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上回說到白發婦人見墨明智認真起來,心想:再不能逗這個渾小子了,一笑說:“好啦!你以為我真的會吃人麽?”
墨明智愕然:“你不會吃人?”
“別胡說八道了,就算我吃人,也不會吃你,你以為你的肉很香麽?一身臭汗,熏死人了!”
墨明智睜大了眼睛:“你不是妖怪?”
“你看我像妖怪嗎?你幾時見過妖怪了?”
墨明智的确沒有見過妖怪,只不過聽人說罷了。現在聽對方說不是妖怪,一顆繃緊的心松了下來,埋怨地說:“那你怎麽說自已是妖怪的?”
“因為你問我是不是妖怪呀!”
“所以你就這麽吓唬我?”
“誰叫你這麽問人的?”
“噢!老人家,你幾乎把我吓死了!人吓人,吓死人,可沒有藥醫呵!”
“你這渾小子,傻頭傻腦的,什麽也不懂,膽大異常,會吓死你嗎?”
“好了!老人家,你既然不是妖怪,我可要走了。”
“你走得了嗎?這麽高的洞口,你爬得上去嗎?”
墨明智一想:是呵!這麽高的洞口,我怎麽跳上去呢?真的要跳,首先就得要跳進那個潭中去,再從水中往上躍,因為洞口垂直的下面是一潭深水。別說自己不懂水性,就是懂,也沒法在水中躍起呵!他問:“老人家,這個岩洞沒其他的洞口嗎?”
“小東西,要是有,我早已出去了,還會長年累月地住在這個岩洞裏?”
“老人家,那麽說,你也是從上面掉下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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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發婦人眼角含着狡黠的笑意:“是呵!正因為我是從上面掉下來,把一雙腿也摔斷了,連走路也不行,只好住在這岩洞裏了。”
墨明智不由一怔:“你一雙腿斷了?”
“是呀!你不信?”白發婦人掀開裙子,露出了自己一雙癱瘓了的腿,“小東西,這下你相信了吧?”
墨明智看了不由大起同情心,問:“老人家,你在這岩洞裏住了多久了?”
“我也記不清楚,有幾十年了。”
“老人家,你怎麽生活呢?”
“岩洞裏的深潭中,有很多的魚,我可以抓魚吃呀!”
“老人家,你行動不便怎麽抓魚呢!”
“我不用抓,只要我一伸手,潭中的魚便會跳到我手中來的。”
墨明智感到愕異,魚會自動跳到手中來的嗎?這簡直不可想像,別不是這老太婆在哄騙自己,逗自己吧?
白發婦人側頭問:“你不相信?”
墨明智不敢說自己不相信,問:“魚會聽你的話嗎?”
“魚當然聽我的話啦!因為潭中拘魚是我養大的呀!”
墨明智心想:魚就算是你養的,它可不是貓兒狗兒的,你一叫喚,它就會跑來?墨明智心裏想笑,白發婦人看在眼裏,笑着說:“你不相信哪!”說時,伸出手掌,叫了一聲:“魚兒上來!”只聽到一聲水響,嘩拉一下,一條半尺多長的銀魚頓時從水中躍起,像一道銀光。不偏不倚,不前不後,剛剛就落到老婦人的手中。墨明智看得驚訝極了,這老太婆真的沒有哄騙自己逗自己,魚真的聽她的話哩!
白發婦人笑問:“小東西,現在相信了吧?”
墨明智張大了嘴巴,幾乎半晌合不起來,最後說:“老,老,老人家,你是神、神、神仙吧?”
“小東西,我怎麽又成了神仙了?”白發婦人說時,将手中的魚又抛回到潭中去。
“你要不是神仙,魚怎麽會聽你的話的?”
“小東西,你怎麽滿腦子的糊塗想法?不是妖怪,便是神仙。我小時候,也像你這般的糊塗,相信什麽妖怪神仙的。其實,這世上根本就沒什麽妖怪和神仙的。”
“世上真的沒有妖怪和神仙嗎?”
“小東西,你幾時見過妖怪神仙了?沒見過吧?其實呀!什麽妖魔鬼怪,天上諸神,完全是那些吃飽飯沒事幹的光頭和尚和牛鼻子老道們胡編出來,哄騙善男信女、愚夫蠢婦多給他們一些香火錢罷了!”
