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1)
上回說到,墨明智聽說上靈或會把陳莊主殺害,有點不信,說:“這,這……陳莊主可是他的侄兒呵,他會這樣幹嗎?”
“兄弟,我們還是提防些好。上靈賊道既然殘殺了游俠劉老前輩一家人,還要将禍轉嫁給巴山二枭,這種人什麽壞事幹不出來?”
墨明智聽得心驚膽戰,想不到江湖上的鬥争竟是這般的殘忍和複雜。這麽說,上靈這個人實在太可怕了!半晌,他說:“姐姐,既然這樣,我們去嶺南不好嗎?何必又麻煩時阿哥的?”
“兄弟,你不能去。”
“哦,我為什麽不能去?”
“你呀,斷魂坡一戰,你已是名震武林的小魔頭,成為人人注目的人物了。別說你去嶺南的佛山,只要你一在嶺南露面,陳莊主就會知道,你又怎能找到他的?說不定反而更加促上靈殺陳莊主一家滅口,倒不如時不遇去好。一來江湖上的事他比你知道得多,二來武林中認識他的人也不多。何況他與上靈有天大的血海深仇。他去,不單為了你,也為了他自己。”
“姐姐,你不擔心時阿哥報仇心切,會殺了陳莊主麽?”
玉羅剎搖搖頭:“不會,這一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殺了陳莊主,反而幫了上靈的大忙,只有将陳莊主留下來,揭穿上靈的謊言,便能令上靈無法在武林中立足,令他身敗名裂。好了,兄弟,我們快趕去巫山見怪醫吧。”
于是,他們取路下峰,直朝巫山奔去。巫山十二峰,真是峰峰險峻,遠遠望去,白雲缭繞。雲霧迷山徑。當他們快到怪醫隐居的山峰時,墨明智驀然聽到有人在森林中痛苦的呼喊聲,不由一怔說:“姐姐,有人出事了,正喊着救命哪。”
“哦?!你聽到了?”
“是呵,就在那邊的樹林中,我們去看看,說不定他碰上什麽兇猛的野獸或惡人了。”
玉羅剎皺皺眉:“奇怪,怎麽巫山中有人叫救命的?這裏可是人跡罕到的地方。”
“姐姐,我們快去吧,要不,趕不及了。”墨明智說完,已朝樹林中奔去。玉羅剎也只好跟随而去。
果然在一處山崖下的樹林中,一個青衣漢子滾地大呼,叫聲近乎慘號。墨明智首先奔到他身邊,望望四周,既沒有什麽野獸,更沒有人,而這個青衣漢子卻滿地亂滾,衣褲有幾處被荊刺劃破了,忙問:“大叔,你怎麽啦?”
這青衣漢子年近四十,睜着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打量着墨明智,略現驚訝,忍着痛苦,聲帶嘶啞地說:“小,小,小哥,我,我,我中了奇毒,求求,求怪醫、醫,醫治。”
玉羅剎也趕到了,問墨明智:“兄弟,他出了什麽事?”
Advertisement
“姐姐,他中了奇毒,求怪醫他老人家醫治的。”
玉羅剎打量了這漢子一眼,看出這漢子兩邊太陽穴凸起,顯然是位內功深厚的武林高手,不是一般的山夫樵子,問:“你中了誰的奇毒?怎麽知道來這裏求怪醫醫治的?”
青衣漢子掙紮着坐起來,滿頭大汗,強運內力壓着,一邊斷斷續續地說:“我,我,我中了四川陶門之毒,只,只,只有怪醫他,他,他才能醫、醫、醫治。我,我,我求你,你,你們快,快,快帶我,我,我去,去,去見怪醫,我,我,我只有,有,有三天活,活,活命了!”
