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事還要從蘇騰安拿了玉佩說起。
玉佩括印後,他沒還給趙煦,而是先拿着思索,玉摸着溫潤舒适,怎麽看都不是俗玉。他雖然不是斂財的貪官,但手上也有些好東西,這玉的品質在他看來罕見。
但也不至于貪傻子一塊玉。
只是“煦”總讓他覺着熟悉,但他左思右想也想不起是哪兒覺得熟悉。
還未等他思慮出一個所以然來,心腹來報,說來了京城的武官,持着四皇子府的令牌說要見他。
他聽完再看玉佩,手止不住一抖,終于想起“煦”字為何熟悉。
四皇子趙煦,可不就單名一個煦。
他遠離京城,離權力中心太遠,拿到玉佩一時間竟然連往那邊想都沒想。
把四皇子勳衛帶到府邸,蘇騰安還存了一絲僥幸的心,想着是那傻子無意得了玉佩,但一入廂房,這些人齊齊跪下,蘇騰安冷汗直流。
他竟真是四皇子。
趙煦體質非凡,那麽重的傷,加上筋疲力竭,沒下藥大夫都說他會沉睡一段時間才醒,沒想到他們進來時他就警醒睜眼。
有人闖入齊齊跪下,他手撐着床榻慢慢坐起,面無表情地靠在床背,一雙黑眸沉沉看着底下的人并不說話。
蘇騰安跪着冷汗直流,短短幾個時辰,看樣子四皇子已經恢複正常。
他揮鞭的記憶還歷歷在目。
想到傳聞中四皇子的行事作風,蘇騰安不止流冷汗,連腿都在打顫。
只願趙煦看在他女兒救了他一命的份上,願意放蘇家人一馬。
“殿下?”
領頭的勳衛遲遲不見主子下令,擡頭見主子嘴唇蒼白,一看傷的不輕,連磕了幾個響頭:“卑職來晚了,竟讓殿下重傷,萬死難辭其咎,請殿下責罰。”
“請殿下責罰!”
“卿卿呢?”
趙煦出乎意料的問了一個讓勳衛們答不上來的問題。
幾人互看,卿卿是誰?順着主子的視線看向蘇騰安。
趙煦知道這人與他家卿卿有關,自然是看他。
蘇騰安一個頭兩個大,他當然知道四皇子這卿卿是叫誰,但四皇子既然不傻了,還找他女兒做什麽,為什麽還管他女兒叫卿卿。
滿肚子疑問,蘇騰安想也知道趙煦不會為他解答。
“我要見她。”
趙煦淡淡地道,磁性的聲音在屋中回響,蘇騰安被幾人瞪着,只有開口:“四殿下可是說微臣的女兒?”
趙煦點頭。
躲不過了,蘇騰安心亂如麻只能去叫人。
一路到了女兒的院子,蘇騰安進門揮退下人,認真地看着女兒:“柔兒你老實告訴爹,昨晚上你跟四皇子,有沒有發生什麽?”
先是聽到蘇芸大鬧書房,又見她爹急匆匆趕過來滿頭是汗,蘇柔就有種不好的預感,聽到他張口“四皇子”,蘇柔怔了怔,希望自己耳朵幻聽了。
在她設想的最麻煩的情況下,那人會是個世家公子哥,卻沒想到會是皇子。
蘇柔艱難地張口:“爹說的四皇子,是我今早交給爹的那個人?”
蘇騰安唉聲嘆氣地點頭。
怎麽可能會那麽巧。
她不過随意救個傻子竟然是皇子,話本都不敢那麽漫無邊際的編故事。
看女兒吓住的模樣,蘇騰安唉了聲;“我也是晌午才知曉,四皇子府的武官找上了門……”
四皇子還在等着,蘇騰安不敢多說,簡單的解釋了前因後果。
“四皇子讓你過去,既然沒發生什麽,應是找你問話。”
想到女兒把四皇子關在淨室一夜,蘇騰安一抖,但是想到四皇子稱呼女兒為卿卿,蘇騰安又拿不準他到底是個什麽想法。
“他……清醒了嗎?”
蘇柔腳步遲疑,人最怕的就是未知的事情,見這幾面趙煦對她都是百依百順的态度,不知他恢複正常會怎麽樣。
她可騙了他幾次。
綁了他,還诓他進箱子。
蘇柔腦內打架,到了趙煦跟前,蘇柔才發現她擔心他找茬,擔心早了。
他的确是找茬了,但與她想的完全不同。
屋裏幾個趙煦的屬下彼此相望,蘇騰安走後他們主子就沒說過一句話,安安靜靜,他們覺着奇怪,但幾句話得不到應答之後,也都安靜的閉上了嘴。
不敢妄自揣測主子的意思。
趙煦沉默地坐在床榻上,也不躺下,黑眸盯着門扉。
蘇柔進屋就是一個過于安靜的環境,她低頭并不直視趙煦,卻能感覺到一雙過于灼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還未等她跪下請安,男人沙啞帶着驚喜的聲音響起。
“卿卿,我聽了你的話,你是不是帶點心來了?”
