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2)
過來。端木一尊在玉羅剎的劍招相逼之下,只有使出這唯一救命的大法了。
索命刀一怔,大叫:“玉姑娘,快走!這是魔教中的解體大法,他近似瘋狂了,任何人也無法接下他三招。”
可是,端木一尊的軟鞭,已迅若流星閃電,朝玉羅剎卷來,玉羅剎想走也來不及了。也正在這時,墨明智更如飛魂,躲過了端木一尊的軟鞭,用手輕輕一托一推,将玉羅剎推出了鞭影,從而救了玉羅剎,而自己卻叫端木一尊的軟鞭卷住。端木一尊獰笑一聲,手腕一抖,将墨明智抖上了半空中,以為墨明智這下必死無疑。可是墨明智早巳有準備,渾身怪異真氣護體,人雖然給抖到空中,身體半點沒受傷,反而更靈活地抖出了靈猴百變的身法來。只見他在空中一個筋鬥,人更似流星,驟然朝端木一尊飛來,一招折梅手法,要奪端木一尊手中的軟鞭。
端木一尊大駭,身形急閃,避開了墨明智這猝然而來的一招,跟着軟鞭如靈蛇般騰空盤飛,一時鞭影、人影重重,墨明智在鞭影中閃動,靈猴百變身去的變化,幾乎使得端木一尊疑心墨明智不是人,是長江三峽中的一個精靈水妖。因為就算是少林寺的掌門人,也無法在自己解體大法中閃過三招。而現在,墨明智竟能閃過他三十招,不單這樣,更将索命刀和玉羅剎看呆了。他們這才體會到九幽小怪武功的怪異和神奇。
端木一尊能出手三十招,主要是墨明智并不想出手取他性命,只是想奪下他手中之鞭。要是墨明智将六合掌法抖出來,端木一尊恐怕早巳給拍飛,橫屍江邊了。雖然這樣,端木一尊這時已到了燈枯油盡的地步。當他手中之鞭給墨明智奪去時,便像條朽木似地倒了下去。
鞭影人影消失後,玉羅剎和索命刀定眼一看,只見墨明智手中拿着端木一尊的軟鞭,怔怔地望着卧在江邊的端木一尊,仿佛不知道剛才是什麽回事似的。玉羅剎大喜地奔過來:“兄弟,你沒受傷吧?”
墨明智說:“我沒受傷。怎麽這木頭老頭兒躺在地上了?我只奪了他的鞭,可沒打他呵!”
玉羅剎看了看端木一尊,見他動也不動,顯然早已斷氣了,說:“兄弟,他已死啦!”
墨明智一怔:“他怎麽死了?我真的沒出手打他呵!”
玉羅剎忍住笑說:“大概這木頭老頭兒給你奪了鞭後,一時想不開氣死了!”
“噢!早知這樣,我就不奪他的鞭了!他怎麽這樣想不開的?”
“你不奪他的鞭,不怕他揮鞭打人麽?”
索命刀也走了過來,看着江邊上端木一尊的屍體,心想:神風教最後的一個餘孽也死了,這可給江湖上除去了最危險的隐患。他又看看墨明智,暗忖:恐怕只有他,才能殺死端木一尊,便說:“小兄弟武功俊極了,不但令老夫大開眼界,也令老夫打從心裏佩服。”
墨明智仍怔怔地站着,對索命刀的話似乎沒有聽聞,只想到自己害死了一個老人,心裏總有點難過。
玉羅剎說:“兄弟,趁這江霧未散,你還不趕快離開?要不,江霧一散,盤家班的人就認出你來了。”
“那,那這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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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吧,我們會埋葬他的。他這是自作孽,不可活,不關你的事。”
墨明智點點頭,一閃身,便在江霧中消失了。索命刀說:“這小兄弟的性情真有點怪。”
“是呵!要不,他怎麽叫九幽小怪的?”
