打獵要很當回事不說,就是打來了也個個都瘦不拉幾的沒幾兩肉,跟往常沒辦法比。好在大家自己也帶了些糧食幹糧,搭配着混個肚飽也還湊合。
當然,蘇跡不在這個行列,有扶桑在,什麽好獵物沒有?
“旱情這麽嚴重?”蘇跡手搭涼棚望着日頭,他坐的高,看的更遠,就他目力所及的範圍內,動植物全是半死不活的模樣。
“嚴重?”扶桑看在眼裏卻絲毫不覺得有什麽嚴重的,“那你是沒見過十日耀天的時候。”
“後羿射日那會兒?”
“哼!”扶桑突然冷哼,“若不是天道護着,他也配射金烏?”
“你生什麽氣?只能犯錯不能懲罰啊?”蘇跡不知道怎麽第突然就看不慣他瞧不起人的模樣,眼向上一斜,帶着絲絲的火氣,在瘦了一大圈的臉上顯得眼格外有神。
扶桑心頭一癢,忍不住低頭就親,很久沒有見他的黃泥人這般生動樣子,什麽後羿什麽金烏通通靠邊站。
蘇跡,蘇跡意思意思掙紮一下表示我在生氣就同流合污了。他也是血氣方剛的小夥,親着親着就就把絕世容顏的愛人壓在了身下。
意亂情迷中手胡亂一抓,滿手毛……
人……獸……
蘇跡滿腦門子黑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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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趕慢趕等他們到左崖城時,正好趕上換鹽日。
遠遠的就感覺氣氛不對。
高高的臺子上壘着一個個麻袋,而臺子四周是壁壘鮮明的兩方人馬,他們個個手拿武器,一方面紅耳赤憤怒的随時都能一刀砍過去,一方全副武裝長矛橫握,臉上的表情卻是輕慢。
蘇跡還注意到這次守臺子的人多了一倍不止。
“哥哥,他們要打仗!”蘇蘇扯着他的衣角,緊緊握着手裏的骨匕,神情緊張。
“沒事,不怕。”蘇跡把蘇蘇交給二弟,“看好她,別亂跑。”
“怎麽又是那個狗屁三公子?”蘇白皺起了眉頭,見多識廣的他現在很是看不上他那副小人嘴臉,也不知道這是又出什麽幺蛾子。
“是他不是更好?”蘇跡反倒一臉的興味望過去,只見那個三公子還是一身絲綢袍子,只是這回換成了白色,似乎想凹一個飄飄仙姿的造型,頭發都沒梳起來,只用一根綢帶乍起一縷在腦後,可惜油頭粉面的不像仙人倒似披麻戴孝,白瞎了一身好裝備。
還就是跟絲綢一磕到底了,不愧是絲綢男。
蘇白轉念一想,也是,反正他們是來撬客戶的,敵人越無理取鬧對他們越有利不是?嗯,撬客戶這個詞還是從蘇跡嘴裏蹦出來的,蘇白一聽就覺得有意思,太形象了有沒有。
“你們左崖不講規矩!”人群裏一個中年男人怒喝。
“我說的就是規矩。”絲綢男擡着下巴,傲慢的看在臺下的衆人。
“你們春天就漲了一成半,現在還漲,是想逼死我們啊!”望江部落的首領抖着手指着他,憤怒之極。
“就是,今年大旱,本來收成就差,你還漲價,太缺德了!”
“不想換就滾!又不是我求着你換。”絲綢男無所謂的說,“還有,別用你的髒手指着我。”
“你去死!”望江部落的衆人自然不能看着自己是頭領受辱,就見一把骨刀從空中飛插而去,絲綢男吓的腳下一哆嗦,噗呲坐在了石臺上,骨刀越過他的腦袋狠狠的砸在石臺上,發出刺耳的相撞聲。也是他命大躲的及時,不然就憑這準頭力度腦殼都能給銷掉半拉。
“你們……你們找死!”絲綢男吓得臉色慘白,他做夢都沒想到有人敢在他的地盤上他一根毫毛,又羞又怒,哆嗦着大喊:“給我打死他們!”
