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次死亡15
“你昨天明明都還好好的, 今天怎麽就突然有黑眼圈了？”宋錦西目光緊鎖他的臉，“是不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
少女擔憂的目光如此真誠, 讓沈琉琛心中微暖。
沈琉琛移開視線，稍稍眯了眼，看着不遠處的夕陽。
“還是因為什麽不好的事發生嗎”宋錦西追問道。
沈琉琛搖了搖頭，“我昨晚做噩夢了。”
“……做噩夢？”
宋錦西原本還挺激動，以為張玫瑰終于采取行動了, 這樣她就可以順勢把張玫瑰解決掉。
沒想到只是一個噩夢而已。
她頗有些失望。
只是……該是多可怕的噩夢呀？這麽影響睡眠質量，都害他長出黑眼圈了。
“是什麽噩夢呀？”她問道。
少年沉默許久，才緩緩開口道：“我夢見她……死在我懷裏。”聲音低沉，語氣有些荒涼。
沈琉琛從未想過, 自己竟然有說謊的天賦，這悲涼的語氣, 說得他自己都差點當了真。
對面的少女果然默了默。
“可是……你不是說她沒有死, 而是被別人救走了嗎？”她咬了咬唇，安慰道：“既然相信她現在還好好的，就不要因為一個噩夢自己吓自己呀。”
“只是一想起那個畫面，我就有點難受。”他說着, 看了一眼她的腿, 轉移話題道：“你的腳好像好一些了。”
宋錦西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擡起腳動了動，轉了一圈，點頭道：“是好得差不多了，明天應該就可以去上課了。一個人呆在家裏挺無聊的, 都沒事做。”
沈琉琛：“不用多休息一天？”
宋錦西搖頭，“學習最重要。”
“身體也同樣重要。”沈琉琛微微抿唇。
“沒事啦，放寬心，”宋錦西笑了笑，“今天晚上睡覺之前再揉一揉，明天應該就差不多了。”
見她心意已決，沈琉琛沒有再勸，也清楚她現在全身的重量基本上靠一只腳支撐，不想讓她站太久，沈琉琛很快與她道別，在她的注視下離開。
回到家時，他在家樓下看到了張玫瑰和鄭煙雨。
鄭煙雨本來還在和張玫瑰說着什麽，許是看到了他，飛快地往他這裏看了一眼，又和張玫瑰說了一句話，轉身就上了樓。
張玫瑰也順着鄭煙雨的目光看到了他，卻沒有等他一起上樓，而是跟在鄭煙雨後面上去了。
沈琉琛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預感。
他們家住在五樓，沒有電梯，只能順着樓梯爬。
爬上樓時，家裏的大門是開着的。一袋子的菜被随意地放在了玄關的鞋架上，客廳裏張玫瑰雙手環抱坐在沙發上，一副要興師問罪的樣子。
“你今天放學又幹什麽去了？”張玫瑰問。
沈琉琛低着頭，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看望同桌。”
“讓和你什麽交情？她腳崴傷了在家休養需要你去看她？怎麽不是別的同學去看她呢？”
沈琉琛沉默不言。
張玫瑰越說越生氣，“昨天是誰信誓旦旦跟我說他不會早戀的？你看看你現在這不會早戀的樣子嗎？她就只是崴了一下腳而已，你要這麽跑到她家去探望她？沈琉琛，我從來沒有想過你竟然會跟我說謊，……你竟然學會了說謊！”
沈琉琛眉心微蹙，反駁道：“我沒有說謊。”
他把鞋子放在鞋架上，走進房間關上門。
“我說不會早戀就不會早戀，但是不妨礙我去喜歡一個人。”
“哈？！”張玫瑰被氣笑了，“你說什麽？”
“我喜歡她，但是現在不會和她在一起，感情的事我會留到以後大學再說。”沈琉琛認真地看着她，向她傳達他的态度。
只是他越認真，張玫瑰就越生氣，指着他大聲斥責道：“你現在才高二，你就開始跟我說高考之後要怎麽樣？現在不好好讀書，哪有什麽好大學讓你上？還到了大學再追人……”
“想得倒是挺遠，”張玫瑰氣極反笑，“你敢保證你現在分心去喜歡一個人，不會影響成績？”
“我不會影響學習。”沈琉琛說。
