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39
白箐箐僵直着身體一動也沒動,連轉頭看他一眼也不能,她調整了一下呼吸,許久才能平靜着語氣問道:“廖先生,你怎麽了?”
他緊緊的攬她在懷,将下巴在她的頭頂蹭了蹭,聲音放得很低,帶着一種溫柔的沙啞,“白箐箐,既然你沒有喜歡的人,為何不能試着喜歡一下我?”
白箐箐被他這句話給驚到了,“喜歡你?”
“嗯。”他輕輕的應着,“喜歡我。”
“可是……我都不了解你啊。”
“沒有關系,餘生還很長,你可以慢慢了解。”
他的聲音格外有耐心,格外的細膩動聽。
“……”
對于他的話白箐箐不驚愕是不可能的,廖定軒居然讓她試着喜歡他。
她的沉默似乎引起了他的不滿,他低頭自頭頂向她看來,聲音依然透着一種磁性的沙啞,卻比剛剛沉了許多,“怎麽了?我那麽當不起你的喜歡麽?”
“不……不是啊……”白箐箐幹笑兩聲,“只是,廖先生你不是已經有了方小姐了嗎?方小姐說過你和她相互喜歡的,我再喜歡你算什麽事?”
他幾乎是想也不想就道:“沒有那回事。”
“啊?”
“我不喜歡她。”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幹脆有力。
這倒讓白箐箐愣住了,她微側頭向他看去,距離這麽近,他的臉近在咫尺,她的眼睛落在他的眼睛裏,他的眼神就像藏了兩片星空,深遠包容,仿若任何一件落入其中的東西都能得到他絕對的愛護,而此時此刻這一雙深遠又溫柔的雙眼卻将她牢牢包裹。
白箐箐的心猛的跳了跳,就像是身體突然間被一股溫熱的泉水包裹着一樣,舒服,踏實,安心,随便一樣都能給她妥協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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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這個男人太過強大的緣故吧,似乎任何人在他面前都顯得那般弱小,就是因為他的強大,只要他想,那麽他就總能給人絕對的安全感。
這種絕對的強勢和區別于女人的強大對于女人來說簡直太過致命,這大概就是這個男人最大的魅力所在。他長得不夠英俊,但是身上卻有一種強大到讓人望而生畏的氣場,也正是如此,他身上那種可以給予人保護的力量感便格外讓女人貪戀。
總會讓人不自覺幻想,若是能被他抱在寬闊的胸膛,能被他捧在大掌中呵護,能讓他褪去眼神中的銳利,用一種溫柔包容的眼神望着究竟是怎樣一種美好。
然而這個人卻又那般的不好接近,他是如此吝啬,輕易不會展現他的溫柔。
大概正是如此,所以當他坦露自己最溫情那一面的時候就更是致命。
可是此時此刻,那讓女人在他身上幻想着的,卻又不會輕易得到的就展現在她的眼前。
白箐箐此刻終于能理解為什麽原主這麽愛他了,他的性格絕對算不上好,跟溫昊這類人比起來,他也不是特別能招女人喜歡的。可若是有女人愛上了他那絕對就是甘願為他粉身碎骨的,一旦沾染上他就不是要淺嘗辄止的那種,勢必要不得到他不肯罷休。
這也就是為什麽,他明明對原主冷淡到殘忍她卻依然趨之若鹜,這也是為什麽他明明已經結了婚了,方曉冉卻還是願意擔上小三的罵名來招惹他。
這真的真的是一個非常危險的男人,比袁澤凱這種花花公子更危險。
白箐箐急忙轉過頭去,努力調整着呼吸,好一會兒才道:“那廖先生呢?”
“什麽?”
“你讓我試着喜歡你,那你呢?”
