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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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生看起來好了不少,甚至能開得起玩笑來,說恭肅帝臉上的褶子又多了,像個沒蒸好的饅頭。
鏡十二默不作聲站在那裏,盯着恭肅帝身後那面鏡子,上面只剩下三面鏡子還有青苔。
恭肅帝看着他那副樣子,放下手中的藥碗:“朕知道你着急了,不過這次水患也多虧你才能将他們全部牽扯出來,只是肅清餘黨還要些時日。你且不要着急,等這件事情過去,我自然會交給你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你也累了,多休息休息吧。”
鏡十二搖頭:“我并不想休息。。”
“朕有一事不明白。”恭肅帝看着鏡十二:“前兩次你推舉的都是謝庭,為何這次治理水患你卻選擇了寧王。”
“謝庭是文官,且入職大理寺,若是派他出去只怕是他的小命會直接斷送在路上。也難以堵住衆人之口。”鏡十二理直氣壯。
恭肅帝道“你分明是怕他牽扯進去,朕從未想到你這邪祟也會有私心。”
“陛下都有私心,更何況是我這小妖小怪的。”元鳴掃了一眼德生:“我說的可對?”
“很對。”恭肅帝重新拿起藥碗:“朕看你今晚大概是有事,站在這裏心神不寧的,你要是有事就趕緊去做吧,別晃來晃去的。”
再回頭時,十二鏡已經消失不見。
德生扯了扯恭肅帝,他昨天剛剛醒來,見恭肅帝回頭笑道:“上天不絕我命,又讓我回來陪你幾年。”
恭肅帝點點頭:“你這是福氣大,咱們兩個都是要長命百歲的,誰都不能先走。”
“我在夢裏總是夢到咱們兩個二十多歲的時候,你跟我在街頭上吃桂花糕。我還夢見那個叫輕輕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她在地下過得怎麽樣,有沒有收到我給她的紙錢。”
“我給她燒了好多帶刀的紙人下去,這樣她在地下也就不用害怕了。”
德生唠唠叨叨的,恨不得從他們兩個八九歲的時候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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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肅帝悶悶道:“等有一日,我一定還帶你回那個地方,我答應你的。”
“嗯。”
作者有話要說: 兩個小時之前的我:我要三更,我要存稿,我要更一萬!
兩個小時之後:嘿嘿。貓還挺好玩,再玩一會。
☆、二十三章
謝庭慢騰騰走在路上,因為中午沒吃飯的原因,一個人到旁邊巷子裏吃了一籠蟹黃湯包,又打包了一斤羊奶。
剛剛走到巷子裏就聽到了安康撕心裂肺的聲音。
“喵嗷~~”
“喵嗷~~”
謝庭快步往前沖,卻被來人撞了個仰倒,所幸羊奶舉在手上,沒有撒。
謝庭擡眼一看,是元鳴。
也是,這京都中除了元鳴和方生,誰還會專程來找他。
元鳴笑嘻嘻的看着謝庭,将謝庭從地上拉起來,給他拍身上的泥土:“你看看你,走路都不小心。”
謝庭按捺住心中的思念,面無表情道:“你怎麽來了?”
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來了呢。
“因為我想你了啊。”元鳴在謝庭胳膊上蹭了蹭。
想我了你這麽久不來見我。
我找遍了整個京都都沒有找到你,你還有臉說是想我了。
謝庭在腹中诽謗,最終說出口的只是一句:“哦,那你進來吧。”
“你吃了嗎?”謝庭邊開門邊問道:“沒吃的話我去給你做些。”
“吃……沒吃,我肚子都要餓死了。”元鳴撒起謊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安康從門縫裏面伸出頭來,見到元鳴扭頭就跑。
“嘿,這小東西。”元鳴抱起胳膊準備去追它。
謝庭将鑰匙交到元鳴手中:“你先進去吧,我去西市轉轉買點菜,你不吃禽類對嗎?”