索命刀一笑說:“玉姑娘,這裏的事已了,老夫也該告辭了。”
“哎!你別走!”
“玉姑娘,有話說麽?”
“我想求你老人家照顧盤家班的一班兄弟姐妹,送他們到成都去。”
“這個——”
“老人家,我知道你心地最好,我玉羅剎沒什麽求你,就求你這一件事。不是說,為人為到底,送佛送到西麽?既然你老人家辛辛苦苦趕來救盤家班,何不安全送他們到成都去了”
“有小兄弟在,勝過老夫十個呵!”
“他呀,傻乎乎的,什麽也不懂,我正想求你老人家多指點他哩!不然,我真不放心離開盤家班。”
“好吧,玉姑娘既然這樣看得起老夫,老夫也有事要到成都一趟,就答應你好了!”
玉羅剎大喜:“那小女子多謝你老人家了。要是你老人家不嫌棄,我願認你老人家為義父,不知你老人家喜歡不?”
索命刀一下怔了:“這——!”
“你老人家不願認我為義女?”
“老夫哪有不願的?只不過老夫在武林中的名聲不好聽。”
“哎!什麽不好聽,那些沽名釣譽之徒,就好聽麽?我才看他們不上眼哩!”
“好,好,老夫縱橫江湖,孑然一身,沒一個親人,唯—的一個弟子又不成器……”
玉羅剎不想他說下去,早巳盈盈拜在索命刀跟前,說:“義父在上,請受女兒一拜。”
索命刀喜得眉開眼笑,慌忙扶起玉羅剎,說:“你,你何必行此大禮呵!”
“義父嘛!我怎能不拜的?”
“好,好,想不到老夫孤獨半生,挨近晚年,得到你這麽—個女兒,終生也無憾了!”
“我呀,有了你這麽一個父親,今後在江湖上走動,也不怕別人來欺負我啦!”
索命刀大笑:“你呀!不捉弄別人巳算好了,誰敢來欺負你的?”
這一對江湖上的豪傑怪士,在不打不相識和在對敵鬥争的生死當中結成的父女感情,比什麽都來得深厚。他們草草埋葬了端木一尊和刁少堡主後,玉羅剎說:“義父,江霧快散了,我們上船吧。”
索命刀搖搖頭:“我這時上船不大好。”
玉羅剎疑惑:“義父的意思—一”
“我不如先趕到奉節城中,然後化裝為一般行商,另雇一條船,尾随盤家班大船,暗中護送他們去成都不更好?”
“這樣就更好了!義父真不愧是老江湖,經驗比女兒豐富多了!”
索命刀一笑,閃身躍上江邊懸岩上,消失在江霧中。玉羅剎也躍回船上。而那條賊船,不知幾時,早已起錨往下沉走了。盤龍飛帶了兩個青年藝迎了出來。玉羅剎問:“班主,船上的人沒傷亡吧?”
盤龍飛說:“沒有,幸得一位面目可怕的怪人突然出現,将進艙的賊人一個個抛了出去,連刁少堡主這惡霸也捉走,才沒事。”
玉羅剎明知墨明智所為,卻故意驚訝地問:“可怕的怪人?他去了哪裏?”
“他從霧中飛走了!”
“從霧中飛走?班主,別不是你碰上了這長江峽中的水神山怪吧?”
盤龍飛驚疑:“水神山怪?”
“是呵!要不,一個人怎麽會飛的?看來班主平日為人正直好善,在大難中,有水神山怪打救,将殺人劫船的水賊捉了去。好了,現在水賊死的死,走的走,我們開船吧。”
盤龍飛疑惑不已,世上真的有山神水怪了他問:“開船?那位老俠士呢?”
“他走啦!”
