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在一起
寒風吹亂兩人的頭發。
除了夜下幽冷的燈光, 耳邊再無任何聲音。
陸深沉痛道：“到底要徘徊到什麽時候, 你才能清醒過來！”
宋初僵在一邊, 垂着睫毛疲憊不堪，低喃：“我很累陸深, 不想再糾結這樣的事情。”
他雙手插進兜裏, 深吸口氣, “到現在為止, 你都沒有好好說過愛我。”
“我不愛你。雖然我們之間的相遇很偶然，還是不要再聯系了, 最好死也不要遇見。”
手背凸起的青筋噔噔亂跳，他顯然在抑制住自己的怒意, 道：“你為什麽不願意嫁給我？我他媽說多少次, 別說你不愛我！”
“你啊，真是夠無賴了。”宋初胸口微微起伏，辛酸凄楚無言以對。
“你……夠了。”
他閉上眼在原地停留了幾秒鐘失望的離開了。
“你一直都是這樣。”
強求的愛, 只會帶來沉重的恨與不舍。
兩人心始終走不到一起，硬撐着會很累, 他快撐不下去了, 面對這份感情，獨自一人快走到盡頭。
宋初凝望他遠去的背影，轉身跟他相背而行。
生在聾啞家庭的痛苦，她已經承受了一次，作為聾啞人她已經經歷了一次，對世界的聲音的渴望與熾熱的話語, 那種絕望不要再發生了。
——她不能挽留這份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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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太不公平，太過殘忍。
握緊雙手，身體顫抖不停，忍耐着洶湧的淚水繼續往前走。
別回頭看…
上班期間，看見陸深後面跟着幾個高管準備參加會議，她便安分的站在一邊，溫順的低頭，等皮鞋從眼前走過，過了會兒才睜開眼睛去看，抱緊懷裏的資料去了采标部。
“初初，剛才資源部的人問你昨天的設計稿有沒有完成，他們那邊有點急用。”
宋初回來後，季楚敲打着鍵盤問。
“我帶回去做了，放在包裏。”從自己的包包裏拿出新出爐的設計稿，交給李靜組長。
坐下來後，她将手邊的事準備做完，“我可能要請一段時間的假期回去一趟。”
季楚咦了一聲，“老板跟你一起回去嗎？該是時候見岳父岳母了吧。”
“你啊，別說了，我跟他不可能的。”
“我先走了。”說完了無興趣的翻看了系統資源，剩下的事情都完成了，她拿過包便走了。
陳元湊到季楚面前說：“這兩人真有問題。”
“呃，什麽問題啊，你腦子才有問題，人家可是好好着呢。”季楚白了他一眼，他們之間好像一直都是這樣的相處方式吧。
“老板都不進咱們部門了，之前天天來關心宋初的工作，你看這幾天又平定下來了。”
“怎麽，你想追宋初啊，大可以去。”
“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誰。”陳元無語的回到自己工作上，心想着什麽時候才能把季楚娶回家，遇到心愛的姑娘就該努力争取，這是他們陳家人的原則。
“這是什麽東西？”季楚突然從自己腳邊撿到一張報告單，瞅了幾眼，疑惑不解：“不太像公司的，這是市醫院的報告單嗎？初初拿設計圖掉出來的吧。”
“你可別混到咱們地資料裏。”
“你當我傻逼嗎？”季楚咒罵一聲，陳元立即閉嘴了。
“她去檢查什麽了，檢查基因染色體幹什麽呢，算了這玩意兒非專業人事看不懂，還是等她來交給本人吧。”
這時大門突然開了，陸深雙手插兜走了進來，瞥了眼宋初的空位，問：“宋初走了？”
季楚立即驚喜的眨了眨眼，點頭：“是啊，她請了七天的假期回去了。”
陸深收回視線準備離開，季楚突然喊住他：“老板，初初的東西落下來，麻煩你交給她吧，是一份醫院的報告，挺重要的。”
他走過去接過報告單，視線掃過單上的數據幾眼，驀地睜大眼睛，震驚住。
“她回去哪裏了？剛走嗎？”
“是啊，才走應該還……還能追上。”
陸深捏緊拳頭，盯着報告單，染色體比例很高，此時眼裏□□裸的對她的心疼。