廖定軒渾身一僵,他根本就不敢看她的眼睛,他垂下目光,心頭梗着的那些話讓他難受極了,真想大聲告訴她,他很喜歡她,很喜歡。
可是這些話如此沉重,他不知道該如何出口,他第一次發現原來他也有這麽膽小的時候。
摟在她身上的手臂收緊一點,他又将下巴湊過來靠在她的頭頂,輕聲對她說:“我也會試着喜歡你的。”
“……”
廖定軒突然松開了對她的禁锢,轉而将她打橫抱起在床上躺下,躺好了之後又将她抱在懷中,柔聲道:“好好睡覺吧,我就這樣抱着你不會對你怎麽樣,不然你老是焦慮不安動來動去也影響我睡覺。”
“……”
白箐箐卻不太自在,想了想還是從他懷中掙脫出來,略尴尬的道:“我還是就這樣靠着你睡吧。”
“……”
他倒是沒多說什麽,還幫她拉了拉被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寂靜中她又聽得廖定軒道:“白箐箐,我是你的丈夫,我比任何你都當得起你的喜歡,你是我的妻子,你也比任何人都有資格得到我的喜歡。”
白箐箐閉着眼睛沒回答,實際上今天發生的事情真的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就像是突然打破了所有的禁忌,事情變得荒唐又瘋狂。
要她和廖定軒相互試着喜歡麽?她還真是想都不敢想的。
或許是廖定軒的反常實在讓她反應不過來,一開始那種對去米國的忐忑和惶恐也慢慢消散,而躺在他身邊,被他溫暖的氣息包裹着她也慢慢睡了過去。
一夜好夢。
她醒來的時候飛機剛好停靠。
她和廖定軒下了飛機換乘轎車趕往與對方約定的地點。
廖定軒要在這邊建公司,首先得在這邊買一塊地,而她們這次要見的就是聖安哥的大地主,約翰庫什納。
兩人乘車來到約定的酒店,庫什納先生已派人在那邊侯着了,兩人一下車便被一群保镖護送着進入酒店中。
乘電梯來到最頂上一層樓,再由保镖護送着來到最末尾一個房間,這裏是庫什納先生的總統套房。
為首的一個保镖在門上敲了敲,裏面很快傳來一記渾厚的男中音,用着标準的英文道:“請進。”
保镖便幫兩人将門推開,恭敬的比了個“請”的手勢。
廖定軒卻沒急着進去,沖白箐箐伸出他的手肘,白箐箐會意,乖乖的将手挽上去,兩人這才從門口跨進來。
總統套房的客廳很大也很豪華,兩人進去的時候卻見客廳的沙發上正坐着一男一女,兩人正一邊喝着咖啡一邊聊天,兩人年紀看上去都在四十歲上下,白箐箐猜想這應該就是庫什納先生和夫人。
庫什納先生在廖定軒踏進門來的那一刻就已經站起身來,笑容滿面地走過來迎接。
“廖先生,你好。”庫什納先生用着不太流利的中文打招呼。
“你好庫什納先生。”
庫什納先生笑吟吟的向白箐箐看了一眼,笑道:“這位是廖太太吧?”
白箐箐臉上帶着得體的微笑,忙握過他伸過來的手,“庫什納先生你好。”
庫什納先生與她握了握手,又指了指身邊的人,“這位是我太太。”
廖定軒和白箐箐便也跟庫什納太太打過招呼。
幾人打完招呼,庫什納夫婦便招呼兩人坐下,有侍者将咖啡端上來,庫什納先生笑道:“廖先生遠道而來辛苦了。”
“能與庫什納先生見面,再遠的路途也是值得的。”廖定軒也客氣的寒暄。
“不過在正式用餐之前請廖先生允許我介紹我的朋友給你認識。”
“哦?”廖定軒眉頭微挑,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不知是哪位朋友?”