“對對對。”
元鳴連連點頭,轉身進去抓貓,最終還是鑽到床底才将安康抓住,安康轉頭抱住他的胳膊,瘋狂用後腳踢元鳴的胳膊。
元鳴吃痛,扔開安康“死貓,果然貓都不是好東西。”
“早晚偷着吃了你。”
說完這話又往後看了看,生怕被謝庭聽見,這貓現在可是謝庭的心肝寶貝。
謝庭去西市買了兩斤牛肉,一把大蔥,兩塊生姜,回頭看到一抹綠色。
寒冬之中,哪裏有綠色。
謝庭走過去一看,那綠色是從一床棉被下露出來的,他掀開一看,裏面是一片綠油油的小油菜。
“這。”謝庭略帶遲疑地問攤主:“這是小油菜?”
“正是。”攤主攏着袖子:“是幫別人代賣的,之前一直往一戶姓江的大官人家裏輸送,結果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剛送過去人家家裏人說以後不要了,這才拿出來賣。”
“多少錢?”謝庭摸着那些小油菜。
攤主道:“現在便宜了,一錢銀子一棵。公子要是想買,我還可以再便宜一些。”
謝庭難為的看着自己手裏的牛肉,這做湯怎麽也是要加點青菜的。元鳴嘴刁,要是不好好做,只怕是吃着這碗湯嫌膩,謝庭咬咬牙道:“給我來五顆吧”
回到家的時候元鳴已經躺在床上了,謝庭放下手中的東西道:“你怎麽這麽早就上床了,冷?”
“嗯。”元鳴把家伸到謝庭懷裏:“你試試,涼不涼?”
涼,特別特別涼,涼到謝庭嘴角抽搐了幾下,卻沒有将元鳴的腳推開,而是放到懷裏捂着,偶爾還捏了捏,生怕血液不通暢會生出凍瘡來。
等懷裏變的溫熱起來,謝庭又爬起來去廚房做飯,元鳴在後面跟着,看到那把小油菜道:“這是暖室裏種出來的?”
“應當是,我去買的時候他們說是往一家姓江的人家裏面送,人家今天沒要,這才拉出來賣。”謝庭在冰水裏面洗手。
元鳴冷笑一聲,蹲下身子開始剝蔥:“只怕是那江提督的吧,拿着難民的錢給自己加菜,好不要臉。”
謝庭看着元鳴輕車熟路的剝着大蔥,眉頭皺了皺:“你還會做這個?”
元鳴猥瑣一笑:“這不簡單?這就跟脫你衣服一樣簡單。”
謝庭決定閉嘴,默默得将牛肉切成薄片。元鳴将剝好的蔥伸過來,輕輕擡起謝庭下巴:“小美人,要不要跟爺春宵一度?”
“不要。”謝庭劈手奪過蔥,切成蔥絲。
元鳴聳肩:“真是毫無情趣可言,你這麽悶的人,只有配我這樣的才不算沉悶。”
“嗯。”
在元鳴的百般騷擾之下,謝庭靠着強大的耐力沒有推倒元鳴,堅持在竈臺前做完這頓飯。
“你不吃啊。”元鳴挑起一根長長的粉絲放在勺子裏面。
安康在地下看着他喵喵之叫,元鳴擡起自己的腳:“真是個饞貓,這是謝庭給我做的,才不給你吃。”
話音剛落,就看見謝庭拿了個稍小一點的碗給安康盛了一碗湯出來,湯上有油花散熱慢,謝庭就慢慢攪着湯,直到湯放涼了才端給安康。
“你。”元鳴氣到鼓腮:“它是不是每天晚上都變成一個美貌少年跟你同床共枕?”
謝庭當場噎住,半晌才說:“你不要老去看些志怪小說,看的腦子裏都亂七八糟的。”
“不過你最近去哪裏了?”
