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聽到蕭颍說他居然要娶楊竹欣為正妃,元靖帝愣了半晌,才對着兒子斥道:“穎兒,你瘋了?那楊竹欣已非完璧,這樣的女人,怎麽可能讓你娶她為正妃?你不要再說胡說了!父皇是絕不可能答應的!”
聞言,蕭颍苦澀地笑了笑,說道:“父皇也知道,兒臣與阿寶從小青梅竹馬,兒臣,兒臣一直鐘情于她,還,還望父皇成全兒臣!”說着,蕭颍便對着元靖帝跪了下去。
元靖帝緊緊盯着伏在自己身下的兒子,冷聲說道:“颍兒,你撒謊!”
“兒臣,兒臣沒有撒謊,兒臣真願意娶阿寶為妃。”蕭颍說道。
“我相信你真心願意娶她,但我不信你鐘情于她!”元靖帝冷笑道。
“父皇,兒臣與阿寶從小一起長大,兒臣,兒臣鐘情于她,也不奇怪。”說到這裏,蕭颍擡起頭來,望着元靖帝,“之前父皇不是跟兒臣說,只要兒臣看上誰,父皇就會為兒臣賜婚嗎?兒臣看上的,便是……阿寶,求父皇為兒臣與阿寶賜婚。”
“穎兒,你擡起頭來,看着父皇。” 元靖帝對着蕭颍說道。
蕭颍擡起頭,望着元靖帝,目光并無閃爍。
元靖帝緩緩開了口:“颍兒,如果在今天之前,你對我說,也許我會相信你的話。可是……”說到這裏,元靖帝頓了頓,又說道,“颍兒,一個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父皇也是過來人,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樣的。當年,我對你母妃也是,可惜……”說到這裏,他深深嘆了一口氣,并沒有繼續往下說。
蕭颍第一回聽到元靖帝主動提起自己死去的母親,他怔了怔,并沒有追問。
元靖帝頓了頓,又繼續說道:“颍兒,父皇知道,你心裏那個姑娘,并不是楊竹欣,是不是?”
蕭颍擡起頭,望着父親,努力地笑了笑,說道:“父皇,就是阿寶!”
元靖帝搖了搖頭,說道:“胡說!你對楊竹欣,只有兄妹之情。”他将自己的聲音放軟了一些,又問道,“颍兒,你心裏那姑娘,是不是你今日站在觀景臺上看的那個姑娘?父皇看見你望着她的眼神,與平日你看楊竹欣的時候,完全是不一樣的!所以,你不要想再騙父皇!”
聽到元靖帝的話,蕭颍愣了愣。那個黃缃色的身影一下便從他腦中跳了出來。
看到蕭颍這神色,元靖帝知道自己沒有說錯,遂嘆了一口氣,說道:“颍兒,你既然有心悅的女子,又何必要委屈自己?”
蕭颍知道元靖帝自己看穿了自己,也不再辯駁,低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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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國運昌隆,我的兒子不需要靠姻親來穩固國祚,所以,父皇一直希望你們自己選心儀的女子為妃,并不想勉強你們。”元靖帝看着蕭颍,說道,“你既然有喜歡的人,自然應該娶她為妻。”
蕭颍輕聲說道,“可阿寶怎麽辦?阿寶如今這樣,六弟又不願娶她,除了跟着我,她還能跟着誰?就算父皇你勉強為她賜了婚,她的丈夫也會因為她曾失.身而看不起她的。”說到這裏,他的語氣變得艱澀起來,“父皇,兒臣知道你怨恨母妃,所以也不喜歡兒臣。從兒臣記事起,外祖父與舅父便陪在兒臣身邊,像師長一樣照顧教導兒臣的,對此,兒臣一直心懷感激。阿寶是他們唯一的血脈,兒臣不忍阿寶被人輕賤。兒臣,兒臣願意照顧她一生一世,以報答外祖父和舅父這麽多年的恩情。”
聽到蕭颍這番話,元靖帝心頭一黯。他确實虧待了這個兒子,這個其實是他最看重的兒子。他默了半晌,才說道:“颍兒,你說對了一半,我确實怨恨你的母親,但她,她也是我唯一愛過的女子。我承認,你小時候我疏忽了你,我,我是因為太思念你母親,可又不願想起她。因為,一想到她,我心裏的傷口就會被撕裂開來。我怕見你,是因為見到你,我情不自禁便會想起她。可是,父皇心裏,還,還是在意你的。”說到這裏,元靖帝的眼眶也有些紅了。
“父皇……”蕭颍聲音一啞。
“颍兒,你是她留下唯一的骨血,父皇怎麽會不在意你?父皇希望你能過得好,希望你能與自己真正喜歡的女子相守一生。你也別說其他的,明日在保成夫人的壽宴上,我會為你與她賜婚。至于那個楊竹欣……”說到這裏,元靖帝思忖了片刻,“你若是怕她日後嫁給別人會薄待她,便納她為側妃,給她一個名分,讓她下半輩子衣食夫憂吧。反正你那廬陵王府,又不怕多養一個閑人。”
蕭颍一愣,說道:“父皇,阿寶是楊家嫡女,怎麽可能讓她做側妃?”