“走了?蓉姑娘,你怎麽不挽留他的?我們還沒拜謝他相救的大恩呵!何況他又是小猴子和珍姑娘的救命恩人。”
玉羅剎搖搖頭:“班主,江湖上這種俠義之人,宛如雲中神龍,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不為世俗所束,他們施恩,才不望人感謝報答哩!你要這樣,他反而不高興了。”
盤龍飛怔了一會,才命船家開船而去。他久闖江湖,的确也知道江湖上是有這麽一些俠義之士,施恩不望報的。眼前的蓉姑娘,又何嘗不是其中的一人?至于不幸死去的那個水手,盤龍飛拿出了一些金銀給船家作安撫之費。
玉羅剎擔心墨明智不知回到船上沒有,問:“班主,那位小先生呢?沒吓壞了他吧?”
“他一直躲在艙房裏,沒出過來。”
“班主,我們快去看看他怎樣了!”
他們來到墨明智房間,墨明智卻在案前看書,仿佛船上沒發生事情一樣,玉羅剎心想:這個九幽小怪,怎麽不顯得害怕的?不怕別人看破他的真相麽?忍不住問:“先生,你好鎮定呵!”
墨智明笑了笑:“賊人走了麽?”
“走了!先生,你不害怕?”
“我,我當然害怕呀!”
“那你還有心思看書的?還不躲起來?”
“書中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嘛!一個人命裏注定死,怎麽躲也躲不了!怕又有什麽用?不如看看書還好。”
玉羅剎想不到墨明智是這樣的回答,不失一個書呆子的本色,不由笑道:“你對生死倒看得很開呵!”
盤龍飛也不禁暗暗點頭。別看這秀才年紀輕輕,卻是一個臨危不亂,聞變不驚的大勇之人,怪不得蓉姑娘叫我遇上什麽困難找他了。
墨明智一笑:“凡事當然要想開些好。”
玉羅剎說:“好啦!你看你的書吧。我和班主還擔心将你吓壞了呢!”
由于玉羅剎面目已暴露,盤家班的人都知道她是一個身懷武功的俠士,所以船一出瞿塘峽,還沒到奉節縣城,玉羅剎便帶了小玉悄然而去。她走後,衆人才發現,不由追問盤龍飛。盤龍飛苦笑一下:“蓉姑娘并非是我輩之人,只不過暫借盤家班栖身而已,遲早她都要走的,誰也留不住她。”
珍姑娘說:“班主,蓉姐姐不在,我們今後碰上危險怎麽辦?”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何況蓉姑娘也不能終身守住我們,保護我們一世的。”
衆人一想也是,怎能叫蓉姑娘保護我們一生一世的?但蓉姑娘走了,衆人都感到失落了什麽似的。蓉姑娘在時,衆人沒感到什麽,人一走,他們便深深地感覺了出來。
玉羅剎走後,墨明智幾乎感到無所事事,除了與盤家班的人閑談外,便是閉門讀書和練功,盤龍飛沒有重大事情,也不來打擾。幸喜—路相安無事。一天,船到了重慶府,盤龍飛打點道具,準備上岸賣藝,同時也備了一份禮物去拜當地白龍會在重慶府的堂主。白龍會可以說是四川的一個大幫會,水陸兩地,都極有勢力,一般在江湖上行走的三流九教和江湖藝人,都要事先拜訪當地白龍會的堂主,以求得保護。白龍會的總堂設在成都,掌門人是劉奉天,一條鋼鞭,戰勝了不少武林中人,在江湖上頗有名氣,雖然不算是武林的一流上乘高手,但也算是高手之一,并且是峨嵋派的俗家弟子。
白龍會在重慶、保寧、順慶、夔州等四府中各縣,都沒有堂口和分堂口,所以拜訪了他們,便可在川中走動,不愁有人來惹事生非了。
