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祁香貝為了讓大家相信木炭對豬拉稀有效果,特別編了一個莫須有的豬場來說明緣由。
不過,隊長牛大根也不是你說啥他就信啥,更何況關乎幾頭豬這樣的重要財産,他需要有人佐證,而屋子裏李醫生就是那個最适合的人。
其他人也都把目光投向李醫生,大有只要他肯定,馬上沖出去實施的架勢。
李醫生揪着胡子,眯着眼睛開始想,在大家打算再次詢問的時候,他開口了,“可能會有作用,在土方裏,有百草霜,也就是鍋底灰,治療止血、止瀉,鍋底灰是啥,也是炭呢,它能止瀉,木炭治拉稀也不稀奇,不是說豬都搶着吃嗎?咱弄點放到豬跟前,看它吃不吃,反正就算沒效果,吃點也壞不了事。”
有這句話墊底就行,牛大根立馬站起來往外走,祁山和李醫生他們也都擁着出了屋子,沒到一分鐘,裏面就剩下祁香貝,百無聊賴地看着忽閃忽閃的油燈。
外面傳來隊長牛大根的吆喝聲,有別人的應和聲,反正就是再到各家走走,弄點木炭過來,敲成小塊兒來喂豬。
可能有人提出異議,嚷嚷着說會把豬吃壞的,被牛大根壓了下來,讓他們快點執行。
祁香貝聽着有人往遠處走了,這時候,父親祁山領着大哥祁向東和二哥祁向南進了屋,“香貝,你大哥二哥回家拿木炭去,你跟着他們回去吧。”
“哦,”祁香貝趕緊從床上下來,歪歪着往外走。
祁向南扶住她,“要我看,還不如我跟大哥背着香貝回去,是費點力氣,快呀。”
“沒啥問題,咱倆輪流背,不費勁。”祁向東先彎下腰讓祁香貝上去。
看着面前的脊背,祁香貝有點不知所措,還有幾分抗拒,上午剛跟祁春燕和祁志國鬧過矛盾打破臉皮,晚上就讓大哥祁向東背,她咋這麽不情願呢,會不會明天就被說要不是我爸,你連家都回不了,“我現在不疼了,還是走回去吧。”
祁山臉色有些黑,不過從他來到豬舍臉上就沒放晴過,也不知道是生氣了還是沒有,反正聲音有點低沉,“行了,老大,你回家拿木炭,老二你扶着香貝慢慢回家。”
祁向東直起腰,側身的時候瞄了祁香貝好幾眼,嘴角微動,沒說什麽,楞頭走了。
祁向南眼珠子轉了好幾圈,從父親到大哥再到小妹看了個遍,心裏納悶,這是咋了?早上還沒啥呢,難道白天有事情發生?
他這一走神,就沒聽見祁山的說話聲,被祁山一巴掌拍在肩上,“想啥呢,趕緊回去,告訴你媽我今天不回去了,讓她先歇着吧。”
祁香貝有點擔心,父親祁山歲數不小,大冬天熬夜太傷身體了,“爸,有這麽多人盯着,您還是回家休息的好。”
“說啥胡話呢,大家都在,我這正當的獸醫去休息,沒得道理。”祁山擺擺手,讓他們回去,他又去裏面觀看豬的狀态了。
“走吧,”祁向南扶着祁香貝慢慢地走,一會兒提醒她有坑,一會兒提醒她有凸起,要不就一腳把她前面的大石子踢開,一路都盡到一個哥哥的責任。
“香貝呀,你跟大哥鬧別扭了?”祁向南沒忍住問出了口,他跟大哥年長香貝這麽多,她出生的時候自己在外面上工,大哥更別說,都結婚有了孩子,是親兄妹沒錯,可有了小家自己的娃,哪有精力在意她那麽多,因為年齡差太多說話都有點別扭,爸媽偏袒香貝他們也知道,孩子們有點意見是難免,發發牢騷就過去了,沒啥大矛盾的,以前香貝眼高頭頂對他們這倆哥哥也沒咋放在眼裏,一家人嘛,磕磕絆絆再所難免,還能真有啥深仇大恨?
祁香貝推開祁向南,跳着腳走了幾步才停下來,“我今天跟春燕吵架了。”
黑暗裏,就聽見二哥祁向南啧啧啧的咂嘴聲,“你倆又吵架了?天生對頭,從小沒消停的時候,我猜是燕子挑的頭,她肯定不甘心你搶親的事,不過那次真是你不對,人家濃情蜜意你摻乎什麽,就你這模樣,你這個頭,還怕嫁不出去?”
“就你知道的多,”祁香貝還不讓祁向南扶,一瘸一瘸地往前走。
祁向南緊跟在她旁邊,防止她摔倒,“要以前,我可不會說這話,我是看你這段時間理性成熟了不少,才跟你說的,要不哪次跟你說話不是被你噎得嗝喽嗝喽的,也就你是我妹,你要是我閨女,大耳刮子早就上手了。”
“你還想打我?家暴,懶得理你。”祁香貝一扭頭,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自顧自走着,也不說話。
走了一段距離,旁邊又傳來祁向南的聲音,“你跟春燕鬧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次為了啥,還遷怒到大哥頭上?”