墨明智說:“姐姐,我們快帶他去見怪醫吧,他只有三天的活命了。”
玉羅剎不答,一雙俊目卻盯着青衣漢子,問:“你怎麽不去找怪醫的?卻在這裏一—”
青衣漢子說:“我不知道怪醫住在哪裏,只知道他在巫山;二來我剛才毒性發作,一時控制不了,所以……”
墨明智不明白玉羅剎為什麽逼着盤問,只覺得人家既然中了毒,應趕快帶他去見怪醫才是。便說:“姐姐,我們帶他去吧。”
玉羅剎說:“兄弟,別急,他死不了,還有三天哩!”又朝青衣漢子問,“四川陶門,可是俠義中的人物,你怎麽與他們結怨的?”
“姑娘,一言難盡,我,我……”
也正在這時,墨明智聽到身後一陣輕風揚起,回身一看,是怪醫,不由大喜,叫道:“老人家,你來得太好了,這位大叔身中奇毒,求你老人家醫治。”
青衣漢子一聽來人是怪醫,眼睛頓時射出一道光亮,同時又疑惑地問:“你,你,你是怪醫麽?”
怪醫點點頭:“不錯,老夫正是怪醫,你中的什麽奇毒?”
“我,我!”青衣漢子一等到怪醫走近,身形驟然躍起,雙掌如電閃般地拍出,一下将怪醫拍飛了。
這突然而起的變化,弄得墨明智莫明其妙,愕然地問:“你,你,你怎麽打人的?”
青衣漢子一聲冷笑:“打他?!老子還要殺了他才解恨。”
玉羅剎利劍出鞘,一邊朝青衣漢子刺出,一邊朝墨明智說:“兄弟,你快去看看怪醫他老人家怎樣了。”
墨明智急忙奔去,見怪醫盤坐在地上運氣調息療傷,問:“老人家,你怎樣了?傷得重不重?”
怪醫搖搖頭:“不妨,我一時大意,為宵小所乘,你快去幫助你玉姐姐,來人可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恐怕她勝不了的。”
墨明智回頭一看,果然見那青衣漢子一雙殷紅肉掌紛翻,逼得玉羅剎處于下風。墨明智雖然心地善良,也不由生怒了:青衣漢子太沒人性,別人好心為他看病,他竟然傷人的。便縱身躍過去說:“姐姐,你去看看怪醫他老人家,我跟他說說。”
玉羅剎躍出圈子說:“兄弟,千萬別叫他跑了!”
墨明智感到為難了。他雖然身懷絕技,仍對自己沒有信心。怪醫說這青衣漢子是武林中的一等上乘高手,連玉姐姐都勝不了,我能打得過他嗎?我打不過他,還能叫他不跑的?的确,墨明智以往與人交手,都是在情急之下出手,一旦正正式式地要與人相打,卻反而害怕了。只好說:“姐姐,我想他不會跑的吧?”
玉羅剎聽了墨明智這般的回答,哭笑不得,跺着腳說:“小兄弟,不管怎樣,你不能讓他跑了。跑了,我找你要人。”說時,自己急着去看怪醫了。
青衣漢子見玉羅剎的劍術不過如此,又見墨明智是這麽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就是武功比玉羅剎高,恐怕也高不了多少,根本就不将墨明智放在眼裏,盯着墨明智問:“你要與我交手?”
墨明智搖搖頭:“我不要與你打,我只想問問,你為什麽要傷害怪醫他老人家的?怪醫他與你有仇嗎?”
青衣漢子感到好笑,說:“他當然與我有仇,否則我也不會來了,你以為老子吃飽飯沒事幹?”
“他與你有什麽仇?他害了你父母嗎?”
“哼!比殺害我父母之仇更大。”
墨明智茫然了。世上還有比父母之仇更大的麽?側頭問:“那他害了你什麽人?”
“你想知道?”
“是呵!你說清楚了,我可以讓你走。”
青衣漢子大笑起來:“你放我走?老子可不想走。本來老子這次來,只殺怪醫一人,現在,老子可想連你都殺了!”
“你怎麽連我也想殺了?我跟你沒仇呵!”