盤龍飛正要上岸去拜見馬堂主時,只見馬堂主帶了四個手下,登上船了。盤龍飛感到詫異,慌忙出艙迎接,嘴裏說:“馬堂左,小人正想過府拜見……”
馬堂主手一揮,說:“盤班主別客氣,盤家班藝動江湖,在下慕名甚久,早想親自去拜訪盤班主。難得班主前來川中,在下更應盡地主之誼。”
盤龍飛心下更是奇異。因為當地有勢力的幫會頭頭,一般不将江湖藝人看在眼裏,只有別人去拜見他們,他們絕不會親自前來拜訪的。就算是一些俠義的幫會,不願別人孝敬拜見,但也絕不會擊拜訪別人,頂多大家互不來往,各行其事而已。除非是一些江湖有名氣、地位的人物,他們才親自拜訪。可是自已,除了賣藝外,在江湖上并沒有什麽名氣地位,怎會引動白龍會的一個大堂主前來拜訪的?盤龍飛連說:“不敢,不敢,小人應該先拜見堂主才是。”
馬堂主說:“盤班主,你我同是江湖中人,何必這樣客氣?在下還有一事,相求班主幫忙。”
盤龍飛驚疑問:“不知堂主有何事要小人辦的?小人能辦到,一定盡力辦到。”
“在下想求班主引見墨少俠。”
盤龍飛愕然:“墨少俠!?堂主,在下船中可沒有這個人呵!再說,小人也不認識墨少俠這個人。”
馬堂主一笑:“班主別相瞞了。班主船—進重慶府,在下就知道墨少俠在你們船上了。要是墨少俠不願相見,在下也不敢冒犯強求。”
盤龍飛着急了:“堂主,小人怎敢相瞞的?船上的确沒有……”
馬堂主打斷問:“班主船上難道沒有一個姓墨的人麽?”
“姓墨!?”盤龍飛一下想起了,那位小先生不是姓墨的麽?便連忙說:“有,有,可他是一個讀書人,難道堂主要見的是他麽?”
“對,對!麻煩班主務必幫忙,使在下能見他一面。”
“堂主請入艙坐坐,小人馬上去請墨先生出來。”
馬堂主一揖說:“在下感激班主了。”
盤龍飛連忙回禮,請馬堂主進艙坐下,命人敬茶,自己連忙去見墨明智。
墨明智在房中,早已将盤龍飛和馬堂主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心裏也感到愕異:這個馬堂主,我可從來沒有見過呵,他為什麽要見我的,難道我的面目給人看穿了?
盤龍飛比墨明智更疑惑:怎麽白龍會的一個大堂主要見墨先生的了還稱他為“少俠”,難道這位秀才也是武林中的奇人?怪不得蓉姑娘臨別時,吩咐我有什麽大事去找他的。可是墨先生不大像武林中人呵!他疑惑地來見墨明智,說:“墨先生,白龍會重慶堂的馬堂主想求見你一下。”
“馬堂主?我可不認識呵!他為什麽要見我的?不見行不行?”
盤龍飛為難了:“先生,你不去見見他,恐怕我們在四川就不大好走動了。”
墨明智不明了:“怎麽不大好走動的?”
盤龍飛只好将事情和白龍會是什麽幫會略略說了一下後,說:“先生,你還是去見見他的好。不然,我們恐怕出不了重慶府。”
墨明智想不到事情竟是這麽的嚴重,說:“班主,那我去見見他吧。可是我有好多事情不懂,你一定要在旁邊教教我才行。”
盤龍飛一聽,又疑惑了。聽先生的口吻,更不像是武林方面的人,怎麽馬堂主要拜見他的?莫非先生有什麽朋友和先人對白龍會的人有恩?當下說:“先生別客氣,先生有什麽事情要問我,我知道的,一定告訴先生。”
墨明智随同盤龍飛走出來,馬堂主一見,立刻雙膝下跪叩頭,說:“在下叩見墨少俠。”
這一大禮,不但弄得盤家班所有的人都驚訝起來,也将墨明智弄得手忙腳亂了。從來沒有人給他行過這麽大禮的,他一時不知怎麽辦才好,更不懂得如何回禮将人扶起來,只好也跪下叩頭說:“我,我也給你行禮啦!”
