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什麽事啊東子?”劉琴擡眼看關喜東,笑着。
“沒事,就是回家來看看。”關喜東說。
“那你先坐。”劉琴道,然後又去拿杯子,拿了一個搪瓷杯,放在茶幾上對關喜東說:“喝什麽?”
關喜東知道他媽這裏都是好茶,平時自己都不咋舍得喝的,這一會兒竟然問他要喝什麽,就說:“那喝點茶吧。”
劉琴聽了,彎下腰去那個小抽屜裏翻,翻了半天翻出一個小茶葉罐子,罐子裏裝着她最喜歡喝的老黑茶。劉琴拿茶勺從裏面取了半勺,倒進茶缸裏,然後指一下身邊爐子上架的水壺,對關喜東說:“去,自己倒水吧。”
那水壺裏的水一直開着,沸騰着,用來泡這黑茶才能泡的出味道。關喜東拎起水壺,倒了半缸熱水。
劉琴看他倒完,也把自己的茶杯往桌上一擺。
關喜東極其有眼色,見她媽把茶杯放桌上了,立刻往裏面倒好了熱水。
劉琴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問:“你怎麽這個時候來了,還沒下班吧。”
“是還沒下班呢,不過廠子裏不忙。”關喜東說。
劉琴心裏明白,她這個兒子這時候來并不是什麽不忙,而是要瞞着張月萍。劉琴打關喜東進家,當即就看一眼時間,就知道她兒子是做什麽來的了。
可劉琴面色不改,就當做不知道,說:“咋不讓月萍也來,既然不忙就偷偷懶,也不能總是死命幹。拼了命的幹活,累壞了可是自己的,你說是不是?再說了,月萍一個女孩子,幹活更得适量。”
這話頭裏還關心着張月萍,劉琴故意這麽說,關喜東的臉上果然露出了讓劉琴滿意的表情。
所以說你這三十多歲的新婦是鬥不過這熬成婆的老婦的,你在家裏和男人又吵又罵又鬧的,人家在這邊對你男人表示關心你、愛護你,分分鐘感化了你男人,你說,那男人會站哪頭?
劉琴這麽稍稍表現出一點關心,關喜東就感覺他媽好啊,之前的事全忘了,一年的流浪新婚生活也忘了,只覺得都是自己的錯,都是媳婦兒的錯,他媽太好了!
關喜東心裏這麽想着,拿起茶杯喝一口他媽存了多年的老茶,一股濃香立刻撲鼻而來,沖的關喜東鼻頭癢癢,轉過頭打了兩個噴嚏。
劉琴見他這樣,又說:“這是怎麽了,着涼了?我看你穿的也不薄啊,是不是住的地方冷?”
住的地方就是冷啊,那小宿舍常年不見太陽,又陰又濕,每天躺在被窩裏,就跟泡在水裏一樣,潮死了。
關喜東點點頭說:“是,那裏可潮了,見不着太陽。”
劉琴聽了,心裏免不了心疼自己的兒子,可那心疼轉瞬就完了,她現在更心疼自己的孫子,想着這待在肚子裏還好,一出生就是這麽個生活環境怎麽能行啊,就說:“那還不搬回家?我不是和你說了嗎,讓你們搬回來住?”
關喜東為難了,他這次來就是來和他媽說不來住的事的,本來都打算好了,可見他媽這麽關心他們,這下又張不開口了,怕拂了他媽的好意。
劉琴看一眼關喜東,便又說:“看看你那臉,一看就是回去吵架了。怎麽了?是月萍不想回來,是不是?”
關喜東愣一下,沒想到他媽竟然能猜出來,只能點點頭,“是。”
“哎。也是我不好。”劉琴低頭說:“是我當時考慮不周,頭腦一熱就說了那些話,你們結婚了也沒往家裏來,我就更生氣了,覺得你們兩個小年輕太不懂事了,跟我這個沒文化的老人一般見識,還較起了真。我就決定先不管你們,看看你們怎麽樣。這時間啊越長,我就越不好意思去叫你們回來了,這天一冷,我就挂心啊,想着還得讓你們回來,這就厚着臉皮去找你了。沒想到啊,月萍還在生我的氣,也是,都是我不好……”
劉琴說着說着,竟轉成了哭腔,這是關喜東活了這麽多年從沒見過的。見他媽這樣了,關喜東立刻受不了了,剛剛聽劉大夫說的話也全抛在了腦後,說:“媽,你別難受,我,我再和月萍去說說,一定讓她跟着回來住。”
劉琴看一眼關喜東,擺擺手:“算了,東子,你別說了,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去說,這樣吧,你看什麽時候有空,你帶我去見月萍去,行不行,我當面和她賠禮道歉。”
關喜東聽了劉琴的話,鼻頭都酸了,想着這下好了,可以大團圓了,她媽都要親自去了,還有啥辦不好的,就等月萍點頭同意吧。
“來來,放這兒放這兒。”黃冬梅指揮着一個小車,自己招呼着把車上的東西都搬下來,滿滿一麻袋的東西啊,搬到大門口後,對那人說:“進來吧,回家喝口水,麻煩你了。”
那人擺擺手,甕聲甕氣的說:“麻煩啥,我得趕緊回去了,不坐了,走了。”
人走了,黃冬梅還站在門口看那人。
張月英把衣服都洗好了,曬了滿滿一院子,正在床上躺着休息,聽見外面有人說話,怎麽聽都像是她媽的聲音,立刻從床上爬下去,往大門口跑。
這黃冬梅目送人走了之後,拿起那大麻袋就往家裏走,卻迎面看見了張月英。
張月英驚呼道:“媽,真的是你啊。你怎麽來了?”