“渾小子,誰叫你多管閑事的。”青衣漢子說時,“呼”地一掌拍來。
墨明智急忙閃身躍開,問:“你這人怎麽不講道理的?我們好心趕來看你,你怎麽連我也殺了?”
“我只懂得殺人,不懂什麽道理不道理。老子殺人,就是道理。渾小子,你認命吧。”青衣漢子跟着又是一掌拍來,掌風猛烈得直可碎裂金石,而且掌風和帶着一股難聞的腥氣。
玉羅剎在那邊擔心地叫道:“小兄弟,小心,他雙掌有毒,別大意了。”
墨明智一個靈猴百變招式閃開掌風,感到這青衣漢子簡直如同山裏的惡狼。對付惡狼,只有打,無法講道理的。所以,他在閃開後,接着又是一個靈猴動作,驟然逼近青衣漢子,一掌拍出。這青衣漢子不愧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臨敵經驗豐富,反應奇速,向後一躍,一下飄去了丈把遠的地方,才閃開了墨明智這怪異的一掌,同時還帶驚訝地問:“渾小子,你這是什麽掌法?”
“分花拂柳掌。”
“什麽?!分花拂柳掌?”青衣漢子怵然。
墨明智再也不答話,身形一晃,宛如幻影飛魂,又逼近到青衣漢子跟前,雙掌拍出,速如驚雷。青衣漢子連忙倒地滾開,這時,他才感到墨明智的武功怪異可怕,不知比玉羅剎高出了多少倍,怪不得玉羅剎叫他千萬別讓自己跑了。
青衣漢子剛剛縱身躍起,墨明智卻已趕到,不容他有出手的機會,一招折梅手法,一下就扣住了他手腕上的命脈,跟着另一只手出指如風,以過去武夷派天罡打穴劍的招式,快速無以倫比,—下就封住了他身上的三處要穴。其實墨明智扣住了他的命脈,已令這青衣漢子酥軟得不能動彈了。但墨明智恐怕打狼不死,反為狼害,所以又加上了打穴劍手法,切切實實地認為他不能再動了,然後将他抓起來,擲在怪醫面前。墨明智出手幾招,就将他制服了,不但玉羅剎驚訝,連怪醫也驚訝了,覺得就是自己出手,恐怕十多招之後,才能制服這青衣漢子,而墨明智前後出手才不過四招,就将這漢子活擒了過來,這才是英雄出自少年,看來當今武林,少有人是墨明智的對手了。
青衣漢子更是感到莫明其妙,自認為除了自己的師父,恐怕武林中沒有什麽人能贏得了自己的,想不到卻叫一個渾小子活捉了。他怔了半晌才問:“你,你,你這渾小子會邪術?”
玉羅剎見墨明智将這青衣漢子活擒了回來,除了驚訝外,更是格外高興,暗想:我這糊塗不懂事的小兄弟,果然聽自己的話,沒讓他跑了!現在她聽青衣漢子這麽一問,笑道:“他是當今武林中有名的九幽小怪,怎麽不會邪術?要不,怎麽能一舉而擊敗了當今武林幾大門派的掌門人?”
青衣漢子更是駭然:“他,他,他就是九幽小怪?”
“是呀!這麽一個鼎鼎有名的小怪,你不認識?只怪你瞎了眼了!”
墨明智說:“玉姐姐,你別再說了,問問他為什麽要害怪醫他老人家吧。”
玉羅剎點點頭:“對,我真的差點忘了。”她問青衣漢子,“說!什麽人叫你來害怪醫的?”
這時,怪醫已調子呼吸,平靜地說:“不必再問他了,老夫己知道是什麽人叫他來的了。”
玉羅剎問:“你知道了你既然早知道,那你怎麽不提防他的?”
怪醫說:“我是從他的武功上看出來的。”
“哦?!那他是什麽人?”
“看來,他是過去神風教副教主端木一尊打發他來暗算我的。”
玉羅剎大吃一驚:“什麽了端木一尊?這個老魔頭還沒有死麽?”