馬堂主不由—怔,連忙說:“少俠,你千萬別這樣,不然,折殺我了。”一邊說,一邊又連連叩頭。
墨明智也咯咯地叩頭,說:“你也別這樣,要不,我們大家都一齊起來好不好?”
盤家班人見他們互相對拜叩頭,既驚訝更好笑。這種行禮法,他們從來也沒有見過。馬堂主心想:江湖上人言九幽小怪行為怪異,喜怒無常,出手無情,現在看來,行為果然怪異不同常人,我千萬別去惹怒他了,便說:“少俠既然這樣,請少俠先起身,在下然後再起身。”
“我們大家一起起身不更好嗎?”
“少俠說的是。”
馬堂主伸手去扶墨明智,兩人雙雙站了起來。盤龍飛連忙請他們入座。墨明智問:“馬堂主,你要見我有事嗎?”
“在下奉劉總堂主之命,前來拜見少俠,同時請少俠和盤班主到敝堂一敘,在下已略備下薄酒,為少俠洗塵,請少俠和盤班主務必賞面。”
墨明智說:“劉總堂主?我可不認識他呵!”
“少俠名動江湖,驚震武林,劉總堂主心羨久矣,恨不得前來拜見少俠,怕一時錯過,所以命在下先來拜見,劉總堂主明天會從成都趕來與少俠相見。”
“他知道我?”
“少俠在巴山斷魂坡一事,早已傳遍江湖,別說劉總堂主,就是敝會的幾百兄弟,也知道少俠的威名。”
墨明智半晌作聲不得。看來玉姐姐說的不錯,自己成了江湖上人人注目的一個人了,就是自己想避也避不了,還是給人找了出來。現在自己不是給白龍會的人找出來了?同時又想:自己成了武林幾大門派追殺的人,怎麽白龍會還來與自己結交的?他們不怕幾大門派的人找他們的麻煩?別不是這個什麽劉總堂主像笑面虎陳莊主那樣,來暗算自己?他想了—會說:“馬堂主,你們請我去喝酒,不怕給武林中人知道了,招來大禍?”
馬堂主說:“少俠千萬別這樣說,我們劉總堂主不但敬重少俠的武功,更做重少俠的為人。”
“哦!?敬重我的為人?”
“少俠在斷魂坡一戰,憑武功,少俠完全可以殺了他們,可是少俠為人仁慈寬厚,不但沒殺他們,更沒傷害他們,這是當今武林極少有的。所以劉總堂主不惜刀斧加身,也願意拜見少俠,與少俠結交。”
“你,你們都知道了?”
正所謂雞腿打人牙齒軟,墨明智雖然知道江湖上人心險惡,奸詐百出,心裏有所警惕,但聽了這種恭維話,心也有些動了,想道:難得劉總堂主為人這樣好,自己應該去見見人家才是。但他奇怪劉總堂主竟然知道得這麽清楚,難道他看見了麽?所以提出疑問。
馬堂主微微一笑:“少俠,武林幾大門派的确與少俠過不去,但有些在斷魂坡上的人,卻私下敬佩少俠的為人。”
“什麽人說的?那天,你們劉總堂主也在其中麽?”
