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張月英被緊緊的抱着,米多雙手摟着張月英的腰,箍的很緊,下巴搭在張月英的肩膀上,側着頭看她媽。張月英被抱着,身子一下子就僵了,那熟悉的氣味又回來了,是米多的氣味。
十五年前,張月英剛生下了金多,李強借了一個地板車,想把張月英從醫院推回家。生金多的時候還沒有下雪,天冷的出奇,張月英從醫院出來時,從頭到腳都包的嚴嚴實實的,李強扶着她上了地板車,然後就往家裏拉。黃冬梅自然是跟着的,那幾年,自從張月英掉了前面那個孩子,精神上就和以前不太一樣,黃冬梅幾乎整天在家裏看着她,就怕她想不開再出點什麽事,況且家裏還有麥多,只有三歲多,實在離不開人。而李強,正好在這個節骨眼調到了供銷社,一出車就十天半個月的,黃冬梅就差把家搬過來照顧張月英了。
後來張月英再懷了孕,那精神總算回了過來,生金多的時候,黃冬梅就在身邊,一邊帶着麥多,一邊在産房外等着。
孩子出生了,聽說是個男孩,黃冬梅高興的不得了,這家裏已經有一個女孩了,正好再生個男孩,有兒有女,齊全了。
黃冬梅高興,李強更高興,在産房外守着,嘴巴咧的老大了。
不高興的只有張月英自己,自她懷孕,這個孩子就成了她精神上的支柱,她逢人便說這是老天可憐她,又把米多送來了,就這樣,孩子出生了,是個男孩,不是她的米多。
張月英從醫院裏出來,外面風嗖嗖的吹,刀子一般的往臉上割,張月英手裏拉着麥多,和她一起坐上了車,後面黃冬梅抱着金多,把孩子遞給張月英,在旁邊跟着李強一起推着車。
張月英抱着金多,低眼看一眼他,心裏只有一個想法:不是她的米多。
回到家時,天已經黑了,幹冷幹冷的。
那個夜,張月英着實也累了,躺在床上就沉睡過去。
那晚,她做了一個夢。
夢裏有孩子在哭,不停的哭,那哭聲凄慘又可憐。
張月英走到孩子身邊,見她裹着一個大紅色的緞面被子,被子是剛做的,嶄新嶄新的,紅色被面、白色的被裏,張月英走近後,她就不哭了,閉着眼睛,一動也不動。
張月英擡起頭,開始下雪了。
她伸出手,接了一下,雪花落在手指上,冰涼涼的。
張月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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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夢無比真實,雪花像真的落在自己指尖一般的涼。
麥多跑進屋,看着她媽指了之外面:“媽媽,雪。”
張月英坐在床上往窗外看。
真的下雪了。
卻見李強跑了進來,喘着粗氣,去找床上的金多。
黃冬梅也跟着跑了進來,看見熟睡的金多後,都松了口氣。
“怎麽了?”張月英看着面前的兩人,兩個人都一臉慘白,像是受了什麽驚吓一般。
“金多在,金多在,啊,吓死我了。”黃冬梅喘着氣,一下子坐在了床沿上。
“怎麽了媽?”張月英看着黃冬梅問。
黃冬梅拍着胸口:“外面,門口,有個孩子,孩子。我們還以為是你把金多給扔了……”
張月英立刻坐直了,“什麽?”
“有個孩子,咱家門口。”黃冬梅喘着氣,說。
張月英聽了,整個人都愣住了,發了許久的呆,才問:“下雪了是嗎?”
這個問題問的李強等人都摸不着頭腦,只有麥多在一旁,指着外面,說:“媽媽,雪,雪。”
張月英一滞,便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
李強連忙去扶她,“你下床幹啥了?”
“孩子,我去看看。”張月英十分激動,掙紮着就往外跑。
“看那幹什麽,不知道誰扔咱門口了。”黃冬梅立刻阻止,也連忙去拉她。
張月英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雙手一推,就推開了拽着她的兩個人,轉頭就往外走。
走出堂屋的門,張月英就看見門口那個大紅的被面。
她走近了,那孩子不再哭了,緊緊閉着眼睛,剛出生的娃,臉還是皺皺巴巴的。
張月英看着襁褓裏的娃娃,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打開被子,看一眼,是個女娃。
張月英連忙給她裹好了,緊緊的抱起了那個孩子。
孩子似乎找到了媽,安穩的在張月英的懷裏呼呼睡着了。
張月英抱着娃娃,把大門關上。
這一伸手,一片雪花落下,落在她的指尖上,冰涼涼的,和夢裏一樣。
張月英看着李強,還有黃冬梅,流着淚,緩緩道:“老天把米多還來了。”
就是這個氣味。
米多的氣味。
張月英被米多抱着,十年了吧,米多長大後,張月英再也沒有抱過她,就算是金多還有麥多,張月英也沒有再抱過了。
華國人不善表達愛,更不善肢體上的接觸。
大家都不會用熱烈的擁抱來表達自己的愛,見面最多只是握握手,一個胳膊到另一個胳膊的距離,完全扯出了客氣又禮貌的範圍。只不過,聽不到彼此的心跳聲。
張月英的胳膊在兩邊僵着,她被米多的一個擁抱抱的愣住了,直到屬于米多的氣味撲進自己的鼻子,兒時母親和孩子親昵無間的回憶再次湧進了大腦,鑽進了心髒。那個冬天,第一次見到米多的情景又一次浮現在自己眼前,張月英動容了,手臂動了動,最後終于抱住了米多。
米多擡頭看着張月英,又說了一遍,“媽媽,我愛你。”
張月英撇了撇嘴,鼻頭酸動,再也忍不住了,眼眶突然紅了,雖然沒有說愛,可滿眼都是米多,心滿意足了。
張月萍在一旁看着,都受不住了,啞着嗓子說:“你們倆幹啥呢,惹我哭不是。”
兩人抱的差不多了,米多笑着伸出手臂,“小姨,我也愛你。”
張月萍不好意思的擠進兩人的懷抱,三個人都彼此摟住對方,互相看着彼此。
一家人,這麽才好。
金多出來叫米多上學去,一推門,看見三個人抱在一起,眼睛裏都亮晶晶的,站在門口就說:“你們怎麽了,是不是不舍得我小姨嫁出去?”
