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粉色絹花
深宮幽靜, 毫無人氣,周君玟的咳嗽聲在殿中回蕩, 他放下手中朱筆,順了好一會氣息才喘勻。
有小太監在門口輕聲道:“鄭總管回來了。”
他枯竭的目光亮了一瞬, “讓他進來。”
太監總管鄭庸弓背快步走進來,撩袍跪地行了禮:“陛下,奴婢回來了。”
周君玟問他:“如何?”
“前後派了兩人去看, 也悄悄買通了做法事的小僧,吳王妃的屍首的确是經過火災的。”鄭庸說:“此外,宮女竹青的屍體到現在還是打聽不到下落, 要麽仍舊藏于熙王府內, 要麽已經随着吳王妃的棺材進了皇陵,可皇陵今日已經合了……”
周君玟不以為然道:“那就再開。朕當初選竹青, 一方面是因她腦子靈活,另一方面是她力氣遠比尋常人大,要她葬身于火海,除非兩個以上的男人困住了她……”
鄭庸遲疑道:“陛下意思是, 熙王發現吳王妃所作所為了?”
“他精着呢,或許一開始就懷疑了。”周君玟眼露兇光, 與他文弱的相貌格格不入, “可朕逼他到這種地步,他竟依舊毫無動作,你說,他是城府深還是裝傻裝太久, 真傻了?”
鄭庸如何敢回答,連忙說:“奴婢不知。”
周君玟哼笑一聲:“朕這個弟弟啊,從小慣會裝模作樣。如果不是太後臨終前告訴朕,先皇給了他許諾讓他做皇帝,朕還當他一直是那個只知道惹是生非的蠢貨,他真是藏得深。”
周君澤前一次進宮時,周君玟為了讓他放松警惕才故意裝出大限将至的樣子,他雖然病重,但還沒到無法下地的程度。
今日說了這麽久的話,到現在他才感覺到累了,他揉了揉眉心,說:“要是只是他有先皇遺物也就算了,就怕先皇同樣交代給了旁人……或許因朕只有太子一個孩子,如何也不能理解先皇怎會在朕已經是太子的時候又告訴周君澤,說他也可以當皇帝,真是昏了頭!”
聽到周君玟如此評價先皇,鄭庸恨不得割掉自己耳朵,深深匍匐在地上裝死。
“阿黎雖然平庸,但朕這五年來一直在為他繼位鋪路,按照他懦弱的性子,往後應該不會出什麽大問題才是。”說到周景黎,他的表情緩和了一些,“這江山重擔,他千萬要挑起來啊……”
周君澤與孫除約見在京城內護城河邊上的煙花之地,孫除扮作馬夫從後門進來,換裝後穿過各類女子的調笑,目不斜視進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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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周君澤為難他,只是他一舉一動都有人監視,突然失蹤肯定會讓人懷疑,只能委屈孫閣老了。
房門關上,隔絕門外嘈雜人聲,孫除行了禮:“殿下。”
周君澤颔首道:“坐。”待孫除扶着椅子坐下,他說:“時間有限,我長話短說。想必你看到東西,也明白我的意思了。”
“是。”孫除點頭,“那日犬子将先皇手跡送來後我才聽聞殿下府裏失火,想來促使殿下想通的就是這場火吧。”
“并不是,皇兄早于多年前開始懷疑我,三番五次打探,我已經習慣,這次也是。”周君澤低垂眼睫,手指摩挲着手中酒杯,“促使我作出決定的,是周景黎,他惹了我,只有一死才能使我解恨。”
孫除臉上不見波瀾,他道:“臣能否知道,他做了什麽?”
“不能,你聽了,你也得死。”
孫除眼角皺紋微微一動,似是笑了,“臣這裏有件關于周景黎的事情想要告訴殿下。”
周君澤擡頭:“什麽事?”
“周景黎不是陛下親生,他沒有半點皇家血脈。”
屋外吵鬧聲依舊,房中死寂一片,周君澤足足看了他半炷香的時間,“你有何證據?”
孫除仿佛說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很是平靜:“沒有。”
周君澤微微發怒:“沒有證據你就敢——”
“因為這句話是先皇所說。”
周君澤的聲音戛然而止。
孫除接着說:“先皇因何起了疑心,又是如何查到的,臣統統不知。現在回想,突然給周景黎換太傅的那個時候,陛下心中應該有數了。後來有一天,先皇把那張聖旨給了臣……”孫除回憶當時自己大驚失色的臉,不由得笑了:“臣連聲追問之下先皇才說道周景黎不是皇家子孫,凡是跟這件事情有關的人,除了當時的太子妃與孩子,一個人沒留。”
周君澤幾乎被氣笑:“這種事情,居然把關系最深的兩個人留了下來?”
