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拽拽的那個小子
李南就是這樣一個人,走路弓着背,縮着肩,總是穿着一雙很破舊的運動鞋。他和別人說話時也是一副唯唯諾諾,沒有自信的模樣,考試成績也很普通。
他的家裏沒有很好的條件,父親早逝,所以他總是穿着親戚朋友家送來的舊衣服。雖然他每次都會把衣服很用力地刷幹淨,但依舊看起來還是髒髒的。就像是每個人童年裏帶出來的想法一樣,邋裏邋遢的小孩總是沒有朋友。
他在人群中,總是看起來特別孤獨,所以他用學習來掩蓋他的孤獨。但,或許是缺少了一種叫天賦的東西,他離一個成績優異的好學生還是差了很長一段距離。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沒有同學願意和他一起玩,就算是在食堂吃飯也是孤單一人。他就像是一個臺風的風眼,四周喧嚣,卻始終離他保持一段距離。
然後,有幾個調皮的同學會開始欺負他,但他始終一聲不吭,默默忍受。所以從一開始的辱罵到後來演變成了動手。
有段時間李南每天上課時幾乎臉上都會帶着傷,老師詢問他臉上的傷是怎麽來的,他也什麽都不說,成績也是一落千丈,在班裏排上了倒數。
施暴者的暴戾,受害者的忍受,旁觀者的冷漠,最終,他選擇在家裏用一把剪刀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那個十八歲的少年,就像是一朵還沒來得及開放的花朵,就這樣被無情地折下。
沒有兇手,所以大家都是兇手。
但,莫桑一定不是。在李南被欺負的時候,她出手相助過,甚至被推倒在地,然後被人狠狠地用書砸了頭。不過這一切并不是因為她同情心的泛濫,也不是莫桑多有正義感。她從來沒有注意到過李南這一號人,只是突然有一次,那些人打罵李南時,他們罵了李南是“沒爹養的種”。
而那天是莫桑父親去世一周年的日子。
事後李南也沒有對莫桑表示感謝,當然莫桑也并不需要。那個時候,與其說是在幫李南,她更像是在幫自己。
就像是海嘯過後的風平浪靜,學校裏的一些不良風氣好了不少。但,只要再吹吹風,海面上還是很容易掀起千斤巨瀾。
今天輪到了莫桑和寧願做值日。莫桑拿着黑板擦有一搭沒一搭地擦着寫滿各種化學方程式的黑板。
寧願匆忙地理了書包,對着莫桑道:“莫桑,來不及了我要先走了,今天奶奶來我家,我媽讓我早點回去,剩下的辛苦你了。”
還不等莫桑回應,寧願就背着書包跑出了教室。
莫桑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擦着已經被擦的一點粉塵都沒有的黑板。反正也無所謂,她也不想回家,自從父親去世了之後,媽媽像是變了,變的不再溫柔。
有的時候會為了五毛錢和一個賣菜的小販吵得面紅耳赤,甚至會粗着嗓子肆無忌憚地和婆婆吵架。大家都變得有些讨厭媽媽,莫桑也是。
莫桑走的時候學校裏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個別留校生還在操場上打籃球。或許是少了一些會經常去看球,準确地說是去看帥哥的學妹,男生們打球似乎也少了一絲興致。
莫桑慢騰騰地走着,想着這幾天的事。她已經回到高一時光一個星期了,卻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但她見到學校裏的個別幾張面孔還是會發顫,她記不大起來以前那些事了,只知道自己一直在恐懼,在害怕。
莫桑突然好像聽到身後有什麽東西劃破空氣的聲音,還來不及回頭,自己的後腦勺就已經被一個不明物體砸中。莫桑就這樣趴着臉朝地倒在了地上。
一個清朗中又帶着一絲不羁的嗓音在頭頂響起,“喂,你怎麽樣,死了麽?”
莫桑艱難地擡起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白色球鞋。慢慢擡頭往上,纖細卻肌肉飽滿的小腿,沒有什麽腿毛,十分白皙。然後是一整套整潔的運動服,再往上,就是一張臉上帶着絲不屑神情的俊秀臉龐。
莫桑晃了晃腦袋,這個人,不是陳良醫生麽?只是,他的容貌比陳良醫生多了一分稚氣。
那個人見莫桑迷糊的樣子皺了皺眉,然後嗤笑了一聲,“怎麽了,傻了。”
他的手裏還拿着一個籃球,用食指不停地轉動着。
莫桑定了定神,看來他手中的籃球就是剛才砸她的“兇器”,那這個人一定就是“罪魁禍首”無疑。最近也不知道自己倒了什麽黴,和籃球犯沖,看來得找算命先生算一卦,或者回家沐浴淨身下才行。
莫桑從地上狼狽地爬了起來,這個人,砸到人還那麽嚣張,以前的小孩還真是無法無天。
莫桑學着那個男生地口吻問道:“剛才是你砸了我麽?”
男生似乎對自己的行為沒有一絲愧疚,反而教育起了莫桑,“是啊,你以後走路看着點,不知道放了學操場是我們籃球社的地盤啊?”
