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1)
上回說到,盤龍飛要玉羅剎帶走小玉,玉羅剎說:“我是怕表姑舍不得小玉離開。”
“那你放心好了,小玉跟了姑娘,是她一生的造化,你表姑怎麽舍不得?何況她跟姑娘學藝,又不是去哪裏。”
玉羅剎笑着說:“我這點本事,又怎能教小玉?我是帶她去我師父那裏,由我師父親自教她武功。”
盤龍飛更是大喜,想玉羅剎已有這樣的本領,那麽她師父一定更好了。問:“姑娘打算幾時帶小玉走?”
玉羅剎想了一下:“我打算船一過瞿塘峽,便帶小玉走怎樣?”
盤龍飛沒想到玉羅剎這麽快就要走,略一沉吟,問:“這麽快?”
“班主舍不得了?”
“不,不!遲走不如早走的好,姑娘,你帶小玉走吧。”
“班主,我帶小玉走之事,千萬別讓其他人知道,以免人多口雜,招來麻煩。”
“我知道,絕不會露了姑娘的身份。”
“班主,本來我打算随你們到成都的,但因為有別的事,令我不能不提早離開你們。班主,你今後在江湖上走動,無論碰上什麽事,能忍就忍,能讓則讓,讓不了的,最好與小先生說說,他會幫助你解決困難的。”
“小先生?”盤龍飛睜大了眼睛。
玉羅剎輕輕地說:“班主,你別小看了小先生,他才是當今江湖上一位奇人哩,本事比我更大。不過他的事,你千萬別露出去,不然,就會給盤家班的人招來無窮的禍害。這一點,班主千萬要記住。”
盤龍飛心頭悚然,他知道玉羅剎的話是不會亂說的,其中定有緣故,連忙點頭說:“姑娘,你的事我都沒說出去,小先生的事。我就更不會說了。”盤龍飛心下更是疑惑。盤龍飛可以說是老江湖了,閱人千萬,幾乎是很少看錯人的,像玉羅剎那麽善于隐藏,也叫盤龍飛看出來。可是對墨明智,他卻半點也看不出來。
玉羅剎也不進一步說明,說:“班主能這樣就好了!”于是告辭出來,也不回自己房間,卻來叩墨明智的房門。
墨明智在床上練了一會功,感到精力旺盛,渾身真氣流暢,便挑燈夜讀《幼學瓊林》,這是古代書中,天文地理歷史無所不包的啓蒙書籍,墨明智讀它,比讀《論語》更感興趣。因為《論語》中,有不少的句子,他看不明,也弄不懂,讀了莫名其妙。墨明智讀書,一是為了識字,二是想增長知識,并不是想去考什麽秀才舉人,入仕做官。這些事他壓很兒也沒有想過,正像他不想做什麽武林高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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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羅剎叩門進來,墨明智有點驚訝:“玉姐姐,你還沒睡?”
玉羅剎輕輕“噓”了一聲,示意他小聲點,坐下來說:“兄弟,船一出瞿塘峽,我就要走了。”
墨明智愕然:“你,你不去成都了?”
玉羅剎搖搖頭:“本來我是去成都的,現在有事,我不得不離開了。”
“姐姐,你有什麽事?”
玉羅剎說:“兄弟,時不遇為我們的事去了嶺南,我有點放心不下,想到嶺南看看他辦成怎樣。”
墨明智一聽,更不明白了,問:“姐姐,是不是你聽到了時大哥一些不幸的事?”
“沒有。”
“那姐姐怎麽突然要去嶺南看他的?時大哥是為我的事而去,要去,應該我去才是呵!”
“兄弟,你不能去,倘你一去,更叫我放不下心了。不是姐姐說你,在江湖上行走的經驗,你怎麽也比不上我。”
“我怎能跟姐姐比?姐姐不是說過,時大哥也挺有經驗的,所以才請他去嶺南一趟。現在姐姐怎麽不放心了?”
