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次死亡16
時間過得飛快, 轉眼間就到了學生黨最喜歡的周五。
同昨天一樣，宋錦西今天仍然早早地到了學校, 令她非常意外的是，當她走到教室門口時，發現沈琉琛竟然坐在座位上。
她瘸着腳快步走過去。
“沈琉琛！”
大清早的，少女的聲音和山間的雀鳥一樣清脆悅耳。
沈琉琛轉頭看過來，眼底閃過一抹溫柔。
“早。”少年的聲音清潤, 宋錦西聽着滿心歡喜。
更讓她少女心爆棚的是，在她走到位子旁邊時，少年很自然地朝她伸過手。她起先還愣了愣，見他看着自己的書包肩帶, 才會意，把書包遞給他。
看他幫她拉開椅子, 把書包放上去, 她才笑着坐上去。
“你今天怎麽來得這麽早呀？”
“今天醒得早，就過來了。”沈琉琛輕描淡寫道。
宋錦西卻被他的黑眼圈吸引住了視線，覺得這黑眼圈看起來好像比昨天還要嚴重。
“……你的黑眼圈好像更嚴重了，難道昨晚又做噩夢了？”
沈琉琛搖了搖頭, 沒有回答。
見他的精神狀态好像不太好, 宋錦西咬了咬唇, 滿目擔憂。
可是男神不願意說，她又不能逼問，只能空着急。
她坐立不安，過了片刻, 還是忍不住開口：“沈琉琛……你要是遇到了什麽難題……”
“只是失眠了而已。”沈琉琛一臉風淡雲輕。
甚至還拿出英語書開始背單詞。
宋錦西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伸手過去擋住他的書，追問道：“前天晚上做噩夢，昨天晚上又失眠，每天晚上都睡不好的話，會影響你的學習狀态的！”
“昨晚失眠又是因為什麽呀？可以和我說說嗎？”她說完，目光緊鎖着他，等他回答。
沈琉琛微抿了唇，轉頭看向她，眼底神色莫辨，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宋錦西總覺得他在無聲向她求助，胸中頓時升起一腔正氣。
“你要是遇到什麽事，可以試着跟我說一說，我保證守口如瓶，還能給你出主意。”她的眼睛裏寫滿了認真和關切，“真的！相信我！”
說完，還忍不住拍了拍沈琉琛的肩膀。
沈琉琛垂眼看了一眼肩上的小手，眼底飛快閃過一抹異樣的情緒。
“真的都可以跟你說？”他問。
“真的！”宋錦西說。
說完還用力地點點頭，以示強調。
沈琉琛嘴角微微勾起，只是那笑容卻有些勉強。
“我只是突然在想，如果八年前我不只有七歲，而是稍微有一點能力可以反抗他們……或者，倘若我沒有帶她走那條偏僻的小路，她是不是就不會離開我？”
宋錦西眨了眨眼睛，安靜如雞。
怎麽男神這兩天老在提以前，還沒完沒了了？
她很想說，八年前的小女孩已經“死了”，過去的事就讓她過去吧，別老為了以前的事影響現在的心情。
可是她說不出口。
沈琉琛有多在意八年前的那個“小女孩”，她是知道的。如果那個“小女孩”不是正好是她自己，她說不定還會猛吃飛醋。別說什麽不要和死人比，那種白月光類型的存在最讓人頭疼了。
好在那個“白月光”是她自己。
如果她為了安撫沈琉琛，讓他忘記過去的事，忘記那個小女孩，沈琉琛說不定會覺得她冷血，甚至疏遠她。所以她根本就勸不了。
只能看着他痛苦的懷念過去。
頭疼。
沈琉琛見女孩如他預料的一般不動了，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眼底閃過一抹笑意。
她太好騙，讓他隐隐有些愧疚。
“其實……她既然甘願為你擋住毒蛇的攻擊，應該也是希望你能健康快樂地活着的。”宋錦西努力組織着措辭：“如果讓她知道你現在還活在對過去的遺憾中，她說不定……說不定也會很難過！”
她說着說着，似乎找到了新的方向，猛地擡頭。