墨明智可以說是從來沒聽到過這樣的論調,不敬天地不敬神,要是讓其他人聽到了,一定認為白發婦人是膽大妄為,不怕受到鬼神的懲罰。可是墨明智聽了,只感到驚訝,愕然和新奇,心想;這白發婦人是什麽人呢?連潭中的魚兒也聽她的話,不是神仙,也是一個很有本事的人了!要是墨明智是武林中的人物,就會知道白發婦人這種淩空吸物的情景,是武林中一種極為上乘的武功,是憑身體內異常渾厚的內勁,凝聚在手掌上而淩空取物罷了。
其實墨明智一身奇厚的怪異真氣,也可以淩空吸物,只不過他不懂得運用罷了。就像一個身懷奇珍異寶的大富翁,将奇珍異寶藏在地窖裏而不知道利用。
這位幽居在岩洞裏的白發婦人,身懷蓋世神功的武林奇人,不是別人,正是武當山黃龍峽摘月仙姑的唯一弟子掃雪小道姑。摘月仙姑在五十多年前,為了救少林寺智慧禪師等人,在黃龍峽獨戰華慕飛後(詳情請看拙作《武林傳奇》中的三十八回),她的蓋世神功不久便在武林中不徑而走,引起了武林人士的注目。本來在武林中已失傳了三百多年的《太乙真經》,一旦發現,武林人土怎不驚喜欲狂?不論是白道上的俠義人物或黑道上的怪傑、魔頭,都有不少人在垂涎這部《太乙真經》。有的想學到這種蓋世驚俗的神功,有的更想将這部武林瑰寶據為已有,從而稱雄武林。霎時間,為了奪取這部《太乙真經》,武林展開了一場明争暗鬥,在短短的一年中,掀起了一陣軒然大波。有的人慕名求見,有的人登門拜師求藝,有的人害怕對手将《太乙真經》奪了去,來到黃龍峽,已展開了相互仇殺,将對手置于死地。更有一些陰險兇頑之徒,不惜對摘月仙姑下毒藥,甚至将掃雪劫去作為人質,威脅摘月仙姑交出《太乙真經》。摘月仙姑不得不出手,嚴懲了這些險惡之徒,甚至廢去了他們的武功,幾次将将掃雪救回來。雖然這樣,冒險者仍大有人在,接踵而至。摘月仙姑不勝其煩,又不願多傷人命,只好帶着掃雪,悄然離開了黃龍峽。神不知鬼不覺來到了嶺南窮荒僻野的深山中,找到了這個古井似的奇異岩洞,隐居下來,除了購置一些必要的食物和用具,便是跡不出洞。幾年中,人們遍尋摘月仙姑而無下落,以為她們師徒兩人遠離中土,到海外一個不知道的小島上去了。武林中因《太乙真經》而掀起的一場腥風血雨,便慢慢平息下來。盡管有人不死心,曾到海外各處小島尋訪摘月仙姑,不是身葬大海,便是失望而回。
摘月仙姑在岩洞中一住就是十多年,将太乙神功中諸般武功傳授給掃雪。掃雪本來是個天真活潑,好逗弄人的小姑娘,她曾将一杯清茶遞給小魔女,說是毒藥,問小魔女敢不敢喝下去,吓了小魔女一跳。她一派天真,不知人心險惡,幾次為人劫去,才深深體會了江湖詭雲谲雨的可怕。但她好逗弄人的天性仍如往常一樣。正因為她這種天性,弄得劫去她的歹徒們啼笑皆非,因而沒有馬上殺了她,最後卻讓摘月仙姑救回了性命。十多年來,掃雪已将太乙神功練到了九成的境界。這九成的太乙神功,已使掃雪可以摘葉飛花傷人,揮綢成棍取人性命了,同時身輕如飛絮,淩空虛步,可在空中停留片刻。至于淩空取物,隔空封人穴位,對掃雪來說,這種武林的極上乘武功,已視為雕蟲小技了。這時,掃雪要是在江湖上行走,除了極少數武林高手和奇人外,可以說是無對手。但摘月仙姑仍不願放掃雪出去,更不想掃雪在江湖顯示本門派的神功,以免又在武林掀起一陣腥風血雨。掃雪這時雖然是三十多歲的人了,但對人情世故,幾乎還是少女般的無知,容易上奸險小人的當,她更怕掃雪一時不慎,将這一神功誤傳匪人,即将是後患無窮。再說掃雪還沒有将太乙神功練到最高的十成境地,摘月仙姑也不願她出外行動而分了心。