“不錯,時大哥是有經驗,但她單身一人,對嶺南又不熟悉,我越想越放心不下,所以才想到嶺南走走。再說,我還要帶小玉去見我師父,也不能不離開。”
墨明智奇怪了:“你耍帶小玉去見你師父?”
“兄弟,我的身份,已給盤班主看出來了!”
墨明智怔了半晌:“看出來了?”
“是呵!他求我教小玉武功,我無法推辭。再說小玉人頂機靈的,是個學武的人才。而我自己又是半桶水,無法教她,只好帶她去見我師父了。兄弟,由于這種種原因,我才不得不與你分手。”
墨明智又是半晌不出聲,說真的,他真不願與玉羅剎分手。他與玉羅剎雖然相處幾個月,但在這幾個月中,他們不但出生入死,患難與共,而且玉羅剎更是他的良師益友,讓他知道了武林中許許多多的事情,這是墨明智怎麽也忘不了的。墨明智不是什麽英雄豪傑,對什麽事情都拿得起,放得下,也不如成年人那麽想得開,看得透。悲歡離合,這是人生常有的事,逃不了也避不開的。就是親如父母、姐妹、兄弟,也有分手的時候,何況是朋友?可是墨明智不是這樣的想法。他雖然年已十六歲了,終究還是一個大孩子,孩子有孩子的想法。他希望人與人最好永遠相處在一起,永遠也不分開,大家高高興興有笑有說的多好?他怔了半晌說:“姐姐,我跟你一塊去嶺南好不好?我真希望能同姐姐在一起。”
墨明智這份情感,不是出于男女雙方之愛,他只是将玉羅剎看成自己的親姐姐一樣,是一片姐弟之情,沒帶半點邪念。玉羅剎也知道這一點,微微一笑:“兄弟,別說傻話了!你跟我去幹什麽?再說,我走了,萬一盤家班出了什麽事,恐怕就沒人照顧了。所以我希望兄弟留下來,暗中代姐姐照應他們,一路平安送他們到成都去。不然姐姐真放心不下離開呢!再說兄弟不是要去成都跟你那小兄弟相會麽?你跟了我去,萬一趕不回來,不是見不到你那小兄弟了?你小兄弟不罵你?”
“這這——!”
“兄弟,別這這那那啦!你是一個男子漢大丈夫,什麽事都應該拿得起,放得下才是。說不定,我會趕得及到成都見你,也見見你那個小兄弟,好不好?”
“真的!?姐姐你會到成都嗎?”
“姐姐要是沒其他事,一定趕到成都見你。”
“姐姐,四月,我在成都望峨樓等你。你一定要來呵!”
“好吧!兄弟,我走了,你—個人在盤家班,千萬不可托大。江湖上風險浪惡,處處詭雲谲雨密布,姐姐将小玉父母以及盤家班的姐妹兄弟的安全,全放到你的肩上啦!希望你安全将他們護送到成都。”
墨明智從來沒有擔過這麽重的擔子,他感到心頭凜然,說:“姐姐,我恐怕……”
“兄弟,你別緊張,只要你盡了心,即使有什麽不測,那也是天意,不關兄弟的事。”
“姐姐,我一定盡力而為。”
“好!有兄弟這一句話,姐姐什麽都放心了!”
“姐姐,我卻不大放心的。”
玉羅剎心想:這小怪也真是,身懷絕技,天下幾乎無人能敵,怎麽這般沒信心的?正想用話鼓起他的信心,突然墨明智“噓”了一下,輕說:“姐姐,窗外有人。”玉羅剎一怔。窗外那人輕輕說話了:“放心,是老夫!”窗外雖有峽中的水聲浪聲,這說話人的聲音雖輕,卻叫人聽得清清楚楚,顯然是用內力送出來的。兩人吃了一驚,心想:這是誰?盤家班中,可沒有這樣內力深厚的人。跟着人影似片殘葉從窗外飄了進來,他們在燈下一看,更驚訝愕然了。這不是別人,竟然是川東大盜索命刀,不知幾時,來到了盤家班的大船上。
墨明智驚愕地說:“是你!?”