元鳴吃飽了躺到在被子上:“就在家啊,家裏人多事多,所以沒來找你。”
謝庭收拾碗筷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等謝庭收拾完了元鳴就爬到謝庭身上動手動腳,手指從謝庭脖頸慢慢下滑,滑到謝庭胸口處剛要往裏面鑽卻被謝庭拿了出來。
“幹什麽?”元鳴将臉湊到他面前:“裝什麽正人君子,咱們半月不見好歹算的上是小別勝新婚,你就這樣對我啊。”
謝庭緊緊按住他的手。
“無趣,還不如回雅園去,他們好歹是聽話又懂事。”元鳴氣呼呼,爪子還是不老實想往下面摸。
謝庭聽了這話,氣得眉頭緊皺:“我說你為什麽這麽長時間不來找我,果然是去你的園子裏面快活去了。”
說着說着,越發的生氣:“去去去,回你的雅園去,聽你的小曲,找你的……男寵去。”
元鳴眉眼彎彎爬到謝庭身上:“謝木頭,你還會吃醋啊。”
“我沒有。”
謝庭推他,元鳴跟個八爪章魚一般死死死死吸着謝庭不放開,嘴上來勁:“我近日裏又學了些東西,要不要跟我讨教讨教。”
謝庭悄悄伸出腳,在元鳴大拇腳指上狠狠踩了一下,元鳴才委委屈屈滾到一邊去。
大盛天瑞十九年正月十六日,寧王當朝指出滄江淩汛一案暗藏玄機,恭肅帝明寧王清查滄江淩汛所有經手官員貪污一案,同年二月二十九日寧王遇刺重傷在床。
方生瞧着春天的第一場雨水,雨水打在柳梢青芽上。
“方生,你在想什麽?”謝庭站在他身邊。
方生伸出手去:“我在想,這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亦或是山雨已來?”
“山雨已來。”謝庭回答。
這兩年恭肅帝動的太過頻繁,從天瑞十八年初的徐太傅一案到天瑞十九年滄江淩汛貪污一案。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太急了,仿佛是要趕在這兩年完成所有的事情,将一個太平盛世開端交給當朝儲君元晝。
而且,恭肅帝應當是到處安插了棋子耳目,所以使得一切才會如此順利。
那自己呢?
謝庭想到自己和元鳴,自己跟元鳴會不會也是其中的一環?
“謝庭兄,謝庭兄。”方生推了他一把:“謝庭兄你怎麽又呆住了?我還要跟你說說我的事情呢。”
謝庭回神颔首:“嗯,你且說,我聽着呢。”
“我本想今年八月成親,都與丈人家商量好了。不曾想跟殿下撞了,只能後延到十二月份,哎!”方生趴在桌子上搖頭嘆息:“殿下八月份成親,我們從二月份就開始準備,時間實在是不夠,等忙完殿下的就要忙我的,話說謝庭兄,你什麽時候成親啊,你今年都二十二歲了吧。”
“殿下要成親?我怎麽不知道?”謝庭驚疑,不光這樣,他也沒聽元鳴說起過。
“哦!對,你這個脾氣只怕是沒有關心這些事情,我也沒跟你說說。”方生拍了自己嘴一下:“我半個月前調動到禮部去了。皇上讓宗人府那邊先準備着,預計就是八月份。訂的是李少師之嫡二女為皇太孫正妃,徐詹士之女為側妃。這李少師的嫡二女京都人人都知曉,生的俊雅秀美,飽讀詩書,精通琴棋。只是這徐詹士之女誰也沒見過,也沒聽說過,就這樣成了側妃,命未免太好了些吧。”
“近日裏聽說那徐詹士之女命叫徐玉。”
謝庭道:“哪個玉?”