這個慫包！什麽事都藏在心裏。
當他是什麽呢，明明那麽膽小怕事，什麽都要自己擔着。
——讓他心疼。
宋初回到在S中上學時住的房子，已經幾個月沒有回來看一次，爸爸還在街上賣煎餅，宋初回到家幫嚴玫玉做了飯，便去找宋真良。
難得回來，嚴玫玉不忍心讓她自己做飯，去菜場買了肉跟菜，準備做點開胃的飯。
【上班是不是很辛苦，怎麽這麽瘦呢。】嚴玫玉摸了摸她的手臂，很是疼惜。
宋初笑了笑，打着手語回道：“我很好，別擔心媽媽，公司福利不錯呢。”
【這次回來多過些天吧，陪陪媽媽，咱們幾個月沒好好談心了。】自從女兒步入社會，說話的時間都沒了，她是個聾啞人，打電話行不通，平時也只能發短信給她，有時不想打擾她工作也就半個月下來沒找她。
宋初每天都會發信息給她，生活在外面，終歸不放心。
她笑：“好。”
嚴玫玉切着肉絲，動作聽了下，望着她急忙打了打手語問：【媽媽都忘了問你，在外面有沒有找對象？】
宋初張口無言，感覺心被一根鐵絲懸着，嘞的很難受。
【結婚就會有孩子，你該去檢查下能不能要孩子，不能再生出個聾啞兒，那樣太辛苦了。】
“我不會結婚的。”她丢下一句話，轉身便出了屋子。
嚴玫玉收回視線，盯着切了一半肉絲，嘆了嘆氣。
街市一如既往的熱鬧，燈紅酒綠，行人穿過人行道，宋初看見自己待久的街市沒有變化，心情順便明朗好多。
路邊的小攤擺滿了區域。
宋初看見宋真良攤前站着幾位顧客，排隊等着，看去忙的不可開交。
她輕輕戳了戳他的背脊。
宋真亮轉過頭，露出慈祥的笑：【回來啦。】
“還在忙嗎？我來幫你。”宋初點頭戴上手套開始幫忙做煎餅，父女兩配合的很協調，氣氛比較輕松愉快。
忙好後，兩人互相一笑。
宋初坐在三輪車上，将新買的手機交給他，腼腆地笑：“送你個新手機，爸爸你看看怎麽樣，喜不喜歡。”
宋真良連忙脫掉手套，接過金屬殼的薄手機，【你送什麽爸爸都喜歡。】
“以後要給我發信息，擺攤子不要回家太晚，媽媽一個人在家不放心。”宋初說着說着眼睛濕潤，擡頭吸了口氣，繼續道：“以後我會陪着你們，不會讓你們太辛苦。”
【你會有新家庭，怎麽還小孩心性呢。】
“……不會有的，我不會結婚。”不想再重蹈覆轍.
她睫毛顫顫，壓下口嘆息。
宋真良溫和的摸了摸她的頭發，打着手語問：【爸爸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你，只想你能幸福，這是我唯一的心願。】
宋初點了點頭，擡頭對他笑：“我們回家吧，媽媽做了很多好吃的呢。”
夜晚，她坐在三輪車上，感受着冬夜的寒風刮過臉頰的涼意，鼻尖被凍的泛紅了，她望着路邊即逝的燈光，目光逐漸暗淡。
車突然停了下來。
宋真良緊張的推了推宋初，焦急：【你給我趕緊回家，這裏有幾個痞子找事，你躲起來報警。】
宋初驚訝的看向包圍着他們的幾個混混，心裏隐約不安。
慌慌張張的亂撥電話，手指一抖莫名按到了陸深的電話。
那一端很快就接通了。
陸生焦躁的聲音：“喂，宋初你在哪裏？我現在開車快到你家，你現在在哪裏？”
宋初心髒微微漲痛，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趕忙說：“陸……陸深，快幫幫我們，我在……”
“我很快就過來，你趕緊給我躲開！”
手機突然被搶了。
宋初吓了一跳，巍巍顫顫的看着眼前的流氓露出不懷好意的笑。
“老啞巴，你今天生意那麽好，搶了我小弟的生意，讓我們怎麽掙錢啊！”說着将宋初的手機狠狠的砸在地上，幾人上來将車上的東西全都砸個稀巴爛。
兩人皆是一怔。
宋真良兩耳聽不見眼前的人說什麽，也顧不上只保護性的摟住宋初，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像他們這樣的人連反抗的力量都顯得薄弱。
一陣陣碎裂的聲音傳入耳內，宋初瞪着他們，說：“不要再砸了！你們太過分了！我會報警的！”
“喲，沒想到多了個小啞巴啊，長得還挺不錯的，話說聾啞兒怎麽開口了，這聲音好軟啊。”一個染着紅頭發的痞子走過來摸了摸宋初的臉蛋，色眯眯的盯着。
