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桃

第26章

他又騙我。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如今我從裏到外都是他的東西，身體是，心也是，我從一個徹頭徹尾的桃子，變成了曾經玩笑的小龍桃，可我卻笑不出來。

他又不要我了，他又把我一個人丢在這。這裏沒有寂牙，沒有小桃子，也沒有喂，我心裏悶的難受，他如果決定要走，為什麽不把我一起帶走呢，為什麽要把我留在這，我們明明是一家人。

我抱着他的衣服坐在小桃樹旁，哭的眼睛都快要瞎掉，我恨死他了，他為什麽不帶我一起走。

“阿寧。”

旁邊的小樹杈擺動了一下，斜斜靠在我身上，我恍惚聽到了寂牙的聲音，愣愣的擡起頭，可是四周空曠昏暗，一個人都沒有，我踉踉跄跄站起來，大聲喊着寂牙的名字，卻沒有人應我。

眼淚順着我的臉流到嘴裏，又苦又澀，我用手背胡亂的擦了擦臉，我讨厭他，可是我好想他。

“阿寧。”

那聲音再一次響起，我确認我沒有聽錯，細碎的微光在我面前慢慢合攏，我看着眼前的一切如夢似幻，不敢張聲，生怕搗碎了這一場美夢。

“阿寧。”

面前的虛影莞爾一笑，向我伸出手，我卻哇的一聲哭的撕心裂肺，蹲下來捂着臉哭個不停。

頭頂上虛虛搭着一只手，身旁的人蹲下來，笑着問我哭什麽，我哭的喘不過氣，只伸手抓着他的衣袖讓他別走，寂牙将我的臉擡起來，溫柔的擦掉我臉上的淚，低聲哄着我跟我說別怕。

“嗚嗚嗚不要走，我不要你走。”我說不出其他話來，只會把這一句翻來覆去，我不要他再離開我，除非他帶我一起走。

可他卻捏捏我的臉笑我在說傻話。

“阿寧，寂牙一定會回來，我向你保證。”

“但是你要等很長很長時間，你可以做到嗎。”

我抓着他的衣袖直搖頭，他在騙我，他走了肯定就不回來了，我撲到他懷裏嚎啕大哭，眼淚都打濕了他的衣襟。

“做不到做不到，你不許走！”

他怎麽能再離開我，怎麽能再留我一個人。

“阿寧，我說過不會再騙你，小桃樹裏有我的一縷魂魄，你要好好照顧他，等我回來。”

“你騙我！我不要照顧他，嗚嗚嗚你不要走。”我摟着他的脖子，埋在他脖頸裏使勁搖頭，小桃樹是他騙我的把戲，我才不要上當，這次他別想擺脫我。

我仰起頭含淚看着他，我很認真的跟他說我很想他，求求他帶我一起走好不好，這樣我們就能一家團圓了，我不想再和他們分開，也不想再過這一個人的日子了。

可寂牙卻摸了摸我的臉說不行。

“阿寧，我并沒有真正的死去，我是上古神獸，只是将魂魄寄生在這株桃樹裏修養，等我好了，自然會出來的。”

我抱着他大哭，他還在騙我。

“你已經不是神了，你把身體都給了我，你要怎麽回來。”

寂牙聽到我的話愣了一下，然後低頭含笑，額頭抵上我的，輕聲說：“你都知道了。”

我的臉上全是淚，徑直的貼上他，我哭着問他疼不疼，他卻親親我，笑着說一點都不痛。

“我一想到你就要醒過來，就開心的什麽都忘了。”

這個傻子，我心裏漲的不像話，一顆心滿滿當當，好像終于不再是一具行屍走肉，又活了過來。

“寂牙…你不要我了嗎，別丢下我。”

我摟着他不撒手，這次天涯海角，我也不要再同他分開。

“寂牙永遠不會丢下你，但是阿寧，你願意等我嗎？”

他還在用小桃樹哄我，我捂住耳朵不想再聽，我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和他分開。

“我沒有騙你，小桃樹裏有我的神識魂魄，阿寧，再等一等我，我會回到你身邊。”

他将我的手拿下來緊握在他自己手裏，雙眼認真的看着我說。

“真、真的嗎？”