“沒有死,是我當年一時手軟,沒有殺了他,把他放走了,才有今天。當年他曾答應過我,今後遠走海外,隐居山林,不再為害武林,所以……”
玉羅剎說:“你老人家也真是,這麽一個陰險的魔頭,怎麽就相信了他,放了他走的?他殺害的人還少嗎?”
怪醫苦笑一下:“誰叫他曾救過我死去的母親?一來我看在母親的情份上;二來也相信了他的諾言。想不到二十多年後,他竟然又重現江湖……”
玉羅剎說:“老人家,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要來巫山見你的?”
“難道是為了端木一尊?”
玉羅剎搖搖頭:“我不知道這老魔頭還活在世上,但師父打發我來,是要我來告訴你老人家一聲,神風教的餘孽,又悄悄在江湖上出現了,要我叫你小心。想不到端木一尊這老魔頭沒有死,我還以為是其他人哩!”
“那麽說,你師父也不知道端木一尊沒死?”
“是呵!要不,我怎會吃驚的?”
“多謝你師父的關心了。”
“你老人家別客氣了,我們還是問清楚端木一尊在哪裏才是。”玉羅剎轉身問青衣漢子,“說!端木一尊在哪裏?”
青衣漢子“哼”一聲,掉頭不答。
玉羅剎揚了揚眉:“你不說?好,我看看你說不說。”說時,一劍就在青衣漢子的面上劃出了一道血痕,“你再不說,你面上就會添上第二道劍痕了!”
墨明智吓了一跳,忙說:“玉姐姐,你別劃傷他,叫他好好地說吧。”
“兄弟,他不說我有什麽辦法呢?只好這樣啦!”
墨明智急了,對青衣漢子說:“你,你快說吧,不然,我姐姐真會再劃傷你的。”
青衣漢子一聲冷笑:“別來這一套,要老子說出來,夢想。”
玉羅剎說:“那麽,你是想當大花臉了!”跟着又是一劍,在青衣漢子面上劃下了第二道劍痕。
墨明智情急,一手奪下了玉羅剎手中之劍,說:“姐姐,他不說就算了。”
怪醫也說:“芙蓉女,算了,放他走吧,看來怎麽問也問不出來的。”
“放他?你老人家不怕他們再來暗算你麽?不行,我不信他不說出來。”
墨明智害怕玉羅剎再出手,伸手便去拍開青衣漢子被封的穴位,誰知一拍之下,青衣漢子卻倒在地下,再也不起來。墨明智說:“你,你怎麽還不快走?快走呵!”
玉羅剎一看,有點意外:“咦!他怎麽死了?”
墨明智一怔:“他死了?!”
“是呵!他死了!兄弟,是不是你怕我折磨他,出手将他拍死了?”
墨明智急忙說:“不,不是,我是解他的穴位,叫他跑呵!”
怪醫嘆了一聲:“芙蓉女,他是中毒死的,不關你小兄弟的事。”
玉羅剎和墨明智都愕異了:“他中毒死了?他怎麽會中毒的?難道他真的中了陶家之毒?”
“不!這是他自己将毒藥藏在牙齒之中,為了不暴露神風教的秘密,咬爛牙齒而中毒死亡的。想不到過去神風教的教規仍留了下來。”
墨明智說:“他可以不死呵!”
“不,他的出現,已暴露了神風教仍存在的秘密,他不能将我們殺死滅口,就只有自殺一條路。不然,回去之後,更身受酷刑。”
“什麽酷刑?”
“剝皮抽筋,或者抛入萬蛇之中。”
玉羅剎問:“神風教這麽殘忍?”
“不這樣,端木一尊又怎能威懾手下,令手下人歸服于他?”
墨明智說:“這些人怎麽這般傻,不會跑開麽?”
“跑?!他們又能跑去哪裏?在他們出來時,早已服下神風教的毒藥了,得不到端木一尊的解藥,三個月後,毒發作時,比身受酷刑更慘。”
玉羅剎問:“你老人家也不能化解這種毒藥麽?”