正當掃雪向最高境地邁步時,摘月仙姑盡管身懷絕世神功,也逃不過大自然的規律,在岩洞裏無疾而終。摘月仙姑臨終前,叮囑掃雪向十成太乙神功邁步時,千萬小心,不可強練。因為練太乙神功到九成向十成邁進時,是最危險的一個階段,分不得半點心,受不得半點驚恐。倘若強練,就會走火入魔。同時叮囑掃雪在傳授太乙真經時,務必找一個心地極好,澹薄名利、慧根極好的女孩子為太乙門的傳人,萬一找不到這樣的女孩子,寧可将太乙真經藏在這深山岩洞中,以看天意,留與有緣者,也千萬別傳匪人。
掃雪含悲帶淚埋葬了自己的恩師,謹遵師命,不時外出,看看能不能找到這樣的女孩子,一直暗暗找了十多年,可以說皇天不負苦心人,她在一次偶然機會,終于找到了這樣的一個女孩子。一天,她扮成一個窮苦的婆子,背負着一捆柴在桂林街頭上叫賣,不料闖了一位惡少的道,惡少登時大怒,一馬鞭抽在她身上還不算,更命一群惡奴将她毒打一頓。也正在這時,驀然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大叫起來:“你們怎麽這樣欺負一個老年人的?快給我住手!”惡少一看,見四、五個持刀的紅衣侍衛擁着一個小女孩騎在馬上,這小女孩年約七、八歲,卻目光流盼,目光不怒而威。惡少不由大驚,連忙下馬,喏喏認罪。這小女孩也不理他,命人扶起掃雪問:“老人家,你受傷重嗎?”
掃雪看得十分驚奇,暗想:這是什麽人家的女兒?有這麽大的威嚴,連一個惡少也怕了她的,便搖搖頭說:“我沒什麽,還走得動,多謝小姐了!”說時,便想離開。
小女孩見她走路不穩,連說:“不行,你受了傷啦,到我家先上點藥吧。”
那惡少一聽,連忙說:“小人該死,既然這老婆子是小人家奴打傷的,由小人給她醫治好了!”
小女孩大怒:“滾開!你真的會給她醫治嗎?說不定我走了,你會更折磨這老人家哩!”她轉身對一位紅衣侍衛說:“耿叔叔,你将這惡人拉到衙門去,叫知府治他的罪。”
“是!郡主。”
這位叫耿叔的侍衛立刻将惡少捉了帶走。掃雪又是一怔,郡主!?難道跟前這位小女孩是位王爺的千金?怪不得這個惡少害怕她了!她驚訝這小女孩既然貴為郡主,卻心地好,富有同情心,小小年紀,更富于心計,看得出這惡人事後會為難自己。又有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徹底性。其實掃雪并沒受什麽傷,倒是那幾個惡奴可受罪了,她體內的真氣,将惡奴們打人的勁力反彈了回去,令他們日後手痛半個月才好。但一個老婆子給人這般痛打,還能走得動,不引人的思疑嗎?所以掃雪不得不裝作受傷的樣子。想不到這麽一來,又引起了小郡主的同情。
掃雪被一位健壯的婦人背負着來到了小郡主的家,一看,果然是聲勢顯赫的王府宅第,心想:這小女孩真的是位王府千金哩!本來掃雪打算頂多住兩天就走,不想小郡主竟然百般關心她。先是叫先生給自己醫治傷,問:“老人家,你家裏有什麽親人的?要不要我叫人去請他們來看你,免得他們為你擔心。”
掃雪說:“我是一個孤老婆子,家裏再沒什麽親人了。”
“就你一個人?老人家,既然這樣,你不如留在我家好嗎?”
“我留下來,王爺不惱嗎?”
“噢!你放心,我爹我媽頂聽我的話。再說我家人多,也不在乎多你一個呀!”
掃雪想了一下說:“好!老婆子就多謝郡主的大恩啦!”
