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三日是圍獵的最後一日, 晚上,獵場燃起篝火,教坊司舞姬在場地中心翩翩起舞,王公大臣們圍在四周席地而坐,吃的都是這三日獵到的野物,慶祝圍獵圓滿落幕。
獵場距離牧區很近, 附近的居民大多放牧, 秦煊便在這裏找到了孜然,跟人買了許多孜然粉,烤肉的時候撒上一些,味道能飄出去老遠,秦佑昨日傍晚在秦煊拿着的食盒上聞到的那個奇香就是孜然的香味。
自從秦煊用過之後, 許多人也找附近的牧民買來一些,這會兒篝火宴上都是孜然和肉的香味。
先皇後孝期一過一年, 秦煊等人也能吃肉了,小柱難得沒胃口, 也不跟往常一樣看到肉就兩眼冒光了, 秦煊喂他一口他便吃一口。
偶爾看向秦佑的方向,小柱還躲在秦煊懷中偷偷瞪他,不過好歹還記得秦煊的叮囑, 不能讓秦佑發現他們已經知道是他殺害五斤。
慶功宴上不乏想要在秦伯璋面前表現的武将, 有武将在比武臺上切磋武藝, 還有些竟趁着黑夜比拼箭術。
秦佑不知從哪裏聽說秦煊箭術不行, 便想着這件事情對于秦煊來說是一件醜事, 他肯定不會到處跟人說自己箭術不行。
若自己能以十一歲的年紀,贏過即将十九歲的秦煊,衆人定會對自己另眼相看,認為十一歲的他就能比将近十九歲的秦煊強!
秦煊正哄着小柱吃肉,猝不及防便聽到秦佑在對秦伯璋說道:“父皇,兒臣想跟三哥比試比試箭術。”
小柱聽到他也管自己三哥叫做三哥,在心裏憤憤地想:這是我三哥,才不是你三哥!
秦伯璋知道秦煊箭術不行,便看向他,沒好第一時間幫秦煊答應下來,這麽好的慶功場合與氛圍,秦伯璋也擔心秦煊那性子會突然犯渾啊。
面對秦佑期待的目光,秦伯璋只能問道:“老三,你覺得如何?”
秦煊把小柱抱到一邊,起身随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淡淡道:“既然他想比就比呗,還能如何。”
即使衆臣多少也知道一點兒寧王的性子,但這會兒還是被秦煊對秦伯璋說話時随意的語氣給驚呆了。
兩個皇子比試從來都是宴會中的重頭戲,寧王這随随便便的樣子,怎麽感覺像是在随便玩一玩?
然而秦伯璋早已習慣了秦煊這個在自己面前混不吝的性子,說話也不自覺跟秦煊似的随意起來:“那好,你們倆就随便比比,要不要來點兒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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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了吧。”秦煊雖然不在乎輸贏,但他知道自己箭術不行,不想便宜了秦佑。
在朝臣們持續目瞪口呆之下,秦伯璋沖兩個兒子擺手随口道:“那成吧,你們可以開始了。”
見狀,衆人心中突然出現一個詞:有其父必有其子。
然而事實是,有子如此,其父也無可奈何……
比試的靶子現成就有,兩個比試完的武将下來後,秦煊和秦佑便一人站到一個靶子面前,同時後退百步。
王清之擔憂地看向秦煊,秦佑後退一百步,秦煊也後退一百步,可秦煊年紀比秦佑大,兩人在同樣的距離射箭秦煊便是贏了別人也會覺得很正常,或者寧王也不過如此,要是輸了那話會說得更難聽。
可王清之知道,就算距離一樣,秦煊也不一定能贏,他的箭術太糟糕了。
在坪溪村時,王清之不僅教秦煊學文,還讓人去教過秦煊武藝,秦煊武功騎馬都學得很好,偏偏于箭術這一方面不在行,那秦佑小小年紀心計頗深,此次提出與秦煊比武恐怕是故意讓秦煊丢醜。
秦煊往常看着挺機靈,怎麽今晚卻這般直直鑽入他的圈套中,讓他踩着自己搏名聲?
不管別人怎麽想,這比試都正式開始。
秦佑先發制人、卯足氣勢,唰唰唰連續幾箭,每一箭都正中靶心,不少武将見狀都大聲叫好。
再看秦煊,他慢悠悠地射出一箭,中了外環,再來一箭,甚至沒射中靶子,場上頓時安靜了。
許多人忍不住想,前陣子帝都都在傳寧王把端王打了,可現在看來,寧王能把端王打了簡直就像一個笑話,是端王把他揍得找不着北才對。
這一安靜下來有人就感覺有些不對勁。
忽然一人小聲說他身邊的人:“你呼吸聲怎麽那 麽大?”
“什麽呼吸聲?方才那般安靜我都險些屏住呼吸了!”