張玫瑰：“你說不會影響就不會影響？喜歡一個人怎麽可能不影響成績？”
沈琉琛：“她的成績和我一樣好，我們可以互相幫助。”
“理由倒真是多……”他如此堅決，張玫瑰氣急，“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裏了，你必須和她保持距離，管好你自己的心，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先把書給我讀好。”
相比于她的氣急敗壞，沈琉琛卻顯得非常平靜，他沉聲說道：“可是我每次考試都是年級第一，沒有讓你們失望。”
張玫瑰張了張口卻沒法反駁，因為沈琉琛确實如此，他的成績一直都非常好。
然而，不論如何，她都不可能讓沈琉琛在學校和別的女生在一起，她絕不能容忍沈琉琛心中有別的女人。
這塊小鮮肉是她先看上的，任何人都不能把他從她身邊搶走。
她站起身，雙手抱胸，來回踱步幾圈。
“你是一定要跟我作對是吧？”她問。
“我沒有要跟您作對，”沈琉琛仍舊平靜如常，“只是我也有追求喜歡的人的權利。我跟你保證，我不會耽誤成績。”
“不會影響成績，不會耽誤學習……”張玫瑰小聲說了兩句，冷笑出聲，反對道：“不管你給我什麽保證，我的态度就放在這裏，你現在不能動心。”
“我管不住。”
“哈！管不住？”張玫瑰又被氣笑了，“你現在主意大了，也管不住自己的心了，我也管不住你了……”
她說着，停下腳步站在沙發前，看着沈琉琛。
“既然這樣，這學期讀完，下學期還要不要繼續讀書，你自己看着辦吧。”
她竟然拿這個威脅他。
沈琉琛垂在兩邊的手慢慢握緊，強忍着心中的不悅。
“聽明白了嗎，沈琉琛？”張玫瑰慢慢走到他面前，“你要是一定要跟我對着幹，那你就別讀書了，今晚回房間，你好好想一想，明天再給我答複。”
說完，也不等沈琉琛回答，去玄關提了菜就往廚房走。
沈琉琛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間，拉開椅子，坐在書桌前。
他手肘撐在桌子上，雙手用力地薅了薅頭發。
剛才的事，他沒有做錯。
他必須讓張玫瑰知道，他已經開始知事，有了這方面的意識，讓她不要再騷擾他。
盡管和宋錦西真正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她是他灰暗的生命中的一束光，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放開她了。所以，無論如何，張玫瑰除了收斂她的行為，還必須接受宋錦西的存在。
如果她這次收斂了，并且以一個普通長輩的身份繼續撫養他長大，那麽，長大以後，他會“忘記”曾經的不愉快，和宋錦西一起供養他們兩個老人。
如果她執意用錢逼他……
他眯了眯眼，頭一回意識到，他可能要另作打算。
當天晚上吃飯的時候，張玫瑰不停地在沈琉琛耳邊說他們夫妻這些年為他做的事，說他們兩個辛苦賺錢，供他吃穿住……
如果沈琉琛執意要跟她作對，她會讓他“好看”。
沈琉琛始終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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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第二天。
宋錦西早早起床，一瘸一拐下樓買了早餐，哪怕一步一挪動，也在七點之前到了班級。
等了沒一會兒，拍籃球的聲音漸行漸近，是邵飛鵬來了。
看到宋錦西，邵飛鵬的腮幫子就隐隐作疼。
昨天晚上放學後，沈琉琛把他和洪思遠叫到偏僻的角落，給他們兩個一人來了一拳。偏偏他們有錯在先，不能還手，就算還手，也不一定打得過沈琉琛，只好忍了。
好在沈琉琛下手不重，他臉上沒有挂彩，只是嘴裏被牙齒磨得起了個泡，今天早上起來火辣火辣的，吓得他一大早的就吃了個梨降火。