掃雪留下來,主要是想觀察小郡主的為人。在短短的幾天中,掃雪發現小郡主不但心地好,富于同情心,更極有慧根,為人又機敏,不由大喜。只可惜的是,小郡主給父母嬌慣得有點任性,而且又是一位尊貴的郡主,不是太乙門的理想傳人。但是人才難求,不知今後自己能不能再找到這麽一個符合條件的女孩子。最後,掃雪考慮再三,終于露出了自己的真相,顯示出自己的武功,問小郡主願不願拜自己為師。郡主為人聰敏,見掃雪顯示的那一手武功,早已驚喜極了,哪有不願的?這樣,掃雪便以小郡主身邊的老嬷嬷的身份,在王府裏一住八、九年,将自己一身絕技,悉數傳給了小郡主。見小郡主已有成就,再叮咛小郡主一些該注意的事項,便悄然離開了王府,回到岩洞裏來。
掃雪将太乙門所有武功傳給了小郡主,唯一的就是沒有将掌門人的信符交給小郡主,因為掃雪還希望今後找到一個更合乎條件的女孩子為太乙門的衣缽傳人,如實在找不到,只好出小郡主來接位了。太乙真經,掃雪仍深藏在岩洞中。太乙真經的內容,小郡主已全部記在心裏,不必交給小郡主,以免萬一不慎,引起武林人士的注意。
掃雪回到洞府,一心一意再練太乙真經,不料天妒奇才,一天,掃雪練到最關鍵的時刻,突然一只野獸從岩洞口掉了下來,驚動了掃雪。掃雪以為是什麽武林人士跟蹤前來奪取太乙真經,一下分心,一口鮮血噴出,頓時走火入魔,造成了下身癱瘓。等到她看清楚是一只野獸,并已摔死時,才定下心來,但已遲了,想挽救已來不及了!不但神功再也無法練下去,同時雙腳癱瘓,行動也不萬便。幸而她身懷絕技,可以淩空攝取潭中的魚為生,才不至于在岩洞中活活餓死。這樣,掃雪在岩洞裏一住又是兩年,她對自己的遭遇,只好聽天由命,唯一遺憾的,就是練不到最高境界,幸喜找到一個傳人,總算完成了師命。
想不到在她寂寞晚年的時候,童心似水的墨明智從岩洞口掉了下來。她初時感到可惜,以為掉下來的人必死無疑,不料墨明智竟然從深潭中爬了上來,再加上墨明智傻頭傻腦得天真有趣,一下又引起掃雪喜愛逗人的天性來,出現了上面一段有趣的對話……
初時,掃雪還以為墨明智是觊觎自己太乙真經的人,是受了什麽人指使而來的,放心存戒備。在對話過程,掃雪更感到墨明智雖然有點傻裏傻氣,但心地極好,人品也極好,更不會是來觊觎自己的武功秘笈的了。她不禁從心裏喜歡上這個渾小子來,心裏說:可惜這渾小子不是個女孩,要不,他可是太乙門最好的衣缽傳人了。
掃雪見墨明智像愣頭鵝似的呆着,不禁好笑問:“小東西,你在想什麽?”
墨明智笑了一下:“原來世上真的沒有什麽妖怪和神仙的。”
墨明智這句話不是随便說的,是根據自己的親身經歷而說的。從九幽老怪的為人,到“食人地皮”的傳說等等,無一不是他的親身經歷。所以,他今天才有感而說出這麽一句話。
掃雪笑道:“小東西,現在你總算不太糊塗了吧?我再問你,你說你要去桂林見你兄弟,怎麽跑到這荒山野嶺上來的?這裏可不是去桂林必經之路呀!”
“因為有幾個惡人要追殺我,我為了逃命,不知怎樣跑到這山頭來了。”
“哦!?什麽惡人要迫殺你的?”
“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麽人,我只知道其中一個是峨嵋派的。”
“峨嵋派!?這可是中原武林中的名門正派,你怎麽去得罪他們了?”
“我沒有得罪他們。”
“那他們怎麽會無緣無故的要追殺你?”
墨明智只好将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掃雪聽了大為驚訝和疑惑,她幾乎不敢相信事情的經過。可是見墨明智渾頭渾腦的,絕不像是慣說謊話的人,便問:“小東西,你只是一掌推出,就将那個人推飛推死了?”
“老人家,我不是有意的。”墨明智急切地分辯,“因為他用劍刺傷了我,又要殺我,我一時急了,只想将他推開去。沒想他身體那麽輕,一推就推飛了,摔下來時便死了。早知這樣,我不用手推他就好了。”
掃雪并不聽他的分辯,想了一下問:“小東西,是不是你—掌推出時,他自己向後躍開去的?”掃雪根本不相信一個十多歲的大孩子,會一掌拍出,将人拍飛了出去,而且還拍死了,這根本不可能。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就算是會武功,也不可能有這樣渾厚的內勁。那是武林中一流上乘高手才可能辦得到,除非那個被拍飛了的人是稻草紮的。
墨明智卻愕然了:“是他自己向後躍開去?我可不知道呵!”
