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張月英立刻應一聲,“在。”
說着,張月英就跑了出去,看見是孔卉,先是停了下腳步,又笑了笑,“有事嗎,妹子?”
自從這李麥多剪了人家的頭發,張月英去送面條時濮司友連門都沒開,這濮李兩家就像斷了聯系一般。那時候孔卉受了刺激,很少出門,就更見不得面了。後來李強也出了事,出事後,鄰家張老太又是來探望,又是來幫忙的,這濮家人面也沒露過。換句話來就是,一個胡同裏住着,這孔卉就再也沒有進過李家的大門。
這過年節的時候,張月英覺得對不住人家,差米多金多送吃的,今天也送了盤餃子,自己從沒有去過,只是讓孩子跑腿,免得見了人家,再不開門,怪丢臉的。
誰知道孔卉這時候竟然踏進了李家大門,張月英看着她,不敢相信,又按捺住自己的懷疑,看向孔卉。
孔卉身後還有人,一個青年攙着一個年邁的老人。
老人看起來精神爍朗,正對着張月英點頭致意。
孔卉見狀連忙介紹:“這是我叔叔,這個是我弟弟。”
張月英見過孔宇,在鄰家那個小院裏,說那房子就是給他置辦的,張月英當時還想,這個青年長的挺好的,看起來又知書達禮。
“好,那咱們進屋說,外面怪冷的。”張月英連忙說。
“行。”孔卉笑了笑,覺得自己這麽多年不肯和李家打交道,也有點不好意思了,想着剛才孔宇回去和孔鴻志說的話,又靜下心來想想兩年前那個夏天的事情,孔卉突然覺得,自己大概是想錯了,那李家大閨女,可能就是來救她的。
“嫂子,那個,我們是來找麥多的。”孔卉在張月英身邊跟着走。
“找麥多?”張月英一聽是找麥多,立刻心驚肉跳啊,吓的不得了,“這孩子是不是又給我找事了?”
“沒有沒有。”孔卉連忙擺起手,“真的沒有。”
說着話,一行人都進了屋。
王月容一看家裏來人了,知道馬紮不夠,和人打了招呼,就和李自新還有李苗去了金多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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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月英連忙讓大家坐。
這李麥多正在吃餃子,吃的香着呢,從桌子上摸到大蒜,剝了皮就開始吃,右手拿着筷子,左手拿着大蒜,正吃的津津有味,一看呼啦啦進來三個人,就愣住了。
這人都認識。
除了剛剛見面的孔宇和孔卉,她都認識,就連孔宇扶着的孔鴻志,她也記起來了。
是她救的嗎,的确是。
孔鴻志看着麥多,一見到她,眼睛都笑眯了,一邊向麥多走過來,一邊說:“是你啊閨女,總算找到你了。”
李麥多把嘴裏的那些餃子趕緊咽了,手裏的大蒜和筷子放在桌子上,連忙站起來,“爺爺好。”
“好好。”孔鴻志顫抖着,滿臉皺紋的他快笑成了一朵花,一下子就拉起麥多的手,“你不知道我們找了你幾年了,沒想到,竟然住的這麽近,都沒見過面。”
李強看看張月英,無聲問一句咋回事。張月英也搖頭,我哪兒知道啊。
然後又看兩個孩子,米多金多一起搖頭,這回兒真的不知道。
這孔卉看着孔鴻志和麥多兩人,看着看着就掉淚了。
張月英連忙說:“這是咋了,是不是麥多惹事了?”
孔卉拉着張月英的手道:“嫂子,以前都是我錯了,我誤會麥多了,我那時候以為,她就是去剪我頭發,去整我的人,我,我……”
張月英拍拍她的手背,“都好多年的事了,都過去了,你也受苦了。”
“不,那時候我沒臉出門,氣都撒在了麥多身上,也不讓濮陽和你家的孩子玩,不讓她和米多金多說話,事事攔着,你過年過節給我們送的東西,我都氣的給倒了。就連強哥出了事,我聽說了,也故意不來看。嫂子,都是我的錯,我真的是犯了大錯了!”
