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親吻
此時的林府一片祥和。
林業到北院時,常姨娘的門開着,門口鮮花錦簇,她坐在廳裏正在刺繡,臉色帶着和悅的淡笑,那種常伴她左右的沉重壓抑感竟然消失大半。
他有多久沒見母親這樣高興平和的樣子了?
很多很多年了,幾乎從沒見過。
當他邁步進入屋子,常姨娘才聽到聲響反應過來,看到自己很少能見到的兒子,喜上眉梢的站起身:“業兒來了,快上茶,用過飯沒有,和娘一起?”
“不必麻煩,我已用過。”林業端坐,面容冷峻的回道。
他自進入禦林軍後手有歸家的時候,常姨娘知道多半是林正則勸他來的,心中更加欣喜,只覺得日子順遂極了:“業兒你可回來了,以後就在家裏住吧,你也知道如今這府裏多了人,不比從前,前些日子你父親還斥責了我,娘心裏委屈死了,你要是回來,也能給娘點底氣不是。”她指的自然是蕙娘他們。
林業早已料中常姨娘會勸他歸家,只是他始終過不了心底那道坎:“父親疼愛母親,怎會給您委屈受,何況我見您神采奕奕,并無難過,還是不要折騰了。”
“那是我有本事,”常姨娘眼底閃過一絲得色,喜滋滋的和她的兒子分享:“蕙娘不足為懼,就是她生的那個小蹄子整天蹦跶,這下好了,再沒人能擾我了。”
林業從她話中聽出不對,皺眉問道:“什麽意思?”
常姨娘粲然一笑,臉上竟有種滿足的欣慰,燦爛到晃眼,似乎是即将實現畢生願望一般,她抿了抿薄薄的嘴唇,長嘆一聲:“業兒,沒多久,你就會是林府的嫡子了,我們母子……再也不用受別人的白眼了。”說到後面,她竟有幾分哽咽。
林業滿心疑惑,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升起:“嫡子,怎麽可能,林懷瑾才是父親的親生嫡長子,這是不争的事實,娘你何必執着這點,我早同你說過,名分上的事我不在意……”
“那你的婚事呢!長子未娶,你這個做弟弟的永遠不能娶人,舒家姑娘快十四了,你等得起,人家姑娘耗得起嘛!”
常姨娘高喝,說中林業的心事,他詫然臉色沉重起來,緩緩開口:“即便如此,也無辦法。”他掀了掀眼皮,詫異地看着欣喜的常姨娘,疑道:“難道你為林懷瑾選中了人家?”
“我哪裏會為他費心事,他自己母親都不上心,我就是選好人家,他也未必肯,不過業兒倒是說中一部分,我為她妹妹選了一個。”
林業愣了一愣,眼前似乎浮現出那晚闖入父親房中明豔桀骜的少女,他記得林琅也才十四歲,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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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業嚴肅起來,濃眉一皺:“娘你到底做了什麽?”
常姨娘呵呵一樂,眼底浮現出陰毒的得意,薄唇一翻,吐出毒霧一樣的話語:“我讓你父親将她送給晉陽候了,既趕走了她,又能助你父親,這下府裏就和從前一樣了,業兒,你也搬回來吧。”
常姨娘笑意盈盈,林業瞠目結舌的望着她,心頭巨震。
晉陽候?
那個身份顯赫、耽于美色、玩弄女人的晉陽候。
他不忍的閉了閉眼,不願去想有過一面之緣的林琅如今落入怎樣的慘境,雖只見過一次,可他覺得以她的性格,更不像是巧言媚色的女子。
何況無論如何,那也算是他的妹妹,林業壓抑着怒意問道:“娘,同為女子,你怎能将她送給晉陽候,此事已多久了?”