左崖軍迅速圍了上去。
“我看誰敢!”望江人也不是吃素的,紛紛舉起武器。
“給我打!”絲綢男色厲內荏,眼神像是淬了毒,一副非要報複回來的模樣。
火拼一觸即發。
“诶呦,這是幹什麽,都停手都停手。”一人女人突然站了出來,“大家都消消氣,三公子,看着我的面子上,消消氣,我讓他們給你陪不是。”
絲綢男像是顧忌什麽,哼了聲倒是沒再催逼着動手。
接着女人轉臉對着望江人邊說邊使眼色:“趕緊給三公子賠罪,我們是來換鹽的,又不是來打仗的,動什麽刀啊棍啊的,傷着了三公子你們大家夥兒還能囫囵個回得去?別忘了家裏老婆孩子還等着你們帶鹽回家呢。”
望江人梗着脖子不低頭,也不說話。
“七姑,你也看到了,這可不是我不給你面子。”絲綢男看他們死不賠罪,臉色更難看了。
被喚做七姑的女人一笑,“三公子,我說句公道話,也怨不得人家急眼,今年天時不好,整整三個月沒有下雨,大家收成全打了水漂,你這裏鹽還漲價,給你你急不急?”
“老天不下雨那你們去找龍王,跟我哭有什麽用?我的鹽也不是白給的。”絲綢男陰陰的說:“本來他們要是跟我跪下磕三個響頭我看着你七古的面子上就不追究了,現在,我改主意了。”
望江人緊緊的握着手裏的刀:“讓我跪下磕頭,做夢!”
“不用你磕頭,我也給七姑面子,不殺你們。”他笑笑,說不出的陰鹫:“我左崖再不換給你們望江部一粒鹽,你們就等着吧。”
望江人頓時亂了方寸。
“你不能!”他們驚慌的喊。
“我能。”絲綢男快意的看着他們,我不殺你,我會慢慢的折磨你,不換給你鹽,讓你們眼睜睜的看着族人生病倒下卻一點辦法也沒有,想想他們絕望的場景他就感覺快意。沒有鹽看你們怎麽辦!
突然,一個漢子撲騰一下跪在地上:“你殺了我吧,是我扔的刀,與部落無關。”他深深的磕在地上,腰彎成了蝦米樣,從他緊握的拳頭稍稍能透漏出無奈和憤怒。
“晚了。”絲綢男惡意滿滿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對上所有人:“誰敢把自己的鹽換給望江部,那就跟他們一起作伴吧。”
所有剛才還在喧鬧着要公平的部落全都沒了聲響,看向望江部的眼神各有不同,他們幾乎已經看到了望江部的沒落與消亡,有同情有惋惜還有暗搓搓摩拳擦掌的躍躍欲試。
世世代代都在這裏換鹽的望江部被人拿住了七寸,慢慢的彎下了他們的膝蓋和脊梁,沒有鹽部落只有死路一條,不說別的部落來攻打,就是山間的野獸他們都打不過,整個部落的生死都壓在他們幾十個人身上,他們不得不妥協。他們不能沒有鹽。
“果然是聽不懂人話,都說晚了還要跪,這是你們願意,我可什麽都沒說。”絲綢男笑的一臉假惺惺。
“三公子,你素來可是個大方人,得饒人處且饒人吧,何必置這個氣。”七姑淡淡的說。她狠狠的瞪了一眼望江人,剛才跪了不就完了,現在又跪,真是讓她又氣又恨。
“七姑,你的面子我也給了,管好你們桑柒部。”絲綢男的鐵了心要弄死望江部,誰說也沒用。
七姑沒再說話,臉色卻不怎麽好看。
“誰要換鹽趕緊,過了今天可沒人伺候了。”
☆、換鹽1
望江人憤而起身, 三十多個漢子像是被逼急了的狼, 臉憋的通紅, 眼珠子都要瞪出來。最先跪下的漢子緊緊攥着骨刀,一個向前沖就要劈上去。你不給我活路你也別活了!
周圍人趕緊抱腰的報腰, 奪刀的奪刀, 總算是攔了下來, 漢子恨恨的盯着絲綢男,眼裏的火都能燒着, 恨不得一刀劈上去了結了那個畜生!