“不是你?”那人又轉向另一人那邊問:“那是不是你?”
“也不是我啊!”
“那……”他‘那’字剛出口,便猛然被一龐然大物撲倒,衆人定睛一看獵場不知何事竟闖入了一只吊睛大蟲!
被撲倒的官員都聞到了虎涎的腥味兒,眼看就要命喪虎口,忽覺身上一輕,那吊睛大蟲一被人一腳踢開,官員驚魂未定地爬起來往那吊睛大蟲被踹開的方向一看,是寧王?
只見秦煊按住那老虎的腦袋,力氣大得将老虎的前半身都按在了地上無法動彈,緊接着他聚內力于手,一拳兩拳三拳,第三拳猶豫了一下終究沒砸下去。
秦煊放開那被打暈的老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嘆道:“本王于箭術一道實在不在行,也就只能打打老虎當個消遣了,四弟,方才那比試,是你贏了,恭喜。”
秦佑咬牙攥緊自己手上的弓箭,恨恨地想,這種情況他便是在箭術上贏了又有什麽用!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那老虎身邊轉頭看向已經回到小柱身邊悠然坐下的秦煊,露出一個微笑:“是我要恭喜三哥才對,三哥真厲害竟連老虎都打得!”
秦佑說着便伸出腳去踢了踢那老虎的頭,踢完似乎還覺得不過瘾,又踢向老虎的肚子。
他的護衛緊張地站在他身邊,方才寧王說這老虎只是被打暈可還沒被打死,萬一突然暴起傷到四皇子,自己便是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
結果擔心什麽來什麽不知是不是秦佑踢那老虎太過用力,那老虎竟真地突然睜開眼睛卧在地上擺出攻擊的姿勢,一口咬在秦佑小腿上,秦煊見狀急忙走過去,想再次打暈那老虎,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秦佑那護衛已然拔出腰間佩刀飛快幾刀刺向老虎的腹部,再幾刀砍向那老虎的脖頸,那老虎便再也動彈不得了。
謝曼丹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險些背過氣去,心中暗恨:秦煊這鄉下婦生的賤皮子,竟然害了自己的兒子被咬!他自己方才就該被老虎直接咬死!
她尖叫着跑到秦佑身邊抱住他大哭起來:“太醫!快去叫太醫!”
秦伯璋也被這事情弄得頭疼,但他可不糊塗,秦煊方才已經制住這老虎,秦佑非得腿欠過去踢!
可秦佑畢竟是自己兒子,被咬了秦伯璋也是很心疼,急忙讓太醫先處理秦佑的傷口,而後便讓宮人将他擡回行宮。
小柱跟在秦煊身後看向那倒在地上的老虎,腦中閃現出自己看到五斤屍體的情形,他想将臉藏在秦煊身後,卻頓了頓,伸手扯一下秦煊的袖子:“三哥,你看那裏!那是什麽?”
秦煊嘆了口氣:“被殺死的是母虎,你看到的這個是小老虎的胎衣,裏面包裹着還未出生的小老虎。”方才他就是發現這母虎懷孕了便沒下殺手,可惜啊,它終究沒能逃過一死。
“原來是這樣……”小柱道:“我剛才看到有幾個胎衣動了一下呢,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
“在動?”秦煊走過去将那三個包裹被胎衣包裹着的小老虎拿起來,掏出匕首輕輕挑破胎衣,一一撕開,轉頭看向小柱:“小柱,給三哥拿幾個幹淨的帕子來。”
小柱找了找,只在自己貼身太監身上找到他給自己備着擦嘴的白帕,趕緊拿過去給秦煊。
有些已婚育的心慈婦人見那母虎與幼虎的慘狀正背着身子悄悄拭淚,看到寧王用帕子擦拭幼虎口鼻的污物,竟真救回了一只幼虎,急忙吩咐丫鬟給寧王送去幾張。
看到秦煊真能救回一只,小柱脫下了自己的外袍,在懷裏學着五斤那狗窩的樣子團成一個窩,讓秦煊把幼虎放在自己懷中。
緊接着又救回一只,可第三只,無論怎麽努力,還是死了。
最後原本要帶回去燒給五斤陪葬的狗窩成了這兩只小老虎的窩,有這兩只弱唧唧的幼虎轉移注意力,小柱每日忙着照顧他們都沒時間傷心,飯也願意好好吃了。
“殿下,昨晚的事情聖上已查出了始作俑者,”秦伯璋特地派身邊的太監過來跟秦煊說昨晚突然出現母虎的事情:“那母虎本是幾個世家公子抓住,原想在這圍獵的最後一日放出來再自行獵殺,以博得皇上青眼相待,可後來發現獵場的兇獸早就被禦林軍清理掉,這母虎突然在獵場出現太過突兀,最後便将那母虎迷昏了 沒放出來,可昨晚那母虎不知為何跑出,這才險些釀成大禍,陛下已下令嚴懲那幾人。”
“嗯,本王知道了。”秦煊對那幾個人有什麽懲罰沒興趣,反正被咬的又不是他,而且那幾個世家公子家中跟謝家來往密切,這幾個人他雖認識卻不熟,也不知道這回謝家會不會對他們恨鐵不成鋼?
