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章
“葉城,你怎麽了?”
葉城一晃神,竟然看見齊雨潇好端端的站在他的面前。
“你沒事?!”葉城回過神來,緊張地拉着齊雨潇左看右看。
“我沒事啊,我能有什麽事?”齊雨潇古怪地看着他,“你怎麽了,從剛剛吃飯開始就心不在焉的。”
葉城微微松了口氣。他擡眼打量四周,才發現他們剛剛走出沈懷寧的四合院。
這是怎麽回事?
齊雨潇松開他的手,有點不耐煩地說:“你今天是怎麽了,非要出來吃飯,出來了又跟丢了魂似的。”
她自顧自地向前走去,葉城心裏忽地湧起一絲奇特的感覺,他叫了聲潇潇。
“啊?怎麽了?”齊雨潇轉過身來,兩人相隔兩三步。
胡同裏的紅燈籠挂得高高的,晚風一吹,輕輕地左右擺動,說不出的妩媚妖嬈。紅色的燈光,照在她無辜的臉上,顯得她的唇瓣格外誘人,葉城定了定神,勉強笑道:“有沒有事,得我檢查了才知道。”說罷便走過去俯身要吻她。
齊雨潇沒有動,直愣愣地看着他。他覆上她的嘴唇,唇上卻傳來異常的濕潤。
他放開她一看,齊雨潇嘴裏竟然不斷地往外湧血!
她猛然抓住他的雙臂,尖聲質問:“為什麽!”
葉城心中大駭,雙臂本能地掙紮,誰知眼前的一切又變了。
他喘着氣環顧四周,屋外天色漸暗,房間裏沒有開燈,昏昏暗暗的。反手一抹,他的額上都是冷汗。葉城閉了閉眼,深深吸口氣,理智才恢複了幾分。
原來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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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驚魂甫定,才發現自己端坐在病床旁的單人沙發裏。
原來是夢。
齊雨潇躺在床上,整個人陷在純白的被子裏,看起來說不出的羸弱。臉上沒有一點血色,連嘴唇亦是慘白,隐隐發青。
葉城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讓自己清醒一些。
月色漸漸上了樹梢,床上的人終于蘇醒過來。
齊雨潇從樓梯上摔下來,頭也受了傷,但沒有大礙。她睜開眼有些茫然,又沒力氣的閉上了,感官這才完全複蘇。渾身上下好像被人揉捏拆分,又重新組合起來似的,稍微一動都疼得她直冒冷汗。
葉城看着她醒了,有些遲疑,踟蹰一番才走到床邊。他抽了紙巾,輕輕貼在齊雨潇額上,吸走細密的汗珠,看她緊鎖的眉頭漸漸放松了下來。
齊雨潇緩緩睜開眼,兩人四目相對。
他沒有開口,只是望着她。房間裏安靜極了,連點滴的聲音都顯得有些莽撞。
挂瓶裏的藥水,一聲一聲地滴落,敲在葉城的心上。
像是最後的喪鐘。
齊雨潇淡淡地別開眼,葉城突然心中一動,夢裏那種奇特的感覺再次襲來。他只覺得腦子發蒙,嗡嗡作響,眼前的人,嘴唇一開一合,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終于聽見她的聲音:
“葉城,我要離開你。”
“……”
“那些照片……無所謂了……我要離開你……”
葉城看着她,過了好幾分鐘才聽清她的話。他整個身體僵在那裏,不敢動彈半分。
照片……
她的話仿佛一盆冰水,向他兜頭澆去。他只覺得整個人從頭到腳一陣陣的發涼,心裏被生生剜去一塊,血肉模糊,連痛也喊不出來。
過去的點點滴滴,她絕口不提,僅把他與她之間的種種,歸為最初的那一疊照片。這麽多年輕飄飄地過去,他們愛過鬧過,可如今在她心裏,他仍然只是那年暮春,坐在咖啡店裏威脅她的那個男人。
萬箭穿心,不過如此。
葉城只覺得呼吸都是痛,勉強穩住心神,只能啞着嗓子說一句:“你好好休息。”
被子裏的手,輕輕覆上小腹,齊雨潇的心顫栗着,疼着,眼眶一陣陣的發燙。
她好恨啊!
氣血翻騰,她甚至感覺到了口腔裏上湧腥氣。
她想用力跳起來,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想用力撕破他的臉,撕破過去,撕破這一切!她想叫他滾,滾出這個房間,滾出她的生命!