“臣當時也是這麽說的,然而先皇說,太子妃與孩子,是太子的半條命,沒了,太子也沒了,他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孫除沉沉嘆氣,“陛下說這話時幾乎落淚,說無論如何也要把這件事死死瞞住,直到太子沒了……”
周君澤胸口起伏,他臉上露出笑,然而眼神一寸寸冷下去:“真是父子情深。”
他為這道先皇聖旨受了周君玟多少猜忌打壓,曾無數個夜晚在書房裏來回踱步,想要用它為自己出一口氣,忍出心頭血來才能每次将那種念頭壓下去。他無數次想他的父皇應該是寄希望于他才會給他聖旨,但同時也會深深懷疑父皇是為了試探他對周君玟的忠誠,他在希望與失望中不斷受着折磨,到此刻他終于知道了,他的分量。
胸腔中的戾氣壓制不住,快要噴湧而出,他握着酒杯的手指關節泛白,額頭道道青筋,接連喝了三杯酒。
孫除面露擔憂,他伸手按住了周君澤再去拿酒壺的手,同時說:“到現在,臣已經将所有事情和盤托出,再無保留。太子身世茲事體大,萬一走漏有失皇家臉面,再者臣也對先皇保證過,不能讓皇帝知道半點,不能有損皇帝名聲,所以……”
“我要收拾周景黎,必須要等到皇兄百年後?”
“是。”
周君澤面無表情看他許久,“我也有個要求……”
月河翠微二人挽着袖子在浴室裏忙活,翠微捧着薛嘉蘿長發,月河舀了水一點點沖洗,薛嘉蘿坐在浴桶裏,把月河頭上的絹花浸濕在水裏玩。
門外模模糊糊有侍女的聲音在說什麽,然後遠遠傳來一聲:“哈巴狗?”
月河翠微面面相觑,“是……殿下?”
“哈巴狗……”這一聲已經在門外,下一秒,周君澤撩起了簾子走進來了。
月河手忙腳亂抓起亵衣蓋住薛嘉蘿,然後慌張跪下:“給殿下請安。”
周君澤看也不看,随意揮手:“出去。”
月河看他略有醉意,又看了一眼毫無防備的薛嘉蘿,想要說些什麽,被翠微一拉,微不可見地搖頭。
周君澤沒放半點心思在她們身上,等人走光了,他胡亂脫了外袍,穿着貼身裏衣進了浴桶。
水嘩啦一聲溢了出來,薛嘉蘿被他從背後摟着,他的衣物貼在身上不是很舒服,她剛剛一動被抱得更緊。
“別動。”他将人困在雙臂間,臉貼在她後背上,緩緩舒氣,“累。”
說完這一句後他沒有再說話,薛嘉蘿被他擠着貼在浴桶邊,手臂伸出桶外,捏着絹花也不說話。
桶裏的水漸漸涼了,只有周君澤貼着她後背的地方越來越燙,等他放手,薛嘉蘿轉身面對他。
周君澤發梢被打濕了,眼下一片淡淡的紅色,眉眼漆黑,濕漉漉的看她。
薛嘉蘿把手裏粉色絹花別在他發間,“給你,別哭。”
周君澤微微笑起來,低頭一親,“出去吧。”
晚間周君澤在床上溫柔得厲害,薛嘉蘿七葷八素的,含着他的手指都含不住了,只知道一聲一聲的叫他。
随着周君澤慢慢使力,她驀然抓住身下被單,弓起背,圓潤的腳趾縮在一起,哭泣般道:“熙熙……”
良久,周君澤平靜下來後吻了吻她汗濕的發際間,緩慢磨了幾下,慢慢退出來,“好了,睡吧。”
他如今沒有過去那麽講究了,事後也不再洗漱,大腦昏沉身體滿足,薛嘉蘿軟軟嬌嬌窩在懷裏,可以睡一個好覺。
但薛嘉蘿不行,她掙紮着要起來,周君澤手臂橫在她腰上不許她動,她急了:“要洗,難受……”
周君澤閉着眼從床邊摸出一件不知是誰的亵衣,握着她骨肉勻稱的大腿稍稍擡起來,用衣服來回一擦,又把衣服扔出被窩。
薛嘉蘿還要再鬧,被他打了屁股,只好不做聲了。
她今晚不知為何沒有睡意,捏着周君澤的手玩,過了一會又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掌上。
原來他的手這麽大,薛嘉蘿簡直驚呆,對齊手掌手指差一截,對齊手指手掌下面又差一截,要是她有這麽大的手,打人應該也很疼。
“你看。”薛嘉蘿擡頭想對周君澤表演她的發現,卻見他眼睛緊閉,氣息悠長,已經睡得很沉了,就算她拿他的手萬般擺弄也沒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