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章
齊雨潇飛快地笑了一下，鎮定若常：“你說什麽？”
孫少謙似有些不忍，“他昨天的飛機回國，但是……但是航班在朝鮮半島失事了。”他嘴唇成一條直線，神色痛苦凝重，“剛剛聯系了美國那邊，管家說他的确去了機場……”
她勉強扯開嘴角，做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在說什麽，我怎麽不明白。”
孫少謙看着她，緩緩說：“是真的。”
她茫然地低下頭，拿出手機搜索時事新聞。
果然航班失事的消息迅速占領了搜索榜前列。
她點開一看，首先出來的機組名單，接下來就是頭等艙的旅客名單。
腦子有兩秒的空白，視線無法集中，她用力捏了捏睛明穴，才發覺手一直在顫抖。
葉城的/名字赫然在列。
她一下子向後癱軟在椅子上，整個人幾近失控：“不！我不相信！”
“你先不要急，亞陸去跟機場和航空公司核對信息了，也許，也許他沒有上飛機……”說到最後，他的聲音低了下去，甚至隐隐有些哽咽。
“好好，我知道了。”她低喝一聲，制止孫少謙靠近自己，“你不要過來！……我知道了知道了。”
齊雨潇扶着椅子站起來，喃喃自語：“我知道了，你讓我靜靜……”她失魂落魄地走向電梯，電梯裏有三三兩兩的同事在說話，她努力去聽同事們的讨論。
“中午吃什麽啊？”
“對門開了家湘菜，要不要去嘗嘗？”
“不了吧，我最近忌口吃不了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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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沒有心底那股又酸又軟的感覺，這真的跟往常沒有任何的不同。她甚至開始懷疑，早上的一切都是真的嗎……她剛剛見過孫少謙嗎？
這是玩笑吧？
步出公司大廈，擡眼望去天空澄淨蔚藍。早上方才下過大學，雪後初霁，陽光透過樹梢照在臉上，一片溫暖。
齊雨潇愣愣地站在那裏，閉上眼，忍不住在陽光下輕輕戰栗。
葉城……
她掏出手機，翻出聯系人列表，屏幕反射着陽光，像是有人溫柔地捂住她的雙眼，列表裏并沒有他。她不死心，又劃開通話記錄，不停地往下翻動，一直翻一直翻，可是也沒有那串數字。
她的手不可遏制地顫抖起來，陽光冰冷，照在她慘白的臉上，碎了一地。
曾經她以為最後的最後，即便不能握手言和，兩個人相識一場，也總有好聚好散的時候。
可是，原來她等不到結局。
原來最後的記憶，竟是那個下着小雨的傍晚。周圍人來人往，平凡生活中的人們趕着回家，電梯門打開，似乎還能隐約聞到隔壁的飯菜香。
他們争執，吵鬧，來不及走到妥協。
她哭倒在地毯上，他痛苦地環抱着她。
最後的最後，只有婆娑淚眼中，他殘留的半張臉。
齊雨潇不知道自己怎麽到了東苑麗景，她在小區外面呆站了許久，久到門口的保安疑惑地上前詢問。她只好走遠一點，還是那副樣子望着大門。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東苑麗景出來要走很長的一段路才是主街，現在又是上班的時間，小區門口有些冷清，過很久才有一兩輛車進出。她呆呆地望着，只是想，也許下一輛出門的車，尾數就是一串3吧。
午後的太陽有些曬，她身上出了一些汗，但畢竟是深冬了，北風一下一下打在臉上，吹得人生疼。
從今往後，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那樣的一個人了嗎？
可是看上去，這外頭依舊是一派朗日晴空。世界沒有任何變化，不會因為她失去什麽人而由晴轉陰、大雨滂沱。
“如果一定要有人離開，那麽，讓我走。”
她忽然想最後那天，他說的話。
齊雨潇倏然一驚，恐懼像深淵一樣拖曳住她的全部心神。
如果，如果當初她堅持要離開，是不是就不會害他逼走他國，也不會像如今這樣下落不明，生死未蔔？
***
路過的出租車司機見齊雨潇一個人站在路邊，主動停下來攬客：“姑娘，打車嗎？這附近可不好打車啊！”
她遲疑了下，木然地上車。
那個歐式的小區大門在後視鏡裏漸漸遠了。
有什麽東西仿佛也從心裏流走了，如果他真的不在了，一切的愛恨是否就此清空歸零？
明明端坐在車裏，齊雨潇卻感覺雙腳發軟，身體空空的，心裏止不住的發酸，讓人渴望不停退後來緩解。
大概是她捂着胸口佝偻着身子，臉色實在難看。司機問她是否需要去醫院，她有些茫然：“為什麽要去醫院？不，我要回家。”
“你家在哪兒啊？”
她一怔，竟不知如何回答，臉上似乎被灼傷，伸手摸上去，才發現已經是滿臉淚痕。
“停車，師傅請你停車。”齊雨潇猛地拉開車門，不等司機停穩就跳下車，回頭瘋狂地向東苑麗景跑去。
不！她不相信！
他怎麽會出事，他怎麽會出事！
她一路奔跑，在雪地裏深一腳淺一腳地跑回小區。
曾經的暮春，她從他的車上一躍而下，在夜色中飛奔，一點一點地逃離他。如今，她痛哭流涕，卻只為回到那個人身邊。
保安室的安保一臉難色：“小姐對不起，您沒有證件我們不能放你進去。”
齊雨潇滿臉眼淚，又哭又喘，話都說不清楚：“……你讓我進去，我求求你，讓我進去，我就看一眼，就一眼！”