掃雪繼續問下去:“小東西,那個人落下來時,是不是撞到一塊石頭上去了?”
墨明智一下明白了白發婆婆問話的意思,原來那個人是自己撞到一塊石頭上撞死的,不是自己推他死的,我怎麽沒想到這一點呵!他怔了半晌,想了一下,說:“老人家,我看見他落下的地方是一片草地,可沒有石頭呀!”
“你看清楚了?”
“他們說我将人推死了,我便慌了,可沒有看清楚草底下有沒有石頭的。”
“你這孩子,怎麽這般的糊塗,別人說你殺了人,你就認為自己殺了人嗎?不去查查原因?”
“當時有兩個兇惡的女子用劍殺我,我忙着躲避,哪有時間讓我去看清楚的?”
“唔!小東西,你過來讓我看看,你手臂上的劍傷是怎樣的。”
墨明智心想:劍傷就是劍傷嘛,還有什麽好看的?但他還是走過去卷起衣袖讓掃雪看。掃雪一看墨明智臂上的劍傷,不由怔住了。因為這不是—般的劍傷,而是雲南點蒼派在對手身上留下的特有标記,名為飛雪一點紅。雖然是輕出一劍,但運用手腕暗勁,剎那間已刺出六劍,所以劍傷呈梅花形。那麽說,這小東西所一掌推開的,不是一般人,而是點蒼派的高手,劍法異常的老練。這樣一位高手,難道向後躍開落下來時會撞死麽?這不可能。掃雪細想一下,感到自己剛才的想法站不住腳。可是點蒼派這位高手是怎麽死的?難道真是眼前這小東西一掌拍死的?這才令人難以置信哩!掃雪想了一下說:“小東西,你用掌拍一下左邊一條石筍我看看。”
墨明智看了石筍一眼,這是由岩洞頂上滴下來的水滴面漸漸積成的一條石筍,上尖下圓,足有兩個大人高,水桶般的粗。他困惑地問:“老人家,你叫我拍它幹嗎?”
“因為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将人拍飛拍死了!小東西,你拍出時,一定要出盡全力,就像你用手推開那人—樣。”
“那我手掌不痛嗎?”
掃雪忍不住笑起來:“小東西,你怎麽這般沒出息?你要是怕痛,那拍我好了。”
墨明智睜大了眼睛:“老人家,你不怕我會将你拍飛拍死嗎?”
“你既然怕我死,那就拍石筍呀!你要是不拍,那說明你剛才所說的話,完全是騙我的,我一句也不相信。”
“好!我拍。”
墨明智為了證明自己并沒有說假話,也不管手掌痛不痛了,咬着牙,“呼”的一聲,一掌向石筍拍去,只聽到哄然一聲,一條木桶般粗的石筍,不但給墨明智的掌力拍斷了,同時石筍上半截也飛了出去,撞在不遠的石壁上,又是一陣嘩啦啦的亂響,半截石筍一下變成粉末,灑落下來。
墨明智又一下怔住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有這麽大的氣力。別不是這條石筍不是岩石?是由沙子堆成的?他用手去摸摸剩下來的半截石筍,堅硬得很,的的确确,是岩石,并不是什麽沙子堆成的。
掃雪看得也完全驚訝了,看來這孩子身上具有不可思議的內勁,就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也不可能有這樣的內勁。這孩子上哪兒練成這麽一身上乘的真氣?是天生?還是服下了什麽奇花異果?因為就是極有根基的武林人士,也不可能在這般年紀有這樣的勁力。她奇異地打量着茫然的墨明智,點點頭說:“小兄弟(掃雪不再輕蔑地稱墨明智為小東西了),原來你身懷絕技,怪不得從那麽高的地方掉下來沒摔死,倒是我看走了眼。這麽看來,那個人是你拍飛摔死的了。”
“老人家,我不知道我有這麽大的力氣呵!”
掃雪一笑:“小兄弟,你怎麽口口聲聲叫我為老人家的?我很老嗎?”
“那,那我叫你什麽好呢?”
“你可以叫我為姑姑,或者叫姐姐呀!”