現在看到宋錦西，想到女孩因為他做的蠢事，昨天一天都沒來上學，心中不由升起深深的愧疚感。
邵飛鵬一臉歉意地走到宋錦西桌前，跟她道歉。
宋錦西原本真以為是別人不小心砸到的她，當時她被砸了，沒看清砸她的人，後來又直接被沈琉琛抱走，也沒看到砸她的人在哪，沒想到竟然是邵飛鵬。
這下她還有什麽不知道的。
男孩子的搭讪手法雖然很不入流，但是看在他這麽有歉意的份上，她也就沒太在意了，笑着跟他說道：“以後千萬不要再用籃球砸別人了，你的力氣也太大了點，我差點被你砸成腦震蕩。”
“真的很對不起！”邵飛鵬朝她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宋錦西點了點頭，沒有和他多說，再次借口起太早有點累，趴在桌子上開始聽歌。
沈琉琛今天來的倒是很早，宋錦西在他拉開椅子入座時才察覺到他來了，摘下耳機跟他打了個招呼。
“腳還好嗎？”沈琉琛首先關心的就是她的腳。
一大早就能收到男神的關心，宋錦西心情倍兒好，一邊笑着搖頭說道：“已經不是很疼了。”
到了中午，宋錦西又收到了男神更貼心的關懷。
沈琉琛竟然主動說要幫她打飯。
宋錦西本來是想讓陳雯雯她們幫她帶飯的，她現在這樣不适合到處亂走。沒想到沈琉琛竟然會主動提出幫忙，她快要被男神的體貼感動哭了。
中午一放學，沈琉琛就拿着兩人的飯卡直接沖了出去，大概不到十分鐘的樣子，又提了兩份飯菜回來。
宋錦西眨着星星眼，一手抓着筷子，一手握着勺，一臉幸福地看着沈琉琛。
沈琉琛被這樣可愛的目光看得有些招架不住，僵硬着坐在位子上，不敢看她。
宋錦西也收回目光，一邊準備用飯，一邊在心裏感慨。
怎麽這麽好的男生不是現實存在的呢？
如果以前在她讀書的時候，有這麽好的男同學……會體貼人，頭腦聰明，關鍵是長得還這麽帥！
她肯定會和他早戀的！
如果男神沒有記憶，她可能也會繼續主動勾引男神，享受被他的溫柔包圍的感覺。
可惜呀可惜……
她又是幸福又是遺憾的打開了菜盒，發現裏面的主食竟然是她不喜歡的鴨肉。
宋錦西比較挑食，鴨肉羊肉不吃，動物的下水和內髒都不吃。喜歡吃的東西種類挺少，翻來覆去就那麽幾樣。
可是今天，沈琉琛給她打的主食就是她最不喜歡吃的鴨肉，另外一道菜是韭菜炒蛋。
韭菜她也不愛吃，只能吃裏面的蛋。
沈琉琛也才剛剛打開菜盒子，許是注意到了她這邊的動靜，見她握着筷子和勺子看着菜盒子不說話，面露遲疑。
“這菜式你不喜歡？”他問。
宋錦西尴尬的笑了笑，“我不是很喜歡吃鴨肉……不然這個鴨肉你吃吧！”
食堂打飯的時候，飯盒和菜盒是分開裝的，沈琉琛看了眼自己的菜盒，裏面是麻婆豆腐和一個雞蛋。
“那……這個煎蛋給你吃？”他猶豫着問道。
宋錦西卻笑着說道：“我喜歡吃豆腐，你可以把你的豆腐給我吃嗎？”
沈琉琛沒聽出她的畫外音，略作沉默，“可是你這個比較貴。”
“沒關系呀，也就貴了幾塊錢而已，可是這個鴨肉如果放在我這裏的話，我是一口都不會吃的，這樣太浪費……不然我們換着菜盒吃。你要是也想吃豆腐的話，我可以分你一半，這個雞蛋你要是也想吃，我們也一人一半。”
宋錦西說着，主動把自己的菜盒搬到他桌上，又咽着口水把他的菜盒搬過來。
“這個韭菜我也不吃，你吃韭菜嗎？”
沈琉琛搖搖頭，他不挑食。
“那正好，這盤菜全都交給你啦。”宋錦西笑眯眯地說道。
宋錦西以前總是自己一個人吃飯，在家做菜只會做自己喜歡吃的。出去吃飯也只會點喜歡的菜，但如果飯店把她喜歡的菜和不喜歡的菜炒在一起，她一般只把喜歡的菜挑出來吃掉，不喜歡的就放在一邊，說起來其實有點浪費。
她從來沒有用自己的行動支持過光盤行動。
如今沈琉琛在旁邊，給了她一種很新奇的感覺，那就是——
她好像不會再浪費菜了！
“你會挑食嗎？”她問。
沈琉琛搖了搖頭。
“你吃內髒嗎？”
沈琉琛點頭。
“那你吃動物的下水嗎？”
沈琉琛遲疑地點頭。
“……你什麽都吃啊！”宋錦西一臉驚嘆。
這句話有點歧義，沈琉琛咳了咳，沒有說話。
