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忙過了一日, 用過晚膳,賈赦和賈政來到榮慶堂, 竟是有事和賈母商量。
賈母問道:“可是甄家說了什麽?”
賈政道:“我瞧着應嘉兄有意将嫡出的二姑娘與林家外甥結親。這乃是大大的好事兒, 兒子便想着請母親去同外甥提上一提,母親意下如何?”
賈母從今天和甄大太太的交談中已經心知肚明了甄家人的打算,她當時給推了,沒想到還沒翻過一天呢,賈政就來提這件事情了。
賈母尚未開口,賈赦便嗤笑道:“我的好弟弟,我勸你別去淌這趟渾水的好, 別到時候馬屁沒拍着,倒拍到馬腿上了。”
賈赦說得粗鄙,賈政很是不服氣,“兄長何出此言?在我看來, 甄家地位在那裏,林外甥有出息,到底才入官場,無人提點, 在朝中總是行不通。和甄家結親,這些顧慮便都沒有了, 再是合适也沒有了。”
賈赦搖頭,要不是眼前這個人是他的親兄弟, 兩房還沒有正式分家, 一榮俱榮, 一損俱損,他還真不想理會這個人。
“那日外甥行冠禮時,你難道沒看出來,外甥和昭瑞親王之間的關系不一般麽?”
此話一出,賈政大吃了一驚,賈母卻是神色平靜,似乎是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似的。
賈政厲聲道:“大哥,這話可不能亂說!”
賈赦卻是不甚在意,“這件事情可不只是我這般說了,京城裏好些人家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那點子事兒,你們沒見這次外甥的冠禮忙得不可開交,最後出來送客的人,除了那位武昌侯爺外,便是這位昭瑞親王了嗎?而且這位王爺,還是以晚輩的姿态,跟在武昌侯身後行事的!”
賈母聽後,眉頭緊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賈政卻是滿臉的不贊同,“那又如何?他們二人都是男子,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二人即使結成契兄弟,亦是不影響各自成親的,不是麽?”
賈赦冷笑,“這只不過是你的想法罷了,你莫不是忘了,昭瑞親王今年已經二十挂零了,至今尚未成親。自聖人登基以來,只在第一次選秀時,聖人有意為昭瑞親王賜婚,最終被拒。再之後,昭瑞親王便表明不願成親,如今都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你可曾見過昭瑞親王府後院進過人?”
雖說那是個王爺,可是他們這樣的人家,想要知道一些事情,總是有些門路的,何況徒阡本就沒打算瞞下這些事情。
“昭瑞親王尚且不成親,與他結契的陌哥兒想成親?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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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政被呵呵了一臉,雖覺賈赦是無稽之談,卻也想不出話來反駁他。
誰知賈赦又道:“還有,你可別忘了,那甄家都在背後做了些什麽?雖說各為其主,可過後的清算,誰人能擋得住?別到時候偷難不成蝕把米。”
沒見甄應嘉都被“武英殿大學士”這根大蘿蔔給釣到京城來了麽?甄家的根基在江南,離了江南,甄應嘉就如離了水的魚兒似的,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賈政看不明白這一點,賈赦卻是敏銳的感覺到了。
賈政已經無話可說了。
賈母亦道:“老大說的極是,此事咱們家,還是莫要摻和進去的好。”
賈母已經發了話,賈政自然不敢再多言,回到外書房後,第二天就讓人去甄府上将這件事情給推了。
林陌哪裏知道自己又躲過了一場不合時宜的招婿行為啊?此時的他,被徒阡提醒了一件事。
“妹妹的親事,你也該準備起來了。”
“嗯?卻是為何?”林陌不解。
徒阡道:“大明宮的那位,怕是要不好。”
“甄太妃嗎?”林陌挑眉。
算算時間,這位甄太妃應該沒多少時日了,他記得,原著上詳細描述過,因着宮中太妃薨逝,舉國上下還要守孝呢。
徒阡奇怪道:“你為何會覺得是甄太妃要不行了?”