馬堂主搖搖頭:“我們一個小小的白龍會,幾大門派的掌門怎會瞧得起,邀請我們參加?我們劉總堂主是聽到陶十四娘和鄂西大俠私下所說,他們從心裏敬重少俠,不亂傷人命,說有機會,準備向少俠請罪。”
墨明智聽了,所有的警惕都消失了。說:“不敢,不敢,但願他們不再與我為難就行了,千萬別來請什麽罪的。”
馬堂主贊了一聲:“少俠真是為人心地仁厚。在下現已備了兩乘軟轎。請少俠和盤班主賞面,到敝堂一敘。”
到了這時,墨明智已成了身不由已,別人盛情相請,而且還不顧危險,自己不去恐怕說不過去。同時他也想見見劉總堂主這個人,拜謝他的好意。可是盤龍飛連忙說:“小人多謝堂主的盛情,請堂主原諒小人俗事在身,改日,小人一定登門拜見堂主。”
馬堂主一笑:“既然這樣,在下也不敢強請了。”說時,從腰間解下一面小小的銅牌,遞給盤龍飛,“這是敝會的信物,要是班主在川中碰上了什麽為難事,只要将這面銅牌給他們看,不但無事,他們還會相護班主。”
盤龍飛大喜,他知道這面銅牌,不啻是川中的通行信物,有了它,沒人敢來找麻煩了,慌忙拜謝收下。
馬堂主對墨明智說:“請!”
墨明智搖搖頭:“我不坐轎,還是走路吧。”
“少俠別客氣,這是敝會敬重少陝的一點心意。要是少俠不坐,劉總堂主怪罪下來,在下可擔當不起。”
盤龍飛也說:“先生,馬堂主既然是這樣的盛情,還是坐的好。”
墨明智這才是大姑娘上轎,平生第一次。四川重慶—帶的所謂軟轎,不同其他地方的轎子,有遮有蓋的,人坐在轎子中,不掀開窗簾門簾,誰也看不見。它其實是個竹兜兜,兩條粗竹穿着一塊布,人坐在布上,就像坐在靠背躺椅上,讓人擡着走。這樣的竹兜兜,登山爬嶺最為輕便靈活了,坐着的人也頂舒服的。可是墨明智卻感到渾身不舒服,自己這樣年輕,又不是大姑娘,讓人擡着走像話嗎?要不是他聽玉羅剎說過江湖上的一些人情世故,他真想跳下來自己走路。墨明智為人,就是寧願委屈了自己,也不願得罪人。他只有渾身不是滋味地坐在竹兜兜上面。幸而沒有多久便到了,他感到自己仿佛從尴尬的困境中解脫了出來。
白龍會的重慶堂不在巴縣城中,而在城郊山峰中的懸岩下,背靠山岩,面臨長江,只有西面的一條幾十丈的石階可上山。在山峰可遙見巴縣城中的景色,這時的巴縣,盡在一片雲霧中。現在的重慶,在明代稱巴縣,而重慶府可管轄三州十七縣,除了成都府,便是四川的第一個大府。馬堂主是白龍會中的一個重要人物,不但武功好,人更有智略,是劉奉天第一個重要助手。
墨明智看見入口處豎立着白龍會的一面大旗,迎風招展,氣勢非常。旗下,有十多名白龍會重慶堂的弟兄在列隊迎接墨明智,随後像衆星捧月似的将墨明智擁到聚義大廳上。這樣隆重地迎接墨明智,在白龍會重慶堂來說,是少有的情景。除非是江湖上知名的大俠和一大門派的掌門人到來,才有這樣的禮節。可見白龍會,已将墨明智視為一派宗師了。對其他人來說,受到這樣隆重的迎接,會認為是極其光榮的事,可是墨明智卻感到局促不安,不知怎樣應酬才好。便對馬堂主說:“你們別這樣,随便招待我就行了。”
馬堂主說:“哪裏,哪裏,少俠肯屈駕光臨,是本堂的無上榮幸,在下怎敢怠慢的?請少俠上座。”
“劉總堂主幾時來?”墨明智真希望早點見到劉總堂主,早點離開白龍會。他實在不習慣白龍會的人這麽隆重的接待,要不是為了盤家班人在川中的安全,他才不來什麽白龍會哩!
