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坪溪山下,掩映在綠樹間的民舍冒出一縷縷炊煙,遠處山腳的一大片水田黃澄澄的都是谷穗。
這時候天沒全黑,豐收時節,天沒全黑前,多的是三五成群的農人在稻田裏收割稻谷。
“吃飯了——”一戶農家傳出女子悠長清脆的叫聲,兩個在院子裏玩耍的一個少年與一個孩童聽到聲音立即放下手裏的玩意兒往廚房跑去。
跨進廚房門檻時,跑在前面的小孩兒不知怎的,腳下一滑眼看就要摔跤,身後的少年一臉緊張地将小孩兒接住。
可他自己也踩到了那滑膩處,兩人仰倒摔成一團,那小孩兒被少年抱着,有那少年當墊子緩沖倒還沒事,少年這一摔卻昏迷不醒。
廚房裏的婦人聽到聲響以為是兩個兒子在玩鬧,便笑罵道:“大柱小柱你們兩個渾小子,別鬧了,快些進來,娘今日炖了肉呢,誰來晚可就吃不着了!”
誰知,門口傳來小兒子‘哇’的一聲大哭。
婦人心頭一跳,急忙放下鍋鏟跑出去。
看到她,小兒子才算找到主心骨,大哭着道:“娘——嗚嗚嗚嗚嗝,你快看嗝看三哥,他剛才抱着我摔在地上,然後、然後就不動彈了,嗚嗚嗚嗚嗚——我叫他,他也沒反應……”
婦人一下子也慌了神,但丈夫時常不在家,她裏裏外外操持,經的事也不少。
慌了沒幾秒便很快反應過來:“小柱,你快些跑去村頭請梁大夫來!路上見着人,便請他們幫忙去跟你外祖家說一聲家裏出事兒了!”
“好!”小孩起身拔腿就跑,跑出去沒多遠,他這慌慌張張眼圈通紅的樣子被鄰居撞見了,便被攔住問。
小柱一擡眼,見到攔住自己的是隔壁家嬸子,這嬸子經常跟他娘一塊兒做針線,還常給他果子吃,小柱便将事情告知嬸子,請她幫忙。
這嬸子一聽急忙叫上自己家的漢子,套上牛車往溪尾村趕去。
秦煊迷迷糊糊地感覺有人在拿東西戳自己的嘴,他心想着,難道有聖母心泛濫的人在給我喂東西吃?不對,末世裏,哪有什麽好心人,不會在給我喂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吧?不過,我都快餓死了,随便什麽東西吧,只要能入口,就吃它!
嗯?這味道……苦中帶甜,到底是什麽東西?秦煊努力地想掙開眼睛,但那眼皮好似有千斤重,任他如何努力,依舊睜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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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快看!吃了吃了!”小柱趴在窗前緊張地盯着三哥:“三哥願意吃藥了!他眼睛還在動!太好了,三哥不會死了!”
小柱摸了摸自己藏在口袋裏的碎瓦片,他原想着,三哥是為救自己而昏迷不醒,若是這回三哥真醒不過來了,他便學那戲裏的好漢,用那破瓦片引頸自刎,一命償一命。
現在三哥活過來了,他也不用死,小柱真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氣,他藏起來的饴糖還沒吃完呢。
如今三哥昏迷不醒,他也沒心情吃,若是死得這麽早,可就白瞎了自己攢這麽久,沒舍得吃的饴糖了。
後半夜,秦煊終于鬥贏自己的千斤重眼皮,入目的是一片漆黑,入耳的是一陣小呼嚕聲。
有人!他借着月光警惕地側頭看向小呼嚕聲傳過來的方向,只見那處有一團小小的拱起,那拱起處還一起一伏,很有規律,仿若人在熟睡中的呼吸頻率。
以秦煊末世行走十幾年的經驗判斷,那拱起之物,應該是——一個熟睡的小孩兒?
自己的住處怎麽會有小孩子?在末世十幾年後,人類的出生率下降,小孩子珍貴得猶如末世前華國的大熊貓。
一旦有人懷孕,懷孕的女人就會被基地高層接走小心保護,這個小孩……
就在秦煊思索之際,半夜內急的小柱從床上坐起來,整個人迷迷瞪瞪的,習慣性地推了推身邊的人:“三哥,我尿急,你跟我去茅房吧?”
被他推了推的秦煊:“……”三哥?是在叫我?
秦煊自小便是孤兒,聽收養他教了他一身本事的師父說,當年他突然出現在山門前。
而師門的山門前是一片懸崖峭壁,他出現在山門前時臍帶都還未剪斷。
所以,他哪兒來的弟弟?
“三哥?”
“噓——”在他們房間打地鋪的王淑琴點起油燈,小柱才想起三哥還病着呢。
他趕緊捂住嘴讓母親抱自己下床,王淑琴本想讓小兒子跟他外祖母去隔壁睡,可他覺得是自己害了三哥,非要一直陪着他三哥。
而此時的秦煊額頭滿是冷汗,他剛才居然沒有發現房間裏另一個人的存在,大意了!
“娘,三哥好像醒了!”被抱着從秦煊身上過去的小柱不經意間一看,發現自己三哥眼睛睜得老大!
王淑琴急忙放下小兒子,端着油燈看向躺在床上的三兒子:“大柱?真醒了!太好了,梁大夫的醫術果然高明!你渴不渴?餓不餓?娘給你拿一碗粥吃好不好?”
粥!!!!!
原本還想着慢慢觀察這兩個人,搞清楚他們為什麽叫自己大柱的秦煊,聽到這個字立馬将什麽暗中觀察全都抛到腦後:“渴!餓!好!”