怪醫搖搖頭:“老夫可以化解其他毒藥,唯獨神風教的這種毒藥,老夫不能化解,只能延緩其毒性發作。”
墨明智問:“他們不服這毒藥不行麽?”
怪醫一笑:“在端木一尊的淫威下,他們怎敢不服下去的?而且這種毒藥雖然有毒,服下後卻能增長功力。神風教的人明知有毒,但貪戀武功,也願意服下,何況到了時候,端木—尊還給他們解藥哩!毒性化解了,功力卻留存,他們怎不願意?”
玉羅剎說:“看來這老魔重出江湖,武林必亂,我今後碰上了,非殺了他不可。”
怪醫連忙說:“芙蓉女,你千萬別亂來,憑你現在的武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就是小兄弟,武功雖俊,但經驗不足,恐怕也制服不了他。所以你們今後碰上了,應避開他才是。能制服他的人,恐怕除了奇俠夫婦和少林寺掌門外,就是老夫也一時制服不了。”
墨明智擔心了:“老人家,他現在與你為敵,他要尋來,你不危險嗎?”
怪醫笑道:“小兄弟,這你放心,老夫雖然制服不了他,但他要勝老夫卻也不易。”
“那你要小心呵!別叫他暗算了。”
玉羅剎笑道:“小兄弟,怪醫他老人家在這點上,比你有經驗。”
怪醫一笑:“好了,我們将他埋葬好走吧。”
他們草草埋葬了青衣漢子,徑直朝巫山深處走去。他們沿着彎彎曲曲的山道而上,只見山路雲封,芳草漫徑,絕壁懸岩,處處皆是,險峻異常。他們仿佛在雲中行走似的。最後他們來到了神女峰半山的一棵參天古木之下。墨明智打量四周一眼,只見一邊是絕壁,一邊卻是雲封霧漫的深谷,而前面奇岩怪石林立,根本無路可走。墨明智感到奇異:這裏可沒有人家呵!難道怪醫是住在大樹上麽?墨明智正想着,誰知剛繞過古樹,怪醫撥開亂草灌木,便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來,洞口旁直立一塊石碑,上面刻着十二個字:“洞內深幽,危險萬分,勸君莫入。”怪醫說:“我們進洞吧。”墨明智一怔,難道怪醫住在這危險萬分的岩洞裏?出出進進的,那不危險?
玉羅剎對他說:“兄弟,你知不知道這洞叫什麽洞?”
“叫什麽洞?”
“迷宮洞,不熟悉的人闖了進去,怎麽也轉不出來。因為洞裏的道路錯綜複雜,右轉左轉,就不知洞口在什麽地方了。”
“那不會做記號嗎?”
“做記號也沒有用。兄弟,你進去後就知道了。”
墨明智跟随怪醫、玉羅剎入洞,果然是左彎右轉,登上盤下的,而且每個轉彎處,都有三、四條通道,不知往哪條通道走才對。最後來到一處洞裏,怪醫說:“到啦!”墨明智更茫然了:怎麽,到了?自己也曾和劉爺爺住過九幽峰上的岩洞,可是洞裏什麽都有,而這裏,除了四壁岩石,什麽都沒有,怎麽生活的?他正在奇異時,聽到一陣軋軋的響聲,跟着一縷光線慢慢透了出來,亮得墨明智幾乎連眼也睜不開。他揉揉眼睛再一看,原來這岩洞深處,裝有一道暗門,推開暗門,又是另一個洞口。走出洞口一看,墨明智幾乎以為自己到了另一個天地了!眼前陽光明麗,松柏青翠,溪水潺潺。靠近另一處山崖下的竹林中,屋宇連片。這裏真是世外桃源,處處是奇花異果。神女峰,神女峰,原來神女峰的深處,竟然有這麽一個神仙似的地方,怪不得一般人找不到怪醫所住的地方了。就是知道,誰又能闖過迷宮洞,來到這裏呢?顯然,這是高山深處的一塊平地,四周盡是成千尺的絕壁峭岩,哪怕有絕佳的上乘輕功,也不可能從山峰上的絕壁中攀爬下來,要來這裏,只有穿過迷宮洞才行。
墨明智随着怪醫走過松林,驀然一聲虎嘯豹吼,一條斑豹從松林中竄了出來。墨明智吓了一跳,定神一看,墨明智更愕然了,豹背上騎着—位身穿白衣白裙,明媚天真的小姑娘,年齡跟小玉差不多,晶瑩的眼睛,小小的嘴唇,圓圓的面孔,仿佛如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一般。正驚訝時,騎豹的少女銀鈴似的聲音歡叫起來:“爸爸,你回來啦!”說着,從豹背上一縱而起,又仿佛似只小天鵝飛來,撲進了怪醫的懷抱裏。
怪醫哈哈大笑:“茵茵,你怎麽騎着豹子出來玩的?不怕将客人吓壞了?這是玉姐姐,你還不快叫?”