馬堂主說:“少俠放心,我們的劉總堂主,明天一定趕來拜見少俠。”接着,馬堂主吩咐擺酒。當然,陪同飲酒的,都是重慶堂中的一些重要人物,席間,馬堂主一一介紹他們與墨明智相識。墨明智在玉羅剎的教導下,已略懂江湖上的一些禮節,連連拱手說:“久仰!久仰!”其實這些人,他一個也不認識,又何來“久仰”?他感到自己平生第一次說假話,不禁有點面紅心跳,說得極不自然。的确,在某些場合下,會逼得人不能不說假話。其他人聽了,明知道是假話,但又不能不當作真的。所以說人生就是一幕戲。
在座的人,幾乎都是一些江湖上的不羁之徒或桀骜之士,各有一套自己的看家本領。他們初見墨明智時,見墨明智幾乎還是個大孩子,都面露驚訝之色,私下疑惑:“這就是武功莫測、行為怪異、擊敗幾大門派掌門的九幽小怪麽?不大像呵!而且看他的行動和談吐,這個大孩子簡直未見過世面,完全像個鄉巴佬,別不是弄錯了人吧?”可是他們事先得到劉總堂主的警告和馬堂主吩啦,千萬不可怠慢了九幽小怪,才不敢對墨明智露出不敬。但幾杯酒下肚後,一兩個人便漸漸流露出輕蔑的口吻來了,有人問:“少俠,能不能露兩下功夫給我等瞧瞧?”
墨明智說:“我,我不會什麽功夫呵!”
“少俠連一點也不肯賞面?”
“我,我,我,我真的不會呵!”
“少俠不必過謙,要不,我等獻醜,請少俠指點我們一下怎樣?”
“不,不,我更不會指點。”
“少俠是不是瞧不超我們,連指點我們一下也不屑?”
墨明智為難了:“我怎麽敢瞧不起大家的?我的确不會。”
馬堂主也想看看墨明智的武功,從旁說:“少俠,在下這班弟兄都是些粗人,少俠不出手教訓他們一下,他們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你們不是請我來喝酒嗎?”
其中一個說:“不錯,我們是誠心請少俠來,可是少俠并不給我們面子,連指點我們也不屑。”
馬堂主說:“少俠,江湖上素有以武會友的習慣,只要少俠賞面,抖兩下武功出來,我們弟兄會更敬重少俠的。”
“可是,我怎麽抖呢?”
“少俠随便怎樣抖都行。”
墨明智遲疑了。他也曾聽玉羅剎說過,江湖上往往有那麽一些人,想看別人的武功,老是纏個不休,弄得不好,會真的動起手來,你不出手教訓他們一下,他們是不服的。墨明智想了一下說:“這樣吧,你們大家用刀劍棍棒打我吧,看看我能不能躲開。”
“我們一齊出手?”
“對,對,你們一齊出手。”
馬堂主說:“少俠,刀劍無情,萬一傷了少俠,我們怎向劉總堂主說?”
“不會,不會,你們不會傷到我的。”
“少俠只是閃避,不還手?”
“對,我只是閃避,不還手。”
其中一個人笑道:“好,好,我們可以看看少俠高超的輕功了!”
頓時,酒席撤去,墨明智立在大廳中央,說:“你們出手吧,別擔心傷了我。”
馬堂主卻袖手旁觀,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兵器齊出,齊向墨明智而來。霎時間,大廳上,刀光劍影齊起,棍風鞭勁齊飛,而墨明智身如葉片輕雲,在刀光劍影、棍風鞭勁中騰上翻下,左飄右閃,竟沒一件刀器擊到他身上。這一班江湖上桀骜不羁之徒,從來沒見過這等的身形和輕功的。他們更無從知道,這就是九幽老怪的絕技之一,靈猴百變身法。何況墨明智的靈猴百變身法,更勝過九幽老怪。在黃冕小鎮上,武林中的—等上乘高手靜心老尼、侯玉蜂等人,都無法傷得了墨明智;而白龍會這班人,頂多只能達到二流高手之列,不論劍法鞭術,與靜心老尼等人相比,有如天淵之別,他們又怎能傷得了墨明智?墨明智應付他們,簡直如閑庭散步,随意輕閃一下就行了,用不了花多大的精力。到了後來,這一班人弄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連墨明智的衣服也碰不上,別說擊中墨明智了。最後,墨明智身形一閃,衆人感到眼前一花,便不見了墨明智蹤影,刀劍棍棒,齊落了空。大家驚愕起來:“咦!人呢?怎麽不見了?”