玉羅剎心裏更是暗吃一驚,心想:幸而來的是索命刀,要是來人是敵手,自己和墨明智可就危險了。看來自己雖然行走江湖一年多,事事小心,仍然不夠老練,連人家摸上船來,潛到自己身邊仍不發覺,真是太粗心大意了。自己今後應該特別警惕才是。她再一想,不對,墨明智內力不是奇厚麽?他怎麽事前也沒發覺有人到來的?
不錯,以墨明智的內力來說,雖然峽中水聲浪聲風聲極響,他卻已感覺到有人輕輕落在船篷上,而且已走近到自己的窗外。但他壓根兒沒想到是外人摸上船來,以為是船上的水手,有事登上船篷,然後從自己窗前經過。所以他見是索命刀時,驚愕不已。
玉羅剎定定神,微笑問:“你老怎麽跑來的?盤家班可沒有什麽金銀珠寶呵!”
索命刀一笑不答,卻神情古怪地盯視墨明智。此時墨明智早已洗去了面上的化裝,完全沒半點病容,索命刀已認不出是自己曾經見過的那個病少年,但身形、面貌輪廓仍依稀可辨,心下思疑說:“你怎麽發覺老夫在窗外了?老夫獨來獨往,從來沒人能發覺老夫的行蹤,看你不出,聽覺竟這樣敏銳,異于常人。小子,你到底是誰?”
墨明智說:“我,我……”
玉羅剎道:“你老怎麽這般問的?別吓壞我小兄弟了!”
“小兄弟!?”索命刀轉過頭來望着玉羅剎,狐疑地問,“你有幾個小兄弟的?他可不大像昨天你身邊那個兄弟呵!”
“真的!?你老再細心瞧瞧,像不像?”
“你那個病兄弟,總不會好得這麽快吧?”
“是嗎?你老再看看呵!他可曾與你老交過手,在你掌下閃過十招。”
索命刀不由一怔:“是他!?”
墨明智更想不到玉羅剎在索命刀面前露了自己的面目,也怔住了:“姐姐,你——!”
玉羅剎不答墨明智,問索命刀:“你老今夜裏來,總不會是來找我這小兄弟為你那寶貝弟子報仇吧?”
“這——”索命刀語塞了。
墨明智向索命刀一揖說:“我,我一下不慎,傷了你老的徒弟,請你老原諒。”
索命刀“哼”丁一聲:“小子,你當老夫的話是放屁麽?老夫說過,你能接我十招,我們之間的恩怨便一筆勾銷。老夫不但不找你,也沒去找雲镖頭。不過,老夫卻想再次領教你那怪異的身法。”
玉羅剎笑道:“你老也真是,那不等于再找我小兄弟的麻煩嗎?”
索命刀搖搖頭說:“不,老夫只是想試試他的武功,點到為止,絕不以性命為兒戲。”
“我說呀,你老別試了。我想問問,以你老的武功,與武當派掌門人交手,誰勝誰負?”
“武當掌門人,劍術精湛,老夫自問能在他劍下接上一百多招而不敗北。”
“是嗎?那麽,要是峨嵋、丐幫、華山、少林幾大掌門人聯手圍攻你,你又能接幾招?”
“老夫頂多能接十招……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玉羅剎一笑:“你知不知我這小兄弟是什麽人?”
“他是什麽人?”
玉羅剎輕輕地說:“他就是九幽小怪。”
索命刀全身一震:“什麽!?他就是……”
“噢!你老別大聲呀!讓人聽到了,不怕累了這一船人麽?”