說完,就去拿那麻袋的一角,和黃冬梅一起,把大麻袋弄到了院子裏。
黃冬梅站好了,先喘幾口氣才說:“這不是月萍懷孕了嘛,我肯定要來看一看。”
“你咋知道月萍懷孕了?”張月英問,“月萍說的?”
“不是,是東子,給咱們公社要了電話,我就開始準備,然後這不就來了。”
“這裏都是什麽?這麽沉你咋拿來的?”張月英打開麻袋往裏看。
“別提了,下了車就拿不動了,正好遇到一個老鄉,人用小推車給我推來的。”黃冬梅拿起馬紮先坐了再說。
張月英拿手往裏翻一翻:“怎麽這麽多絲瓜啊。”
“你妹喜歡吃絲瓜,我就多帶了點來。”黃冬梅道。
“送你來的人呢?”張月英這才想起來問。
“走了,送我到了人就走了。”黃冬梅說,“讓他進來喝點水吧,死活不進來。”
張月英笑了笑:“你看你早來一會兒,就能趕上我中午去看月萍了,咱倆一起去多好。”
黃冬梅指指晾曬的衣服說:“我知道你剛去了,這衣服是月萍和東子的,也難為你了,一大家子,還要給你妹妹妹夫洗衣服。”
張月英聽了就笑了,“我不給她幫忙誰給她幫忙,你當初生我們姊妹倆的時候,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
黃冬梅也笑了,“還真是。人都說我是絕戶絕戶,可他們誰知道只有兩個女兒的好處,誰都不知道!”
兩個人說着話,李強那邊也醒了,拄着拐杖出來和黃冬梅打招呼。
黃冬梅見了李強,立刻站起來,“我聽說你的早餐賣的不錯?”
李強不好意思了,“沒啥,就是夠一家人吃飯的。”
黃冬梅十分滿意的點點頭,“我當初看你這個人就行,是個會過日子,懂得過日子的人,現在看來,媽的眼光真的沒錯。”
張月英在一旁道:“媽,你的眼光就是好,強子人好,東子人也好。”
說到關喜東了,黃冬梅在一旁問:“月英,你看你啥時候有空,帶我去趟月萍家吧,我去看看她,別讓她來回折騰了。”
米多最後一節課是自習課,臨近放學的工夫,看着他們自己的輔導老師走到米多身邊,對米多小聲說:“孔老師叫你呢,在辦公室。”
米多聽了,連忙往辦公室跑。
這一推門便看見孔鴻志正在和一個學生說話,米多走近了,叫了聲:“孔老師。”
旁邊的學生一回頭,米多就看見了,不是辛向南還能是誰?
孔鴻志看看辛向南又看看李米多,欣慰道:“那時候我見你們倆個抱那麽一摞書就知道,你們倆個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樣,知道學習,知道上進。可我萬萬沒想到,你們的英語竟然這麽好。”
孔鴻志接着說:“我來時聽孔宇都說了,剛剛和向南對了話,向南的口語不錯,比一般的學生好太多了。是不是,孔宇?”
孔宇在一旁不知道在寫着什麽,聽見問他,連忙點點頭說:“是。”
“沒想到啊,在這麽個蔽塞的小縣城了,竟然有向南這樣的學生。”孔鴻志說完,又看向李米多問:“你呢,你怎麽樣?”
米多立刻說:“我都是自學的,也沒怎麽開過口,肯定不行的。”
“行不行得試了知道。”孔鴻志笑着說,“來,和我試試。”
孔鴻志本來準備了很多對話,他都是撿最簡單的類似Hello你好,whatisyourname你叫什麽名字這樣最基本的來測試的,可測試了辛向南後,發現他的詞彙量并不僅限于這麽簡單的層次,孔鴻志甚至開始故意往比較困難的,不常用的詞彙上靠,辛向南都差不多能應付自如。這讓孔鴻志眼前一亮,感覺自己和王校長的工夫真的沒有白費,否則不知道将有多少好苗子就這麽遺落了。
他抱着米多和辛向南差不多,或者可能稍微差一點的想法試一下米多,因為畢竟辛向南有他媽在教,而米多,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只有她自己自學的。
可米多一開口,孔鴻志就徹徹底底的驚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上午就到這裏吧,頭疼的撐不住了。下午再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