方生回道:“美玉的玉,略微俗氣了些。”
謝庭突然明白了那徐詹士之女是誰,一口茶噴到了方生袖子上。
方生忙忙撤回袖子:“謝庭兄,你這是怎麽了?莫不是這茶不合你的口味。”
“沒有,就是覺得這未來的皇太孫側妃運氣确實好。”謝庭擦擦嘴。
“是吧。”方生看着外面:“這要是早些生下皇子,說不準就是以後的皇貴妃呀。”
可惜,這徐詹士之女生不下皇子了。
謝庭回去将這事跟元鳴說了,元鳴緊皺着眉頭道:“确實是如此,我還沒跟你說呢,只是這徐钰情況越來越不好。你要明白過剛易折,強極則辱,也不知道這徐钰還能撐多久。”
外人看來像是一場笑話,對于他本人來說卻是一場恥辱。
“這徐钰對殿下當真沒有半分意思?殿下這般死守着做什麽?不如把人放了。”
“若是你,你舍得嗎?”元鳴忽然看向謝庭,重重的重複那句:“若是你,你當真舍得嗎?”
不舍得。
當然不舍得,若是喜歡入骨,怎麽可能舍得那人離開自己,從此天涯兩不相見?
他與元鳴不過分別半個月就每天在心裏念叨無數次,若是一生不見還不知道會成個什麽樣子,只是這些話他不想對元鳴說,也不敢對元鳴說。
分明越在乎什麽,就會越容易失去什麽。
那天元鳴趴在窗戶上吊兒郎當的哼着不知名的歌,謝庭坐在椅子上看書,看的是什麽他早已忘記,只記得月光從那人肩膀上灑下,如夢似幻。
燭花爆起,那人回頭對他道:“謝木頭,你又在看什麽東西,看的這麽入神?”
看的是你啊。
後來,後來他便忘了,只知道再度醒來的時候身邊空落落的,沒有了溫度,他也沒有如他想象的那般難過,而是平平靜靜的接受了那段時光。
作者有話要說: 看見瘋狂燃燒的存稿有些心痛,嘤嘤嘤
☆、二十四章
元鳴靠在謝庭身上,嘴裏将一個蘋果嚼的咯吱響,吃了不到一口就扔給謝庭:“你吃你吃,這個不甜。”
謝庭順手給他遞過另一個去,元鳴吃了一口又扔給謝庭:“你吃你吃,這個不脆。”
謝庭無奈道:“我今天晚上這都吃了第五個了,再吃的話只怕是要撐死了。”
“這些怎麽都不好吃。”元鳴嘀嘀咕咕在果盤裏面撥弄。
謝庭将手裏的蘋果放下:“當然不好吃,這些都是去年在地窖裏面屯下的,先下正是青黃不結的時候,有的吃就不錯了。”
“不行你讓元寶金條去跑遠些給你買點好的。不過說起來,這段時間你都住在這裏,怎麽不見他們來找你?”謝庭提筆抄詩:“真的是好久不見他們了。”
元鳴不自在的揉了揉鼻子:“不習慣他們跟着,再說我哥現在受傷了,我留下他們給我娘用了。”
“你也應該多回去看看,不要老跟着我待在這裏,你哥傷的重嗎?”
“還行吧,我回去他看着我就要生氣,我還不如不回去。”
謝庭抄夠了詩,拿出一份趣事異聞來,坐在燈下仔細看。他看到中縫裏有一篇報道說的是渡渡江流域丢失幼童的事情,下面還跟着幾個道士的理解評論以及應對方法,謝庭覺得有趣,喊元鳴道:“你過來看看這個,這些道士說的跟真的一樣。”
元鳴懶洋洋得看了一眼就扔在桌子上:“不看不看,這麽黑的天看這個你不怕花了眼。”
“趁着時間還早,倒不如跟我做些事情。”
第二天元鳴便找了個借口回家,謝庭算了算上個月元鳴也是三四日離開的,直到過了十六日才回來,這麽一算,兩個人賴天天在一起的日子,一個月裏面也不過是有半個月。
那天謝庭照舊在屋裏看自己的趣事異聞,聽到外面有人扣門,他急匆匆套上披風就去外面開門。
開門見到的是一眉眼溫柔之人,那人身穿黑色長衣,頭發半散,後面跟着兩個仆從。
謝庭将那人迎進來,拴上門後俯身拜禮:“皇太孫殿下深夜前來是有什麽要事要交代給微臣嗎?”