索命刀怔了半晌,心下私忖:怪不得他能在巴陵城郊閃避老夫十招而不還手,要是他還手,老夫跌得更慘了!因為九幽小怪在巴山的斷魂坡上,—舉而擊敗了中原幾大名門正派的掌門人,已是名動江湖,武林震驚,索命刀哪有不聽聞的?可是他怎麽也想不到,眼前這位臉上仍帶稚氣的忠厚少年,竟然就是武林矚目的九幽小怪,他苦笑了一下:“要是這位小兄弟是九幽小怪,老夫甘拜下風,真的不用試了!”
玉羅剎又問:“你老既然不是為小兄弟而來,也不是為金銀珠寶而來,那你摸上船來,又為的是什麽?”
索命刀看了墨明智—眼說:“老夫早知道有你們在,恐怕不會來了。”
“你老這話是什麽意思?”
“玉姑娘,老夫擔心這條船—到峽口,就會遭人襲擊,所似才悄悄摸上船來。”
玉羅剎一怔:“遭人襲擊?誰?”
“過去神風教的副教主,江湖上人稱追魂叟端木一尊。”
玉羅剎大吃一驚:“是他!?”
“是他。玉姑娘,你武功不錯,恐怕還不是這魔頭的對手,所以老夫才趕了來。以你我兩人的武功,亦只有聯手才能應付。”索命刀說到這裏,又看看墨明智,說,“要是老夫早知小兄弟在這裏,就不會那麽擔心了。”
墨明智說:“老人家,你千萬別這麽說,我聽說這端木一尊武功頂高的。”
“哦!?小兄弟,你怎麽也知道這個魔頭?二十多年來,這人一直在江湖上沒露過面,很多人都以為這魔頭死了。”
“是怪醫告訴我的。”
索命刀略帶驚訝:“小兄弟,你見到怪醫了?”
“唔,我在巫山見到他的。這個端木一尊,我們可跟他沒結怨呀,怎麽跑來搶我們的?”
“小兄弟,萬流堡的刁堡主是他的心腹門人,我們殺了刁堡主,怎能不結仇的?”
玉羅剎說:“我明白了,怪不得姓刁的武功那麽好,也怪不得姓刁的一直沒有在江湖上顯姓揚名,原來他也是神風教的餘孽,害怕暴露了自己和端木一尊這魔頭。”
索命刀說:“老夫也是一時大意,沒想到姓刁的是這魔頭的門人。要是早知道,老夫也不會放了那什麽少堡主,讓他去向追魂叟哭訴,給盤家班招來這一場橫禍。”
玉羅剎說:“這樣更好,不然,引不出這魔頭出來哩!”玉羅剎又對墨明智說:“兄弟,這一次你別太心慈了,怪醫因為一時心慈,放了魔頭,因而害了多少無辜的少女和巫山縣的鄉民。正所謂見蛇不打三分罪,為惡的人,一定要除掉才行。”
索命刀說:“是呵!老夫對付惡人,一向不知道什麽心慈手軟。”
玉羅飄笑道:“你呀!別老鼠爬秤鈎,自己稱自己啦!你要不手軟,怎麽會放跑了那個花花公子少堡主?”
“不錯,不錯,老夫得接受這一教訓。”
“好啦!我們誰也別客氣,看怎麽對付這端木一尊吧。”
“玉姑娘,你馬上把全船的人叫醒過來,全躲到艙下去,只留下舵手和兩個水手。同時叫船家盡量靠江岸走,防魔頭派人潛到水下鑿船。”
“那麽說,這魔頭快出現了?”
“不錯,要是老夫沒估計錯,前面不遠,便是魔頭伏擊的地方。”
他們在商議對敵的辦法後,玉羅剎便去叫醒盤龍飛,告訴他說将有大賊來劫船殺人,叫齊所有的人全躲到艙底。
盤龍飛一怔:“真的!?”