常姨娘見林業并不歡喜,反而質問起她來神情微微一滞,她站起身,幹瘦的手捧住他的頭,緊盯着他的眼睛低聲道:“娘做這些都是為了你啊,林琅沒了,林懷瑾一定會回府,只要他住進來,娘有的是辦法,只要他消失,嫡子之位不就是你的了嗎,業兒。”
林業怔怔的看着近似瘋魔的常姨娘,心頭的沉重感再次浮現,深深地壓住他,他神色不忍,終究還是開口說:“娘,我早說了,我不要嫡子之位,我知道父親曾答應你生下兒子就扶你上位,可大哥死了,後來才有的我,我不是他,我再說一次,我不想要那個位置。”
他疲倦的挪下常姨娘的手,高大的身軀站起,眉宇間盡是疲憊之色,“不要一錯再錯下去了。”
他轉身要離去。
常姨娘突然尖叫一聲:“你回來!”
林業只頓了一頓,依舊決然邁步出去,他還要盡快去通知林懷瑾這件事。
“你回來,你走了就不要再來!”常姨娘尖利的嗓音嚎着,見林業真的走了,身子像是被抽幹了力氣,頹然坐到椅上,身旁的丫鬟去扶,卻被她推到一旁,她急促的喘氣,嘴裏嘟囔着:“若是我的大兒子活着,他絕不會這樣的,你為什麽不懂我呢,我做了這麽多,還不是為了你……”
“我的兒子,老爺你答應過的,我的大兒子都死了,為什麽你還食言……”
“都是因為蕙娘!”
“她死了就好了,死了,我……就是夫人了。”
屋內,癫狂的常姨娘細聲低語,桀桀的笑聲漸漸傳來,連屋檐上的鳥兒都被驚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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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
聽聞沈連卿到來的林琅心頭巨震,燃起獲救希望的同時,又有些惶恐不安的不願讓他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她穿的如此豔麗,又被人打扮成這樣的妝容,被他瞧見會不會多想什麽?
他會認為自己已經被污了嗎?
一瞬間林琅心頭聚起了千頭萬緒的想法,可都比不過那人到來時帶給她的感受。
當一身貴氣俊雅如仙的男人走入廳中時,林琅剎那間覺得什麽都不怕了。
傳說中暴戾陰狠的太子,随時能暴起飲血的白狼,自己漂泊不定的命運,這一切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通通被忘卻,她的眼裏心中只有朝她踏步而來的男子。
沈連卿走到林琅面前,一只手端起她的臉,見林琅神色恍惚,他的眉宇間浮起一小片褶皺,随後将她從椅子上扶起,林琅渾身無力,甚至沒能站穩靠向他的懷裏,沈連卿一陣心疼,眼眸暗了暗。
他甚至都未曾向太子行禮,臉上常年挂着的笑如同融雪般消弭,只冷淡無比地道一句:“人我帶走了。”
高殷不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聲音聽不出絲毫情緒,卻不怒自威:“你當這裏是什麽地方,想來便來,想走便走?”
沈連卿回首,眼睛一眯,冰霜含風襲來,他冷聲回:“待我送走她,會再拜見殿下。”
高殷唇角一彎,輕擡下巴,示意他可以滾了。
倒是林琅的反應令高殷略有意外,她突然轉身,朝高殷莊重誠摯的行禮:“今日多謝太子殿下。”他将自己從晉陽候府裏帶出來,無論如何,也是救了她的清白。
“不客氣的,”高殷站了起來,走到兩人身前,在沈連卿的冷眼下不知從哪裏拿出一只繁複華麗的金釵來,竟主動伸手插入林琅的發間,語氣很溫柔的道:“和你聊天很愉快,下次繼續哦。”
林琅嘴唇一抖,不勝惶恐的福身低頭,“殿下過譽了。”
沈連卿在一旁冷聲開口:“有勞殿下,不必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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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連卿帶着林琅走出森然的大廳,穿過繁花似錦的府中,到了太子府外,那裏已有馬車等待。
前面站着一個圓臉的少年,正是季明,見到沈連卿與林琅,他激動地喊道:“王爺、林小姐,你們總算出來了,”他見到林琅極為興奮,不住的說着:“好久不見了啊林小姐,哎,林小姐你臉色好差,是病了嗎?要不要到我們王府找大夫看看?”