“那女子德行有虧,照我的意思,這樣的女子是絕不可能嫁入皇家的。不過,看在你母……看在你外祖父和舅父的面上,讓她進你府裏做側妃,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了。”說到這裏,元靖帝看了蕭穎一眼,說道,“再說了,她不為側妃,難道讓你喜歡的人做側妃?”
聽到元靖帝這話,蕭颍一下便沉默了下來。他不否認,能娶她為妻,對他來說是個極大的誘惑。如果只圖這一世的安樂,他也完全可以不管不顧,争取自己想要的。可是,他不能夠這麽做,因為,他和她,除了這一世,還有更長的路要走。如果給不起承諾,還不如離得遠遠的。他已經很努力地避開她了,可沒想到,老天爺還是要把她送到他身邊了,也許,這便是天意吧。天帝是不可能就這麽讓他與她沒有牽絆的。既然天意不可違,既然避無可避,那不如,就接受吧,至少可以多看見她一些日子,當以後再不能見的時候,也算多些念想吧。
于是,蕭颍垂下眼,對着元靖帝低聲說道:“那,一切便依父皇所言。”
“這才是!”元靖帝含笑點了點頭。
保成夫人的壽宴設在錦蓉軒。因為田皇後要與元靖帝、皇子們陪着保成夫人一起過來,因而,田婉便約着吳落梅一起來的。
田婉她們到的時候,廳裏已經坐了不少貴女公子了,田婉都不認識,吳落梅向她介紹了一下,她也記不住。只覺得這些貴女們打扮得一個比一個嬌豔,相對自己一身淺綠色的襖裙,倒顯得清淡了。不過,她注意到,楊竹欣沒有來,直到皇帝皇後及保成夫人他們都到了,她也沒有出現,連楊淑妃也沒有出現。見此情形,田婉心裏便覺得有些奇怪。
昨晚與楊竹欣分手之後,田婉便沒聽到她的消息。今早遇到蕭颉的時候,她也問了他,蕭颉只說蕭颍來把她接走了,別的也沒說。聽到蕭颍親自來接楊竹欣,她只覺得自己心裏直冒酸氣,也就沒多問。不過,今日這麽重要的時候,她卻不出現,想到昨晚自己離開時,楊竹欣面色有些痛苦,田婉隐隐有點不好的預感。雖然她不喜歡楊竹欣,但也不想她有什麽事。如果楊竹欣有什麽事,蕭颍怕是不好過吧?
想到這裏,她擡起眼偷偷看了看坐在對面的蕭颍,見他一直低垂着眼,緊抿着嘴,望着自己面前的酒樽發着呆,似乎有什麽心事,她更覺得楊竹欣應該出了什麽事。不會是突然生了急病吧?
