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蒼雲仙門(上)
仙雲飄蕩,陽光自碧空輕柔地灑下,輕撫萬裏海面。
東海之上,一派風和日麗,在這晴空之下,一道綠光由遠而近,直向東方飛去。在那綠光左側,是一位銀發男子,他負手淩空而立,腳下一團五色雲霧,托着他行于九霄;綠光右側,是一朵巨大的蓮花,蓮花上坐着一位絕色仙子,和一個皺着眉頭的男孩。
這正是辛月松等人一行。他們在安葬了葉希若夫婦後,便立即帶着葉夜趕往位于東海孤島月芒山上的蒼雲門總壇。
這三人均是蒼雲門內功力至高者,運起神技飛行,均可瞬息千裏,于海上飛不多時,便已見到月芒山。那高聳入雲的月芒山,仿佛連接天與地的天柱,巍然屹立于海上。月芒山的最頂峰隐沒于雲海之內,那裏便坐落着聞名天下的仙道大派蒼雲門。
三人帶着葉夜降在山頂,再向前行出裏許,走入一片雲海之中,只見一座高達數十丈的白石大門屹立在雲中,兩邊石柱上雕龍刻霧,上首門楣中央刻着三個大字:蒼雲門。順門內白石路向內,一路上遇到無數白衣門人,皆向辛月松等三人躬身施禮問安,見到始終板着個臉的葉夜,這些門人不由大感好奇,議論紛紛。
越向裏走,房舍便越多,也越大、越華麗。幾人行至一座大花園時,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正在捉蝴蝶,見到葉夜,也像其他門人一樣好奇,盯住看個沒完。從遠到近看了半天,眼見葉夜就要走遠,那女孩突然從草叢裏跳了出來,攔在葉夜前面,問道:“我看了你這麽半天,你怎麽不理我?”
辛月松對那女孩視如不見,徑自向前走去,肖照山和蘇蘅蕪卻怕落下葉夜,只得跟着停下。
葉夜皺着眉毛,不耐煩地問道:“你是蒼雲門的人?”見那女孩點了點頭,哼了一聲,指着辛月松三人道:“他們都是你的長輩,你又怎麽不向他們問好?”
那女孩被問得一愣,正不知如何回答,葉夜已經一把将她推開,大步向前追上辛月松。肖照山和蘇蘅蕪急忙追上,肖照山回頭望了望那仍在發怔的女孩,卻幸災樂禍地一笑。
繞穿過一座宏偉的大殿,一行人來到殿後大廣場上,此時廣場上數百白衣門人同時練劍,動作整齊劃一,清嘯聲振動雲霄,葉夜這小小孩童初見此陣勢,心不由為之一震。但見這些門人越練越快,忽然長劍離手而出,葉夜不由驚呼一聲。
卻見那些長劍并不亂飛,而是繞着諸人身體旋轉,自行舞出一個個劍花,才又重飛回主人手中,葉夜看得瞠目結舌,一時忘了前行。
肖照山見狀笑道:“沒見過這麽厲害的本事吧?這叫禦劍術,練到極至,不但可禦劍飛行,更可以一劍化萬劍,以一人之力抵擋萬人。”
葉夜瞥了他一眼,扭頭便走,嘴裏說道:“我見得多了!”肖照山只覺哭笑不得,不住搖頭苦笑。
廣場上首,一位白衣少年正在督促衆人練劍,遠遠望見辛月松等人,立刻奔了過來,看着辛月松那血肉模糊的雙手,訝道:“師叔,您這是……”辛月松一揮手,問道:“門主可在?”那少年點頭道:“師叔祖回來了,師叔伯們都在殿中呢。”
蘇蘅蕪聞言大喜,道:“師叔回來了?這可太好了!”言罷拉起辛月松,就向廣場上首的大殿中奔去。
大殿之下有近百級白石臺階,葉夜只走了二十幾級,就已經開始喘起了粗氣,肖照山見了把手伸給他,道:“吃不消了吧?來,我拉着你走。”葉夜卻不領情,快奔幾步,反跑到肖照山前面,由氣得肖照山暗罵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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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得殿門前,葉夜已經累出一身大汗,但他卻始終不吭一聲,肖照山氣惱之餘,卻不由暗贊不已。
衆人大步入殿,只見陽光順天窗照下,将大殿之內照得一片明亮,殿內放置着金色的雕花香爐,緩緩散發着飄渺的煙霧和淡淡幽香,兩側各有三根雕龍金柱,柱上雲纏霧繞,金龍隐于其中,仿佛随時可破柱而出,觀之令人疑是入了仙境。
大殿兩側站着十數名白衣門人,見幾人進殿,立刻垂首施禮。殿中央,有四男二女六人正在傾談,見衆人進殿,立時轉頭望來。
其中一人約有三十左右歲,一身白衣上繡着紅色火焰,面貌倒也算英俊,只是眉目如刀,帶着幾份煞氣,卻不似辛月松等人般氣質儒雅飄逸,一見辛月松的雙手,立時瞪圓了眼,道:“這是怎麽回事?”