能讓謝曼丹母子不快,秦煊就開心,聽說那秦佑的小腿被咬去了一塊肉,也不知道會不會變成瘸子,不過他也是活該,讓他腿欠!
只可惜了那母虎,秦煊剛之所以打暈它卻沒直接打死,除了發現它懷孕了之外,還存着利用母虎的心思,他當時在賭秦佑過去後,會因為那母虎突然出現讓秦煊搶了他的威風而用被打暈的母虎發洩。
秦煊是存着想讓母虎咬他一口最好要掉他一條腿的心思的,等秦佑被咬時,秦煊再上去救他,繼而說出自己只将母虎打暈的原因。
這樣一來,別人就沒辦法說他什麽,甚至不能求秦伯璋殺死那懷孕的母虎或者只能等那母虎順利生産後再處理它,秦佑和謝曼丹反而還要感謝他救了秦佑的命。
可秦佑身邊那護衛動作太快,刀法也很好,秦煊去晚了,那母虎的命最終還時沒保住,能保住那兩只幼虎,實屬僥幸。
讓長福将秦伯璋派來的太監送出去後,長壽從外面進來:“殿下,您吩咐的事情都辦好了,這是他們的賣身契。”
秦煊接過來仔細看了看,那是幾個當地人的賣身契:“他們都會養羊養牛吧?”
長壽道:“回殿下,每人都會,奴才在人市買的是兩家子,那最小的孩子都會擠羊奶擠牛奶,其中只有男人和三個孩子那家聽說得罪了關外貴族,妻子枉死,他們全家便逃到關內,另一家傾家蕩産給妻子治病最後妻子救回來,但家財也沒了,孩子太多,他們養不起又舍不得單獨賣掉,只好也來咱們這兒謀生,那一家的妻子身體骨不太好,但他家男人幹活厲害,幾個孩子也都能幫忙幹活兒。”
這些有家累的人,需要顧及的東西總比單身漢子多,買下來後也只想過穩妥的日子,不愛作妖。
“帶進來,讓本王看看。”
長壽應下後便出去将那兩家人都帶進來,兩家總共十二人,其中一家只有父親和一個兒子兩個女兒。
另一家人口比較多,除了夫妻倆之外,還有六個孩子,四個男孩兒兩個女孩兒,最小那個男孩兒看起來比小柱還小一些,但其實比小柱還大一歲,那妻子看起來很瘦弱,身子确實不太好。
秦煊看了幾眼,一個一個念了名字确認過後,說道:“你先帶他們去置辦點而東西吧,買來的那一批羊和牛今後都給他們負責養。”
聽到秦煊的話,兩家人懸着的心放下來一般,尤其是那只有一個父親的那家,他家兩個女兒都随了母親。
大女兒只有十三歲但長得很漂亮,他就擔心主人家會看上,讓她去伺候,不過他憂心許久,卻發現主人念到他女兒的名字時,看向他女兒的目光跟看其他人沒什麽兩樣,看來他們好運地遇上了一位正派的貴族。
桓睿正好來找小柱看小老虎,見好幾個生面孔從秦煊這兒出去好奇地問:“殿下,這些都是什麽人?”
“賣身給王府的牧民。”
“您還特地買牧民回去養牛羊?外面那一大群牛羊不會都是您的吧?”
秦煊點頭:“确實是,怎麽,看着眼饞啊?要不送你幾只?”
桓睿很期待地問:“能送我幾頭肥的麽?我想吃烤全羊了。”
“美得你,給你送幾只小羊小牛回去養吧。”秦煊說完就真讓人給桓睿牽來幾只剛斷奶的小牛和小羊。
“不是吧!”桓睿誇張地大叫:“我平日又要讀書又要習武,還要訓練我的葡萄,哪兒有空養他們,要不,殿下我用這幾只小牛和小羊跟您換兩只肥羊?不,一只就成!”
秦煊好笑地看着他:“用本王給你的牛羊跟本王換大肥羊?你這小子還挺精,不行,你養不了不會送回家給你姐姐養?聽說你那小豬崽子也是她幫你養,嗯,就這麽定了。”
聽到秦煊最後那兩句話,桓睿可算知道寧王為何只給自己小羊和小牛了,感情是拿他作伐子,想給他姐姐送東西。
那只小豬崽子肯定也不是真給他,而是借着給他的由頭送給他姐姐!還說他精,明明寧王殿下才是真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