“不,不!我叫你做姑姑好不好?”
“好呀!小兄弟,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墨明智。”
“什麽!?你沒名字?”
“不!姑姑,我姓墨,叫明智。”
“原來如此。這名字頂有趣的,取得不錯。小兄弟,你是姓‘麥子’的‘麥’,還是用來寫字的‘墨’?”
因為墨明智在九幽峰上跟小燕學過宇,讀過一些書,雖然識字不多,但對自己的姓是知道的,說:“是用來寫字的‘墨’。”
“哦!?聽你口音,好像是湖廣。靖州通道縣人氏的。”
“是呀,姑姑,你呢?”
“我嗎?我也是通道縣人,也姓墨,這麽看來,我們恐怕是一族人了。”
原來掃雪的俗家也是姓墨,不過她從小沒有父母,為摘月仙姑所收養。
墨明智驚喜地說:“真的!?姑姑,那你一定是我的親姑姑了。自從我爺爺死後,我就沒有親人了。”
“我也是一樣,看來恐怕也只有你這麽一個親人了!”
墨明智想不到自己掉下這古井似的岩洞,會碰上自己幾疑為妖怪的親人。他高興得要跳起來:“姑姑,我們想辦法出去吧,別住在這個岩洞裏了。到了外面,我一定要好好地伺候你。”
“小兄弟,我們……”
“姑姑,你怎麽叫我做兄弟的?你應叫我為‘智兒’呀,我爺爺是這麽叫我的。”
掃雪笑了:“是呵!我應該叫你為‘智兒’。智兒,我們先別忙着出去,就算現在我們出去了,你不僅不能保護我,你自己也異常危險哩!”
墨明智愕然:“姑姑,我有什麽危險的?”
“智兒,你知不知道,你拍死的那個人是什麽人?”
“哦?他是什麽人?”
“他是點蒼派的高手,你雖然不是存心想殺他,但他卻死在你的掌下。試問,你一出去,點蒼派的人能放過你嗎?再說,峨嵋派的人也要捉你。單單這兩大門派的人,你就防不勝防了。”
“姑姑,那我怎麽辦呢?”
“看來,這些名門正派的人不會無緣無故的要捉你追殺你,一定是你那個什麽劉爺爺與這些名門正派結下了仇怨,這仇怨卻落在你身上了。智兒,你除了這一身內勁外,劉爺爺還教了你什麽武功?”
“武功!?姑姑,我可不會什麽武功呀!”
“哦!?你不會武功?可是我見你一掌朝石筍拍出時,掌勁淩厲,出掌不凡,可是一門頂厲害的掌法哩!”
“那掌法是武功?”
“智兒,你別再傻裏傻氣的了,它不單是門武功,看來還是一門頂可怕的上乘武功呢!不過,單憑一掌我還看不出是不是,你最好使出幾招來給我看看。”
墨明智依言,将九幽老怪傳授給他的一套六合掌法抖了出來。由于墨明智不懂得控制和運用自己體內的怪異真氣,一出掌就是奇厚的勁力,霎時間,岩洞裏掌風呼呼,掌影重重,震得石壁石筍上的石粉紛紛降落,連掃雪也不得不暗運太乙真氣護體。
掌法使完後,掃雪不禁暗暗搖頭,心想,我侄兒人不邪,但武功可邪得很哪!單是這一套掌法,在中原武林人士的眼裏就容不得,何況那個什麽劉爺爺還與他們有仇恨呢!
原來九幽老怪劉常卿,帶着一家人的血海深仇,嘔心瀝血創造了這一套六合掌法,招招都是淩厲殺着,招招都是拍在人體身上的要害部位。人給拍中,不是立即身死,便是重傷而終身殘廢,沒有半點回旋的餘地。而這套掌法在墨明智使出,更比九幽老怪厲害可怕得多了。人除非不給拍中,一拍中便該到閻王面前報到。掃雪說:“智兒,你可知道你這套掌法邪得可怕麽?”
墨明智大吃一驚:“姑姑,這套掌法很邪麽?”