“本宮想讓你去查一件事情。”元晝走進屋中,示意兩個侍從等候在外面,他有話要單獨跟謝庭說。
“不必拘謹,你先坐吧。”元晝坐在椅子上,剛好看到那份趣聞異事,便拿起來細看,看到中縫時倒笑了:“謝大人,你說巧不巧,本宮想讓你查的就是這件事情。”
“你若是查的好,本宮許你加官進爵黃金千兩。”
謝庭聽了這話,不為所動,但還是依照禮節道謝。
元晝饒有興趣的盯着他:“你不稀罕?”
“微臣稀罕的打緊。”
但是那副神情卻是讓人看不出半分稀罕的打緊的意思來。
“不知道謝大人這裏是否有茶給本宮喝兩口?”
謝庭拿了一個白瓷壺過來,下了新茶,給元晝倒在茶碗裏。謝庭屋子裏面黑,元晝接過茶就喝了兩口,不曾想讓裏面的大茶杆子塞了牙。元晝試着用舌尖舔了舔,實在是沒有辦法弄出來,只好幹笑了兩聲:“謝大人這茶,味道甚濃,實在是……”
謝庭低眉順眼像個小媳婦一般道:“大葉茶,五文錢一大包,是臣那邊的家鄉特産,殿下若是喜歡……”
“不用了不用了。”元晝慌忙拒絕:“謝大人實在是兩袖清風,本宮受不起……”
元晝還要張嘴勸說謝庭,謝庭已經開口:“殿下不必再勸,這件事情微臣答應了,只是微臣自己去只怕是做不好這件事情。”
元晝點點頭:“那是自然。”
“這并不是分內之事,且這一趟去路上極為兇險,謝大人有什麽想問本宮讨要的嗎?”
謝庭搖搖頭:“沒有了。”
元晝起身:“那這件事情就先留着,等謝大人什麽時候想好了再來問本宮讨要吧。”
等謝庭回過神來的時候,元晝已經準備離開。
謝庭追到院子裏面道:“殿下,微臣有一件事情不知道應當不應當說。”
元晝笑道:“就算是我不讓你說,你也一定會說的。”
“是。”謝庭大方落落承認:“若是有機會,還請殿下放了徐将軍吧,徐将軍本該是鷹,不應該被困在金絲籠裏。”
“你說的事情本宮會考慮,但是做不做那便是本宮的事情了。”元晝眨眨眼睛,竟有了元鳴三份淘氣:“本宮先謝謝謝大人了。只是路上小心,萬分珍重。”
行程定在兩日後,謝庭特意在前一天去了雅園,雅園裏面竟然有了他在夢中看到的那份光景。
元鳴的後院裏靜悄悄的,除了灑水修草的大爺,再也沒有見到其他人。
他一轉身,看到的是一個小侍女在後面悄悄看他,而後又消失不見。
謝庭看着懷中沉睡的元鳴,輕輕蹭了蹭他的額頭。他跟元鳴說的只是回家探親一趟,若是實話跟元鳴說了,他只怕是又要不放心,又要吵着鬧着跟着,這一路上艱苦,只怕是他受不得這種苦楚。
元晝從自己親衛裏面調出七八個人一路上跟着謝庭。
謝庭帶着人坐馬車到了京郊之後一路換上快馬往事發地趕去。
途中遇見幾輛囚車浩浩蕩蕩從別處拉來,謝庭側身避讓:“這是怎麽回事?”
