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哈巴狗
孫除一黨在朝堂之上依舊步步緊逼,周君澤沒有再與他接觸,甚至告病藏了起來,不過十日,皇帝最終明确下旨,稱他受先皇所托照顧幼弟,不會違背父皇期望,将弟弟遣至封地上雲雲。
而其他人看來,這是皇帝陛下又一次縱容了熙王,容忍他種種惡行。
周君澤是在府裏書房聽侍衛從宮裏得到的消息,還原了當時朝堂上每個人說的每一個字,待侍衛退下,他輕輕重複了那幾句話。
“先皇囑咐,照顧幼弟,不忍其孤身離京……”他慢慢笑了起來,“好人讓你一個人做了,你還要我怎麽樣?”
自言自語後又是沉默,長久地盯着牆上一副蒼松水墨畫,手指動了幾下,忽然站起來。
在他就要揭下字畫時,遠遠傳來薛嘉蘿的聲音:“熙熙——”生機勃勃,喜氣洋洋。
他停下,轉身開了房門,薛嘉蘿一下撲過來,腳腕上不知戴了什麽,叮當作響。
周君澤也發現了,“真像只哈巴狗。”
薛嘉蘿歪着腦袋,“哈巴……狗?”
周君澤親了親她,“給你起個名字,叫哈巴狗。”
薛嘉蘿被他親了,還以為哈巴狗是什麽好東西,也仰起頭回親他,聲音清脆:“你也是哈巴狗……”
院子裏的下人聽到這裏都深深埋頭,假裝沒有聽到,而周君澤并沒有發脾氣,他對薛嘉蘿有着特別的耐心。
“只有你是,我不是。”他攬着她走下臺階,回頭再看了一眼書房牆上的水墨畫,“走吧,帶我的哈巴狗出去遛彎。”
周君澤本打算帶薛嘉蘿出城的,走到一半,聽侍衛說吳七家中有宴席,無法陪同,就改道去了吳七家。
吳暢家中賓客盈門,他正陪着父親待客,他的小厮在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他是老小坐在尾座,悄悄起身也沒有人發覺,就順着牆根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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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邊走邊問:“已經進門了?”
“是,還好當時門上有小厮跟您出去過,認識那位爺,連忙請進來帶進您院子裏。”小厮跟在吳暢身後,邊說邊跑,“還帶了一位小姐,不知該不該讓府裏姑娘作陪?”
吳暢腦子裏首先想起那天在熙王府見到的側妃,頓時覺得頭疼不已,加快腳步,“不用,你先去找找羅家三少爺在哪,将他看好了,千萬不要讓他找來。”
不知道羅三哪裏來的膽子,居然惦記熙王側妃,簡直驚世駭俗,說出去夠他死一百次的。
吳暢回到自己院子裏時,薛嘉蘿正在摘他養在窗下的蘭花。
本來她只是看看,最多用手摸一摸,她想要什麽從來不會直接伸手拿,是周君澤覺得她可憐巴巴,蹲在窗下也不好看,于是讓她摘下來。
那蘭花是別人從深山挖出來送給吳暢的,最近才開花,他心裏滴血,強迫自己不去看。
“我的祖宗,你怎麽突然來了?”
“侍衛說你不能出門,只好我來找你。”周君澤說的理所應當,“羅三跟鳳小九是不是在你家?都叫來。”
吳暢冷汗都要出來了,“我也不知道……不然我讓下人先去找找?”
“不必了,讓侍衛去。”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侍衛在別人家裏橫行有什麽不對。
吳暢心想,完蛋了。
就羅老三那天從熙王府回家後魂不守舍到現在的樣子,等他來了,肯定要出事。
正在想着,突然身旁多了一個人,接着他垂在身側的右手被嬌嫩的手輕輕握住。
他後頸汗毛倒豎,不敢轉頭看。
薛嘉蘿輕輕搖了搖他的手,“花,給你……”
“啪”地一聲,周君澤用了十成的力氣打在他們兩人相握的手上,薛嘉蘿的手被打中,懷裏的蘭花掉在地上,她立刻紅了眼睛。
周君澤的表情嚴肅陰沉,“不許哭!”