“智兒,你這套掌法,的确邪得很。因為它奧妙無比,每一掌拍出,都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而且招招都是拍在人的重要穴位上。以你這樣的內勁,可以說一出手便立刻判人生死,不死也将終身殘廢。”
墨明智怔了半晌:“姑姑,那,那,那我今後再也不敢用手掌拍人推人了。”
“你雖然不想出掌,但當你在生死關頭中,就會自然而然地抖将出來。何況你現在的處境,中原武林名門正派人士在追殺你。除非你不在江湖上走動,否則的話,他們是不會放過你的。可以說你現在正處于殺機四伏的險境,又怎容得你不出手的?除非你甘心讓別人殺了你。”
“姑姑,那我該怎麽辦呢?我還要到桂林找我兄弟,還要為劉爺爺洗刷冤屈呀!”
“那麽說,你是準備向中原武林人士大開殺戒,成為武林中的公敵了。”
“不,姑姑,我怕殺人,更不敢殺人。我只想讓大家知道我劉爺爺一家是怎樣死的,請上靈道長到我劉爺爺墓前賠罪認錯。”
掃雪苦笑了一下:“智兒,你別太孩子氣了,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這麽簡單。要是上靈道長真像你劉爺爺所說的那樣,那他必然是個奸詐異常,用心險惡的僞君子。這種人你不單對付不了,甚至還會為他所害。要他賠罪認錯,簡直是大白天說夢話,他寧願死在你的掌下,也不會認錯的。當然,以你這樣的內力和這套掌法,你完全可以殺了他。但事情真相未大白以前,你殺了他,不但于事無益,而且你更将成為名副其實的九幽小怪、武林中的公敵了。”
墨明智又是半晌不能出聲,他不知怎麽辦才好。掃雪問:“你一定要為你劉爺爺洗刷冤屈嗎?”
“姑姑,劉爺爺對我那麽好,而且我是在他臨死前答應了他的,我不做,怎麽對得起我死去的劉爺爺?”
“智兒,其實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很難弄得清的。萬一你劉爺爺說話不實,那你不誤傷了好人?”
“姑姑,所以我和我兄弟商量過,先弄清上靈道長是不是殺害了劉爺爺的一家,要是不是,我就不去找上靈道長了。”
掃雪想了一下說:“智兒,這樣吧,姑姑教你兩門功夫好不好?”
“姑姑,你的功夫不會傷人?”
“天下的武功,哪有不傷人的?”
“姑姑,傷人的功夫我不敢再學了。”
“哦!?那你為什麽學那套掌法的?”
“姑姑,我不知道它會傷人的呀!”
掃雪心想:看來這孩子渾得糊塗,也渾得可愛,便說:“智兒,姑姑這兩門功夫雖然能傷人,但不會取人性命,也不會令人重傷而殘廢,但可以制服對手,令他們知難而退,不敢再與你為難。”
墨明智奇異地睜大了眼睛:“姑姑,有這麽好的功夫嗎?我願意學。”
“你想學,就得安心在這岩洞住幾天,不能分心,更不能胡思亂想。”
墨明智本想一口答應下來,說自己絕不會胡思亂想的。可是他一下想到了小燕在桂林等自己的話,暗想:要是我在這裏住幾天,我兄弟在桂林不急死了?本來一個學武的人或是武林中的人,莫不在尋找機會,四處拜訪明師學藝,使自己成為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拔尖高手的。何況掃雪身懷蓋世神功,是武林人士千方百計夢寐所求的明師。只要學成了掃雪身上的任何一門武功,足可傲視天下群雄了。有這麽一個難得的好機會,別說兄弟,就是妻兒子女,甚至是父母,也往往置之不顧了。可是墨明智不是武林中人,更不知道掃雪身懷驚世駭俗的絕技,就是知道,他也不會置小燕而不顧。何況在他的心目中,傲視天下群雄的念頭絲毫也沒存在。所以他有點為難地說:“姑姑,我怕我兄弟在桂林等急了,我先去桂林找我兄弟,再回來學好不好?”
“你現在去桂林,不怕那幾個惡人追殺你嗎?你與他們一動手,又會殺人了!”
“這——!”
“再說,你在桂林找到了你兄弟,那幾個惡人也跟蹤而去,那不害了你兄弟?”
墨明智一想到兄弟的性格,萬一碰上了那幾個惡人,兄弟會不出手?他不殺死人才怪哩!想到這裏,他不禁猶豫起來。
掃雪又問:“你兄弟見過那幾個惡人沒有?”墨明智搖搖頭。掃雪說:“那幾個惡人既然沒見過,你別因為這樣而害了你兄弟,你安心在這岩洞住幾天,你兄弟會等你的。孩子,姑姑怕你出去多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