旁邊步雲飛道:“這是滄江淩汛貪污一案的犯人,至此還未終結呢。上上下下抓了不少人,從知縣抓到知州。現在刑部大牢裏面裝不上了,就連兵部也裝了一部分,說是要等定完罪,今年九月份問斬。”
“但凡是有一點點關系的都運來了。”
其餘幾個人跟着附和起來。
一路行了百十裏路,謝庭一行人到了驿站。
他們換了馬匹後暫時休息,謝庭将他們八個人聚集到客房中道:“這次當真是辛苦各位了,只是接下來還是要辛苦一下各位。”
為首的步雲飛一人道了句不辛苦,剩下的人也齊齊點頭。
謝庭将地圖攤開,圍繞着渡渡河一代有七八個紅點标記處,謝庭指着這些大小不一的紅點道:“這些地方,都是上報有幼童失蹤的地方,數量不一,但是幼童年齡相仿都在三歲左右。”
步雲飛用手指按壓着地圖:“失蹤一代好像是有規律可循的,但是我看不出來。”
謝庭颔首:“大人說的正是,這些地方都是分布在渡河南北兩岸,而且是交叉分布,并且有往京都慢慢靠近之意,所以我預計的是,下一步最有可能發生失蹤案會發生在這裏。”
謝庭手下指着一個鎮——井荷鎮。
“謝大人怎麽敢确定下一步就一定會發生在這裏。”一個人出言詢問道:“若是下一次他不在這裏,而是在另一處呢?”
畢竟靠近渡渡河的村莊市鎮又不少。
“所以這就需要大人們的幫助。”謝庭在地圖上又标出幾個市鎮村落來:“這些地方也是最有可能發生幼童消失的地方,我們在往前幾十裏便能到達第一個,到時候還請某位大人留下來一個,咱們分頭行動。”
“也就是說,咱們分散在這幾個城鎮中?”
謝庭點點頭道:“不過城鎮中幼童過多,到時候還需要各位大人如此這般費點心思,将那人引出來。”
“而且注意不要讓那些人再傷害到幼童。”
謝庭從随身包裹裏面掏出七個玉佩分散下去:“殿下的意思是,若是碰上萬不得已的情況可以用這玉佩調動當地衙門和捕快,但是最好是小心行事。”
謝庭揮手跟步雲飛告別之後,便只身前往最後一個城鎮。
冥冥之中他覺得這是最有可能發生事情的一個城鎮,在馬上颠簸時,他腦中忽然想起元晝一句話:“謝大人,若是這一次作祟的不是人而是鬼怪呢。”
謝庭瘋狂搖頭将腦中這些雜亂的想法甩出去。
天上飄下了小雨,砸在謝庭臉上是麻酥酥的疼痛感,他緊緊握住手中的缰繩在雨中穿梭,畢竟明天是月圓之夜,根據各地方上報,事情大多發生在月圓之夜,他只能加快趕路的步伐,前面幾個市鎮都已經安排完畢,剩下的便只有自己面前的鎮子。
謝庭不敢歇息,終于在天亮之前趕到了鎮口。
井荷鎮鎮長早已得到了音訊,拄着拐杖在鎮口迎接,見了謝庭跪拜道:“謝大人,草民從得知你會來起就已經在這裏等了兩天了。”
謝庭摸了臉上一把水,又忙忙攙扶起鎮長來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謝庭也只是來這裏幫忙的。”
“請問這鎮上有多少戶人口,又有多少個幼童?”謝庭還未喘口氣就開始準備安排。
鎮長拄着拐杖慢慢跟在他身後:“有三百戶,其中有幼童的不過一百家左右,孩子在三歲的就更少了,也就二十來家吧。”
鎮上空落落的,偶爾有幾個出來擺攤賣東西的,但是絕對看不到有幼童在外面。