玉羅剎跺着腳說:“班主,快叫人躲起來吧,不然,恐怕就來不及了。”
盤龍飛見玉羅剎那麽認真,不敢怠慢,立刻吩咐衆人躲起來,自己帶了兩個會拳腳的小夥子,留在艙面上,欲要與賊人作一拼搏。玉羅剎不好多說什麽,只說:“班主,你留意,一切看我行動。”
這時天色微明,江面大霧彌漫,果然不出索命刀所料,一艘船只,突然在江霧中出現。船頭上立着兩位青衣大漢,喝令他們停船。船家只好抛錨停船,其中一條青衣漢子飛身躍過船來,手中長鞭一抖,“啪”的一聲,首先将船頭上的一位水手拍下江去,瞪着眼喝着另一名水手:“給老子将裏面的人通通叫出來!”
這漢子一出手就先殺了一名水手示威,玉羅剎想救也來不及了,忍着一肚子的火,從船艙裏走出來,面帶詭秘的微笑:“喂!你這位大哥,怎麽一出手就殺人的?你有話不能好好說麽?”
青衣漢子見出來的是位妙齡少女,有點愕異:“你,你就是盤家班的班頭?其他的人怎麽不滾出來?”
“你一來就殺人,其他的人敢出來麽?”
“你不怕死?”
“我當然怕死啦!可是不出來不行呵!不然,你又會殺其他人的,對不對?”
“嘿嘿,你說得不錯。”
“我真不明白,你是來搶錢的?還是求殺人的?”
“老子是錢也要,人也要殺。不過,你嘛,老子可以不殺。”
“是嗎?那我多謝你啦!”
玉羅剎突然出手,寒光一閃,這條青衣漢子的人頭早已飛落江中。那邊船頭上觀望的青衣漢子一怔,說:“你,你敢殺人?”
玉羅剎殺了人卻當無事一樣,笑問:“他能殺人,我就不能殺麽?自古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誰叫他先殺了我們的人!”
這青衣漢子再也不答話,似鷹隼般撲過船來,雙手如利爪,直取玉羅剎。可是他人還沒到,索命刀卻似離弦之箭,突然從艙裏飛出,白光一現,說多快有多快,就在半空中将他劈成兩段,跌落江中,血灑滿天。而索命刀才輕然落下,咭咭怪笑:“痛快!”
玉羅剎說:“噢!你老怎麽跟我搶生意了?可不行呵!”
索命刀大笑:“放心,那船上有的是。”
這一對江湖上的怪傑,殺人卻在笑談之間。
這時,對面船上出現了一位神态木然的老人,不但面部木然無表情,就連身軀也像一根木頭似的僵立不動,要不是他開口說話,真以為他是一個大木嗎哩!他陰恻恻說:“很好!很好!”
玉羅剎驟然看見他,幾乎吓了一跳:“這,這是個人嗎?別不是尊木頭吧?”
索命刀笑道:“人如其名,他就是端木一尊嘛!”
“原來他就是端木一尊,我還以為怎麽來了一個木頭大公仔哩。”
端木一尊完全聽到他們的話,而面部仍無表情,仍在說:“很好!很好!”
玉羅剎問:“喂!木頭人,你說‘很好’是什麽意思?”
“很好就是很好的意思。”
“我們殺了你的人也很好嗎?”
“不錯!很好!”
玉羅剎幾乎給這個木頭人似的神風教副教主弄糊塗了。殺了他的人也很好?他別不是腦子有毛病吧?索命刀卻低聲道:“小心!他要出手了!”
索命刀話沒說完,端木一尊突然衣袖一揮,一股罡風猛烈射來,玉羅剎和索命刀頓時雙雙躍起。他們雖然避開了這股罡風,但他們身後的艙門板和半邊船篷頓時粉碎,橫飛了出去。這一袖勁的威力,真叫人不可思議,怪不得追魂叟令武林人士頭痛。
玉羅剎和索命刀面色頓變,相視一眼,感到單打獨鬥,怎麽也不是木頭人的對手,只有聯手齊上了。
端木一尊見他們避過了自己一袖之力,面孔仍無衷情地說:“很好!很好!”