“他和廖先生一樣,也是個讓人喜愛的青年才俊,我相信你見到他一定很開心的。”
廖定軒端過咖啡抿了一口,面上含着淺淺的笑意,“我相信庫什納先生的朋友也是個有趣的人,我當然也很高興認識。”
庫什納先生便小聲與身邊的助理吩咐了一句,應該就是讓他下去叫他那位朋友過來相見。
那助理點點頭便下去了,庫什納先生笑容滿面的望着廖定軒,一雙小眼睛眯起來,顯得特別和藹,“他是C&G珠寶的當家人,也是盛名美洲的達斯拉加州賭王,他叫言浩宇。”
白箐箐端着咖啡正準備喝,聽到庫什納先生的這句話,她手指一抖,咖啡有大半灑了出來。
仿若被人一記重錘狠狠的擊打過,她僵直着身體一動也不動,目光似被定在桌面那浮雕的花紋之上,整個人如泥塑的一般。
廖定軒察覺到她的異常,一轉頭才發現她手中的咖啡灑了出來,而她卻像是沒察覺到一般,似被什麽驚吓到了,目光愣愣的望着桌面。
庫什納夫婦也意識到白箐箐的不對勁,紛紛向這邊看過來。
廖定軒眉頭微皺,急忙伸手奪過她手中的咖啡,又拿了紙巾幫她将灑在手指上的咖啡擦幹淨。
白箐箐猛然回過神來,這才發覺到自己的失态。她急忙抱歉的向衆人看了一眼,帶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剛剛沒有休息好,有點累。”
庫什納先生和夫人急忙表示沒有關系,庫什納太太甚至贊賞着廖定軒剛剛的動作非常的紳士以此來緩解氛圍。
廖定軒幫她将手指擦幹淨了,這才低聲問道:“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白箐箐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正常一點沖他搖搖頭,“沒關系的,就是沒休息好。”
廖定軒目光微暗,卻也沒有多說什麽。
就在這時候,卻見套房的大門被人緩緩推開,衆人下意識轉頭去看。
進來的是一男一女,男人緩緩走在前頭,女人則落後半步跟在身後。
白箐箐一看到這張熟悉的臉只覺得渾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言浩宇。
本以為這一世她脫胎換骨變成了別人便再也不會有機會與他相見。
她一路來到米國為何會不安和害怕,就是怕踏上這片熟悉的土地,遇到那個熟悉的人,那個留給她慘痛記憶的罪魁禍首。
白箐箐雙手下意識握緊,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多年不見,這個人似乎并沒有什麽變化,他依然年輕,依然俊美,時光是如此偏愛他,并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任何印記。
他長了一張過于白皙的臉,臉型狹窄,這使得他看上去比真實年紀要顯得年輕許多。
他的面容過于陰柔偏女性化,然而一雙劍眉卻讓過于柔美的臉多了幾分男子的英氣。他的鼻子有着完美的形狀,挺翹立體,這是他五官最特別之處,使得他整張臉都帶着一種精致的美感,似乎每一個細節都是造物主精雕細琢而成。而他最讓人驚嘆的大概是他的眼睛,他有一雙很美很勾人的鹿眼,注視着人的時候似乎總是含情脈脈。他的嘴唇厚薄适中,自中央較厚的地方淡淡的掃開,唇尾微翹,即便抿着嘴唇,也仿若有笑意凝結在上面。
所以單單從他的長相來看,這個俊美白皙的男人給人的第一印象絕對是溫和而又平易近人的。
因為生的好看所以會讓人覺得美好,因為那濕漉漉而顯得溫和的眼睛和永遠含笑的嘴角又讓人覺得他是如此的大方和藹。
可是誰都不會知道在這張極具欺騙性的外表下面掩藏着一顆怎樣冷酷殘暴的心。