宋錦西嘆了口氣，“我就覺得你這樣非常好，都不會浪費，不像我，有些東西真的吃不下。”
提到這個，她有很多話說。
“比如說吃很多人愛吃的大腸小腸，我總覺得味道怪怪的，覺得他們沒有處理幹淨，可是我自己又不會做。再比如說豬肝，以前爸爸媽媽沒離婚的時候，他們總愛逼我吃豬肝，說吃了有營養。”
她說着說着，就苦了臉，垂頭喪氣。
“我每次都是咬一口豬肝，再喝一口開水吞下去……一邊吃一邊哭，好不容易吃完了，還容易反胃，要馬上吃很多飯，把那種想吐的感覺壓下去。”說完，搖了搖頭，“實在是太可憐了。”
“後來他們離婚了，沒有人再逼我吃那個了，我倒覺得輕松了很多，從來沒有再吃過豬肝。”
“還有其他的內髒，我也都不喜歡吃。除非那種經過多重處理的，比如說做成麻辣燙，或者做成燒烤，用很多很多調味料把它們原來的味道都遮蓋掉，我可能才會吃一兩口，但是也吃不多，吃多了就覺得惡心……”
“後來上了大學，有一些學同學特別喜歡吃鵝肝，說好吃，每次去吃自助餐都必點，還瘋狂地跟我安利，但是我怎麽都吃不下，咬一口就吐了。”
她叽叽喳喳的說個不停，還不小心說漏了嘴，說漏了嘴卻又沒發現自己犯了個致命的低級錯誤，偏偏沈琉琛只是動作頓了頓，并不拆穿她。
所以她一直都沒反應過來。
等她發表完長篇大論，沈琉琛的飯已經吃了一半了，她這才開始動筷子。
等她飯吃到一半，沈琉琛已經吃完了。
見他開始收拾桌子，宋錦西看着飯盒裏還剩一半的白米飯，突然有點不想吃了，有些沉默地想要把筷子放下。
“怎麽不吃了？”沈琉琛問。
宋錦西摸了摸肚子，确實已經有了點飽意，便笑着跟沈琉琛說道：“我吃飽了。”
“把飯菜都吃完。”沈琉琛說。
宋錦西皺着眉頭，一臉苦瓜相，頗有些不情願。
沈琉琛眼底閃過一抹笑意，說道：“我給你打的飯不多，你就吃這麽一點，下午會餓。”
“可是下午體育課我又不下去上，也不會到處亂跑，不會餓的。”宋錦西給自己找理由。
“吃完。”沈琉琛停下動作，目光注視着她。
男神的眼睛太好看，男神認真的眼神太迷人，宋錦西被秒殺了，默默地又拿起了勺子，舀起飯菜一口一口往嘴裏塞。
突然覺得飯菜好像變美味了很多……
吃到只剩最後一口的時候，她就覺得太飽了，只是沈琉琛坐在旁邊好像在監督她，她只好閉着眼，把那口飯吃了下去。
菜倒是剩了一點點，沈琉琛沒再逼她吃完。
下午放學，施亞輝又開車送她回家。讓宋錦西欣慰的是，沈琉琛這次同樣只是幫她打開車門，沒有要送她上樓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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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琉琛回到家時，在家樓下看到了鄭煙雨。
鄭煙雨好像專門在等他，見他來了，連忙站起身朝他迎了幾步。
“琛琛哥哥。”她欲言又止。
沈琉琛并不看她，“我說了，不要再這樣叫我。”
鄭煙雨一臉委屈：“可是我小時候這麽叫你，你也沒有拒絕我呀，為什麽現在突然不讓叫了？”
聽鄭煙雨這麽說，沈琉琛有些沉默。
小時候他剛被張玫瑰接回家，就看到了鄰居家的鄭煙雨。鄭煙雨在知道了他的姓名之後，第一次開口叫的就是“琛琛哥哥”。
那個時候，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記得宋錦西的存在，乍一聽到鄭煙雨叫他“琛琛哥哥”，他還以為是他的小女孩回來了。
後來就一直沒有制止她這麽叫。
他确實給鄭煙雨補習過功課，但也只是出于舉手之勞，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讨好張玫瑰和蔡小浩。
他以為張玫瑰應該會喜歡一個樂于助人的好孩子。
後來，張玫瑰不讓他和鄭煙雨來往了，他反而覺得松了口氣，她叫他“琛琛哥哥”的次數也少了很多，偶爾一兩次，他就沒有強調過不讓她叫。