吳暢的手也隐隐作痛,他說什麽做什麽都不合适,尴尬的只想趕緊離開,只身剛一轉身就被叫住了。
“你不要走。”周君澤慢慢挽起袖子,用眼神指了指,“把手給她。”
與生俱來的上位者的氣勢,平日裏的嬉笑打鬧、玩世不恭仿佛都是錯覺,這一刻,是熙王在命令他,根本無法違抗。
吳暢的表情很難看,他把拳頭伸出來,攤開在薛嘉蘿面前。
周君澤再看向薛嘉蘿,慢慢說:“去拉他的手。”
薛嘉蘿完全被吓住了,眼淚一顆顆滾出眼眶,她茫然地看着周君澤,不知道他為什麽生氣,自己又做錯了什麽。
周君澤再說了一遍:“拉住他。”
薛嘉蘿抽抽搭搭,剛把手放在吳暢的手上,又挨了重重的一下。
她太傻了,傻到不知道換一只手,剛才只是發紅的手背現在腫了起來,實在忍不住了,扯開嗓子哭起來。
周君澤舉起食指,“不許哭。”又指着吳暢,“去拉他的手。”
薛嘉蘿打着哭嗝,猶猶豫豫地擡手,看見周君澤舉起手,她立馬把手背在身後。
“伸手。”
薛嘉蘿哭着搖頭,把手牢牢地藏在身後,不敢靠近。
這個時候,鳳品青鳳九來了。
他剛一到門口就察覺到不同尋常的氣氛,立在門邊不知道該不該進來,本來吳暢是最機警靈醒的一個,可他背對着他,一只手伸着不知道在幹什麽。
周君澤擡眼看他,語氣平淡:“你過來。”看着鳳九走過來,又說:“把手伸出來。”
這口氣不太妙,讓鳳九想到了小時教他寫字的祖父,打手心之前也是這麽說的。
他咬牙把手攤開,與吳暢同一個姿勢。
周君澤這時語氣變得輕柔,對薛嘉蘿勾了勾手指,“來我這裏。”
薛嘉蘿立刻依偎過來,她的手背連着手腕腫着指印,除了初夜那晚,她還沒吃過這樣的苦頭。
“疼嗎?”
“疼的……”她用哭腔說,圓而亮的眼睛溢滿淚水,神色只有委屈傷心,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
“把手給他。”周君澤指着鳳九,帶着笑意哄她,“看他腰上的扇子,拉他的手,他就會給你。”
鳳九有一瞬間是想要逃的,不過腳釘在地上怎麽都動不了,低頭看着一只嬌小白嫩的手放在他手上,他閉上眼。
“啪——”
薛嘉蘿又被打了。
她連哭都不會了,胸口起伏着,呆呆看着周君澤。
“怎麽還記不住呢?”周君澤捏着她臉頰,收斂了笑,眼神平靜,“除了我,誰都不行……你還要挨多少次打才能記住?”
薛嘉蘿的眼淚好像沒有盡頭,因為哭的太久有些難以呼吸,胸腔深處發出急促的喘息聲,看起來很痛苦。
周君澤摟住她,在她後背慢慢撫摸安撫着,“你們出去,讓下人拿藥膏和冷水進來。”
吳暢和鳳九沒有停留,轉身就走,裏面薛嘉蘿似乎是氣喘順了,哭聲慢慢放開。
周君澤的聲音恢複成他們所熟悉的那個強調:“怎麽哭得這麽厲害,讓我瞧瞧……”
門外,羅三匆匆而來,“你們去哪兒?不是阿澤來了嗎?”
吳暢暫時不想說話,推着他往外走,羅三邊走邊回頭,“裏面是誰在哭?發生了什麽?”
鳳九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疼着的手,沒好氣道:“你管那麽多幹什麽,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