我擡頭懷疑的看着他，他真的沒有在哄我？

“阿寧是世上最好的阿寧，阿寧的所有願望，寂牙都會幫你實現。”

“只是這一次，你要等很久。”

我不怕等，我只是害怕他在哄我…

我怕他根本不會回來，可是寂牙讓我相信他，他說往後會與我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會乖乖的，你要早點回來知不知道，不然我會很想你……”

我哭着說完這句話，忙用手背胡亂擦了擦自己的臉，我要有好久好久看不見寂牙了，我不能跟個小花貓一樣醜。

手心裏被輕柔的打開，寂牙親了親我的臉，将一塊熠熠生輝的靈石放到我的手裏，低聲說：“乖，別哭了，我給你準備了禮物呢，等你回家就看到了，你一定會很開心的。”

我抽噎着點點頭，拉着他的手舍不得放開，我其實不想要禮物，我只想要他別走。

他的身體漸漸消散，我慌的害怕，卻還是努力的笑着，不想讓他擔心。

“寂牙！”

我像突然想起來什麽，急急忙忙朝他大喊。

“阿寧愛你！”

我笑着與他揮揮手，他睜大了眼睛看着我，半響過後，他粲然一笑。

“我也愛你。”

清風掠過明月，小桃樹在我身邊搖晃着身子，咿咿呀呀的喚個不停。風吹起樹葉，帶起沙沙的響聲，遠處偶有幾聲鳥啼，緊接着一陣微雨落了下來。

我彎下腰親了一下小桃樹，擦了擦臉上的淚，低聲與小桃樹說話，我說我會乖乖等你的，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家。

我知道，一切都會慢慢的好起來。

我在小桃樹旁呆到深夜才回去，又在他旁邊插了上一把傘，那細雨慢慢變大，我怕淋濕了他。

深夜的山上靜悄悄的，我依依不舍的和小桃樹道別，就一個人下了山，重嶼在山腳等我，他沒問我什麽，只安靜的把我送到了家。

我看到桌子上放的那個盒子，才想起來寂牙說給我留了禮物，我一想到他就有些想哭，吸了吸鼻子，走到盒子面前。

盒子的前方有個空缺，我把寂牙給我的那塊靈石拿了出來，靈石的形狀與它一模一樣，我把靈石一放上去，盒子就發出清脆的咔噠聲。

一縷耀眼奪目的金光從裏面溜出來，我看着那開了一條縫的盒子，又慌裏慌張的把它關上。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跳的好快好快，好像下一秒就要蹦出來。

盒子裏突然傳來激烈的碰撞聲，甚至還有…呀呀學語的孩童聲。

是…是……

我的心跳如雷，腿軟的都快站不住，我勉強扶住桌子，顫顫巍巍的站起來，這裏面是…這裏面是…

“砰————”

盒子被強硬彈開，一顆流光溢彩的靈珠從裏面跳到了半空中，蹦來蹦去的鬧個不停。

剛才跳的激烈的心好像靜止了，我呆滞的看着半空中那活蹦亂跳的靈珠，感覺自己心疼的都要碎了。

是我的小桃子，是我的小桃子呀！

剛才還生龍活虎的小桃子突然直直的跌落下來，我心裏一緊，急忙用手接住他，他乖乖的躺在我的手心，一動不動。

“小桃子，小桃子。”我的眼淚全滴到他身上，他為什麽突然不動了，是不是我吓到了他，我緊張的要死，恐慌的看着他。

一道清脆的破殼聲從我手心響起，我癡傻的看着手裏的小桃子，他身上的裂縫越來越大，幾片碎殼落在桌上，然後，一只小手…從破碎的殼裏伸了出來。

“呀…呀——”

是、是小桃子，我屏住呼吸不敢說話，只緊盯着手心。

那顆靈珠只有我手心那麽大，可他出來的時候，卻像只小貓崽一樣，他在我手心咿咿呀呀的滾來滾去，我的眼淚克制不住的直往下掉，像是燙到了他。

他突然發出驚天動地的哭鬧聲，可我聽着那響聲卻心裏一松，抱着他癱坐在地上，大喘了幾口氣，也大聲的哭了出來。

是我的小桃子，是我的小桃子！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