“難道不是嗎?”林陌瞪大眼,更奇怪了。
徒阡搖頭,“自然不是,是,太上皇。”
林陌:……
看來當今對這位太上皇的怨氣很重啊,這都要“被”不行了,多大仇啊!
徒阡剛才那話的意思,林陌也明白了,太上皇薨了,是國孝,整個大晉,上自當今皇帝,下至平民百姓,販夫走卒,都是要守一年國孝的。
到時候,黛玉的親事就要往後推了。
這其中有不少變數,按照雲舅舅和公主舅母的意思,還是先把兩個小的親事給辦了的好,以免夜長夢多。
林陌扶額,“我還想再多留妹妹兩年呢。”
十四五歲的女孩子,在他的前世,還只是個孩子呢,哪家初中一二年級的孩子嫁人生孩子的?
然而,這裏是古代,是紅樓的世界,他,林陌,還沒有撬動這個世界規則的能力,他只能按照這裏的規則行事。
“行吧,明日我們去舅舅的府上,和舅舅商議一下吧,我的意思,妹妹還是在家裏過了及笄再出門子的好。”
徒阡自是支持他的。于是,第二天,林陌帶着黛玉,外加一個怎麽趕都趕不走的昭瑞親王,來到了武昌侯府。
一進侯府,林黛玉自然是被送到了德陽長公主這裏,娘們兒兩個總有說不完的體已話,平日裏無事,德陽長公主都要把黛玉接過來玩兒,再制造點機會,讓小未婚夫妻兩個有機會相處相處,何況是今天這樣的情形。
正好,德陽長公主又有要事想要詢問黛玉,她今天過來,倒是及時。
“我且問你,榮國府的那位迎春姑娘,品性如何?”
黛玉眨眨眼,沒想到德陽長公主一來就問她這麽個問題,一時間有些愣神。
黛玉回想了一下,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道:“二姐姐的性子最是溫柔和順了,只是有些沉默。因着出身,長輩們對她都不上心,大舅舅和大舅母又是那樣兒的,日子過得還不如二舅舅家的探春妹妹。她平常時候最愛下棋了,棋藝也還不錯,早先的時候,我都下不過她,後來經過哥哥的提點,才能僥幸的贏她兩三回。”
黛玉實話實說,這種事情,沒有必要瞞着,德陽長公主的身份在那裏擺着,想知道什麽樣的消息,還不是輕易就能得到?長公主親自來尋她問話,這是尊重她,黛玉可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人。
德陽長公主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便不再提起這件事情,只拉着黛玉的手說些娘兒們之間的體已話兒。
不多時,一個年輕的小媳婦子領着兩個丫鬟,腳步輕快的走了來。
那媳婦子一進花廳,便笑道:“母親,我來晚了。”
黛玉擡眼看去,便被眼前之人驚了一把。倒不是說來人長得有多驚天動地,只是眼前的小媳婦,相貌只能算是清秀,卻生得身姿矯健,身上隐隐還帶着煞氣,與時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女子們完全是兩個樣貌的人,一看就是身體康健并且身懷武藝的人。
然而,就是這樣的氣質,讓黛玉的心,十分向往之。
德陽長公主見她過來,只笑道:“都是一家人,莫要如此外道才是。你如今身子不同以往,正是該多多休息的時候,很不必把這些事兒放在心上,沒得生份了。”
那年輕媳婦子笑着應下了,動作間潇灑自如,頗為英氣。
德陽長公主是這麽和黛玉介紹的,“這是司空蘭,原是你舅舅的親兵之女,因自幼修習武藝,只愛武妝不愛紅妝,因着實在合我的脾性,我便收做了幹女兒,你稱她一聲姐姐便是了。
近些年一直都在女兵營裏,如今也是一個女百戶了。她平日裏一直住在軍營裏,今兒好容易坐了胎,才回家裏來休養的,對京中并不熟悉,玉兒若是得了閑,該多多帶你姐姐出外走走才是。”
黛玉聞言,終于明白了哥哥口中說的,殿下很喜歡小姑娘的話,究竟是個什麽意思了。
她忙起身走到司空蘭的跟前,福身行禮。
司空蘭是個知禮的,也能明白德陽長公主的用意,她本身又是個性豁達的,很快就和黛玉玩到了一處去了。
德陽長公主見她們兩個這般相合,自是放下心,含笑看着她二人在那裏聊着京中和軍營裏的新奇之事。
……
兩家商議的結果,決定把黛玉的及笄之禮在年內挑個好日子,提前把及笄禮給辦了,及笄禮過後,就要正式為雲霖和黛玉的婚事開始走禮了。
至于婚禮,就按着林陌和徒阡的意思,若果真要為上皇守孝,便是再等一年又有何妨?