莫桑怒極反笑,沖上前去一把奪過男生手裏的籃球。那個男生似乎沒有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籃球直接被她搶過,然後被她丢出去老遠,還一路滾,滾到了操場最邊緣處。
男生瞪着眼,看着莫桑。莫桑突然走了神,這個男生的眼睛真漂亮,比女孩子的還漂亮。雖然是個陳良一模一樣的容顏,但他的眼神更有神。
不過下一秒,莫桑的這個思想就徹底被杜絕了,她的馬尾辮就這樣被這個幾乎高出她一個頭的男生拽在了手中。莫桑因為痛,只能踮着腳,雙手胡亂抓着。
“死女人,我今天就要讓你見識見識我藤雲中學第一老大陳奂的厲害。”男生咬牙切齒地說着。
莫桑自然也不是好惹的主,用長指甲對他俊秀的臉龐抓、撓、摳。
兩個人扭打在一起,誰都讨不了好。
“你們兩個人幹什麽呢?”
熟悉的聲音響起,沒錯,就是那個傳說中的教導主任,到了三十五歲仍然沒有結婚的彪悍女人。
五分鐘後,莫桑頂着雞窩頭,陳奂帶着滿是血痕的臉,兩人就像是待審訊的罪犯一樣低着頭,站在了教導處。
“你們兩個,心目中還有沒有校規,還有沒有把老師放在眼裏。你們父母是怎麽教你們的,當衆打架鬥毆,目無法紀,你們當學校是什麽地方,如果要打架就出去打,別在這裏敗壞學校風氣......”
劉英一口氣說了很多,幾乎快把這次打架事件說成了一個對社會存在毀滅性的滔天大罪。
莫桑自動屏蔽能力強,只當沒聽見。陳奂可就難熬了,站在那兒一下抖抖腿,一下撓撓頭。
作為一個優秀嚴謹的教導處主任,劉英自然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批評學生不良習慣的機會,“陳奂,你幹什麽,聽我教育很不耐煩麽?如果是,那你就把你爸媽叫來。”
陳奂作為一個教導處的“常客”,劉英自然也了解他的弱點。這個陳奂平時天不怕地不怕,見了父母卻是一副低眉順耳的模樣。
陳奂聽到這兒立馬換上了一副像是禱告時才有的虔誠神情,“老師,我錯了!”
劉英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但還是忍不住又叨了幾句,“你看看人家女孩子,都被你欺負成什麽樣了,你還是男孩子呢,一點都沒有男孩該有的風度。還不快跟人家道歉。”
劉英說到着兒,莫桑還裝模作樣地哽咽了幾聲,“老師,沒有關系的,我也有責任,我不應該和陳奂同學打架。”
劉英見莫桑一副懊悔不已知錯就改的模樣對陳奂更是惱了,“你看看你,你還不如個女孩呢,快道歉!”
陳奂嘴角抽搐,她就看見莫桑受欺負就沒看見自己臉上的血痕麽?看來女人都是這樣,在一定時候都是會選擇站在同類這邊的。
陳奂抿了抿嘴,對着莫桑說道:“莫桑同學,對不起,以後希望你不計前嫌,多多指教!”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陳奂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而且還故意拉高了音調,字裏行間的意思似乎另有所指。
莫桑自然也是見好就收,“既然陳奂同學都知道錯了,那我當然會不計前嫌,多多指教的。”
莫桑不甘示弱,眼神對上了陳奂,空氣中火星四濺。
劉英似是沒有觀察到兩人別扭的神情,對于兩個知錯就改,回頭是岸的學生十分滿意。似乎覺得自己漫長教學生涯上又添上了輝煌的一筆,如果不是自己這樣循循善誘,悉心教導,還不知道這個社會上要多多少毒瘤呢?
最後的處理結果是每人寫上一份檢讨,沒有下達處分,對于知錯就改的學生,學校還是很寬容的。
兩個人一出教導處沒走幾步,剛到了一個隐蔽的樓梯腳下又立馬扭打在了一起。
陳奂憤怒的眼神裏幾乎能射出激光了,“死女人,你給我等着!”
莫桑不甘示弱,“臭男人,等着就等着。”
此時猝不及防間劉英走了出來,“莫桑同學,你書包沒拿。”
莫桑和陳奂吓得一哆嗦,兩人像是十分友好地站在一起。陳奂為莫桑整理着亂糟糟的頭發,莫桑看似心疼地撫摸陳奂滿是紅爪印的臉。
“莫桑同學,你的頭發真是柔順,你用什麽牌子的洗發露啊?”
“我都是用芝麻葉洗的。陳奂同學,你的皮膚真好,怎麽保養的?”
“天生的,我從不用護膚品。”
劉英看到兩個人其樂融融的模樣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氣。不過也只有兩個當事人才知道,他們彼此撫摸對方的力道是有多麽的重。
回了家,媽媽不在。莫桑自己煮了一碗面,吃了就回了自己房間。
媽媽現在每天都一頭紮進了工作,根本無暇管她。莫桑倒在床上,這段時光算是她曾經年少陰影裏的一部分吧。
她為什麽會夢到這段時光呢?還有那個陳奂,就像是在她的夢裏紮了根一樣,每次都有他。
不過這次可以讓她醒來的因素是什麽呢?上次是迎接了一個新生命的到來,那這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