其實她剛到言家的時候也被他的外表所騙,因為他看上去真的太過美好,他總是喜歡溫柔的揉她的腦袋,偶爾會在她學校門口等她,給她買好吃的糖果,還會給她買漂亮的裙子。
他總是會對她溫柔的笑,總是會誇獎她,會在她難過的時候帶她去兜風,與她并肩坐在山頂上安慰她。
在十五歲之前,她都覺得言浩宇是一個親切的大哥哥,她喜歡他,依賴他。
直到那一天,她去後院找她走丢的小貓。
那個時候她的姑父,也就是言浩宇的父親已經去世,姑父身前所住的地方被封鎖起來,誰都不能進去。
可是貓咪走丢了的她格外心急,也就顧不得許多,悄悄爬到後院中。
就在那裏,她看到了在一個大大的鋼絲籠子裏與鬥犬搏鬥的言浩宇。
那是一只體形高大的高加索牧羊犬,被激怒的鬥犬堪比猛獸,裂開猙獰的嘴巴,一次又一次的向言浩宇撲去。
她呆呆的站在不遠的地方,目睹了言浩宇打敗那只兇猛鬥犬的過程。
他看到他抓住那鬥犬的嘴巴猛地一扭,那鬥犬的腦袋便被他硬生生的擰斷。
那時的他再也不是那個讓人如沐春風的大哥哥,他渾身是血,眼中布滿殺意,那是一種比猛獸還要兇狠還要殘暴的眼神,也是她這輩子的陰影,她永遠無法忘記。
從那之後即便他對她再怎麽溫和再怎麽和藹,她也再也不敢毫無芥蒂的靠近他,她知道他一直将他最可怕的那一面隐藏在最深處,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對她展現。
後來姑姑過世,她失去了這世上唯一的親人,要從那裏逃走的心便更加強烈。
随着那個人的靠近,屬于他身上那熟悉的味道似乎也在慢慢靠近,鋪天蓋地的回憶如潮水般湧來,她使盡渾身解數卻依然無法阻擋。
十八歲那一年,她偷偷辦好護照和簽證,用盡一切辦法拿到了國內一所音樂學院的錄取通知書。那天晚上,她成功從言家溜出來,帶着難以抑制的激動和喜悅來到機場,然而等在那裏的不是回到國內的航班,而是早已守候在那裏的言浩宇。
她被言浩宇抓了回去,牢牢禁锢起來。
從那之後他徹底撕下了他的僞裝,即便他依然對她笑,可是她卻分明能看到他的笑容中多了一種嗜血的殘忍。
他将她鎖在暗室的床上,十八歲的她,只是個半大的孩子,她哭泣着哀求,想要擺脫禁锢,然而她的掙紮和哀求沒有半分用處,換不到他一絲一毫的憐憫。
他依然脫光了衣服伏在她的身上,指着挂在牆上姑姑的遺像對她說,“我會讓你姑姑看着我是怎麽‘好好照顧’她留下的小侄女的。”
“箐箐?”
一旁的廖定軒推了推她,白箐箐猛然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言浩宇和他身後那女人已經走到了跟前。
庫什納先生已起身沖兩人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好朋友言浩宇,這位是……”庫什納說到他身邊那人之時卻停頓了一下,明顯并不認識這個人。
言浩宇唇角微勾,面上浮現一種極溫柔和藹的笑容,“我的女伴,文心妍。”
庫什納先生便笑着補充,“文心妍小姐你好。”
廖定軒扶着白箐箐起身與言浩宇握手。
“你好廖先生,久仰大名。”
“你好言先生,非常幸會。”
言浩宇含笑的目光落在白箐箐身上,面上帶着和氣的笑容,風度翩翩沖她伸出手來,“你好廖太太,見到你非常高興。”
熟悉到骨子裏的聲音,是她午夜夢回之時最害怕的,如毒蛇一般纏在她身上,久久揮之不去的聲音。
“哥哥說過,等你長大了會帶你玩的,我的小處女。”
“天楊,你要乖乖聽我的話,不然我會懲罰你的。”
“怎麽樣,被哥哥弄得舒不舒服?被你姑姑看着,你是不是覺得很罪惡?是就好了,我要的就是這種感覺。”
“你要知道你是我的,你心裏只能想着我,只能愛着我明白嗎?不明白嗎?那好,我會操到你明白的。”
以為這種聲音會随着前世她投身火海徹底埋葬,以為這輩子再也無法在現實中聽到。
可是現在……
“廖太太?”