“不管她現在是死是活，肯定都希望你能開開心心每一天，可是你現在連着兩天失眠做噩夢，她要是在的話，肯定會很擔心你。”
沈琉琛：“……是嗎？”
“嗯嗯嗯！”連連點頭。
沈琉琛笑了笑，說道：“其實我确實遇到了些問題。”
宋錦西兩眼放光，差點沒着急得去拉他的手，好在手伸到一半就忍住了，雙手合十在胸前，期待地看着他。
“是什麽問題呀？”張玫瑰動手了是嗎？是嗎是嗎？
“小問題，我會自己解決。”沈琉琛說。
這一次，他要嘗試靠自己的努力去解決問題，而不是靠女孩的幫助。
上一次就是因為他太弱，讓同樣年幼的女孩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這一次由他自己來解決問題，她是不是可以留下來一直陪着他？
宋錦西：“……”不，不應該。
事情的發展不是這樣的。
“沈琉琛，我們是好同桌吧？”
沈琉琛：“是。”
“那……好同桌之間應該互相幫助吧？”
沈琉琛微微颔首。
“既然好同桌之間應該互相幫助，現在你有了困難，我肯定要伸出援助之手……”
沈琉琛笑了笑，伸出食指在嘴邊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讓我自己來。”他輕聲說。
宋錦西：“……好吧。”
女孩蔫耷耷地趴在桌子上，愁眉苦臉地看着他以示抗議，沈琉琛忍着笑意，沒有理她。
好在上課的時候她還是有認真聽課的。
只是一下課，在大家都下去做早操之後，她又開始纏着他了。
沈琉琛向班主任申請了特免權，可以不用做早操，每周只需要參與升旗儀式就行。
班主任同意了。
也有別的男生看着眼饞，也向班主任申請，結果被班主任一句“你也考個第一名給我”給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學生時代，學習成績好就是王道，所以大家對沈琉琛擁有的特殊待遇并沒有什麽意見，只是偶爾沒事會眼饞眼饞。
宋錦西一開始還以為她可以看到男神做早操的樣子，入學後才知道男神根本就不用下去做早操，原本還有些失望來着。
現在她“腿瘸”了，也不用下去做早操，整個教室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等人都走光後，宋錦西伸手，十分小心地隔着校服短袖，推了推他的手臂。
“沈琉琛……你就跟我說說嘛……”
沈琉琛沒有理她，繼續寫作業。
宋錦西把椅子往他那邊挪，靠在他身邊。
“求求你了沈琉琛，我真的很關心你，你就跟我說說嘛……我也想給你出主意，想當一個有用的同桌。”
“沈琉琛……”
“沈……琉……琛……”
頭一回見識到了女孩的黏人功力，沈琉琛被她纏得頗有些頭疼，再看她眼巴巴地看他的目光，他輕輕嘆息。
放下筆，一臉無奈。
“真想知道？”
宋錦西連忙點頭，“真的想！超級想！超級超級想！”
女孩的表情和動作都太可愛，沈琉琛嘴角微微勾起，說道：“但是涉及到一些隐私問題，你要替我保密。”
宋錦西做指天發誓狀：“我發誓！絕對絕對幫你保守秘密，不會告訴任何人。”
說完，她屏住呼吸等了一會兒，聽沈琉琛慢慢說：
“就是你前兩天跟我說的猥亵，我的一個長輩……似乎有這方面的跡象。”
宋錦西故作誇張地瞪大了雙眼，一臉震驚道：“什麽長輩呀？太可怕了吧！就因為你長得又高又帥，所以就想對你動手動腳嗎？”
然後不等沈琉琛回答，繼續追問：“她怎麽你了？她是不是摸你了？她摸你的臉了嗎？還是摸你的手？還是摸你的大腿？”
一連串的問題問下來，可見她早就對此做過很多設想。
再看她那故作驚訝的樣子，演技實在不過關。
沈琉琛強忍着笑意，突然覺得她像一塊糖，是他凄苦的生活裏的唯一的甜。
“她沒有對我做什麽，”沈琉琛說：“只是會說一些奇怪的話，讓我覺得有點惡心。”
原來還只是言語程度的威脅，沒有升級到直接上手……
