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千萬!他們真敢說!同洲工廠賬面上一共多少現金流?調查組查過嗎?”周蓉穿着睡衣站在16樓的陽臺上跟東獅調查組的同事打電話,“……不給我個說法,公司財務賬號我不交……經濟犯罪?老娘‘呵呵’你們一臉!公款不是我私自挪用,我怕什麽經濟犯罪!讓公司直接報警!我等傳審。”
游将安聽她打完電話,拉開門進去攬着她的肩把人轉過來,哭笑不得地問:“還是沒躲過?”
周蓉低頭在游将安肩上蹭掉一腦門官司,“怕他們不成!誰有鬼誰知道。兒子起了嗎?”
游将安拍拍她算作安慰,“別硬來,大不了不幹了,來當老板娘。不是我說你,放着老板娘你不做,偏偏去東獅那個吃人不如骨頭的破地兒上班。你怎麽想的?”
“我怎麽想的?合夥做生意最怕對方塞些沾親帶故的人近公司瞎攪合,小劉這麽多年從沒往公司塞過自家親戚,人家明擺着不喜歡搞親友團生意,結果我進公司,你覺得合适嗎?”周蓉說話嘎嘣脆,有理有據有真相,說完還附贈游将安一個白眼。
“行行行,你說什麽都對……”
游将安的話還沒說完,正對客廳的房門“砰”地推開,門板撞在牆上又回彈,直接與游牧彎腰提褲子時向前伸的腦袋撞上。
“哎呦!卧槽!”游牧一邊蹦跶着提褲子,一邊揉腦袋,一只手上還拎着書包和半袖T,臉上的水珠噼裏啪啦不停向下掉,一看就是起晚了,洗完臉來不及擦就跑了出來。
“你倆能不能靠點譜!”游牧從褲兜裏掏出襪子邊蹦跶邊穿,“誰關了我的鬧鈴還不叫我起床?!”
這個時間是他在公園裏起床的時間,公園裏距離附中近,十分鐘就能到學校。下東區距離附中,不論是公交還是地鐵都要四十幾分鐘才能到。
“你那是鬧鈴嗎?警報還差不多,”游将安松開周蓉,走到客廳從茶幾上拿起一袋全麥面包片隔着好幾米就朝玄關的方向扔去,“拿着路上吃了。放着奶奶家不住,非要待在家裏插足我們的二人世界。”
游牧自動屏蔽游将安的抱怨,感覺有東西朝自己飛來擡手抓住,見是面包塞嘴裏叼着,套上半袖T後單肩跨上書包就往外跑。
“你去上班,順路送他吧,”周蓉說。
“最近公司沒什麽事兒,這幾天哪兒都不去,陪陪你。”游将安從茶幾摸出煙盒要抽煙,餘光瞥見周蓉走近又扔了回去。
“……”周蓉停在茶幾旁低頭看游将安剛毅的側臉,伸手摸了摸,“出事了?”
“不算出事兒,”游将安把貼着臉頰的手拿下來遞到嘴邊,“違約的違約,能跑的單子也跑的差不多了。估計得等這件事兒過了才能‘回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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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不去呢?”
“過不去我帶着你們搬家,世界這麽大,咱們仨到處去看看。”
“……是四個。”
“啊!”
早晚高峰的地鐵公交永遠是前胸貼後背。除非起晚了必須坐車,否則游牧更喜歡踩滑板或者騎共享單車。
公車停在34中站時已經過了七點二十,游牧急的直抖腿,焦急地看着前面擋路的公車,為神馬還不開走?!