玉羅剎心想:難道這木頭人只會說“很好!”兩字,其他的不會說麽?可是端木—尊身形直立不動,像根木頭似的飛過船來了,這種輕功,更是與衆不同。
索命刀說:“追魂叟,這船頭騰不開手腳,我們到江岸見過高低怎樣?”
“很好!很好!”
索命刀向玉羅剎打了個眼色?便雙雙躍到江岸上去。端木一尊回身對自己船上的人說:“小刁兒,你帶人将這船上的人全殺了,別留一個活口。”
刁少堡主應聲是,便帶了四個青衣男女躍過船來。
玉羅剎說:“木頭人,我們還沒分勝負,你怎麽叫人殺我們的人?你不怕我們勝了你,将你們粉身碎骨麽?”
端木一尊陰恻恻地說:“你們兩個嘛,遲早會與他們在一起。”
玉羅剎心想:要不是墨明智在船上,盤家班的人,恐怕沒幾個人能生存了!她別的不擔心,就是擔心墨明智不願殺人。
端木一尊對巫山虎說聲:“殺!”人又像根木頭飄上江岸來。索命刀和玉羅剎再也不說,刀劍齊上。他們兩個,都是武林中的一等一上乘高手,聯手而上,恐怕武當派的掌門人常懷玉也難以取勝。可是端木一尊在他們的刀光劍影中晃如閑庭信步,人似木頭,卻出手不但狠辣,也很潇灑,掌勁袖風,節節逼得索命刀、王羅剎後退。轉眼之間,交鋒便在百回以上。玉羅剎眼見敵不住了,突然急向後躍,說:“木頭人,我們別打啦!你看,你的人怎麽一個個往江心飛去的?”
端木一尊擡頭一看,果然見自己的手下,一個個破篷飛出,摔到長江中去了,不由一怔:難道船上另伏着一名武林高手?我上了這女賊和大盜的當?他怎知道船上伏着的竟是名動江湖的九幽小怪!要是他知道,恐怕不會輕易露面江湖了。
端木一尊雙目閃爍着綠森森的兇光,說:“好!我先殺了你們兩個,再上船殺他。總之,這一船上,沒一個能活下去。”說時,雙掌拍出如電閃,招招都是兇狠的殺着。眼見他要下毒手先取玉羅剎的性命,驀然一團黑物,朝他飛來,他只好一掌拍出。只聽見那團黑物一聲慘叫,骨架四散,肉血橫飛,只有一顆頭顱比較完整。他一看,頓時更怔住了。這橫飛而來的一團黑物,竟然是他的得意門徒刁堡主的寶貝兒子刁少堡主,剛才自己還命他去殺一船人哩!怎麽他會朝自己飛來的?
同時,端木一尊又感到眼前人影一晃,一個鬼臉似的人立在他的面前。出現在他面前的,正是戴了面具的墨明智。單墨明智這份飄落時纖塵不揚的輕功,已使他悚然了。何況墨明智戴了那麽一個鬼臉面具,突然在霧中出現,仿佛如地獄中的鬼卒一般。他驚駭地問:“你!你是人還是鬼?”
墨明智不回答。雖然看不到他面部的衷情,但卻可看到他一雙眼睛露出了驚詫之色,說:“我好心将他抛給了你,希望你們別打了。你怎麽将他拍死?他不是你的人嗎?”
別說是端木一尊,就是索命刀聽了,也認為墨明智是在有意嘲弄端木一尊。索命刀暗想:怪不得武林中人稱他為小怪,看來他的行為是有點與衆不同。只有玉羅剎了解墨明智的本性,忍住笑說:“他呀,大概打得糊塗了,分不清哪是自己人啦!”