她擡頭,含笑的目光直視在他的臉上,她大氣溫婉,優雅而端莊。
她伸手與他相握,禮貌的颔首,“你好,言先生。”
溫熱的掌心相觸然後放開。
而他的目光并沒有在她的身上多停留片刻,與她打完招呼便禮貌的移開,形同陌生人。
是了,她再也不是丘天楊,那個人已經死了,徹底的葬身在火海之中。
她是白箐箐,是廖定軒的妻子白箐箐,是讓人尊敬的廖太太。
而她和言浩宇,這一世再也不會有任何瓜葛。
“廖太太,你好。”
突然響起的聲音拉回白箐箐的思緒。
她擡頭去看,卻見面前站着的就是跟在言浩宇身邊的女人。
對了,看到言浩宇,她倒是将她忽視了。
說起來,這人也是她的老熟人呢。
她曾經最好的朋友,然而就是她徹底颠覆了她對朋友的認知。
文心妍。
她的父親是言浩宇父親的司機,從小生活在言家,她六歲到言家之後便與她認識,算是從小一起長大。
文心妍長了一雙水靈靈的眼睛,似乎有淚光在其中閃爍,這讓她的臉上看上去永遠帶着一種楚楚動人,即便是對人笑着,那桃花一樣的雙眼中也似泛着委屈,格外惹人憐惜。
從小到大,文心妍在她的眼中就是一個愛哭鬼,被欺負了哭,害怕了哭,沒有吃到想吃的蛋糕也哭,動畫片中小老鼠被打了一下哭,看到她養的花凋落了哭,總之只要是她想哭的時候,她随時随地都能哭出來。
她總是那麽的愛哭,總是那麽的委屈。
正因為如此,從小長大她總是扮演着保護她的角色,有什麽東西只要她喜歡都會讓給她。
她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一直都這麽覺得。
尤其在她被言浩宇禁锢起來的時候,文心妍一直是她的慰藉,她安慰她,鼓勵她,甚至幫助她逃跑。
而她也的确成功逃跑過一次。
可是直到後來她才明白,文心妍并不是真心要幫助她,前腳才安慰了她,後腳就将她逃跑的計劃告訴給了言浩宇。
而之所以她能逃跑成功,也不過是文心妍聯合言浩宇所玩的一場貓捉老鼠的游戲。
白箐箐注意到文心妍的左眼瞳孔渙散,并不聚光,她猜想這應該是文心妍裝的假眼。
她的左眼在五年前就被她給戳瞎了。其實當時她是想殺掉她的,只是後來被言浩宇護着,她只戳瞎了她的一只眼睛。
言浩宇能帶她出現在這種場合,看來她走了之後這兩個人應該是在一起了。
白箐箐含笑着與她握了握手,“你好,文小姐。”
打完招呼,大家都在沙發上坐下,而白箐箐也忍着那種惡心感坐下,面上依然挂着友好而端莊的笑容,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卻悄悄扯過紙巾狠狠的擦了擦手心。
大家依次坐下之後廖定軒便與庫什納和言浩宇聊着生意上的事情,而白箐箐也與庫什納太太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天。
“對了,廖太太是做什麽工作的?”庫什納太太問了一句。
“我是作曲的。”白箐箐端着咖啡抿了一口,回答得心不在焉。
“作曲?”一旁的文心妍卻下意識的驚呼出聲。
而正與庫什納和廖定軒聊着天的言浩宇也狀似無意的偏頭向這邊看過來。
白箐箐故作疑惑的向文心妍看過去,“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文心妍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大了,忙笑了笑道:“沒什麽,只是想着廖太太能作曲,應該是很有才華的人。”
白箐箐謙虛一笑,“過獎了。”
言浩宇也轉回頭去繼續與廖定軒聊天,似乎并沒有将幾人的話當成一回事。
白箐箐發現,她其實并沒有她自己想的那麽淡定。
尤其是腦海中不斷有記憶跳出來折磨着她。
那時候的她已經懷孕快五個月了,可是她卻被文心妍和言家的管家太太合夥陷害她與言浩宇的司機私通。言家管家太太是言浩宇母親生前一手帶過來的,作為言浩宇父親前妻留下來的人,自然會對她的姑姑不滿,而她們早就想要将她的姑姑和她一并趕出言家了,現在她的姑姑死了,她這個拖油瓶卻還賴在這裏,這讓她們怎麽容忍得下?
