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李代桃僵
池媽啼笑皆非,這孩子!讓她改改那臭脾氣她不聽,讓她以後對妹妹好點她今天變本加厲罵得更狠了,倒是把這句話記得一字不差。
那扇門仍是緊緊地閉着,林海想着家中的父母還等着他們開席,低聲下氣地苦苦哀求:“鳳凰,這手表就算現在馬上去縣城也晚了,而且也不知道百貨公司有沒有的賣,我真的求你了,要不我給你跪下!”
林海膝蓋剛要着地卻被突然出現的地瓜拉住了:“大海,男兒膝下有黃金,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能輕易下跪!鳳凰不願意出來咱們想辦法讓她出來就是了,要不咱們幾個把門板卸了找條麻繩捆了強押她去林家拜天地!”
池媽第一個反對:“不行!這讓左鄰右舍看到還以為鳳凰神經病了!”
地瓜沒好氣地看了一眼池媽:“她現在這副樣子不是神經病是什麽?!”
鳳凰本想借林海下跪借坡下驢出門,沒想到被老二破壞,尖聲叫道:“老二你敢!你個殺千刀的,你也不想想當初你追喬蘭是誰幫你出了金镯子的主意,要不是我來這一手,你就打光棍吧你!”
“嘿,我沒臉提那事兒,你倒有臉提,事後蘭兒都跟我說了,她根本不在乎我有沒有金镯子,就算我沒有金镯子她也心甘情願地嫁我,因為她愛的是我這個人,她唯一在意的是我欺騙了她!我比大海有福,雖然我不如他生的好看,但我卻有個對我不離不棄的妻子!”地瓜铿锵有力的一番話,說得人群中的喬蘭粉面飛紅。
鳳凰聽完這番話倒被鎮住了,沉默了半晌,忽然聽到窗外有動靜!一打開窗之間林海就站在窗外!她的房間可是在二樓啊,因為樓下搭了一個鐵棚,林海要從池家二樓的一個窗戶翻到鐵棚上再爬到鳳凰的窗前。
而這時候院子裏的糯米還啥事都不知道,傻呵呵地想着晚上能吃到什麽好吃的,突然被人一把猛拽直往樓上跑,看不容易看清那人是高粱,糯米叫道:“怎麽了?”
高粱叫道:“出大事了!”然後拉着她一路狂奔。
鳳凰驚詫氣惱地對着窗外的林海,聽到門外傳來糯米的聲音:“姐,是真的,林河昨晚給我看過了那塊表,是海鷗牌的,你快出來,有什麽事等過了今天再說好嗎?”
鳳凰氣不打一處來:“你給我滾!我的事不用你管!狗生囡!”
池爸聽到氣瘋了,“狗生囡”這句髒話從自己嘴裏罵和從鳳凰嘴裏罵完全是兩種語境,他咬牙切齒地說:“不用再勸她了,她根本是無藥可救!大海,今天是我們老池家對不住你,我現在就去林家負荊請罪,這樁婚事就此作罷!你年輕有為又生得這麽好,大把姑娘随你挑,把你配給那個潑婦實在辱沒了你!”
鳳凰聽到像是發了狂,說時遲那時快,她順手抄起糯米的“魚缸”朝林海砸去,那本是一只玻璃罐頭瓶子,糯米放了幾尾蝌蚪進去,本來鳳凰是決不允許的,可因為要結婚心情大好所以默許了。
瓶子砸碎了,濺了他一身水,飛濺的玻璃片從林海手背上擦過,他身子晃了晃,險些從鐵棚上摔下去,好在他在部隊鍛煉過,身子很敏捷,在另一扇窗子裏衆人的驚呼聲和勸說聲中,他看了看血涔涔的手背,苦笑了下,翻了窗子回去。
喬蘭叫道:“誰有手帕?糯米,你有手帕吧,幫你姐夫包紮一下。”
林海擺了擺手:“沒什麽。”
糯米卻仍是拿出手帕,幫他包了起來,還打了個好看的蝴蝶結。
大龍不愧是鳳凰的孿生弟弟,馬上為她出頭:“爸,姐只是一時想不開,她和媽一樣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越罵她她越不從你,咱們再好好哄哄她吧!”
池爸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還哄!那個狗東西已經慣得比祖宗還大,得了,這門親事我不管了,你們愛咋樣咋樣!我眼不見心不煩!”說着搖着頭遠去。
池媽對着他的背影罵道:“你個死鬼,這麽一個爛攤子丢給我,自己倒逍遙快活當甩手掌櫃了!”
林海麻木地看了看手表,時間真的要來不及了!想到他好不容易請的婚假,父母的期盼,兩家的交情,踏親那日的為難,東拼西湊求爺爺告奶奶借的彩禮錢,他的眼前模糊了,咬着牙挺過一關又一關,最終仍是功虧一篑。
他活了二十五歲從沒遇到過這麽棘手的事,這輩子第一次遇到如此令他無所适從的事,在部隊可以說什麽樣的人都見過,可畢竟大家都是男人,軟的不行大不了來硬的,可鳳凰,她真可謂是蒸不爛、煮不熟、槌不扁、炒不爆、響當當一粒銅豌豆。
這才是結婚當天就鬧得不可開交,以後還有漫長數十年婚姻生活,讓他怎麽過呢?