這更是—句無比刻薄的嘲諷,端木一尊哪怕修養再好,也受不了,不由動怒了,一雙深邃的眼睛,射出可怕的光芒來。想當年,他是一教的副教主,在本教中,那真是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敢不尊敬他?幾時受過這般的嘲弄了?就是武林中幾大門派的掌門人,也不敢這麽看小了自己。他怒吼一聲,将全身內勁集中在一掌上,只見手掌殷紅如火,突然朝墨明智拍去。這一掌不但突然,也迅若電光火石,掌勁足可以将一頭大水牛拍成一團血肉。墨明智反應奇速,一個靈猴百變身法,躍了開去,但掌勁仍然将他一身衣服擊裂了。
墨明智不禁心頭大震:“你,你怎麽這般兇惡呵!”
玉羅剎說:“兄弟小心,這是武林中可怕的血魔摧心掌,別大意了。”
端木一尊見墨明智居然能閃過自己突出的一掌,也感到不可思議。因為在武林中,幾乎沒有人能躲過自己這快如電閃的一掌。就是躲得過,也必然為自己的掌勁所傷。可是墨明智不但能躲過,更沒受傷,只是衣服裂破而已,驚愕地問:“你到底是人是鬼?”
墨明智說:“我是人呀!”
“好!你再接我一掌。”
端木—尊身形一下欺近過來,又拍出一掌。墨明智有了防備,不但閃開了這一掌,同時一招分花拂柳掌拍出。世上的事,真是一物克一物。以剛、猛、烈著稱的血魔掌,碰上了太乙門至柔、至陰的分花拂柳掌法,簡直像老鼠拉龜,無從下手。墨明智一出分花拂柳掌,不但化解了端木一尊剛猛的掌勁,更直拍到端木一尊的要穴。端木一尊只有閃身回掌護衛。雖然說是一物克一物,但卻要講求雙方功力。一般來說,柔固然能克剛,就像水能滅火—樣,要是勁力不夠,不但柔克不了剛,反而為剛摧毀。就像一桶水,碰上了熊熊大火,不但滅不了火,反而為火烘幹一樣。端木一尊一身的功力,不知比前面派去殺害怪醫的那個青衣漢子和黃文瑞高出了多少倍。可是怎麽也比不上墨明智渾身奇厚的怪異真氣。青衣漢子一兩招就敗在墨明智的手下,但要一下勝端木一尊,就不容易了。而且端木一尊臨敵交手的經驗,又不知比墨明智豐富多少倍。一霎間,只見兩人在江邊霧中騰上翻下,四掌紛飛。雙方掌風掌勁,橫掃四周,形成了令其他人難以闖入的掌風圈圈,逼得索命刀、玉羅剎連連後退,別說想聯手圍攻端木一尊了。
索命刀和玉羅剎心頭凜然,暗想:幸而是墨明智,才能應付這魔頭,其他人,恐怕在這魔頭掌下走不了百招。索命刀這時對墨明智,才算真正的折服了。心想:真是英雄出自少年,長江後浪推前浪了。看來,将來武林是他們的天下了。
不說索命刀和玉羅剎看得心頭凜然,就是端木一尊,也越戰越心慌。他感到自己拍出的掌風掌力,不知怎麽給墨明智的掌法化得無蹤無影,體內的真氣,也耗掉了不少。而對手的掌法,卻似乎層出不窮,內力更如長江之水,滾滾而來,用之不竭。再長久戰下去,自己免不了要失敗,就是不敗在對手的掌下,內力也會給對手耗得幹幹淨淨,最後想逃走也不可能了。想不到自己成名一世,卻要敗在這個不知名的怪人手下。端木一尊想到這裏,煩躁起來,他大吼一聲,抖出了自己最後的一招殺手——“滿樓風雨“,掌影重重如山,向墨明智拍來。墨明智想縱身躍出已不可能,只有暗運真氣,雙掌相迎。只聽“嘭”然一聲巨響,雙方身形都飛了出來。幸而墨明智抖展出靈猴百變身法,心頭雖然心血翻滾欲吐,但身形在半空上一個筋鬥,卻輕輕巧巧地落了下來,一絲鮮血,從嘴角流出。而端木一尊呢,不但給墨明智的奇厚真氣震飛,一條手臂幾乎麻木得不能動彈。他感到自己的五髒六腑,似乎給墨明智的內力震亂了,一口鮮血如泉噴出,摔在地上一時也爬不起來。
端木一尊本想以這一殺招,立取墨明智的性命。他當然想不到墨明智渾身的真氣竟是那樣的渾厚,結果受傷的不是墨明智,反而是自己。要不是墨明智只用了三成的勁力與他對掌,端木一尊恐怕早巳屍橫長江邊了。
玉羅剎見墨明智平空飛起,卻并不怎麽擔心。可是一見墨明智口角流出鮮血,着慌了,問:“兄弟,你怎樣了?”索命刀急着說:“小兄弟,快服下老夫這一顆藥丸。”
墨明智略略運氣調息,搖搖頭說:“姐姐,我沒事。老人家,我用不着服藥。”
玉羅剎不放心地問:“兄弟,你真的沒事?沒受傷?”