趁着言浩宇離開,她們将堕胎藥強行灌下去,她五個月大的孩子被打掉,而她也徹底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然而如此作踐過她之後,他們卻反咬她一口,言浩宇竟也相信了他們的話,質問她為什麽要殺掉他的孩子。
為了這個孩子燃起的希望在那一刻徹底熄滅,她的心死透了,只餘下了熊熊的複仇的焰火在胸腔燃燒。
她不以為然的養好了身體,淡定的準備着她的複仇計劃,就在那一晚上,她拿着準備好的刀将曾經害死她孩子的人全部殺掉,本來是準備連言浩宇一起殺掉的,可是他太厲害了,她根本殺不了他,不僅如此,他還護着文心妍。
而最終她也沒能殺掉這兩個最該死的罪魁禍首。
再後來,她決然的跳進了火海,将前世的一切與大火一起燒個幹幹淨淨。
她以為這一頁徹底翻過去了,重生成為白箐箐,她只想好好過自己的人生,不再去想前世的仇恨,不再去想前世那讓她痛苦的事情。
她已經受過了半世的折磨,這一世,她就只想簡簡單單快快樂樂的生活。
可是現在,前世那最恨的人悉數登場,她才發現原來她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淡定,原來想起那些記憶的時候她還是會痛,還是會恨。
更可怕的是,那種空洞的感覺又來了,胃空得可怕,她急切地需要什麽東西來填滿。
她怕再在這邊呆下去會讓人發現異樣,是以好歹讓自己顯得正常一些,忍着難受沖在場衆人道:“很抱歉,我去一趟衛生間。”
并沒有什麽人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大家只以為她真的要去衛生間,也并沒有多說什麽。
她出來之後沖保安問過餐廳的位置便急忙飛奔過去,酒店裏有個自助餐廳,食物非常豐富。
她胡亂的拿了一些東西便選了一個稍微僻靜一點的餐桌坐下,也顧不得什麽形象,抓起面包來便大口大口的往嘴巴中塞。
吃完了面包又吃可可派,然後是曲奇餅,最後是巧克力威化餅,瘋狂的塞,胡亂的吞着。
直到她感覺桌邊多了一個人,她下意識的轉頭去看。
來人穿着一件灰色的西裝,內裏是一件白色襯衣,襯衣上打着領結。白色的襯衣襯得他的皮膚越發白皙細膩,剪裁得體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讓他高大的身軀顯得格外精瘦。可是她知道看似精瘦他實際上卻有一身結實緊致的肌肉,能徒手殺死鬥犬的,身體素質好到人無法想象。
也不知道是因為胃的難受還是想到了前世那讓她痛苦的回憶,此時有點點淚珠漫上了眼角。
她就這般帶着朦胧的淚眼望着來人,模糊的俊臉,然而因為對這個人太熟悉了,熟悉到了骨子裏,哪只是一個模糊的剪影也因為那慘痛的回憶而深深印刻在了腦海中。
言浩宇。
他将手中的水杯放在她面前,笑得溫柔和氣,整張臉因為他的笑而洋溢着一種動人的美。
“倒是約翰疏忽了,廖先生和廖太太遠道而來,路途勞頓,應該早就餓了。”他用着一口非常流利的中文對她說。
白箐箐閉了閉眼,将那種快要讓她窒息的仇恨情緒強壓下去,盡量平靜着聲音沖他道:“很抱歉,讓你見笑了。”
“沒有。”他的語氣聽上去很有禮貌,“只是看到廖太太這個樣子我倒是想起了我的太太,她也和廖太太一樣喜歡這樣吃東西,在她緊張害怕的時候。”
白箐箐心髒猛地一跳,她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這才故作疑惑的向言浩宇看去,卻見他面上含笑,目光很平靜,不像是在試探。
“是嗎?那倒真是巧了。”
“是啊,真巧,她和廖太太一樣也是作曲的,也和廖太太一樣喜歡這樣吃東西。”他微微眯着眼睛,嘴角微彎,眼角溢出的笑容格外迷人。
“這樣啊……”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過我是因為很餓才這樣吃東西,會讓我覺得痛快。”
他颔首而笑,“這倒是不一樣的。”
“不過我和令夫人倒是也挺有緣分的,有機會真想認識一下。”
“那大概要讓廖太太失望了。”
“嗯?怎麽說?”