蘇柔身體一僵,下意識擡頭打量趙煦。
幹淨清澈的眼神,帶着期待依賴地望着她。
見她擡起頭,還下意識伸出了手,想牽住她。
這是清醒了?
蘇柔怔愣,旁邊守着的勳衛也齊齊愣住,他們要是這時候還看不出什麽不對,那就是他們腦子出了問題。
“殿下這是怎麽了!”
吳雄抽出了刀,虎視眈眈地看着蘇騰安。
也有人盯住了蘇柔,殿下從未這般對待女人,不知蘇家人做了什麽。
蘇騰安連忙擡手,他也沒想到會是這副情形。看趙煦醒來那陣,人跟現在完全不一樣,他都懷疑是趙煦做戲了。
但若是做戲對趙煦又有什麽好處。
他不過是個六品官,他女兒……
餘光掃了眼趙煦固執伸手要牽住女兒,蘇騰安腦子一片混亂。
再混亂,蘇騰安還是把女兒如何救了趙煦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個清楚。
聽到自己的主子撞傷了頭,腦子變得不清醒,吳雄幾人徹底傻了,算是明白了他們尋到蘇騰安幫助,他欲言又止的表情。
幾人視線轉向了趙煦,難以置信。
此刻趙煦已經牽住了蘇柔的手,蘇柔掙紮不開,又有勳衛虎視眈眈,只能忍着低聲:“請四殿下放手。”
捏着蘇柔軟軟的手,趙煦眼裏濕漉漉的沁着歡喜。
“四殿下?卿卿在叫我?”
趙煦微微疑惑地問道,他是失憶,但不是傻,要不然也不可能受重傷,還能設法跟蹤蘇家馬車到蘇柔的屋裏,他不過是一想事情就腦子疼,不願意受疼罷了。
對周圍一切事情都茫然陌生,腦海裏也記不起什麽東西,唯獨蘇柔的臉是清晰,讓他覺得歡喜。
這樣的狀況下,雖能察覺蘇柔對他的排斥,但他依然還是想與她親近。
“殿下你真的忘了嗎?屬下明輝,殿下曾救過屬下的命。”
“殿下……”
周圍叽叽喳喳,趙煦不情願的把目光從蘇柔身上移到他們身上:“住嘴。”
男人的聲響是低而冷的,此時因為病重喉嚨有恙,聲音帶着沙啞,可威懾力絲毫沒有減輕。
命令一下,屋中頓時安靜。
蘇柔怔了下,她跟趙煦見了幾面,他跟她說過不少話,但沒有任何一句話,讓她有過他說這兩個字的感覺。
若是他一開始就是這般,她估計就能想到他身份不同。
偏偏第一面是他重傷,第二面就是他沒穿鞋,傻裏傻氣的把手放在她手上。
低眸看了眼他牽着她不松的手,蘇柔再看趙煦依賴她的目光。
要不是事關她本人,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給趙煦下了蠱,偏偏讓他對她與衆不同。
所有人都安安靜靜,感覺趙煦移動身體,像是要抱住她,蘇柔硬着頭皮:“殿下認錯人了,這些人都是殿下的屬下,不知殿下還記不記得,但我與殿下在前日之前從未見過……”
蘇柔語氣認真,吳雄幾人紛紛看向她。
短短一會,他們都察覺到了主子對她的不同。
不驚訝就怪了,他們誰見過主子對女人有過這樣的态度。
軟和的不像話。
而且主子好像只聽得進她說的話。
“可我只記得你。”
趙煦就像是認定了這一點,蘇柔說他們無關幾次,他都聽不進去。
蘇柔真覺得這人,跟旁人說話的時候,就像是正常只是失去記憶的成年人,但對上她就成了小孩。
而且還是缺愛的那種孩童。
“卿卿,我餓了……”
趙煦摸了摸肚子,肚子應景的叫了聲。
從未見過這樣主子的勳衛們:“……”原來主子肚子餓,肚子也是會叫的。
別的不說,肚子問題得先解決了。
“我不要點心,但是卿卿要陪我用飯。”
趙煦揚起了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蘇柔,觸到他的目光,蘇柔突然感覺他是知道她說給他點心是哄他。
但就像是他進箱子之前說的那般,她軟軟的跟他說話,他就不想拒絕。
蘇柔思索了這幾日相遇時趙煦的表現,他或許思維有些亂,沒了記憶但基本常識,跟擁有的本領氣勢還在。
而對她估計是把她當做什麽人了,或者是因為第一眼看到她,混亂的思維讓他把她臆想成了什麽保護傘,與他有重要關系的人,所以就裝乖賣巧,想要讨她喜歡。
再看他這些下屬目瞪口呆的表現,蘇柔跟她爹一樣,有了些冷汗。
現在無礙,但趙煦恢複正常,發現他如此對一個陌生的女人裝巧賣乖,那她這條命還保得住嗎?
察覺到蘇柔的愣怔,趙煦眨了眨眼:“卿卿哪兒不舒服?”
趙煦猛然靠近她,在額上吹了吹,微濕的風略過蘇柔的發絲。
趙煦溫柔地軟聲安撫她:“我幫卿卿把不舒服都吹走。”
頓了下,“卿卿也吹我。”
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