墨明智說:“我在這裏。”
衆人聞聲擡頭一看,墨明智不知幾時,已躍上大廳的橫梁上,安閑地坐着。
本來一個人的輕功再俊,在躍上橫梁時,大家亦會看見;就算看不見,從落梁響聲中也會聽出來。而墨明智仿佛如一縷輕煙似的突然在大廳消失後,又凝聚在橫梁上,別人看不見也聽不到。
墨明智問:“大家還要不要再玩過?我是擔心大家太累了。”
衆人這時才折服了,刀劍一齊棄地,伏地拜倒說:“少俠真是武林中的神人,我等心服了!”
墨明智說:“大家不要這樣,快起來。”說完,人也飄落下來。落下來時,又是聲音全無,纖塵不揚。這樣的輕功,衆人更是望塵莫及。怪不得他能在斷魂坡上一舉而擊敗了幾大門派掌門,然後飄然離去,令人無法追蹤。
是夜,馬堂主又是設酒盛情招待墨明智。他特地為墨明智準備了一瓶陳年桂花酒,這種酒既芬芳又帶一些甜味,好像一陣桂花香似的。墨明智飲了一杯後,感到這酒比糯米酒更好飲,驚奇地問:“這是什麽酒?又香又甜的?”
馬堂主說:“這是京師的名酒桂花陳,是上貢給皇帝的。在下知道少俠不善飲酒,更不喜喝辛烈的酒,所以特為少俠準備。”
墨明智愕然:“給皇帝飲的?我們飲,行嗎?”
馬堂主說:“皇帝算什麽?以少俠的武功,別說是上貢皇帝的,就是上貢給玉皇大帝,少俠也應該飲。”
墨明智連忙搖手說:“馬堂主千萬別這樣說,給官府的人聽到了,可不是好玩的。”
馬堂主感到奇怪:怎麽這個九幽小怪,武功這麽俊,反而怕起官府來?要是其他人有他一成的武功,早已不将官府看在眼堅了。莫非這小怪怪就怪在這裏?當下一笑說:“好,好,我們不說。少俠喜歡這酒,就多飲兩杯。”
酒飯後,馬堂主又安排一間精巧雅致的房間給墨明智休息。這個房間的床,擺放得不一般,而是擺放在房中間,前後左右都不靠近牆。墨明智心想:怎麽這床是這麽擺放的?這難道是四川的風俗?墨明智不便動問,在房中略略坐了一會,感到有些倦意,便想上床睡覺。本來有着墨明智這樣渾身真氣奇厚的人,不應該有什麽困意才是。要是像索命刀那樣有行走江湖老經驗的人,就會立刻引起警惕,看看自己在飲食上是不是中了毒。而墨明智可沒有這樣想。他在飲第二杯酒時,也曾注意酒中是不是放了毒,暗暗運氣,将酒飲下,可并沒有什麽跡象發生。便想:自已是過于多疑了,人家好意盛情招待自己,怎麽會下毒的?所以兩杯酒下肚後,他就再不疑心了!他哪裏知道,自己碰上的馬堂主,并不是一般人,而是極有心計的人。
白龍會的劉奉天,本來就是峨嵋派俗家弟子,他受了上靈的密令,只要九幽小怪步入四川境內,就必須千方百計活擒小怪。同時繪下小怪的圖像,交給劉奉天。劉奉天便将活擒小怪的任務,交給了富有智謀的馬堂主。馬堂主感到九幽小怪武功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