鎮長着急道:“明天就是十五,是月圓之夜,現在是鬧得人心惶惶,都不知道應該怎麽辦。總聽說下個就到我們鎮子了,你說說這家家戶戶好不容易養大的孩子要是失蹤了,還不如要了他爹娘的命去。”
說了這麽多,又忽然想起謝庭是連夜趕路過來的,會不會腹中饑渴,便對着謝庭道:“謝大人,你看我這都老糊塗了,些大人趕了一宿的路肯定累壞了,到我家歇一歇吧。”
謝庭這次沒有推辭,而是緊緊跟着鎮長去了家裏,他還有話要跟鎮長說,只是這些話不能在大街上說。
人多口雜,那麽明天的計劃就會功虧一篑。
謝庭吃了豆花,又歇息了半個時辰,将房門緊閉後對着鎮長道:“還請鎮長通知一下民衆,晚上務必關好門窗,用十字木頭将門窗牢牢地封起,家中有三四歲孩童的尤其是要注意,父母要将自己和孩童綁在一起,萬萬不可分開。”
“這是其一。”
鎮長點頭,從裏面召喚出自己的兒子兒媳,命他們到鎮上一家一家的說,萬萬不可張揚。
“其二便是,謝庭想要從鎮上借個孩子作為引子,引誘那人或者是那物出現。不過請您放心,謝庭就算是拼了自己的命,也會保護那個孩子的周全,絕對不會讓那個孩子受到一點點傷害。”
作者有話要說: 大葉子茶,算是我們這邊的一種特産了,五塊錢一大包,味道很濃,也會塞牙。
我就被它塞過,很痛苦,就像被樹枝插到一樣
☆、二十五章
這下鎮長犯了難,誰家肯讓自己的孩子出來冒這個風險?別家的孩子都藏了起來,那這個暴露在外的孩子危險肯定是成倍的增加。
鎮長猶猶豫豫,實在是沒法答應這個要求。
就算是他答應了,又能去哪裏找孩子呢?
一直躲在門簾後面的鎮長夫人李氏出聲了,她打開簾子出來道:“要不讓咱們家幺兒去吧,別人家的未必肯去,就讓咱們家幺兒去吧。”
鎮長道:“你瘋了,咱們家可就這麽一個孫女,你讓她出去送死不是?就算是要她去,你也要經過兒子兒媳同意吧,你一個婦道人家能做得了主?”
“讓幺兒去吧。”李氏仍舊是那麽一句話:“我雖然是婦道人家,卻也是明白一點道理的。而且這位謝大人說了會保護好幺兒,我相信京城裏來的官都是一言九鼎的,不會到時候棄幺兒而不顧。”
鎮長擡起拐杖又放下:“哎,我看你可真是老糊塗了啊,,老的連自己應當做什麽都忘了啊。”
“這件事情還是要聽聽兒子和兒媳的意見。”
謝庭在一旁看着實在是不知道如何說話,他又不是會安慰人的那種,于是索性閉了嘴等着老兩口商量完。
李氏從屋裏頭喊出來一個孩子,孩子白嫩,三歲左右,紮着兩個小辮,一雙波紋漣漪漸漸泛開的眼睛瞧着謝庭。
裏面似有溪水流動。
鎮長摸了摸她的頭道:“幺兒,過來見過京都來的大人。”
幺兒不怕生,拽着謝庭的衣服下擺晃,又從懷裏掏出一塊麥芽糖來給謝庭,謝庭接了放在手心裏。
“抱。”
幺兒張開手臂:“抱抱,抱抱。”
鎮長剛想阻攔,謝庭已經将幺兒抱起,放在膝蓋上逗弄。
約莫到了中午,鎮長的兒子與兒媳回來了。
李氏與他們說着用幺兒出去抓鬼的事情,兒媳十分擔憂的看了謝庭一眼:“并不是我不明白大義,只是謝大人身子過于單薄,從咱們鎮上找個壯實一點的漢子抱着幺兒也行啊。”
謝庭起身:“這個夫人不必擔心,屆時有人跟着我們兩個就好,萬一出了事情可以先讓幺兒離開。”
幺兒聽不懂,拽着謝庭:“哥哥,哥哥,咱們要去做什麽呀?”
