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秦煊早就猜透了秦伯璋的心理,不僅他,那些自認看得清局勢的人,都會這麽想。
所以,秦煊要是不狂起來,似乎很對不起秦伯璋這麽看好自己?
除夕夜,宮中張燈結彩,即使年前有先皇後的葬禮,但這畢竟是新皇登基的第一年,帝都的整體氛圍依舊以歡樂喜慶為主流。
在皇帝步興宮設置的宴會,宮中四處張燈結彩,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中,鼓樂齊鳴、歌舞升平,宮妃們幾乎要使出十八般手藝,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大臣們在座下觥籌交錯。
而秦煊在喪期內,幾個前來敬酒的官員被他黑着臉趕走後,便沒人再敢來給他們敬酒。
他這邊用喪期不可飲酒作樂的借口後,本想多拉攏拉攏官員的秦飛和秦裕也不能再喝。
一時間三位皇子都黑着臉,秦伯璋處于宮妃獻殷勤抛媚眼的中心,也顧不上注意幾個兒子這邊的不痛快。
秦煊端着一杯茶,視線在上首坐着的皇帝與宮妃們身上不經意掠過,盧仙巧似乎察覺到他的眼神,視線不經意間與秦煊對視,秦煊目光淩厲地頓在原處,盧仙巧卻不見當初被他攔下時的驚慌。
她甚至嘲諷地一笑,旋即又轉過臉奉承起秦伯璋。
自謝曼丹掌握後宮宮權,秦伯璋便不再像以往那般寵愛她,謝曼丹雖自負自傲,卻不蠢,她能看出秦伯璋對自己态度的微妙。
因而沒少想方設法拉回秦伯璋的注意力,她使用過的辦法不少,其中便抱過給秦伯璋送女人,謝家讓她帶進宮的四個侍女,她送出去兩個,其中一個頗為得寵,多少将秦伯璋的目光又拉回她宮中一些。
只是這些拉回的這些注意力依舊不如盧仙巧,一來盧仙巧與她一樣,多年在外陪伴秦伯璋,兩人之間多少有些情分,二來,盧仙巧曾經伺候過王淑琴,還是得到王淑琴承認的通房。
即使謝曼丹心中認為盧仙巧沒資格與自己相提并論,但,她不得不承認,或許在秦伯璋心中,她們幾乎都沒多大的區別,她們唯一的區別不過是謝曼丹家族煊赫,盧仙巧家族不顯罷了。
曾經煊赫的家族勢力,或許能讓秦伯璋的心偏向她多一些,但如今這煊赫的家族卻被秦伯璋忌憚。
如今這後宮之中,抛去地位優勢,最受寵的便是盧仙巧。
謝曼丹瞥了一眼正在給秦伯璋剝葡萄皮的盧仙巧,不禁冷笑,受寵又如何,地位還不是在自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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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秦伯璋喝得微醺,她輕撫了一下自己手指上的護甲套,輕笑一聲道:“總聽皇上說妹妹能歌善舞,姐姐我還未曾見識過呢,妹妹不如趁這除夕佳節展示一番?皇上覺得如何?”
盧仙巧面上一僵,讓她私下跳給皇上看便罷了,當衆跳舞那是卑賤的舞姬才會做的事情,這謝曼丹恐怕是故意想下她臉面!
況且自己這身子,雖為顯懷卻不能做大幅度的動作,難道謝曼丹知道了她瞞着的事情?盧仙巧心中一驚,一時間腦中思緒紛雜,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看向皇帝,希望皇帝能駁掉謝曼丹的話。
秦伯璋看向舞臺下的舞姬,微醺之下忽而想起第一次見到盧仙巧的情形,當時盧仙巧那一舞,确實讓他驚豔,許久不見盧仙巧的舞姿,他到是頗為想念:“想當年初見愛妃,那舞姿當得起翩若驚鴻婉若游龍之詞,今日不如獻上一舞給朕助助興?”
盧仙巧愣在原地,她不敢相信皇帝竟會讓自己獻舞,好在她身邊的丫鬟及時拽了拽她的衣角,她才及時反應過來,當即下定決心,站起身袅娜地行了一禮道:“能為皇上獻舞是臣妾的榮幸,還請皇上容臣妾準備準備。”
“好好好,朕等着愛妃。”
盧仙巧扶着宮女的手款款轉身,誰料到她才擡腳走了幾步卻無意中踩到過長的裙擺,摔倒在地,她那貼身宮女驚呼出聲,伴随而至的是盧仙巧的痛呼。
秦伯璋聽得一激靈,稍微清醒了些,忙起身過去查看,盧仙巧見他過來,喊得更大聲了:“肚子,皇上,臣妾、臣妾的肚子好疼。”
“太醫!快叫太醫!”