“好好好,能吃得下東西就好,娘這就給你端粥來,這粥一直在鍋裏給你溫着呢,就擔心你半夜醒了肚子餓……”王淑琴絮絮叨叨地說着,轉身給秦煊盛粥。
盛好粥,王淑琴坐到床沿用哄三歲小孩兒的語氣說:“來,娘喂你,張嘴啊——”
“我,我自己來。”看着王淑琴眼中的喜悅與疼愛,從未享受過母親關懷的秦煊,心中湧起一股異樣的情緒。
他拿過碗勺,直接用勺子劃拉着粥就往自己嘴裏倒,這粥入口微燙,溫度正正好,一碗入腹,暖心暖胃。
秦煊在王淑琴目瞪口呆的眼神下,舔了舔嘴唇,厚顏無恥地把碗遞過去:“還想吃。”
一瓦罐的肉粥被秦煊吃下去一半,最後若不是王淑琴擔心他撐壞不給吃了,秦煊能一頓幹掉這一瓦罐肉粥。
上輩子,在末世吃多了那些末世前連豬食都不如的食物,這一罐肉粥在秦煊看來簡直是人間美味!
吃過粥,他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才重新睡下,腦袋泛着鈍鈍的痛,他在吃粥的時候觀察過,現在這具身體不是自己在末世時的身體。
秦煊便猜想,自己應該是在末世中餓死,然後借屍還魂了。
然而在再一次睡着,接收到原身的記憶時,秦煊發現,自己之前的猜測是錯誤的。
原身大名也叫秦煊,在原身的記憶裏,他能看到,如今的原身跟自己少年時期長得一模一樣。
但原身似乎有些癡傻,在原身的記憶中,他看到時常有人當面說原身是傻子,或叫他傻柱,而原身只知道傻笑。
一個游歷山河的算命老先生曾路經坪溪村,王淑琴好心搬出凳子讓他在門口大樹下乘涼歇腳,還給他水和一些食物。
那算命老先生便跟她說,她那三兒子生魂不齊才會癡癡傻傻,待生魂歸為,便會恢複正常。
而曾經,秦煊的師父收養秦煊後,見他食量過大,那胃就像個無底洞,也曾請一老友給秦煊算過,師父那老友也說他生魂不定,才會食之不飽。
如今想來,他現如今這奇遇,應當是命中注定。
所以,這個六歲的小屁孩兒還真是我弟弟……
秦煊看着一大早就抱着一小罐紅糖來饞他的小柱,這小家夥把那小糖罐子放在他床頭後,又跑去拿了一個小罐子,這會兒正在分糖。
“三哥,這次你救了弟弟,對弟弟有恩,這些糖便多分你一些。”六歲的小屁孩兒裝着大人老成的模樣對秦煊如是說。
“幸好你醒過來了,不然弟弟就要随你一起去了,咱們可拜過把子的,你還記得不?就戲裏那個拜把子,”小柱學着戲文裏不知道是關羽還是張飛的模樣,語氣激情軒昂:“哥哥!我們兄弟二人,不求同年同學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用這個?”秦煊舉了舉剛才小柱拿給自己看的長條形破瓦片。
小柱對那破瓦片還挺得意:“這可是我在碎瓦堆裏找好久才找到的碎瓦,用老長時間才磨成的大寶劍,厲害吧?”
秦煊豎起大拇指:“厲害!”
王淑琴端着藥碗進來恰好聽到他們的話,随即毫不留情地沒收了小柱的大寶劍:“成天瞎想,今後不準再做這個東西!”
小柱頓時從手握大寶劍的英雄變成蔫頭耷腦的小可憐:“哦……知道了,娘。”
“來,大柱,把藥吃了吧。”
烏漆抹黑的藥汁看一眼甚至能感覺眼睛跟着泛苦味,秦煊都能想象到這玩意兒放進自己嘴裏的感覺,醒來後吃了好幾頓正經飯。
俗話說得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他嘴巴現在處于奢侈階段,恐怕接受不了這麽可怕的食物。
兒子苦着臉皺着眉,王淑琴那還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娘給你加了甘草和饴糖,不苦的。”
“苦……”秦煊看着小柱手裏的饴糖,半晌蹦出一個字,小柱小朋友十分上道地表示:“我再給三哥一顆饴糖,三哥你一口氣喝完藥,再把饴糖塞嘴裏,就不覺得苦了。”
“好。”又騙到一顆糖,秦煊立馬答應了,一手拿着糖一手捧着碗,深吸一口氣,把藥倒進嘴裏,咽下,塞糖,一氣呵成。
吃完藥沒一會兒,藥效起作用,他開始昏昏欲睡,看到他犯困,小柱便道:“三哥你睡吧,我出去玩一會兒就回來陪你,好不好?”
秦煊點頭:“好,哎喲……”
“咋了咋了?”小柱見他‘哎喲’又着急起來,想出去喊娘,秦煊眼疾手快拽住他:“沒事沒事,就是腦袋還有點兒疼、有點兒暈乎。”
小柱立馬為他三哥心疼了,摸摸三哥的腦袋,用他娘哄他的語氣和方法哄他三哥:“不怕不怕,大夫都說了,吃過藥就能好,我再給你一顆饴糖,你睡醒就吃,吃完就能好啦!”
“好!”秦煊飛快将糖罐子舉到小柱面前,單純的小柱特地從自己那糖罐子裏找出一顆最大的放進秦煊那個罐子。
“小柱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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