謝庭蹲下身子,與幺兒眼睛持平:“咱們啊,明天要去抓壞人,你放心,我一定會護你周全。”
月圓之時,謝庭抱着幺兒在鎮中間做出一副慌亂回家的樣子,鎮子中其餘人不放心,選出了十幾名青年男子在暗地裏跟着謝庭。
幺兒緊緊抓着謝庭的脖子,聽着謝庭猶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在其餘幾個鎮市上,也有人這樣做着一樣的事情。
謝庭在鎮上逛了兩圈,沒有見到異常,反而是慢慢地松了一口氣,說不準那東西到別的地方去了也不一定,就在他剛剛準備放下幺兒活動一下手腳之時,後面有人喊道:“大人,小心。”
謝庭轉身回頭,見到了這輩子他自認為絕對見不到的場景,一只巨型黑鳥向他撲過來,爪鈎尖利直直撲向幺兒,謝庭見狀将手中的幺兒扔向離他最近的一名青年,自己肩膀擋住那只巨鳥,不曾想卻被抓着肩膀騰空提起,尖銳的爪鈎刺破衣服紮進肉裏,謝庭疼的悶哼一聲伸手牢牢抓住那巨鳥的腿,好讓自己沒有那麽難受。
若是吊着,這肩膀只怕是會廢掉。
幺兒被扔下後吓得大哭,她母親緊緊抱住她,在她臉上親吻安撫。
一群青年面面相觑:“這,這怎麽辦?京都來的官被抓走了。”
一個指着謝庭消失的方向:“而且,那個是個什麽呀。”
謝庭肩膀上的血濡濕了半個手臂,他疼的幾乎要昏死過去,但卻一直強迫自己清醒,直到那只鳥飛進山洞裏,将他扔到在地,而後化作一個身着青衣的男子。
男子散發赤足,一雙赤紅瞳孔看着謝庭,輕笑一聲,似乎是十分不屑。
謝庭依靠在枯草上,壓抑着因為疼痛要發出的□□聲:“你是個什麽東西?大盛這些孩子的消失是否與你有關,你為何要這麽做?那些消失的孩子到底去了那裏。”
“你問夠了嗎?”那人蹲坐在謝庭面前,挑起謝庭的下巴:“你話還真多,等會弄死你你話就沒這麽多了。”
“你剛剛問的問題我可以回答你。”那人在謝庭衣服上擦了擦手:“我叫鏡十二,你能看見我也是一種運氣,而且如你所見,我不是人。”
“那些孩子呢?”謝庭道。
鏡十二道:“妖怪抓孩子還能做什麽?當然是用來吃啊,你不用找了,那些孩子早就去了九泉之下重新投胎了,你要是願意,我接着送你下去跟他們團聚,說不準你還能當個頭。”
“我不願意。”謝庭冷冷清清的說:“特別是給孩子當頭。”
鏡十二被他這句話噎了一下子,他以為會在謝庭臉上看到恐懼,懼怕以及所有難以言說的表情,沒有想到謝庭仍舊是擺出一副死人臉來:我不願意。
這簡直是……
鏡十二抓住他的衣領:“由不得你願意不願意。”
謝庭掙開他的手,撕下衣服自己包紮傷口,所幸只是皮肉傷,并沒有傷到骨頭,他定了定神道:“你還有兩個問題沒有回答我。”
鏡十二扭着頭看了謝庭一眼:“每個人做事都是有他的原因的,就如同你也不是無緣無故來這裏做事的吧。”
謝庭沒有反駁:“我是受人所托。”
“巧了,我也是受人所托。”鏡十二坐在石頭上:“跟你說說也無妨,有個人想要留住他妻子的性命,所以來求了我,剛好我要從他身上的到些什麽,所以一拍即合。”
“不過,這些話我跟你說什麽?可能是我最近太悶了吧,所以想找個人說說話,而剛好你要死了,所以我就說給你聽。”
謝庭看着他道:“你可真是個話痨。”
“而且你說錯了,我不想死也不會死。”
謝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袖中掏出一把刻着符篆的匕首,轉身向鏡十二刺去,鏡十二沒有防備,生生被謝庭劃破了臉皮,刀刃劃過之處,絲絲冒出黑煙。
“我生的這麽好看你竟然也能下的了手。”鏡十二捂着自己的臉看向謝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