“找死就過來。”絲綢男陰陰的笑着。
“你個……”
“閉嘴!”望江首領怒喝一聲。
漢子安靜下來, 精氣神像是瞬間被抽掉, 整個人失魂落魄的站着, 一臉死灰。
望江人雖然攔下了自己人,心裏的憋屈與惶恐卻是半分不少, 他們沒想到把臉面骨氣都砸在了地上, 膝蓋跪在地上,換來的不是解脫和解卻是嘲諷中的滅頂之災。他們握緊武器, 有那麽一瞬間都想拼了拉倒。
左崖軍緊緊的盯着不安分的望江人,只要他們稍有異動屠刀絕對會一斬而下,毫不容情。
望江部的情形不好,其他部落也好不到哪裏去, 任人宰割的滋味不是那麽好受, 十來個小部落恨的咬牙切齒卻沒有一點辦法,跟望江部一樣,他們的七寸也一樣被左崖城拿在手裏, 敢動手,剛剛的望江部就是他們的前車之鑒。
鹽價實在是太高了,他們傾整個部落之力都沒有辦法填上這個窟窿,一時間進退維谷,滿心的為難。
“三公子,我們與左崖城交換了這麽多年,可從來沒有這樣的價。”
“現在有了。”絲綢男傲慢的說:“要換就換,不換閃開。”
“請左崖首領過來來,我們要當面說話。”
“城主也是你想見就見的?”絲綢男嗤笑。
“我們的部落是小,可也不是你們的奴隸,這麽幹也太過分!”
“要左崖首領出來,當初你阿父定的價到你這裏三改兩改,我們還活不活。”
“上次漲價就已經讓我們吃不消,現在還漲,你就不怕撐死!”
幾個部落首領紛紛說話。
“看來你們今天的都不想換了。”絲綢男被說的臉色難看的要命,大聲下令:“都給我搬回去,今年不換了!”
“三公子……”七姑趕緊攔,絲綢男一把推開她,理都不理。
今年不換了?什麽意思?威脅他們?在場的部落炸了,拼着死擋在抗鹽袋的隊伍前。
“攔住他們!”絲綢男厲喝。
兩倍于他們的左崖軍壓了上來,刀尖鋒利的閃着冷光。
換鹽部落迫于壓力,不甘不願的退開。
這可真是個神助攻,蘇跡就盼着這家夥再作死作的狠一點。
眼看着一袋袋的鹽又被抗進了城門,來換鹽的人一個比一個臉黑。
他們緊握着刀柄,想攔卻根本攔不住。他們十來個部落總共加起來也不過三百多人,左崖來看鹽的是他們兩倍人還多,更別說他還背靠左崖城,敢攔,那就是找死。
在最外圍的有蘇部看了個整場,他們簡直都要慶幸死了,臉上不由了露出相來,看他們首領的眼神那叫個崇拜,首領是不是早料到有這麽一天,簡直太幸運了有沒有。
還好我們有鹽,不用受那鳥氣。他們幾乎同時那麽想。
“左崖也太欺負人了!”蘇白滿臉的氣憤。
“他們可真敢要價,怎麽不去搶!”
“就該一刀宰了那家夥!”東成冷冷的說。
“真宰了誰也別想活着回去。”
“麻蛋!窩囊!”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論,雖然也氣憤難平,但總歸是局外人,透着股站着說話不腰疼的意思,很是令人側目。
“行了,該幹什麽幹什麽去,我們的屋子還沒收拾,晚上準備睡哪?牲口趕緊卸了,也讓它們歇歇腳。”蘇跡把人打發走,省的沒事找事。
蘇白沒有走,在他身邊小聲說:“首領,我們現在正好賣鹽。”這機會多好,你左崖不賣我賣!
來這裏賣鹽的事并不是每個人都知道,蘇跡只告訴了身邊的幾個人,牛馬身上馱的依舊是過去的陶器等貨物,還加了一部分大醬,鹽是一粒都沒有。這是出于保密考慮,他們部落的實力還遠遠敵不過左崖,自然是要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
“再等等。”蘇跡淡淡的說。
等?都這時候了還等什麽?蘇白不明白,但也沒出聲質疑,循着他的目光繼續看。
就見那些大大小小的首領紛紛決定要到左崖城裏問個清楚,一行十多個人氣勢洶洶的去往了城門口方向。
被喚做七姑的女人咬咬牙,一跺腳也跟了上去。唯一沒有參與的就是被排除在外的望江部。
“哥哥,那個人在哭。”蘇蘇不知啥時候又跑到他身邊,指着不遠處的青年漢子說。
蘇跡沒管那個人,反而摸着她的頭問:“剛才你怕不怕?”