宋錦西又是慶幸又是遺憾。
沒有上手做出實際舉動的話，就不算是石錘證據，無法證明張玫瑰對他預謀不軌。
可是話說回來，如果男神真的遭受了她的毒手……
那她又會心疼男神。
不但會心疼，還會生氣。
連她都沒有怎麽碰過的男神，竟然被張玫瑰玷污了！
如此想着，那一點點遺憾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慶幸。
幸好張玫瑰還有所顧忌，沒有直接上手。
宋錦西想着，從書包裏掏出一個MP3，遞到他面前。
“這個MP3有錄音功能，我暫時把它借給你，她要是再對你說什麽奇奇怪怪的話，你就偷偷錄下來，到時候我們拿着這個去報警，警察叔叔一定會給你個交代的。”
她的手機本來就能聽歌，當時準備這個MP3就想着說有備無患，關鍵時候可以給沈琉琛讓他錄音。
沒想到這麽早就派上了用場。
少女的手小小的，手中的MP3更是小巧玲珑，看起來好不可愛。
“那你不聽歌嗎？”他問。
“我有手機呀。”宋錦西說着，另一只手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朝他招了招，“這個MP3只是偶爾拿出來聽而已，借給你好幾天都沒關系，你現在先用，用完了再還給我……耳機也一起借給你。”
讓宋錦西欣慰的是，沈琉琛沒有多拒絕，沉默的接過了MP3和耳機。
只是少年的指尖在拿過MP3的時候，無意間碰到了她的手掌心，頓時間一股觸電的感覺從手掌心傳到了全身，讓她冷不丁地打了個小小的激靈。
手心癢癢的。
心也癢癢的。
她以前看小說，或者看別人的描述，以為兩個人之間碰觸會有觸電的感覺純屬誇張手法，當不得真。沒想到被喜歡的人碰到掌心，真的會有這種感覺。
很微妙很新奇，也很讓人喜歡。
她裝作無事的把頭轉到一邊，微微發紅的耳尖卻洩露了她的情緒。
只可惜沈琉琛沒有看見。
當天中午，沈琉琛沒有把飯打回來和她一起吃，而是在食堂吃完之後，幫她把飯帶了上來，之後就匆匆忙忙地去了圖書館。
從他下樓吃飯加打包再回來，總共花了不到十五分鐘的時間，宋錦西甚至懷疑他有沒有吃飽。可是當她問他有沒有吃飽的時候，他卻忙着離開了，只說了一句不要擔心。
她怎麽會不擔心？
宋錦西有些洩氣。
現在的男神和八年前的男神太不一樣了，他長大了，十五歲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想着要自己直面風雨了，都不想再向她求助。
今天如果不是被她纏的不行了，他連這件事都不想告訴她，而是要自己解決。
現在更是自己一個人跑去圖書館，也不知道要去查些什麽資料。
難道是想查律法方面的資料嗎？
沈琉琛是不是已經有要脫離那個家庭的想法了？
他說他要自己解決問題，可是張玫瑰的問題不是簡簡單單就能解決的。只要他還和張玫瑰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以張玫瑰的性子，他不可能逃得過她的魔掌。
所以，唯一能徹底解決現在所面臨的問題的辦法，就是脫離現在的這個家庭。
如果她的腳沒有受傷，她現在就可以跟過去，看他想了解什麽知識，和他一起查資料。
宋錦西頭一回深深意識到腿腳不方便帶來的壞處。
只是看着自己還有些紅腫的不能利索地走路的腳，再想到八年前如果不是因為她，她現在見到的可能就是坐在輪椅上的男神……
一時間不由十分慶幸，還好八年前她幫到了他。
因為“八年前”的那一死，她現在看到的是一個健康健全的男神。
那麽這一次，她幫他避免了張玫瑰的侵犯，男神是不是就不會像小說裏寫的那樣厭惡女人，甚至厭惡所有人的碰觸。
在沒有精神心理雙重潔癖的情況下，他是不是會以正常的目光去看待一個女人？以後他長大了，他是不是會和某個女人在一起？