茵茵叫了聲“玉姐姐”,一雙晶瑩會說話的大眼睛瞅着墨明智,好像說,這個人我可沒見過,怎麽叫呀!
玉羅剎說:“他是我的兄弟,叫墨明智,你叫他明哥哥好了。”
“明哥哥,你好!”
墨明智慌忙說:“小妹妹,你也好。”
“你怎麽沒名字的?玉姐姐沒給你取個名字嗎?”
怪醫笑道:“茵茵,別胡說,你明哥哥姓墨,戰國時期墨子的墨,明是聰明的明,智是智慧之智,不是沒名字。”
茵茵笑起來:“這個名字真怪,我還以為他沒名字哩!”
墨明智心想:我爺爺也真是,什麽名字不好取,偏偏給我取了這麽個名字,弄得人人以為我沒名字,說出來後,還得費一番唇舌向人解釋清楚才行。
茵茵又向墨明智問:“你叫我做小妹妹,我很小嗎?”
墨明智心裏愣了一下:你怎麽不小?難道你很大嗎?唔!看來這個騎豹子的姑娘不喜歡人說她小罷,便連忙說:“對不起,我應該叫你為大妹妹才對。”
茵茵不高興了:“我很大麽?”
墨明智又怔住了,暗想:叫小妹妹不行,叫大妹妹也不行,我總不能叫你為姐姐吧?他搔搔頭問:“那,那我怎麽叫你好呢?”
“我叫你為明哥哥,你怎麽不叫我為茵茵妹妹的?什麽大呵小的,多不好聽。”
“是,是,茵茵妹妹,我錯了!”
茵茵笑了:“明哥哥,你性子可好呵!比我虎哥哥好多了!他動不動就說我是什麽小毛丫頭的,我對這個‘小’字讨厭死了!而且他又不和我玩,我只好騎着豹子跑出來玩了。明哥哥,你來了可好了,和我一塊玩吧,在我家住下來吧!”
怪醫大概是晚年得這一愛女,對她十分痛愛,在她與墨明智說話時,一直微笑不語,現在他笑着說:“茵茵,你明哥哥現在是江湖上出名的一個人物,随你玉姐姐在江湖上行俠仗義,怎能住下來陪你玩的?”
“唔!爸爸,那我也随玉姐姐,明哥哥到江湖上行俠仗義去。”
“別胡說了!你年紀這麽小,懂得什麽行俠仗義呵!”
“爸爸,我怎麽小了?我今年快滿十歲啦!我聽媽說,爸爸像我這般年紀,早已在江湖上走動啦!”
“噢!那不同,你爸爸那是被迫的。”
“我不管,我要随玉姐姐和明哥哥到江湖上去。”茵茵轉身朝玉羅剎問,“玉姐姐,你帶我去好不好?”
玉羅剎笑道:“妹妹能随着我,當然好呵,不過妹妹應先練好武功,才好在江湖上走動。”
“明哥哥他武功很好嗎?”
“好,好極了,比我好多了!”
茵茵睜大了眼睛:“真的?!”