直到宋錦西出現，他才想到，這個稱呼，是宋錦西叫的。
除了宋錦西，他不想從任何人嘴裏聽到這個稱呼。
哪怕那時他還不确定宋錦西是不是小時候的那個小女孩，他還是制止了鄭煙雨，讓她以後別這麽叫他。
“你告訴我呀，琛琛哥哥，你為什麽突然不喜歡我了？”鄭煙雨的聲音裏滿是委屈，一雙眼睛更是含了淚，可憐兮兮地看着他，好像他做了天大的壞事。
沈琉琛只看了她一眼，就轉開目光。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他說，“我一直只把你當鄰居家的小妹妹看，似乎也沒有做什麽會讓你産生錯覺的事，所以，以後還請和我保持距離。”
鄭煙雨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完全沒想到沈琉琛會這麽冷漠無情地對她，說出這麽直白又傷人的話。
她稍稍往後退了一步，一時間竟然覺得眼前的沈琉琛似乎有點陌生。以前的他雖然對自己有些疏離，卻不會像現在這樣直接拒她于千裏之外。
她腦海中想起一個可能性，又往前走了一步，着急地解釋道：“琛琛哥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怪我不該和張姨告狀？”
沈琉琛沉默不語。
“對不起，我也是太在意你了，我很害怕你會被那個學姐勾走。她才讀高二就開始化妝，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好女生……”
“住口。”
鄭煙雨原本正說得起勁，被沈琉琛的呵斥驚住。她呆了呆，沈琉琛的眼神好像寒冷的冰窟，冷得她止不住發抖。
她從來不敢想沈琉琛會這麽在意一個女生，只是說了她幾句壞話而已……而且還不是壞話是事實，他竟然就這麽生氣，用這種眼神看着自己……
她覺得沈琉琛更加陌生了，就好像她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他。
“我說的都是真的呀，不然她的皮膚怎麽可能那麽好？你不要被她的外表騙了！”
“她比你好看一百倍。”沈琉琛聲音清冷，滿是不耐。
“琛琛哥哥……你怎麽可以這麽說呢？”
沈琉琛沒有說話，繞過她直接要走。
鄭煙雨小跑着跑到他的面前，張開雙手攔住他。
“琛琛哥哥，你不要執迷不悟。我跟張姨說了你和那個學姐的事之後，張姨也特別生氣，你現在就應該好好讀書，不應該和那種不三不四的女生……”
她沒說完，被沈琉琛伸手推到一邊，踉跄地往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
沈琉琛背挺直，側頭看着她。
“你愛打小報告我管不着，但以後不要再讓我聽到你說她的壞話，別逼我對你動手。”說完，轉身離開。
等回到家的時候，張玫瑰已經吃完飯了。
見他又回來得這麽晚，張玫瑰強忍着心中的怒氣，說了句：“你回來了。”
放下手中遙控器走到門口，從他肩上接過他的書包。
這是她第一次幫他拿包，沈琉琛稍作遲疑，還是放了手，看她把書包放到沙發上。
“吃飯之前，我們先聊聊天。”張玫瑰拍着一邊的沙發說道。
沈琉琛沉默地走過去。
只是張玫瑰還沒開口，門突然被敲響了。沈琉琛起身去開門，門外站着鄭煙雨。
“是誰呀？”張玫瑰探着頭問道。
沈琉琛二話不說就要關門，被鄭煙雨猛地抵住。
她整個人卡在門和門框之間，大聲朝客廳裏喊道：“張阿姨，琛琛哥哥今天還是和那個女生糾纏不清，中午幫她打飯，晚上還送她回家，他根本就是在和那個女生談戀愛！”
“她說的是真的？”張玫瑰起身走到門口，皺着眉頭，目光在鄭煙雨和沈琉琛之間游移。
“是真的阿姨，我親眼看到的！”鄭煙雨說道。
“行了，我知道了，”張玫瑰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你先回家吧。”