她越想越歪。甚至還在想，她以後是不是要通過文字描述，眼睜睜地看着他和那個女人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
頓時間心痛得無法呼吸。
她辛辛苦苦搶救回來的男神，也不知道要便宜哪個女人！
她的心好痛。
不然趁現在她還在，争取多和男神相處相處吧，只以同學的身份相處也行。
男神現在已經決定要脫離那個家庭了——暫且先假設他是這樣打算的。那麽也就是說，她的任務應該也要完成了，她在這裏呆不久，說不定哪天就要離開。
如果不趁現在多和他相處相處，如果他沒有再黑化，她不用再進來做第三次任務，那麽，他們兩個這一離別，就是一輩子。
她這輩子都見不到他了，也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優秀的男人……
等她回到現實生活中，她會不會因為見過太好的人，眼光太高，而導致之後再也看不上別的男人，注定孤苦終生？
……實在是太可怕了。
與她的滿臉頹喪相比，中午離開教室前，面色還有些凝重的沈琉琛，在去了一趟閱覽室回來後，整個人看起來好像輕松了許多。
走進教室前，他最後伸手看了一眼手上的銀行卡。
這裏面有兩千塊錢，是他憑自己的本事賺來的。
也許是受了宋錦西八年前的話的影響，他從小學起就開始下意識地去學習電腦方面的知識。湊巧的是，他在電腦方面确實有很高的天賦。
從初中上微機課開始接觸電腦起，到現在高二，他通過利用有限的時間不斷地自學，已經可以算是半個黑客了。
高一下半學期他在網上認識一個人，那個人希望他在網上幫他做一些事情，還說願意給他豐厚的報酬，那個時候他一心只想着讀好書，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但是那個人似乎很看重他的能力，他們兩個互相存了聯系方式，雖然一直都沒有交流過，但是也沒有互相删好友。
昨天晚上，在張玫瑰說要斷他經濟來源之後，他連夜和那個人聊了許久，接下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個單子。
今天中午更是花了将近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把那件事完成，那個人直接把錢轉到了他的銀行卡上，并把銀行的轉賬記錄信息轉發給了他。
所以，這張銀行卡裏現在有兩千塊錢。
就算張玫瑰不給他生活費，短時間內，他也不用為生活發愁。他甚至還可以送女孩禮物。
聽說女生都喜歡漂亮的筆記本，還有各種毛茸茸的娃娃，他都可以給她買。
想到她也許會因為收到禮物而發出各種可愛的贊嘆聲，或者用閃着星光的目光看着他，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滿足感止不住地從心底升起，讓他這個人都有種容光煥發的感覺。
只是讓他走到座位上時，卻發現宋錦西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哭喪着臉趴在桌子上，見他來了，還用可憐巴巴的目光看着他，眼底似乎還有一些怨怼。
沈琉琛沉默了。
他輕輕拉開椅子坐上去。
“你怎麽了？”他輕聲問道：“哪裏不舒服嗎？”
宋錦西頭一回無視了他的問題，把頭埋在手臂裏沒有回答。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半擡起頭，看着他，張了張口……卻沒有說話。
然後又把頭埋了回去。
沈琉琛：“……”這到底是怎麽了。
他完全摸不着頭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