蘇蘇搖頭,亮出手裏的骨匕,“蘇蘇不怕打架,我也有刀。”
“好孩子。”蘇跡誇獎一句,領着她朝着部落的屋子走去,走之前沖着蘇白一擡下巴眼神一撩,命令下達。蘇白突然間像的打通了任督二脈,剎那間對首領的意思心領神會。
“大嘴兄弟。”蘇白三步兩步走到暗暗抹眼淚的青年漢子身邊。
“阿白。”漢子紅着眼,“你怎麽還敢跟我說話?會連累你,快走快走。”說着就把他往旁邊趕。
“說啥呢!什麽連累不連累,我要是怕就不找你!”蘇白根本不走,還一把抱住他的肩膀,“要是我,我也剁了那個混蛋!”
“好兄弟!”漢子咧咧嘴,想做個笑模樣卻笑的比哭還難看,“我們怕是最後一次見面了,以後再也見不了你。”
“瞎說什麽!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蘇白大力的拍拍他的背,在他耳邊悄悄的說,“我們首領能弄到鹽。”
“真的?”漢子一喜。
“騙你做什麽。”
“可是你們首領能換給我們?左崖說了誰敢幫我們也不給他們鹽……”漢子憂心忡忡道。
“我們首領最是看不慣左崖的做派,尤其是那個三公子,什麽玩意兒!再說了咱們兩部落什麽關系,老首領跟你們首領就是好兄弟,現在怎麽能看着你們被刁難,放心吧,首領肯定會幫你們。”蘇白一臉認真,無師自通首領吹。
“那可好,那可好。”漢子喜的不能自抑,這比及時雨還要及時雨,他感動的都要哭了。
蘇白再次拍拍他,“晚上讓你們首領到我們部來,悄悄的不要聲張。”
兩人聊了沒一會兒,就見去讨公道的部落一個個喜氣洋洋的回來。
“我就說左崖首領不能夠,果然就是那個老三搞鬼!”
“只漲兩成他非提成三成,什麽玩意兒!”
“就是,缺德玩意兒!要不是咱們找進城,還不得讓他給坑死!”
“兩成也不少了,實在是貴。”
“那有什麽辦法?知足吧。”
“要說還是老城主厚道,可惜人沒了。”
“唉,不說了,準備準備看看明天能換多少鹽吧,本來還想換兩匹布,現在是怕是換不成了。”
幾個部落你一言我一語,說了一會就各自散了。
蘇白聽着直皺眉,首領就讓等這個?
幾個部落人路過望江部旁邊時,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繞了過去。
他們都自顧不暇哪裏有能力再去兜攬麻煩,城主都發話說不換鹽給望江部落,還要驅逐他們,還是遠着些吧。
還是七姑于心不忍,事先給他們提了個醒。
果然,沒一會兒望江部就接到了左崖的驅逐令,讓他們馬上離開左崖領地,左崖城不歡迎他們。
☆、吊打
話說望江部突然被一隊甲兵驅逐, 三十多號人一下子惱了。自打這自由集市形成以來, 就沒有過趕人走的先例, 這他娘的也太欺負人了!
“左崖部!我跟你拼了!”血氣方剛的大男人已經憋了一肚子的火,再被這一挑釁, 真是菩薩都得給氣出個好歹, 抄起刀子就幹起來。
趾高氣昂的左崖部沒想到他們還敢反抗, 硬生生被這漢子砍個正着,雙方立馬二話不說開打。
“老母的!誰砍老子!”打着打着也不知道誰的刀飛了出去, 砍在不遠處伍梯部落人身上, 砍出好大一個血口子。
伍梯部落哪會吃這種虧, 抄刀子就幹。
緊接着看熱鬧的費舟部落被人絆倒, 踩踏哀嚎頓起,同族上去拉扯, 很快也被卷了進去。戰場圈越來越大, 太過突然的戰鬥把本就混在一起的人群圈卷在一處,不是這個被誤傷, 就是那個被拉去助拳,好些人還裹亂放黑拳報複左崖,一時間場面亂做一團。
蘇跡約束着族人站在角落,由于他們來的晚, 被安排在最邊上的破屋子裏, 反倒是躲開了這場無妄之災。
同樣做壁上觀的還有以七姑為首的桑柒部落。
蘇跡讓大家不要摻和,手裏把玩兒着扶桑剛給他的藤杖,藤葉輕輕撓過他的掌心, 像一個在撒嬌的娃娃,乖順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