“今天春燕假裝送我百雀羚面霜,推攘之間她把面霜扔到地上卻誣陷是我幹的,這還不算,春燕和志國說我能生活得這麽好,是大哥大嫂的功勞,人家還連帶了二哥你們一家,我想着還是別麻煩大哥了,省得回去又被他們說嘴,瞧瞧,路都不會走了,都得背着。”祁香貝很冷靜地說明了情況,到底心裏氣不順,最後兩句用的是祁志國說話的語氣,帶着濃濃的冷嘲熱諷。
祁向南聽了,也不知道該發表什麽意見了,這事要說起因,肯定是香貝不對,不過春燕也不是省油的燈,在他看來,搶親的事情香貝也就嘴上說說的多,要不,春燕結婚能那麽順利,以香貝的秉性脾氣,還不早鬧翻天了,看看她也就把自己關在屋裏生悶氣而已,春燕後身翻來覆去倒騰實在沒意思,至于說他們哥倆養着香貝就有點過了,純粹是不平衡香貝得到的多,他們得到的少,“他們心眼小,你聽聽就過,還打算割脈斷親不成?”
“這是心眼小的問題嗎?這是原則性問題,反正我也跟媽說了,有爸媽做主。”祁香貝也不打算真跟祁向南争論這個事情,他家的倆大侄女不也看不慣嗎?說不定跟祁春燕一樣的想法。
祁向南當即也不再揪着這個話題不放,一堆糊塗賬,真要能掰扯清楚,就沒有清官難斷家務事這句話了,“不讓大哥背,我背着總行吧,反正已經背了一回了,也不差這點距離。”看着她走路就難受,一深一淺搖搖晃晃的,真要摔了,估計今天他不用睡覺了,他媽這關不好過呀。
祁香貝走得真是累了,腿還抻得難受,不過還是挺着骨氣,咬牙忍着,都快看見自家院子了,也确實不差這點距離。
快走到門口,祁香貝就看見母親姚常玉來回張望着,正好跟她看對眼,向前走幾步上來迎她,“你大哥回來說你腳扭了,嚴不嚴重,有你大哥二哥,你咋還走回來?”
“沒事,媽,”祁香貝忙說:“李醫生看過了,休息兩天就好。”
姚常玉還是心疼得不行,扶着祁香貝進屋坐到床上,看她的腳腕子,還好,捎帶些淤青,不是那麽腫,“剛才出去媽該攔着你,非得遭這一次罪。”
祁香貝安慰老太太,不讓她擔心,祁向南看這狀态,就沒敢提祁香貝疼哭的事情。
“小強今天可能是灌風了,吃過飯鬧肚子疼,他媽用熱水袋捂着呢,你快回去看看吧。”姚常玉推着祁向南出門,才讓祁香貝靠着床頭,用被子圍上,“媽給你打水,就在屋裏洗洗,早點睡吧。”
“謝謝媽。”祁香貝都能聞到自己聲音裏的甜味。
姚常玉咧嘴無聲笑了一下,端來溫水,協助祁香貝洗漱完畢,給她蓋好被子,吹了燈,才出門。
可能是今天運動量比較大,真是疲累了,迷迷糊糊間祁香貝的眼皮睜不開了,随之陷入了夢鄉。
等她再睜眼,窗戶已經傳來堂堂亮光,真是一夜無夢,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伸手摸摸消腫不少的腳腕,又揉了揉酸疼的小腿肚,嘆了口氣,希望豬舍那邊有好結果,也不枉自己為此崴了腳。
強忍着冷空氣,哆哆嗦嗦穿上衣服,輕擡輕放腳步,到了廳裏,習慣性地喊了一聲媽。
沒人應答,祁香貝挪動腳步推開東邊的門,探頭進去,發現母親姚常玉沒在,父親祁山正睡得香,心裏不僅歡喜,看來豬舍那邊情況轉好,要不父親不能放心回來睡覺,只是他什麽時候回來的,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可見昨天晚上她是睡死過去了。
正打算到院子裏看看,二嫂姚玲推門進來了,“我說聽見有人喊媽呢,香貝是你醒了呀,媽被表大娘叫去了,鍋裏給你留了飯。”
“哎,知道了。”祁香貝點頭表示明白,想起來自己還沒梳頭,又走回屋,“昨天聽媽說小強肚子不舒服,好點了嗎?”
“放了幾個臭屁好了,小孩子就這樣,昨天跑得沒樣,也不知道顧忌,”姚玲挺高興,這還是祁香貝這個當姑姑的第一次主動問孩子好,以前小強就算哭翻房頂她可是從不關心,還嫌孩子哭聲大吵到她看書,怪不得丈夫說小姑變了,看來是懂事了,既然這樣,她也不吝那幾句好話,“香貝,你可真厲害,那豬的病真讓你拿住陣腳了,爸天沒亮回的家,說豬已經不拉稀水,身上也有勁了,過兩天肯定能好。”
“我這是碰巧,不值當說。”看見父親祁山的時候祁香貝已經有心理準備,這時候在二嫂嘴裏得到證實,她發現心裏的喜悅又上升了幾分,就算啃着剌嗓子的窩頭,也吃出了滿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