人群中有一位老人,他一身寬袍大袖頗具漢風的白衣,白須白發,面色紅潤,鶴發童顏、面目慈祥,蘇蘅蕪見到老人,立時歡叫一聲,像個小孩似的撲上前去,摟住老人的胳膊,哽咽道:“師叔,您可回來了,蕪兒都想死你了!你快治好師兄的手吧!”
其餘衆人見到辛月松雙手,都齊聲驚呼,紛紛上前詢問情由,那老人則輕輕拍了拍蘇蘅蕪,疾步上前,拉起辛月松的雙手,嘆道:“好重的傷!”說着,老人十指箕張,左手五指漸漸化成了嫩綠的樹枝,蜿蜒而出,将辛月松的雙手包在其中;右手五指卻化成五道水蛇,鑽入那樹枝裹成的球中。
水入球中,立時探向辛月松雙手,将他破損的皮肉裹緊,半晌後,辛月松的雙手竟複原如初。
樹枝與水收回,重新變成了十根手指。老人長出了口氣,道:“萬幸,若不是我的五行輪轉之術已練至大成之境,你這雙手……恐怕是保不住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葉夜看得目瞪口呆,在心中暗自稱奇,但見肖照山偷眼看着自己,又立刻擺出一副不屑的表情,令肖照山忍俊不禁。
辛月松恭敬地向老人施了一禮,從懷中取出一只銀色紙鶴,道:“我在入山前,曾留給昔日好友一只‘傳信青鳥’符。數日前這青鳥突然飛來,傳好友口信,與我相約在兒時游玩之地見面,要告訴我一件關系天下安危的大事。沒想到……”他目視葉夜,輕嘆道:“他們卻在中途為人所害,只留下了這麽個孩子……”
肖照山道:“這孩子的爹娘便是聞名天下的盜俠葉希若、歐梅夫婦。雖然他二人已然仙逝,但據這孩子說,盜俠夫婦是偷得咱們蒼雲門中叛徒與妖魔私通的書信,才惹禍上身的。”
衆人聞言嘩然,那身繡紅火的男子道:“蒼雲門中出了叛徒?這不可能!”另一位留着三縷墨髯的中年男子則沉吟道:“會不會是什麽人有意陷害,想引起咱們門中內讧?”
其餘人也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有人認為此事根本子虛烏有,有人認為這純粹是一場誤會,一位眉目間煞氣頗重的美貌女子,更認為是葉氏夫婦受了他人收買,故意制造謠言。葉夜一言不發地聽着,突然轉身就走,肖照山見狀急叫道:“你幹什麽去?”
衆人目光都被葉夜吸引,一時停止了讨論,葉夜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沒好氣地說道:“我可不願和一群笨蛋學本事!”
此言一出,衆人面色皆變,那煞氣頗重的女子更是厲聲道:“你說什麽?有膽子再說一遍看看!”