沈連卿沉着臉,道:“季明。”
“哎,王爺,我在呢。”他如同小狗一樣熱情的迎到沈連卿面前。
他家王爺賞給他兩個冷冰冰的字:“閉嘴。”
“……哦。”沈連卿平時的确容得他大呼小叫的沒上沒下,可季明也是會看臉色的,見沈連卿臉色沉重,自然老實的閉了嘴,乖乖退到一旁。
沈連卿将林琅扶上車。
他囑咐道:“事情我打點好了,季明送你回去,對外你只需說今日是赴宴,切不要提起晉陽候。”
他覺得手心濕潤,張開一看,雪白的掌心竟然有一片鮮紅,顯然并不來自于他。
沈連卿眉頭一皺,倏然抓過林琅的左手,林琅惶惶不安,意識還未清晰,任由他抓着,他有力的手指動作溫柔的掰開她的掌心,她的手心已經被緊緊攥住的金釵刺破了。
沈連卿眸光一動,豁然擡頭看向林琅。
她竟然動了這個念頭。
他從懷裏抽出布帕将林琅的手包住,見林琅疼痛的蹙眉,小心翼翼地問道:“會不會疼?”
林琅先點點頭,而後又搖頭,輕聲開口解釋:“忘、忘了。”
他憐惜的合住她的五指,念道:“以後不準這樣。”
林琅惶惶點頭,其實她還沒弄明白事情始末,他又怎麽會突然出現。
他突然開口:“我還要去見太子,時間有限,不能送你回去,季明會到你回家,不用擔心。”
他說起這些時神情語氣都十分溫柔,憐惜的好像在對待一個受驚的小動物。
林琅心頭湧着複雜情緒,想開口說什麽,又不知道說什麽,見他要轉身走了,才磕磕巴巴的問了句:“你、你怎麽會來這兒呢?”
沈連卿見林琅眼底恐懼未散,一臉懵懂又難得的帶了點傻氣,心覺可愛,單手摸了摸她的臉頰,若是以往林琅哪裏會這樣乖順,不過如今,她怕是連這個都沒發覺的,到底是将情緒克制到何等地步,才會變成這樣呢。
難得的收了戲谑的心思,沈連卿柔了眸光,低聲回:“怕你出事啊,我來的還算及時嗎。”
林琅癡癡地望着他,想點頭,可心底又實在委屈,難過與開心同時襲來,可她又真的怕,一瞬間眼睛泛紅。
被自己的親生父親送人,母親的生命被威脅,難過、憤怒、屈辱這些情緒都被進入未知的府邸的恐懼蓋住了,她被強迫換衣,又扮作了一副奇怪的妝容,她自己都不認得自己的樣子了,也不知道會面臨什麽樣的命運。
然後……被傳說中可怕的殺人狂帶走了。
那殺人狂身下竟然還有頭狼,那是會殺人飲血的狼啊,就趴在她幾步遠的地方,她好怕自己一句話說不好,太子就會讓那頭狼吃了自己。
還好他來了。
她想都不敢想的,他來了,他終于來了。
她想說,其實,她一直想來救她的人,就是他,然後他真的來了。
林琅一時凝噎,默默地望着沈連卿。
美人欲泣,淚水盈睫。
紅唇輕顫,欲語還休。
不遠處突然有異聲,沈連卿微微側耳,下一刻掀開車簾動作迅疾的跳上了車,在林琅驚詫的目光中,他突然俯身,輕輕地,含住了她的唇。
車簾在風中緩而落下,遮住了剎那春光。
作者有話要說: 端王真是趁人之“危”各種吃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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