前面那輛公車是從上東區開來的,後車門一打開,下車的人源源不斷,人多的好像怎麽都下不完似的……
“等等!下車!”游牧一面喊一面朝後門快速而又艱難地移動。
從擁擠的人群裏向後車門移動時,他的目光始終盯着人群中一個過分消瘦的男人身影。
後車門關上又打開,有人不耐煩地嚷道“早幹嘛去了!”。
游牧下車後,立刻向公交站臺上跑去。
兩輛進站的公車又同時駛離34中站點,80%的學生、老師湧向校園,剩下20%的人分散向附近的居民區和商業門面。
游牧站在不消一分鐘就空蕩的公交站裏舉目四望,終于在老居民區的方向再次捕捉到了那個背影。
他急着過街,搶在過街紅燈馬上亮起時跑了過去。
一直尾随着那道過分消瘦身影——已經佝偻如耄耋之年的老人。
游牧墜在他身後六七步遠的距離,能看見他瘦骨嶙峋的雙手在寬大的袖口裏晃晃蕩蕩。骨骼和青筋仿佛是皮囊下的所有,看不見丁點的肌肉輪廓。
一塊碎磚塊就能将他絆的踉跄摔倒,一手撐地起身時殘敗的喘息聲像一個馬上要一命嗚呼的人。
游牧站在不算陌生的危樓下,看着李成棟一點點爬上三樓,期間每到樓梯轉角他就會停下來歇歇,三層樓他爬了十幾分鐘。
這一刻,游牧再次肯定,趙安平眼裏的絕望并不是無中生有。那個歷經世事的女人似乎料定了李成棟的将來。
李成棟身上的死氣和破敗之氣濃烈的讓人不敢與之靠近。
他像個行走在太陽下的餓死鬼。
手機在兜裏震動了不知道多少次,接起來時游牧還有些渾噩。
“靠你大爺!你不是還在睡覺吧!你完了你完了!讓你媽趕緊在APP裏給你挂請假條。”宋烨壓低嗓音說的飛快。
“知道了。”游牧說完挂斷,看着三樓左側的窗戶很久,才轉身朝馬路走去。
這棟樓就是上次趙小惠三人待過的,也是他們口中的“員工宿舍”。
牆體上寫着大大的“拆”字,窗戶和門幾乎沒有完好無損的。
游牧是跑回附中的,跑的大汗淋漓。
早上他的鬧鈴“警報”被游将安關掉後,他清醒了半秒鐘随後又睡了過去,但緊接着周蓉的電話響又把它吵醒了。後來周蓉去了陽臺講電話,他也從床上起來挪到了門邊。
偷聽完大概知道“財務部主管周蓉被污蔑挪用公款,東獅總部的調查組已經再調查,想讓她交出財務賬號,辦理停職等等”。
回家住了一周多,他能感覺到游将安和周蓉在他面前若無其事地努力扮堅強、強勢。只在偶爾兩人疲憊不堪時,才能窺見他們目光裏的無助和不甘。
他沖動了一次,逞強好勝地拯救了一次世界。自以為良好的感覺全都是因為他站在了游将安和周蓉的肩膀上,他只顧着暢快淋漓歡呼雀躍卻沒看見他們的雙腿已經陷阱了泥沼裏,正被惡臭的泥巴裹住拼命地向下拖拽。
“……各科老師都向我反應開學以來你的狀态很不好,前天晚自習早退,今天曠課,”實驗一班的班主任是個五十多歲頭發依舊很濃密的男人,表情不算嚴肅,邊說邊翻出開學摸底試卷,“聽說你、石陸、宋烨在暑假幹了件大事兒,我琢磨着是不是英雄氣還沒散幹淨,一早一晚忙裏抽閑地還想出去行個俠仗個義?”
游牧端坐在班主任對面,不卑不亢地說,“沒行俠仗義。”
“看看,被石陸踢出前十了,什麽感受?”班級排名表上石陸第十,後面就是游牧,再往上正數第二個是宋校草。
“感受很多,要不我寫下來吧,口述又得浪費半節課時間。”總歸都要寫檢讨,游牧想。
班主任看他一眼,“任教二十幾年,第一次一篇作文的題目讓我懷疑我是不是出錯了題,能不能說說《變态進化論》這篇議題的靈感來源?”