正在争執之際，身後忽然傳來尖銳的剎車聲，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後擁住了她。
她拼命掙紮：“求你讓我進去，我只想看看他，求求你們……”
“潇潇！潇潇是我！”
熟悉的聲音穿過她的耳膜，終于讓她有了一點點清醒。
她被抱着轉過去，透過滿眶淚水，只能看見那人下颚消瘦，穿着黑色的高領毛衣。
齊雨潇呆若木雞，淚水瞬間模糊了她的視線。眼眶中被淚水燙得生疼，可她連輕輕眨一下眼都不敢，生怕這是自己臆想出的幻覺，下一秒那婆娑的身影就從眼前消失。
她努力克制住想要沖上去擁抱他的念頭，眼淚洶湧地湧出眼眶，怎麽也止不住。整個人不可遏制的發抖，她只能捂着嘴，任憑淚水蠻橫地布滿臉頰。
“對不起。”清冷的嗓音似乎也在顫抖。
竟然真的是葉城！
他竟然沒死！
“騙子！”她雙手捂住臉，在他懷裏止不住地顫抖，“你這個騙子！”
他的大掌扶住她的後腦，把她壓在自己懷裏：“我錯過了登機時間，臨時坐公務機回來。”他簡明扼要地解釋，“落地才知道飛機失事的消息。”
他用力抱住她：“對不起。”
“我以為……我以為你真的……”那些強行壓抑的情緒，洶湧而來，反噬住整個身心。她這才發現，自己根本不敢說出那個字，“你怎麽可以這樣……”
“別哭了。”他亦是心酸不止。
“對不起？”眼淚止也止不住，用力地錘打他，理智失去控制，胡亂地用尖刻發洩心中的恐懼，“你這個騙子，騙我很好玩嗎？！你還沒死呢我有什麽好哭的？”
葉城不語，薄唇緊抿，下颌線條緊繃。他在努力克制自己，克制憤怒，也克制……傷心。
不是不傷心的，明明知道她不過是氣話，但還是忍不住動怒。他巴巴地趕回來，結果只換來一句你還沒死呢。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流連，她有沒有哪個瞬間，真的盼望他出事？
葉城被心裏荒誕的念頭刺了一下，方才還殺氣騰騰的表情，一瞬就走了樣，整個人都有些洩氣，眉眼之間只剩黯然。他忍不住苦笑：“你……希望我真的在飛機上，對嗎？”
她未曾幹涸的雙眼，迅速溢滿了淚水。
葉城忽然嘆息，被她的眼神殺得丢盔棄甲。他一下子用力抱住她，緊緊地将她禁锢在自己懷裏。
“混蛋！”齊雨潇奮力地捶打他的胸口，“我恨你……我恨你！！”明明出口傷人的是自己，可是他怎麽能這樣想她？“對！我就是這樣想的……”
他低頭吻住她，不讓她再說出違心之言。她并不領情，一口咬住他的薄唇，鐵鏽的腥味在唇舌之間蔓延開。
葉城置若罔顧，大掌溫柔但堅定地固定住她，強悍地深吻她。
齊雨潇用力掙脫，可怎麽樣都掙不開，她哭着松開牙齒。
強烈的感情一次又一次地沖着她，齊雨潇終于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
昏暗的房間沒有開燈，只有落地窗口偷着窗外的一抹餘光。
房間裏大床上的人，似乎被夢靥困住，皺着眉睡得很不安穩。她額上滲出豆大的汗水，身體掙紮得越發嚴重，終于——
“阿城！”
齊雨潇猛地坐起來，環視四周，原來是回到了他的別墅。可房間裏沒有人，她瘋了一樣跳下床，跑出門到處找他：“阿城！阿城！”
二樓門一扇接一扇被她打開。
沒有。
沒有。
沒有。
她又要哭出來，生怕見到的那個人只是一個臆想出來的夢，生怕那只是他的魂魄舍不得她，才回來看她一眼。
齊雨潇絕望地推開最後一間房門。
“阿城……”
黃昏降臨，屋子的西北風越發呼嘯，黑雲壓城，天色陰沉得難看。
屋子裏沒有一盞燈，只有落地窗戶開着一條縫，透出些許日光。白色繡花的紗幔被屋外的強風，吹得一鼓一鼓的，像是一張巨大的風帆。
他整個人都籠罩在高大的椅背投射下來的陰影，劍眉星目，面頰清瘦，穿着西裝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發呆，仿佛是沉睡了幾個世紀的英倫伯爵，陰沉又詭異。
她赤着腳推門而進，他渾身一震，方如夢初醒。
骨節分明的大手連煙都夾不穩，克制不住地微微顫栗。白淨的皮膚上，隐隐透着青色的血管，握着打火機，連擦幾次都沒有點燃，他索性放棄，取下煙和打火機一起扔在書桌上。
他沒有看她，低沉的嗓音清清冷冷：“在洛杉矶的時候，我天天晚上都會做噩夢，夢裏都全是你在我眼前暈倒的畫面，我想還是別逼你了，你跟我在一起那麽痛苦……這幾年因為我的緣故，你受了很多苦……反正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可我不能把你也逼死了……”
他說：“但是齊雨潇，你能不能別給我希望。你別讓我覺得還有救，真的，你但凡是給我一丁點希望，哪怕就一個眼神，我都覺得我還能再堅持，堅持到你願意原諒我。我錯做了那麽多事，要是老天真的要收回這條命，才肯再給我一次機會，那就拿去吧。”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可是，你會要嗎？你不會。”
他像是自言自語：“潇潇，你能不能別給我希望，我真的沒辦法了……我受不了的……”
她潸然淚下，卻只能捂着嘴拼命搖頭。
作者有話要說： 好傷心啊，我的阿城太可憐了，QA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