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了她的眼神,蕭颍突然擡起頭,向着她望了過來。田婉來不及躲閃,兩人的目光撞了個正着。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有驚訝,還隐隐有着火光在閃動着。
這是這一世,她第一次在他的目光中,看見有情緒。
田婉心裏一慌,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正在這時,身旁的吳落梅輕輕推了她一下,一臉緊張地說道:“阿洛,三殿下在往我們這邊看呢。”
田婉別過臉來,望着吳落梅不自然地笑了笑,說道:“我們就坐在他們對面,怎麽都會看到的啊。”
“我知道。”吳落梅咬了咬唇,“可是,我一想到看着我的人是他,我,我就覺得心快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
“阿雁,別緊張,将心境放平常。”田婉笑着說道,“再說了,你做這一身新衣裳,不就是為了讓他看嗎?”
“那倒是。”吳落梅“撲哧”一聲笑出聲,然後把衣裙扯了扯,又坐得端正了一些。
田婉又把目光轉回去,發現蕭颍早已經把眼睛轉了開去。她心裏微微有些失望,正準備将目光轉開時,蕭颀熱情的目光又迎了上來。
她怔了怔,然後對着他笑了笑。
他舉起手中的酒樽,對着她晃了晃。
她微微一笑,拿起面前的酒樽,學着他的模樣,輕輕一晃。
兩人相視一笑,各飲了一口。
坐在高處的元靖帝,對這一幕是看得清清楚楚。
在入席之前,他特意把蕭颀叫到跟前,問他看了今日到場的貴女,可有看上眼的。
可蕭颀還是表示,他只鐘情于田婉一人。看着兒子那期許的目光,元靖帝終究還是沒有狠下心來。田婉這女子,無論容貌氣度都不錯,有大家風範,相信她以後也能輔助蕭颀母儀天下。他唯一擔心的便是日後田婉為後,田家勢大,會出現外戚專權之禍。不過,以他對田勝、田騰兄弟倆的了解,兩人暫時還沒有異心,可他們的後人便難說了。但如果田婉能早日誕下皇嗣,那麽下一任皇帝仍然出自田家,也許田家沒有危機之感,也不會作出越矩之事。不管怎麽樣,只要立了田婉為太子妃,就該要削弱田家的權勢了。
元靖帝打定主意後,便對蕭颀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父皇便成全你。”說着,他轉過身,拿出一早寫好的冊封太子妃的诏書草稿,在留白的名字之處,當着蕭颀的面,寫下了“文州刺史田騰長女”八個字。
因而,蕭颀是知道今晚會冊封田婉為太子妃的,所以,他先前向她舉杯相邀,不過是想與她一起慶賀,表達自己心頭的喜悅,也讓田婉安心。他的心思,元靖帝如何不知?看見兒子滿面歡喜之色,他也有幾分欣慰。
此時,看着席間衆人相談正歡,一派歡樂祥和之相,元帝笑了笑,開口說道:“今日乃朕乳母保成夫人壽辰之日,又近新年,朕也要為這良辰吉日錦上添花,再說兩件喜事。”
衆人一聽,忙安靜了下來,朝中皆知,帝後正在為太子和廬陵王選妃,元靖帝一說喜事,衆人便猜到多半是這兩件事。加之今日來的貴女,皆是太子妃的候選之人,對此事自然更是關注。
保成夫人往座下的貴女們望了望,忙對着元靖帝問道:“陛下,到底是什麽喜事啊?快快說起來,讓奴婢跟着沾點喜氣啊!”
元靖帝看了看座下的蕭颀與蕭颍兄弟二人,笑道:“自然是颀兒與颍兒的婚事。”
保成夫人一聽,大喜道:“陛下已經為太子和三皇子選好妃了。”
“嗯。”元靖帝微笑着點了點頭。
“哦,是哪家的姑娘,這麽有福氣?”保成夫人一臉喜色。
元靖帝笑了笑,然後把目光轉向田婉。
看見皇帝看着自己,又見蕭颀含笑望着自己,田婉心裏隐隐感覺到了什麽,心頭不禁一亂,眼睛不自覺地瞟向蕭颍,卻見他也望着自己。
這就有些奇怪了。蕭颍以前不是都對自己避而不及嗎?今日怎麽不避諱了。
正在她心思千回百轉之時,她聽見元靖帝渾洪的聲音在廳中響起:“文州刺史田騰長女田婉,門襲鐘鼎,性柔質潔,訓彰禮則,可為太子妃。”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出了,有的事已經很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