濮陽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跟來了,就站在堂屋門口不敢進去,聽她媽一通忏悔,自己也扒着門在那裏哭。
孔卉又說:“我叔叔很久之前就和我說過,他那時遭難,在大山裏,有人故意整他,一個學校的學生去大串聯,路過時,救了他,我當時還不信呢,想着這世界哪有這麽好的人,去串聯的有一個好人嗎?現在知道了,都是我小人之心,麥多,不光救了我,還救了我叔,我,我……”
孔卉一邊說一邊哭,哭的麥多都不好意思了,自己的手也一直被孔鴻志握着,老頭膝蓋不好,勉強站着,孔宇用力扶着,也不肯坐。
李強見狀,連忙說,“快扶叔叔坐下吧。”
孔卉這才騰出心思管她叔,連忙和孔宇一起扶着孔鴻志坐下。
這麥多也跟着坐了,看着那一盤的餃子,沒啥想法,只是想繼續吃,是真的餓啊。
“好孩子,還沒吃飯呢,先吃先吃。”孔鴻志說。
麥多笑一笑,“一會兒吧。”
“吃吧吃吧,一會兒就涼了。”孔卉也說。
那還客氣啥,麥多是真的餓,大雪天趕路,中午也沒吃飯,又累又餓的。
立刻拿起筷子,麥多說:“那我就吃了,餓死我了。”
那大蒜是不能吃了,麥多偷偷瞥了坐在一邊的孔宇,悄悄把盤子移一下,擋住了自己剛剛吃過的大蒜。
米多看的清楚,捂着嘴偷偷笑了。
孔鴻志趁着麥多吃飯,對李強和張月英說:“我這次來就是來感謝麥多這孩子的,要不是她,我現在能不能還活着,都說不準。還有,也來代孔卉道個歉,她太不懂事了。”
說完又指了指米多和金多,對李強說:“你們真的是養了三個好孩子啊,真的。”
這話說出來,都說開了,誤會也就沒了。
話閘子一打開,這麽多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收都收不住。
在外面一直站着的濮陽也偷偷進了房間,站在金多身邊,看着他一直傻笑。
一九七五年的春節,就這麽過去了。
一直到一九七六年九月,華國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當新聞從廣播裏播出時,整個華國人都處于悲恸中。
然而當年十月,又傳來了舉國振奮的消息,“四人幫”被徹底粉碎了。
一九七六年十月二十一日,一百五十萬軍民走向華國首都的街頭,慶祝這個集團被徹底消滅。
在學校讀書的李米多和辛向南,都聽到了這個消息,三個人聚在一起,讨論了許久許久。
一九七六年十月三十日,米多和金多放學回到家連飯都來不及吃,把書包一扔,就要跑。
張月英從廚房裏跑出來,喊他們:“你們兩個,快吃飯了都,要去哪?”
金多先跑到廚房,問一句:“晚上吃什麽?”
“包子,馬上就出鍋了。”張月英說。
“那正好。”金多站在廚房門口,喊一聲米多:“我在家等,包子好了,我就拿過去,你先和向南去占座。”
米多連忙說好,又囑咐一句:“別忘了多拿兩個,還有向南呢。”
“還用你說。”金多嘟囔一句,立刻又叫起來,“一定給我守住了啊,千萬別讓別人給我坐喽。”
“知道。”米多已經拿好了馬紮,折好了,就往外跑。
張月英見這倆孩子火燒屁股了,問一句:“這是幹什麽呢?”
“看電影。今天晚上工人文化宮那裏放電影,露天的。”金多說。
“你們怎麽知道?消息怪靈通的。”張月英問。
“我班同學說的,他爸就是放映員,可牛了,他今天一上學就偷偷告訴我了,說放的是平原游擊隊,得先去占位置,否則沒有地方了。”李金多說着探頭看一眼鍋裏,問:“還沒有好嗎?”
張月英看看時間,“再等五分鐘。”
李米多拿着兩個馬紮一出門就看見辛向南在門口等着,他面朝自己家門口,一邊随意踢着地面,一面等,聽見人出來了,擡眼看,只有米多自己。
辛向南伸手就把米多手上的馬紮接過來,就像平時常做的那樣,說:“走吧。”
米多立刻問,“你的馬紮呢?”
“坐地上就行了。”辛向南說。
“那,”米多看一眼拿在辛向南手裏的馬紮,“那我和金多也坐地上算了。”
辛向南已經走了,甩一句:“不行。”
李米多立刻走近了問:“為什麽你能坐地上,我們就不能?”
辛向南驀地停下腳步,看一眼米多:“那你坐吧。”
說完,又加一句:“只要你不怕地上涼。”
李米多一想到這已經是秋天了,那地上怎麽可能不涼,而且她快來好事了,想一想還是算了,得坐馬紮。
“那我還是坐馬紮吧。”李米多說。
辛向南繼續往前走,也不說話。米多覺得怪無聊的,沒話找話問,“你怎麽不問金多去不去?”
“他不是在家等包子呢。”辛向南道。
“哦。”米多點點頭,“原來都聽見了。”
“快走吧,一會兒占不到好位置,可別哭。”
“你見我什麽時候哭過?”米多反駁道。
“也是。”辛向南回頭看她,“還真沒見你哭過。”
兩人走着,路上遇見了孔宇,孔宇正往家裏走,看見兩人,便停下了腳步。
“去不去看電影?”米多和他打招呼。
孔宇問:“今天有電影?”
“是。文化宮那裏。露天的。”米多說。
孔宇笑一下,“你們先去吧。”
“好嘞。”米多說完,和孔宇揮手再見。
走過去,用胳膊撞了辛向南一下:“你為什麽不和他說話?”
辛向南眼睛看着遠處:“你為什麽讓他去看電影?”
“沒有啊,我只是和他說一下而已。”
辛向南擡手随便指一下一個路人,“那你怎麽不和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我寫在微博上了,然後,我想搬到這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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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問我。
她:你的小說寫的怎麽樣?
我其實知道,她是想問我收入怎麽樣,夠買饅頭的嗎?
我回:很幸福。
她:……
(許久才回)好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