盧仙巧被緊急搬到後殿,太醫院二位院使此時也在殿中,二人急忙帶着其他太醫跟上。
秦煊見狀給自己的貼身太監長福使了個眼色,長福點頭,隐入角落,随即趁衆人不注意迅速離開,沒一會兒又出現,侍立在秦煊身側。
“殿下奴才已着人探聽,稍後便可知道消息。”
秦煊微微點頭,他沒等多久,長福便又趁着給他倒茶的時候道:“婉嫔有孕。”
“幾個月了?”秦煊端起杯子,借着杯子的遮掩問道。
“不到一個月。”
“你這次做得很好。”
長福退下,秦煊放下茶盞,又恢複面無表情的樣 子,實則內心早已冷笑不止。
不到一個月,仔細算來,似乎在他母親去世三個月左右懷上。
這個時間十分微妙,可能是在那三個月之內,也有可能不是,秦煊能想得到,盧仙巧和她的敵人當然也能想到。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後,秦伯璋再次回到上首的位置,剛坐下便宣布了婉嫔晚孕的喜訊。
衆臣紛紛道賀。
秦煊淡定地吃着桌上的水果和涼菜,随意看向上首也跟着道賀,順便看一看謝曼丹的臉色,只見她臉上依舊言笑晏晏,似乎很為秦伯璋高興,嘴上也滿是吉利話。
但她上眼睑提升,下眼睑緊繃,眼睛瞪大這分明是人在驚怒時會不經意出現的微表情。
這下後宮有好戲瞧了。
秦煊本以為盧仙巧是個有點聰明并且有眼色的合作對象,沒想到也是個蠢的,她只看到給秦煊做事會受到秦煊的鉗制,認為自己有孩子之後便能有所依仗,甚至還看不起秦煊。
卻沒想到,從懷到生,那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她為秦煊做事,秦煊自然也會給予她好處,比如給她在後宮中添加助力,至少她還能多一分自保與保住自己孩子的籌碼。
至于現在,秦煊收回放在上座的目光,他現在什麽都不用做,甚至不用給盧仙巧什麽好處拉攏她,就可以坐等盧仙巧來求自己了。
大年初一祭祀祖祠,大年初二秦煊帶着秦翰去外祖母家。
陳紅鳳一大早便起床,親手做面,煮湯,聽到丫鬟們來報寧王與純王到了,親自下面條,放好配料配菜,端出去給兩個外孫。
秦煊與秦翰齊齊在陳紅鳳面前跪下道:“外祖母過年好,祝外祖母健康長壽,福壽無邊。”
原本按照這裏的習俗,他們也要跪拜舅舅王清之,給舅舅拜年,可惜如今身份一變,跪是跪不得了,只能起身後給王清之行禮說些吉利話。
“好好好,快起來快起來。”陳紅鳳将兩人拉起來,給了兩人一人一個大紅包,王清之與他的夫人也給了兩人紅包,陳紅鳳便拉着他們去吃面。
秦煊兄弟倆在桌上吃着面條,陳紅鳳時而看着他們,時而看向外面,秦煊察覺後,在心中嘆一口氣。
外祖母這是在盼着他那兩個哥哥呢,只可惜,他們不一定會來,果然,中午,秦煊跟秦翰在王家吃過午飯,告辭時,秦裕秦飛依舊沒有來。
秦煊回王府後派人一打聽,才知道,今日謝府請了他們兩人過去,這件事,秦煊能查到,王清之自然也能查到,只是兩人都很默契地沒有告訴陳紅鳳,怕老人家傷心。
初二去外祖母家後,從初三開始,秦煊便一直待在王府,來拜年的人,有秦煊想見的,他便見一見,若是他不想見的,便随便找個借口打發。
與秦裕秦飛那邊幾乎來者不拒不同,秦煊見客幾乎讓人找不到邏輯,前一天他才見過內閣學士,第二天,他就能拒見某個高官卻将能見某個小官。
帝都衆臣都摸不清他的脾氣,也搞不清他見人有什麽規律或者條件,似乎要見寧王就只能憑運氣,或者猜測寧王是看心情決定見誰不見誰。
過年是拉關系最好的時機,這時候宴請賓客誰都不會說是結黨營私,于是寧王随性而為,甚至任性的流言又冒頭了。
轉眼便是元宵佳節,過了今晚,這個年便要過去了。
秦煊正在吩咐袁林準備收拾收拾東西,去後陵行宮,秦翰一溜煙兒跑到門口,然後趴在門上悄摸摸露出一個腦袋。
他那小腦袋剛露出來就飛快往回撤,還以為這樣秦煊就看不到他。
“就這樣,你先下去吧。”秦煊哪能看不到秦翰那鬼鬼祟祟的小腦袋,他們事情說得差不多,他便讓袁林先下去了。
“出來吧,你個小滑頭。”
“嘿嘿嘿,三哥,你看到我了?”秦翰笑嘻嘻地走進去道。
“那麽大個腦袋,能看不見?說吧,這時候不去玩兒怎麽跑這兒來了?”
“三哥,聽說長寧街那邊今晚有燈市,可熱鬧了,我想去看看。”
秦煊皺眉,元宵的燈市,意味着很多人參加,人多就意味着麻煩多,他其實不太想去,但讓別人帶弟弟去他又不太放心。
“行嗎?”見他半晌不語,秦翰忐忑起來,他長這麽大還從未見過燈市長什麽樣子呢,他在村裏到是聽別人說起過。
只是聽村裏見過燈市的人說,因為什麽天災**、戰亂之類的事情,縣裏的燈市已經許久未開了。
“今晚什麽時候?”
秦翰一下子高興起來:“今晚戌時,我去跟石頭說,讓他也跟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