“她已經過世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很平靜,面上依然含笑,似乎只是在跟她閑聊一般,就像是在說今天吃什麽那般随意。
很顯然他太太的死與不死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不過她還是裝作一臉歉意的道:“很抱歉提起了你的傷心事。”
“沒關系。”
白箐箐真的不想再與他說話,能如此平靜的跟他說這些話已經花費了她不少力氣,如果再繼續和這個讓她憎恨惡心的人虛與委蛇下去,她真怕自己會瘋掉。
所以她沒有再說話,埋頭吃着食物,希望他有自知之明告辭離開。
然而他卻沒走,只站在一側靜靜的看着她,她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這種感覺讓她格外不舒服,她正要問他還有什麽事,不想一轉頭就看到從門口走進的一個高大身影。
雖然他的面容一點都不和藹,板着一張冰冷冷的臉,像是別人欠了他錢一樣,可是白箐箐一看到他卻覺得格外的順眼,她沖他揮了揮手,臉上不由自主的揚起了笑容。
廖定軒走過來,在言浩宇身上淡淡的瞟了瞟,“言先生怎麽會在這裏?”
“出來透透氣,正好看到廖太太在這邊就過來打聲招呼。”
廖定軒沒說話,言浩宇似想到什麽又道:“對了,我還得過去問約翰一點事情,就先告辭了。”
“嗯。”
廖定軒應了一聲,言浩宇又沖白箐箐颔颔首便離開了。
白箐箐發現言浩宇離開之後廖定軒的面色似乎沉了許多。他皺着眉頭在她面前裝食物的盤子上看了看,又在她沾滿食物碎屑的嘴角上看了看,不用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麽,這麽一來,他的面色就更是不好了。
他伸手将她拉起來快步走出餐廳,來到稍微隐蔽一點的角落才從褲包中掏出手絹,幫她将臉上的碎屑擦掉,又幫她将手擦幹淨。
全程一句話也沒說,就冷着個臉默默的做着這些。
白箐箐大概也猜到廖定軒恐怕已經猜到她的暴食症又犯了,只是他這樣子看着怪吓人的,就仿若她犯了什麽不得了的大錯。
而且他竟然給她擦臉還給她擦手,簡直讓她太意外了,她又不是小孩子。
白箐箐張了張口想要對他解釋,不想仔仔細細幫她将嘴巴和雙手擦幹淨的廖定軒卻突然将她拉到懷中抱着。
他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白箐箐徹底懵了,那要解釋的話就這麽被堵了回去。
他的懷抱硬硬的,可是很暖和。
強有力的雙臂摟在她的後背上,她整個人都被他給牢牢包裹起來。
“你認識言浩宇嗎?”他聲音冷冷的問。
“不認識。”她急忙否認。
“那你在害怕什麽?”
“我沒有。”聲音明顯弱弱的,沒有底氣。
他倒是沒有再多問,只沖她道:“害怕的時候不要再去吃東西,來找我,我可以這樣抱着你。”他的聲音突然軟了下來,軟得不像話,堪比春日裏能讓冰雪消融的暖風,“我這樣抱着你,你還害怕嗎?”
不知道為什麽,白箐箐突然覺得鼻尖酸酸的難受。
那折磨着她的屬于前世的記憶,那讓她受盡煎熬的前世的委屈,她一直壓抑着,不想被任何人看到,她故作堅強,覺得自己可以戰勝。
可是在這一刻,被這個人抱在懷中,聽着他用這樣的聲音說着這些話,就像是被人在她堅硬的壁壘上捅出了一個細小的口子,她真的不想再壓抑着自己的委屈,真的不想那讓她窒息的痛苦在身體裏發酵卻無法釋放。
她将臉貼在他的胸口,眼淚漫上來,聲音哽咽着對他說,“你為什麽要這樣呢廖定軒?你知不知道,我最受不了人家對我好。”
不料他卻低低的笑了笑,摟在她身上的手臂慢慢收緊,壓低的嗓音中透着淡淡的沙啞,“那正好,我就是想讓你受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