“不能,”游牧拒絕的非常幹脆,斬釘截鐵,“當然您可以判我跑題,多少分我都沒意見。”
這次考試的語文作文是從“達爾文認為……生物正是通過遺傳、變異和自然選擇,從低級到高級,從簡單到複雜,種類由少到多地進化着、發展着。以上三點概括為‘物競天擇,适者生存’,現代基因學的誕生,為此提供了重要的證據,事實上,物競天擇,競的是‘基因’……寫一篇不少于800字的議論文。要求……”。
出題人正是實驗一班的班主任。作為議論文,這篇作文無遺是有難度的。
難度固然存在,但在實驗班一群鬼畜學霸眼裏完全不是問題。特別是在一堆高大上的作文當中的《變态進化論》顯得尤為紮眼!
“立意自定,角度自選,作文本身沒問題,”班主任看了眼表,又看看游牧表情有些一言難盡,“先回去上課,有問題随時找我談……如果需要可以申請心理教室。”
“……謝謝老師。”游牧起身對班主任半鞠躬,然後抓起作文卷子走了。
鬼知道他當時寫作文時為什麽滿腦袋裏都是咬他胸口的某人。所以很好理解,某人不是變态誰是啊!
不過,他現在也差不多是變态了。
第一節英語課已經上了一半,教室後面站了一排防止上課打盹的學生,游牧突兀地從後門進去,與貼牆站的同學确認過眼神後大家給他讓了個空位。
游牧一手拿書,眼睛正直勾勾盯着角落裏垃圾桶上面川町太郎的盒子,突然餘光瞥見有東西朝自己飛來,于是想也沒想伸手抓住。
只聽一個班的同學整齊地扭頭聲響起,接着有個傻逼不合時宜“哧~”笑了一聲。
游牧張開手一看,額……是投影筆的筆蓋,看來是英語老師扔的咯~
“送過來!”英語老師氣急敗壞地說。
游牧不卑不亢地一手托着筆帽往前走,經過倒數第三排的宋烨桌旁被宋烨拿筆戳了一下,經過第二排石陸桌旁又被石陸拿手肘搗了一下。
游牧心道,兄dei你倆忌日到了。
“游牧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意見?數理滿分,英語99分,你考英語時候是不是以為英語滿分100?”
全班哄笑。
“不是120嗎?我下次争取過一百。”游牧舔舔唇虛心地說。
全班再次哄笑。
于是游牧伴随着全班同學奏響的BGM《命運交響曲》被請了出去。
BGM《命運交響曲》是他們班每一個被“請出去站着”的苦逼的榮譽贊歌。
晚自習後。
“你別自己去34中了,周日一起去,那個什麽棟說不定就是個邊緣犧牲品……”宋烨上車前不忘叮囑游牧。
游牧和石陸聯手把啰裏啰嗦的宋烨強塞進了車裏。
宋烨走後,游牧對石陸道:“不搭姐的順風車了,我今晚回奶奶那兒。”
“你自己!”石陸指着游牧,“算了我們送你吧,你現在一個人落單就不安全,別冒這個險。”
“我叫了車不做公車,放心走吧,我發定位給你。”最後游牧還是沒拗過石陸和他姐,又搭了一次順風車。
下車後,游牧先看了眼老房子那邊,燈亮着,而且門也敞開着,從青石圍牆外能看見帶着皮圍裙正彎腰認真工作的金城。
立在青石牆外向裏看。
恍如隔日,又好像別了三秋。
他沒有急着進去,而是站在爬滿薔薇花的青石牆外,遠遠看着門框裏的金城。
量尺寸、劃線、修改……金城對自己的作品有種近乎吹毛求疵的态度。
忽然,屋內的金城似有所感地直起腰扭頭看向游牧站着的方向。
游牧沒躲也沒動,他保持着幾分鐘前注視的姿勢和表情,與隔空而來的視線相撞。
視線通過那條近大遠小後略顯狹窄的門框,框中的金城就如門框那麽高,他像是被鑲在其中的藝術品,背景在黑夜中是明亮的暖色;也像個通電體,此時通了電周身散發着暖光。
仿佛保護屏一樣存在的冷酷和淡漠,都掩蓋不住他散發出來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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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皇得永生 6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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