心髒像是被人一把攫住,肆意揉捏,她疼得有點喘不上氣,痛苦的皺着眉,額上又滲出一串冷汗。
葉城撥開她額前黏膩的細發,她惡心得想立馬拍開他的手,然而終是不能動彈半分。
那幾秒,仿佛長過這一生一世。她終于精疲力竭,倦倦地安靜下來,閉上眼睛,将這世界的紛擾暫時隔離。
眼角,猶有一點傷心淚。
張阿姨天天給齊雨潇炖湯補身體,一天三頓,換着花樣的來。
只是齊雨潇像是累到極處,大部分時候都在睡覺,醒了也是恹恹的。
負責的醫生,是婦産科的老資格了,特別有氣質一個小老太太,她說齊雨潇體質不差,恢複應該比較快,目前這個樣子應該是精神上受了打擊。她看葉城兩三天的功夫,臉都凹進去一圈,便安慰道:“小葉啊,你們也別太難過,把身體養好才是要緊的。多安慰安慰小齊,人還年輕,再懷孩子肯定沒問題的,心理上可別有太大的負擔了。”
葉城聽了心裏反倒更不是滋味。
他天天守着她,她亦不理不睬随他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病房的門被推開,護士進來給她換了藥,又出去了。門沒有關緊,她隐隐聽見兩個值班護士的對話。
病房外,兩個小護士正在交班,稍微年長一些的那個正在核對病例,年輕的忍不住八卦:
“……原來他都結婚了。”
“是啊,他也不小了吧!上次他爺爺病危,他也來過,那會看起來可年輕了,不過現在也好看,成熟男人的味道。”
“他爺爺病危也是你負責的?”
“怎麽可能,那會我才進醫院呢,有一次給護士長送東西,他剛好出來才看見的。”
“當年可能特帥吧,我覺得他長得斯文,昨天胡子拉碴的減分了。”
“那可不,話說回來,這個齊雨潇真是他老婆嗎?”
“是吧,昨天你吃飯去了,沒看見她多厲害,理都不理葉城,直接讓人滾。一般的女朋友敢這樣?再說,一般人能進這個病房?”
“真的呀?早知道我晚點吃飯了,居然沒看到這一幕!葉城多好啊,是我的話,喜歡他還來不及呢,哪裏舍得讓他滾。”
“白日做夢呢,你什麽背景,人家什麽背景,能輪的上你?”
“什麽背景啊?”
“這具體的吧,我不知道。不過他們這些人,結婚講的是個門當戶對的,一般人也就想想。”
“也是,那這下何詩涵可慘了,之前還跟媒體放話呢,沒想到人家早就結婚了。”
“沒結婚也一樣,何詩涵我們看來是大明星了吧,人家可壓根瞧不上!前幾天孫家那事鬧得滿城風雨又怎麽樣,還不是分手了。”
“哎,可惜了何詩涵那麽個美人了。”
“他老婆也不差,就是才小産,面無血色的,五官還是挺漂亮的。”
“那得看跟誰比了,趕何詩涵差遠了!”
“也是,不過比我漂亮多了。”
……
她聽得不那麽真切,并不想理會,終于又沉沉睡去。
那幾天,于齊雨潇來說仿佛又是一生。她醒醒睡睡,外面的事全然不知。有時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夢到了以前的種種。
有白墨,也有段非言,也有葉城。
一會兒是她和段非言一起去看白墨,一會兒是葉城叫她陪着和薛亞陸他們打麻将,一會兒又是有人跑來神神秘秘地跟她說白墨和葉城在一起了。
颠來倒去,半真半假,過去與幻鏡都想是蒙太奇一般,不斷在她腦海裏閃現。
她聽見有人跟自己說話,但是一直聽不真切。好像一直身處在一團迷霧當中,左右摸索也找不到出口。
等她終于精神好點了,已是一個星期後了。
可她總覺得過了很久,像是流去的不是血肉,而是她的曾經。從前的一切,回想起來真是恍如隔世。
那天早晨,她忽然就醒了,睜開眼腦子也不迷糊了,好像新生一般。她掀開被子下床,走到窗邊,才發現外面銀裝素裹,已是隆冬。
背後的門被人推開,原來是護士。
齊雨潇笑了笑,說:“麻煩你,我想出院。”
小護士每天進來照料她,都習慣了她沉睡的樣子,冷不丁地見她起來了,啊了一聲才說,“那你等等,我跟護士長說一聲。”
“麻煩你了。”
她點點頭,在衛生間換下一身病號服,照着鏡子,才發現住了小半個月,不但沒瘦,臉蛋反而圓潤了一些。
只是,目光黯淡,眉梢眼角都是悵然。
她一個人發了會呆,聽見外面的門被推開,以為是護士長過來辦手續,誰知竟是葉城。
葉城穿了一件黑色大衣,進屋也沒來得及脫,整個人越發清瘦。疾步而來,帶着一身寒氣,他站在床前,手插在兜裏,穩了穩氣息才說:“你要走?”
“……”
她原本倒是沒想過要避着葉城,見他來了,也坦然面對。
他看着她,面色冷淡:“你今天盡管走,你要是走出這房間一步,我他媽把醫院都給拆了,你信不信?”
她擡起臉來,溫柔笑道:“信,我怎麽會不信?你要是高興,把天/安/門拆了我都信。”
他終于暴跳如雷,一把将她拖至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