“阿姨，你一定要好好勸他，讓他不要這個時候分心，馬上就要高三了……”
“他的事我心裏有數，和你有什麽關系？天天就知道打小報告，你的成績很好嗎？”張玫瑰在沈琉琛這讨不到便宜，把氣撒到鄭煙雨身上，伸手“砰”地一下關上了門。
門外鄭煙雨差點被碰到了鼻子，被沈琉琛推了之後，又被張玫瑰推，她氣得牙癢癢。
可是讓她就這麽走，她不甘心。
她貼着門聽了一會兒，發現門那邊特別安靜，她什麽都聽不見，這才跺了跺腳，轉身回了家。
客廳裏，沈琉琛站在一邊，張玫瑰雙手抱胸站在他對面。
“我本來以為今天可以好好和你聊一聊，勸一勸你，讓你收收心。”張玫瑰一臉苦口婆心的模樣，“我知道你現在是青春期，容易叛逆，我們越不讓你做什麽，你就越想做什麽，所以才想靜下心來和你分析分析。但是你呢？”
“你現在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和那個女生早戀？”
沈琉琛：“沒有。”
“我不希望你對我說謊。”
“沒有。”
他如此确定的回答，一點猶豫都沒有，張玫瑰隐隐松了口氣。
只是那口氣還沒有松下去，又聽沈琉琛說道：“但是我們以後一定會在一起。”
“你說什麽？”張玫瑰皺眉看他。
“考上大學我就會追她，大學畢業我們就會結婚。”他半點猶豫都沒有，似乎已經下定決心。
張玫瑰被氣得頭發暈，話也不想說，目光正好投到一邊的餐桌上，看着桌上豐盛的飯菜，她怒極攻心，走過去端着菜就往垃圾桶裏面倒。
一邊說：“行！你既然這樣，今晚的飯就別吃了。”
“我不會影響學習，也不會早戀，但是你不能阻止我喜歡一個人。”沈琉琛說着，提過書包走回房間，用力甩上房門。
他似乎聽到客廳裏張玫瑰摔碎了一個盤子。
在這件事上，他不會對張玫瑰說謊。
張玫瑰對他有不正常的舉動，他必須借機告訴她，他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七歲的小孩子了，不會再聽信她的謊言，天真地以為她和野男人關着門在房子裏，真的是為了處理工作。
她也不能再對他有任何過分親昵的舉動。
他随手把書包丢到一邊，靠着牆慢慢坐下。
眼裏有一絲頹廢。
他對家人的渴望比他想象的還要強烈一些。
小時候只因為老乞丐偶爾會分他一點吃剩的饅頭，他就想把老乞丐當爺爺一樣孝敬。哪怕後來被老乞丐賣了，他也沒有失去對親情的渴望，而是繼續渴望着能有一個完美的家庭。
蔡小浩夫妻倆收養他的時候，因為他算是個半大的孩子了，所以，決定以叔叔阿姨而非養父養母的身份收養他。
他當時其實也有一些難過，他想叫他們爸媽……
不過後來叫叔叔阿姨，叫着叫着似乎也已經習慣了。
蔡小浩常年在外，一直都是張玫瑰照顧他。
他曾經一度把張玫瑰當成親生母親一樣尊敬愛戴，結果沒想到她竟然是一個這麽惡心的人。
至于蔡小浩……
蔡小浩脾氣暴躁，他每一次回家，要麽是和張玫瑰在房裏厮混，要麽就是各種挑他的刺，對他拳打腳踢。
在蔡小浩身上，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父親的關愛。
而張玫瑰，又從曾經給他溫暖的長輩，變成這樣讓他惡心的存在……
他想離開這個家，離開這個肮髒的地方。他怕再在這裏呆下去，他會心理變态。
不知不覺，眼前浮現出宋錦西的臉。少女在陽光下笑得燦爛，就好像光一樣，照進了他本來已經開始慢慢腐朽的內心，給了他新的希望。
她是不是知道他正處在困境中，所以特意來幫她的？
她說她讀過大學，那麽……她來自未來嗎？
他不知道。
不知過了多久，沈琉琛才抹了把臉，慢慢爬起來，打開了燈。
門口有腳步聲漸行漸近。
他聽到張玫瑰敲了敲門。
“你一定要叛逆的話，我是不會縱容的，從今天起，我不會再給你生活費。不讓你吃點苦頭，你可能還不知道怎麽向家裏低頭。”
向家裏低頭……
沈琉琛輕笑出聲。
這怎麽會是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