“真的,姐姐并不騙你。等你武功練好了,我就帶你出去。”
“那要等多久呵?”
“起碼也要像明哥哥這般年紀才行。不然,你現在出去,會給人騙了将你賣了的。”
“哼!誰敢騙我,我殺了他。”
“就怕妹妹給人騙了還不知道。”
茵茵嘟起嘴說:“說來說去,你還是說我小,什麽也不懂,你跟我虎哥哥一個樣。”
怪醫說:“茵茵,好啦!快回去告訴你媽一聲,說有客人來了,叫她準備些好吃的,招待你玉姐姐和明哥哥。”
“好吧!”
茵茵縱上豹背,說:“豹兒,回家去,我們不玩了。”
這頭斑豹馴服得像匹馬似的,一個低吼,縱身而去。
墨明智看得既驚訝又羨慕。他第一次看見這麽一個敢騎豹子的人,而且還是一個十歲的小姑娘。他童心未泯,也真想騎騎豹子玩玩。茵茵一走,怪醫對他說:“你不會怪老夫太過嬌縱了小女吧?”
“不,不!茵茵妹妹可有趣好玩了,她這麽大膽敢騎豹子?不怕豹子傷害她麽?”
“哦!這頭豹子是老夫從小捉回來的,一直由茵茵飼養,他們之間親密極了,它不但不會傷害茵茵,要是有人傷害茵茵,它還會縱身護衛茵茵哩!”
說着說着,他們穿出了松林,跨過橫在溪水上的一座石橋,來到了竹林中的茅屋門前。只見一位中午美婦人,帶着茵茵和虎兒,早巳在含笑迎接他們了。
這位美婦,正是江湖上的無影劍女俠甘鳳鳳,是甘氏三煞中甘骐和小菊所生的女兒,也是怪醫在生死患難中結下的俠侶。他們在奇俠一枝梅和小魔女的相助下,撲滅了為害江湖的神風教之後,雙雙來到這巫山深處隐居下來,極少再去插手武林中恩怨仇殺之事。
甘鳳鳳雖然是四十多歲的婦人,由于有怪醫的藥物和自己的內功修練,仍保持着嬌美的面容,目光流盼,神采照人。墨明智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美人,暗想:茵茵這麽好看,原來她母親這麽美。就是玲玲郡主,也沒有她這般好看。
玉羅剎早已奔了過去,叫道:“鳳姨,想不到我又來看你吧?”
甘鳳鳳笑容可掬地說:“是想不到呵!令師身體可好吧?”
“她吃得、睡得、跑得,身體可好了!鳳姨,你可越來越年輕好看呵!”
甘鳳鳳笑起來:“你這丫頭,怎麽拿我來取笑的?幾十歲的人了,還好看嗎?”說着,她那一雙神采照人的眼睛瞟了墨明智一眼。玉羅剎正想介紹,甘鳳鳳笑道:“玉丫頭,你不用介紹,我沒看錯,這位小兄弟就是近來名動武林的九幽小怪墨明智吧?”
玉羅剎奇異了:“鳳姨,你怎麽知道了?是怪醫他老人家告訴你吧?”
“他呀!出去就沒有回來過,跟你們一塊回來,怎會告訴我的?”
“那你怎麽知道他是九幽小怪了?”
甘鳳鳳一笑:“我雖然極少在江湖走動,也知道江湖上的—些事,何況還是一舉而戰勝幾大門派掌門人的九幽小怪,我怎能不知道?”
茵茵和她哥哥虎兒一直在旁聽着,一聽說墨明智是九幽小怪,都睜大了眼睛,茵茵嚷起來:“媽媽,他就是慕容爺爺所說的那個九幽小怪麽?”