張月萍本來還激動着呢,被米多的擁抱感動了,此刻火熱的心一下子被金多澆滅了,手臂瞬時沒了力氣,突然真的想哭了。
“你這孩子,真是的!”張月英白了金多一眼,然後對米多說:“去上學吧,不早了。”
金多被無緣無故罵一句,心裏不解,可又不敢繼續問,偷偷拽一下米多,“走吧。”
兩人走後,張月英看張月萍一眼,“你別難受了,他嫂子說了,東子他媽回來了,一定給個說法。”
“啥說法,她都說了不讓結婚,還能要啥說法。”張月萍氣的掉眼淚,“也不知道怎麽了,突然就翻臉了,以前好好的啊。”
張月萍越說越氣,“姐,我都三十了,耗不起啊,你在我這年齡,仨孩子都養大了,我這,還沒結婚呢,咱媽要是知道了,非得給氣死不行。”
張月英無奈,又只能寬慰道:“行了,你別難受了,大不了,我晚上再去一次。”
“幹啥去?”
“去找關喜東他媽啊,看看她回來了沒有。東子的姐姐那個樣子,她不舍得在外面一直待着,這也是被雪耽擱了。她一回來,我就去找她去,我這臉啊,也不要了,撕破就撕破,總不能這麽由着她欺負咱家。”
張月萍也想知道為什麽,可又不敢完全撕破臉,心裏還抱着一絲希望,萬一事情還有回還,那以後還是要面對未來的婆婆的。
“姐,你去問問,別撕破臉哈。”張月萍第一次覺得自己竟然這麽慫,還戰戰兢兢的。
張月英自然知道她妹妹的想法,這個妹妹年齡不小了,和關喜東在一起也好幾年,兩個人不是別介紹的,兩個人談起來的,哪裏那麽容易就能分手,如果說開了,是個誤會,肯定以後還要結婚。她這個人深受婆家的苦,自然知道,即使結了婚,夫妻兩人也是唯一沒有血緣關系的家人,和那種流着相同血液的家人,從本質上都是不一樣的。
“我知道,姐心裏有數。”張月英說。
“謝謝了,姐。”張月萍讪讪道,“總是麻煩你。”
“那有啥,誰叫你是我妹,咱倆可是一個娘肚子裏出來的。”張月英人話不多,人老實,可活的卻是最通透,她自己明白家人是怎麽回事,自然也就和自己家的親妹子更親近。
兩人說着,誰也沒注意黃冬梅早就出來了,就站在門口聽,聽了一會兒,聽見兩人說完了話,趕緊往堂屋裏走,就像從沒過去一般。
姐妹倆說完話,就走出了廚房,見李強已經進去休息了,黃冬梅一個人坐在堂屋裏,打開了她拿來的包袱,從裏面掏出一些準備好的物件。
這包袱裏有被面,有納好的鞋底子,還有很多布料,都是給張月萍結婚準備的,還有一床毛巾被,和兩塊繡着鴛鴦的枕巾。
黃冬梅一邊從裏面掏,一邊一件件的鋪開,見兩人進來了,便笑了笑:“來,看看這料子怎麽樣,做一套棉襖,肯定好看。”
黃冬梅說着就往張月萍身上一比,張月英在一邊看了,忙說:“好看,還真的好看。”
張月萍以為她媽還不知道,也跟着說好看。
黃冬梅又從裏面拿了些料子出來,一件件的比着,說這個做什麽合适,那個做什麽合适,正說着,關喜東就來了,推着個自行車,車把上挂滿了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還在寫,寫完就放,能寫多少寫多少吧,晚上有飯局,大概可以寫到下午四點左右。
話說,我朋友昨天問我,怎麽還在寫這篇文,趕緊完結了吧。
一篇比一篇撲,你不用吃飯的?
哈哈哈,我該咋說?昨晚我也失眠了,一直在想我寫文的事。
看了看榜單上的文,我好像學不來,寫不了那種題材的,沒有什麽腦洞。
可是,我還真的要吃飯,不知道要寫多少,才能寫的好,寫對JJ讀者口味的。
還有,有時看大家的評論,我沒有回,涉及到劇情的,我都回不了的。
因為問我什麽時候會怎麽樣,其實我也不知道。
我真的只是比你們就提前一小時左右才知道今天的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