那句小啞巴讓宋初兩耳轟鳴，氣的眼睛都瞪紅了。
她厭惡的躲開對方的觸碰，大聲罵道：“流氓！一群流氓！”
宋真良急忙将宋初掩在身後，生怕自己的女兒吃虧，這麽晚生事吃虧的只能是自己，他慌張的從袋子裏拿出錢給那個老大。
地痞流氓無非就是沖着錢來了，給他們也省去很多麻煩。
那人接過錢，哼笑一聲：“識相嘛，以後記住不要在我們的地盤擺攤子，下次可就不是這麽簡單的，我會親自剁了你的手！”
“……”
“嘭——”
“哎喲——”紅毛男剛轉身就迎來一拳，鼻血直流，痛的捂住，“你是誰，媽的想搞事啊！”
“陸深……”宋初驚呆住。
陸深脫去身上的外套，接着一拳揍過去，陰狠道：“我是你老子，來收拾你個龜兒子！”
場面堪稱武打片，陸深在學校打架就很牛逼，沒想到這麽多年還是一樣氣勢淩人，狠狠暴揍了這幾人，幾下子就把他們打跑了。
宋真良還沒從刺激中緩過神來，打量了眼陸深，很是淡定。
“你怎樣，他們有沒有對你做什麽？”陸深上下打量宋初一眼，連喘着氣問。
“我，我沒事。”她腦子發沉，口齒不清。
“這位是？”陸深只顧着查探宋初身上有沒有傷，這才發現旁邊還有一個中年人。
“我爸爸。”宋初愣了下，垂下眼睛，輕聲說。
陸深禮貌性的伸出手，頗為緊張笑道：“你好伯父，我是陸深。”
“我，我爸爸聽不見你說的話。”宋初難過的避開他視線，對宋真良打着手語：“他是我高中同學，陸深。”
宋真良文绉绉的樣子，脾氣溫和，看了眼陸深露出笑，點頭。
他感覺自己女兒跟這個男人之間很奇怪，但又不敢往別的地方亂想，無奈之下只能自己先回去了。
……
更深露重，明月懸在空中。
路邊兩人坐在長椅上，誰也沒說話，只靜靜的看着前方。
陸深扭頭看過去，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棒棒糖給她，“給你買的。”
“……”她驚住。
“我記得上高中時，你爸爸給了你一根棒棒糖，你笑得非常好看。”
“已經很久的事情了。”
“宋初，我知道了。”
“知道什麽？”
“基因……染色體比例99。9%……”陸深從口袋裏将那份報告拿給她，凝視她呆滞的神色，淡淡開口：“孩子成為聾啞兒幾率很高是不是？”
“我……”
他的身上有血的味道，輕輕握住那雙纖細的手，說：“沒關系，真的沒關系，無論什麽樣的結果，我都會一直陪着你，因為我從來沒有離開過。”
她眼睛紅了，淚光閃閃。
“陸深，你沒經歷過，你知道聾啞人的命運是多麽坎坷嗎？他們仿佛活在真空中，對外界的一切無法去感受，很孤單很孤單……”說着眼淚慢慢落下，她哽咽道：“這樣的日子很疲憊，很辛苦，時間會慢慢的磨去了所有的毅力，慢慢的的感到絕望。”
陸深認真的看着她，握住她的肩膀，輕聲說：“不會感到絕望，也不會很疲憊。我們再等等，可以一輩子不要孩子，你要是喜歡我們就去領養個。”
宋初鼻尖酸澀，吸了吸口氣，搖頭。
“陸深，你需要一個自己的孩子，你會需要的。”即便你現在想不到，以後還是會想起，就像爸媽一樣，太過孤單，最後還是生下了她。
“傻瓜，我只要你啊。”他輕輕将鼻尖抵住她的，吻了吻她嘴角的淚，睫毛間的濕潤，低啞道：“孩子可以等，一年不行，就兩年，十年、二十年我也會等下去，我想跟你在一起，有沒有孩子都無所謂。”
“別哭，小圓臉。”伸手輕輕将她抱住，埋在那一抹香的肩窩，漆黑的睫毛濕潤，輕聲說：“你是很棒的聾啞孩子，是我喜歡了這麽多年的初戀女友……”
“總有一天你會感到很累，我給不了你什麽。”
“是嘛，還有什麽比分開七年更累，你只需要站在我身邊就足夠。我們要不要打個賭，要是再分開十年十五年，你一定看不見我了。”
她心一緊，失措的搖頭，“別亂說，你會好好的。”
“想要我好好的，那跟我在一起吧，一起去面對以後的事情，無論多麽堅辛，我都會陪你去承受，不會讓你獨單一人。”
“……”
作者有話要說： 待會修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