“姐姐,我真的沒事。這個木頭似的老頭兒,太兇惡了,不知他受傷了沒有?”
玉羅別看看墨明智,雖然在鬼臉面具下看不見墨明智的面色,但一雙目光卻神采異常,說話聲音仍如平日一樣,顯然沒受什麽內傷,她內心不由暗道,要是別人,受了端木一尊這一掌,別說身軀會血肉模糊,五髒六腑也會給震碎哩!
索命刀也感到駭然。端木一尊的掌力,是武林中有名的血魔摧心掌。過去不知多少武林高手,就是喪在他的掌下。而小怪只是口流一絲鮮血而已,難道這小怪練成了金剛不壞的身軀?這可是佛門中至高無上的武功呵!沒有一甲子的修行功力,簡直不可能達到!而小怪只不過十多歲的一個少年,怎能有如此之功力?
玉羅剎卻狠狠道:“這個木頭人,怎麽這般的不要臉,使出這一毒招來,我殺了他。”說着,便提劍奔了過去。
端木一尊這時已緩過一口氣,忍着奇痛,慢慢地站起來。他斜視奔來的玉羅剎,面無表情冷冷地說:“我雖然受傷,你要殺我,恐怕沒這麽容易。”
這個過去的神風教副教主,功力果然與一般人不同,受了墨明智這麽歷害的反震力,依然能站起來。
玉羅剎見他面無懼色,也感到奇怪:難道這老魔頭沒受傷,故意用話套我上當?說:“是呀,我知道殺你不容易,誰叫你這般不要臉,出手打了我那好心為你的兄弟?”說時,便一劍揮出。玉羅剎這一招只是虛招,目的是試探端木一尊有沒有受傷。
端木一尊不但一條手臂不能動,就是胸內翻滾的心血也剛剛平息下來,行動沒有往日那般快如電閃了。他只是身形一閃,另一條手臂衣袖一揮,想卷走玉羅剎手中的劍。
玉羅剎—下看出這老魔受了重傷,笑起來:“木頭人,你別怪我乘人之危呀!今日之事,是你自找的。”同時,追魂芙蓉劍源源使出,将端木一尊罩在一片劍光中。
木端—尊大吼一聲,咬破舌頭,一口鮮血噴出,同時功力突然增長十倍,袖中的一條軟鞭如怪蟒倏然竄出,“啪”的—聲,将玉羅剎手中的劍拍飛了。這是神風軟中的一種怪異功能,名為解體大法。咬破舌尖,能将自己體內潛在的真氣和勁力驟然爆發出來,使武林中任何一流的上乘高手也無法對敵。但這種解體大法非不得已才不得不用的。因為使出了這種解體大法,不是敵死,便是我亡。就算能戰勝了敵手,自己沒有一兩年的調息休養,便不能恢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