在林陌看來,他家妹妹便是等到十八、九歲再嫁人,也是使得的。反正他家妹子不愁嫁!哼!
馬車上,林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整個人突然僵住了。
徒阡停住了即将出口的話語,問道:“怎麽了?可是有什麽不對?”
林陌回過神,聽見徒阡的問題,搖了搖頭,“沒有什麽不對,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來。我且問你,兵部候缺的名單裏,有沒有一個叫孫紹祖的?”
林陌問的這個問題,非常的無理頭,徒阡并不知道他這麽問的用意,只是本着對阿陌有問必答的原則,老老實實的搖頭道:“并無此人,不過我記得,先榮國公賈代善有一親兵就是姓孫,其孫似乎就叫孫紹祖。你為何會問起這個人?”
徒王爺雙眼死死的盯着林陌,大有林陌不給他一個滿意答複,勢不罷休的架式。
林陌下意識的在鼻尖處扇了扇,好濃的酸醋味兒。
和賈家有關系,又是叫孫紹祖的,不用問,肯定是那位“得志便猖狂”的中山狼了。
原來,這位到現在也還沒能在兵部那裏挂上號,準備候缺嗎?
這個念頭,也只是在林陌的腦海裏過了一遍,就被他抛之腦後了,畢竟,因為他的到來,多少蝴蝶掉了一些人和一些事,他不應該奇怪的。
如此看來,賈迎春的結局應該不會再如原著裏所寫的那麽悲慘了吧?
倒不是林陌聖父情結犯了,如果這些人只不過是書上的一個名字,和他沒有一點交集的話,他哪裏會想到要去解救一部文學作品裏,這些美麗的女孩子們于水火?
別說賈迎春了,就是林黛玉,在沒有真正接觸并真心接納了林黛玉這個便宜妹妹的話,林陌哪裏會想起紅樓世界裏的這位女主角呢?
正如前面說的,人的感情是處出來的,他先是接納了林黛玉,再就是接觸到了那幾位美麗的,又命途多舛的女孩兒們,心生不忍,不忍心看着這些美麗又多姿的女孩子們,如同煙花那般,短暫的生命就此沸沸揚揚,在他有能力的情況下,出手相助一二,林陌自覺,沒毛病。
林陌見徒阡還在那裏實行盯人大、法,不由失笑,“想什麽呢?我只是偶然想起不知道誰在我耳邊提起過一個叫孫紹祖的年輕人在兵部候缺。聽那人說,孫紹祖人品極差,貪花好色,好賭酗酒,他家中所有的媳婦丫頭将及淫遍。我想着,咱們大晉的将士們,都是品格高尚之人,萬不能讓一粒老鼠屎,壞了将士們一世的英名。若是孫紹祖其人真的如傳言中那般不堪,萬萬不能讓他一朝得勢才行。”
徒阡眉心緊鎖,林陌口中形容的人,讓他覺得十分的厭惡,若是真的有這樣的一個人,徒阡自然是不會同意其候缺成功,成為朝廷命官的。
所謂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他的皇兄是個有大抱負的皇帝,萬不能因為官員裏混進了這麽一個老鼠屎,而壞了皇兄的事,當下将孫紹祖這個名字記在心裏,打定主意,回去後要好好的查上一查。
至于說,阿陌的說法是真是假,從哪裏得來的消息,他一點都不放在心上,他看上的人,如果沒有一點超乎常人的能耐,又怎麽會入了他的眼,進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