糯米手心直冒汗,真不知這個爛攤子要怎麽收拾才好,上輩子根本沒有手表這茬事啊,雖然知道鳳凰脾氣不好,但絕沒想到她連結婚當天都敢鬧得天翻地覆,她不是很喜歡林海嗎?這麽多人勸着都不聽,這不是拿婚姻大事當兒戲嗎?
她并不是覺得林家一點錯都沒有,借電視家具,丢失手表,這些事是林家有錯在先,可人家道歉也道過了,保證也下過了,林海還差點跪下,而且的确是事出有因,與其在這發脾氣,不如先陪他度過這個難關,等過了今天再和和氣氣地談條件,不僅自己沒吃虧,還得了個識大體的名兒,更收了林海的心。
糯米的舅媽,也就是媒人也急了,當時做媒人不像現在還能收謝媒錢,但辦喜事的人家也會給媒人一些謝禮,君子有成人之美,作為媒人總是希望新人能好好過日子,更何況鳳凰這姑娘太姥姥不親舅舅不愛了,家裏三姑六婆就沒個喜歡她的,統統巴不得把這個禍害跟洗腳水似的潑出門去,舅媽看着鬧得這麽大,池爸也撒手不管了,怕是事情要黃了。
于是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悄悄地拉過池媽:“月平,你看這事兒怕是要談崩了,鳳凰這孩子我從小看着她長大,剛才建設說要取消婚事她發這麽大脾氣,可見她還是想和大海好,就是沒個臺階下抹不開面子,要是咱們做長輩的袖手旁觀,任她胡鬧糊裏糊塗地黃了這樁婚事,只怕她氣消了後悔莫及哪。”
池媽也很不滿鳳凰今天的行為,恨不得也一走了之,可女兒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哪,爹不管娘總得管啊:“誰說不是哪,可這孩子太好面子了,大海嘴巴都說幹了,差點跪下了,這還挂了彩,可她還是不依不饒,再拖下去天都要黑了!”
舅媽說:“鳳凰的脾氣別人不曉得,你還不曉得?越勸越來勁哪,要不我看這樣,今天就讓糯米替她去林家成了這門親事,先把今天的事情圓過去再說!”
池媽還沒反應,在一旁聽着的舅舅急了:“讓糯米去?出的什麽馊主意,不行不行!幾年前花浃村裏出的事你忘了!姐姐代替妹妹出嫁,結果呢,姐姐跟妹夫鑽一個被窩裏去了!”
這種事是很容易出事的,尤其在九十年代的農村,民風還非常保守,一般男女都是相親認識,婚前幾乎沒什麽親密接觸,最多就是拉拉手,沒什麽感情基礎,結婚的目的只是找個人一起過日子,在這樣的前提下找人替嫁實在是步險棋。
池媽駁道:“那是有人盜親說女方以前流過孩子,男方這才滅了燈,咱們鳳凰清清白白的黃花閨女,除了脾氣差點啥不比他強啊,林海是在氣頭上哪,人家是在省城部隊當幹部的,什麽大世面沒見過,我看他對鳳凰有時也是淡淡的,咋能瞧得上小四丫頭?從小到大人都追着鳳凰跑,啥時候聽說小四丫頭有人追啊,而且年齡也不配哪,再說糯米這連那事兒都還沒來呢,她能成什麽氣候哪!要真出事兒,我腦袋剁下來擱地板上!這事兒我做主了,就這麽辦!”
舅舅舅媽聽她分析得頭頭是道,想想好像也是那麽個理,于是舅媽拉過林海和他商量,本來以為林海會不肯,畢竟男人都有虛榮心嘛,那麽漂亮精神的新娘子換成糯米這瘦不拉幾的豆芽菜,換誰誰都不情願,可林海只是愣了下,馬上答應了,想必真是病急亂投醫了。
反而是糯米倒費了她好一番口舌,她仍是別別扭扭的:“舅媽,這樣不行哪。”
舅媽勸道:“咋不行啦,啥事都不用你幹,陪你姐夫敬完酒就回來了,就跟你平時去林家做客沒差,救急如救火啊!”
“可鄰居們都認識我,萬一有人問起來怎麽辦?”
“問起來就說...就說...”舅媽也編不下去了。
池媽見糯米怎麽也不肯,差點一巴掌招呼她臉上了:“你管別人怎麽問,你死活不承認,別人還能打你不成哪,你個死丫頭,要你辦這麽點事都不肯,我白養你了!”說完習慣性地脫下一只鞋子要打她。
結果她的鞋子還沒碰到糯米就被林海攔住了:“大媽,我想跟糯米談談。”他的語氣淡漠而疏離,讓池媽頗有距離感,她稍稍遲疑糯米已經被林海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