不等葉夜說話,辛月松已冷冷道:“二師姐,他的雙親剛為了蒼雲門而死,你卻在此懷疑他們的品格,這說得過去麽?”
那女子面色數變,最後勉強笑道:“我也只是這麽一猜,又沒說他們……”不等她說完,辛月松已道:“從今日起,我将盡我全力追查那叛徒,一旦被我查出,不論他是誰,我都會讓他血濺當場!”
葉夜此時已經走到門口,聽到這話,又轉過身大步走了回來,站在辛月松身旁道:“我會親手殺了他!”
葉夜語氣中的凜冽殺機,令在場的衆人忍不住都打了個寒戰。那衣繡紅火的男子凝視葉夜,忽然大笑道:“合我口味!小子,我叫嚴火瀾,是蒼雲門本代門主,你願不願拜我為師,學得本領,為父母報仇?”
衆人又是一片嘩然,嚴火瀾不耐煩地一揮手,道:“吵什麽吵!我又沒有弟子,收他有何不可?”
沒想到葉夜卻一搖頭,道:“用不着,辛月松已經答應教我功夫了。”
嚴火瀾怔了半晌,又大笑起來,道:“如此卻是我和別人搶徒弟了。算了,老四的功夫也是獨步天下,你跟他好好學吧!”
那面帶煞氣的女子卻陰陽怪氣地道:“你既願拜我四師弟為師,怎能直呼其名?也太不知禮了!”
葉夜把脖子一梗,道:“誰說我拜他為師了?我只是讓他教我功夫,我願意叫他什麽,用不着你們管!”
衆人盡皆皺眉,辛月松卻緩緩說道:“你願叫我什麽都成,但這些人都是你的長輩,你卻必須尊重他們,明白麽?”葉夜昂然道:“這個不用你教,他們若對我好,我自然敬重他們。”
随後,辛月松一一将衆人介紹給葉夜,葉夜這才知,原來此殿內衆人,乃是蒼雲門內法力地位最高的仙君與仙子,他們同為上代門主弟子,那三縷墨髯的中年男子名叫柴景青,排行老三,號赤指仙君,辛月松行四,號銀發仙君,其次是老五靈光仙君肖照山,老六金堂仙君白朗,老七紫雨仙子林春愁,蘇蘅蕪號知香仙子,排行第八。那面帶煞氣的美貌女子,名叫厲君靜,年紀不大,卻排行第二,衆人皆稱其為師姐,是上代門主之獨女。而大師兄伏妖仙君雷傲,卻如劉河仙師般喜歡四處雲游,此時卻不在山上。
不論辛月松介紹到誰,葉夜只是看上兩眼,卻并不見禮問安,衆人心中均覺不快,葉夜雖然長得濃眉大眼,大家卻對他均無喜愛之心。
最後,辛月松手指那白發老人,道:“這位乃是本門輩份最高的仙師,是我們這些仙君、仙子的師叔。跪下,磕頭。”
葉夜脖子一梗,道:“我又沒拜你為師,又沒入你們蒼雲門,憑什麽向他磕頭?”
嚴火瀾和厲君靜一個眼睛一瞪,一個臉色一沉,剛要發作,那老人已笑道:“這孩子可真有意思,火瀾,你不覺得他很像當年的你和月松麽?孩子,我叫劉河,你叫什麽名字?”
葉夜見這劉河仙師面容和藹可親,又沒對自己擺架子,語氣便緩和下來,道:“我叫葉夜,你是他們的師叔,他們裏有叛徒,你能查出來嗎?”
劉河仙師慈祥地一笑,輕輕摸了摸葉夜的頭,道:“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力找出叛徒,為你爹娘報仇。”随即令殿內衆門人退出,只留下一個門人,道:“将這孩子帶去銀發仙君宮中休息,我們有要事商議,任何人均不得靠近。”
那門人領命攜葉夜而去,葉夜一路向外走,嘴裏不住嘟囔着:“不想讓我聽,我還不稀罕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