玉羅剎一聽,才知道奇俠一枝梅來過這裏了,怪不得鳳姨知道。甘鳳鳳說:“是呀,他正是你慕容爺爺所說的九幽小怪。”
茵茵埋怨玉羅剎了:“玉姐姐,你怎麽不先告訴我的?好,我可要叫媽媽不給你好東西吃,以後有什麽新奇事也不告訴你。”
甘鳳鳳笑喝道:“茵茵,你怎能這般對玉姐姐說的?玉姐姐怎能一開口說人家是小怪?要是人家一開口說你是小山妖,你惱不惱?”
玉羅剎笑道:“噢!原來妹妹還有小山妖這麽個好聽名字呀!我可不知道呵!”
茵茵跺着腳嚷起來:“媽,人家沒這麽叫我,卻叫我小仙女的。”
“你不時騎着豹兒跑下峰去玩,吓壞了樵夫獵戶,人家不說你是小山妖是什麽?哪有仙女騎在豹子背上去吓人的?”
“媽,我不跟你說了,是小仙女嘛!”
大家一聽,都好笑起來。
墨明智心裏說,茵茵生得這麽可愛,小仙女這名字也符合,小山妖這名字的确不好聽,但是騎着豹子去吓人也不好呵!正想着,玉羅剎朝他說:“兄弟,你還不快拜見鳳姨的?”
墨明智慌忙向甘鳳鳳一揖說:“晚輩墨明智拜見鳳姨。”
甘鳳鳳笑道:“小兄弟,不必多禮了!難得你這般年紀,心地既好,又身懷絕技,怪不得奇俠慕容前輩這麽垂青于你。今後武林,靠小兄弟你揚威除害啦!”
“不,不!鳳姨,我什麽也不懂,還是靠你們才行。” 甘鳳鳳見墨明智完全不是武林中人說話的口吻,笑了,心想:怪不得奇俠說他宛如深山中的一塊璞玉,不谙江湖,真得好好在江湖上磨練才行,便說:“小兄弟,你客氣了,我們都老了,不行哪!”
“鳳姨,你可不老呵!我看比玉姐姐大不了多少歲,比玉姐姐還好看。”
墨明智這番天真直率的話,弄得怪醫和玉羅剎都笑起來,就是甘鳳鳳,也感到頂順耳的。她拉了墨明智的手笑道:“小兄弟,你很會說話呵!來,我們進去再談談。”
墨明智進到屋裏,只見屋裏清潔異常,布置得大方美觀悅目,正面臺上花瓶中插着清香撲鼻的花枝,兩旁花幾上擺上了盆景。坐下後,怪醫問:“鳳妹,你備下了什麽好吃的招待小兄弟?”
“放心,我不會待慢了你的貴客。”
“鳳妹,那壇百草露花酒該啓封了吧!”
“百草露花酒?你是不是糊塗了?”
怪醫愕然:“我怎麽糊塗了?”
“你前天打發人來取走了百草露花酒,說什麽去醫治神龍怪丐的,你忘記了?”
怪醫睜大了眼睛:“神龍怪丐?沒有這回事呵!”
“沒有?!來人可說是你叫她來的。”
“鳳妹,看來你叫人騙了!我根本沒有打發人來。”
“騙了?要是她沒帶着你特有信物,我會給她嗎?再說,是醫治神龍怪丐,神龍怪丐對我們有恩,我怎能不給?”
茵茵這時說:“媽,我看我們真的給人騙了,我早已疑心她來得古怪,叫媽多問問她。”
“她有你爸爸的信物,我怎能不信?”
虎兒在旁說:“小丫頭,事後諸葛亮又有什麽用。”
茵茵惱了:“好過你,急急忙忙就将那壇酒捧給她,還催她快走呢。”
“救人如救火,不急嗎?”
甘鳳鳳說:“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別吵了。”
怪醫問:“鳳妹,來人是什麽樣的人?”
“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一臉焦急之情,說神龍怪丐一時練功走火,沒百草露花酒去急救,會殘廢。”
怪醫沉吟着:“這個姑娘是什麽人呢?”
甘鳳鳳說:“是個聰明伶俐的姑娘,頂會說話的。”
怪醫猛然一拍桌:“是了,一定是她了!”
衆人急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