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在你面前的樣子
羅望舒穿着低調又随意靠在車門上,他拿着一杯冰咖啡,正打量身旁 西裝革履的程響。他們面前是兩座深褐色的古典式磚樓,像複古建築改造一樣,兩座樓之間用白色鋼化玻璃連接,在玻璃籠罩下的空間就像從塊精美的頑石中開辟出的一樣,敞亮,簡潔。打眼看去,古典和現代科技感的結合竟也絲毫不違和。
他們倆都不是第一次來上帝之眼,但每次也覺得這建築賞心悅目,倒真能領會到一些開辟束縛的意味。
“你上級同意你來嗎?”羅望舒問。
“他默認了。”程響一擺手,“我自己進去不行嗎?咱們等多久?”
羅望舒閑散地做了個手勢:“請。”
程響把墨鏡帶上,繼續靠在車門上等。因為上帝之眼的關系,雷肅在聯合政府那邊的狀态相當于半停職,什麽任務和工作都落不到他身上,因此很多時間他反倒在上帝之眼。程響今天約他,就是借口想了解他這個狀态,而雷肅本想訂餐廳,程響拒絕了。一來他的确想親自來這裏看看情況,二來觀察雷肅子啊上帝之眼的狀态又是什麽。羅望舒雖不出面,但也在門外等他,因此程響到時沒聯系雷肅。羅望舒只說要他不管,自然會有人來接他。
十分鐘後,冰糖很是青春地出現在門口,有點迷茫不确定地向他們看了一眼,首先認出羅望舒,這才笑着迎過來。
程響大驚,問羅望舒:“這不是受采訪的那孩子嗎?”
“是那孩子,我就不進去了,他帶你進去。”
程響還想說什麽,轉瞬間冰糖已經走到面前,先跟羅望舒打過招呼,有些好奇地看着程響。他穿得随意,身上完全是孩子氣,反倒襯得西裝革履的程響有些刻板的仕氣。
羅望舒相互介紹二人,對冰糖言明來意。冰糖立馬大方地說,沒問題,他直接帶程響去雷肅的工作區就是。
結果羅望舒一轉頭,就看程響盯着冰糖腺體上的傷口看。
羅望舒頓時不悅:“程響?”
冰糖顯然也察覺到程響的目光,頓時低下頭垂下眼,用手蓋住脖子上的傷口。那傷口已經痊愈,留下猙獰的疤,近距離看比當時的視頻更震撼。平日冰糖都會稍遮一下,在上帝之眼反倒絲毫沒遮掩,大大方方。
程響立馬發覺自己的無禮,收回目光,有點局促地對冰糖說:“不好意思,失禮了!我不是……不是看不起你或者覺得什麽樣,我剛才是……”
冰糖見程響這副模樣,反倒笑着放下了手:“嗯,沒關系,我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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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過你的采訪,你很堅強,我很……敬佩。”
“謝謝。”冰糖私下不是采訪視頻裏的樣子,有點不好意思也不知怎麽接話,就轉頭對羅望舒說,“羅哥,那我先帶程先生進去了?”
“有事打電話。”羅望舒靠在車上擺手,又比了個電話手勢貼在耳朵上。
目送二人走進建築大門,羅望舒喝光最後一口冰咖啡,将車停到附近的樹蔭下,沿着草坪與噴泉轉悠,慢慢轉悠到了建築後方。
上帝之眼建築群後方是片很大的青草地,中心也有噴泉,小水池,周遭的樹也要大許多。風吹過,飒飒地留下綠色的影。清新的顏色和清新的風,怡人的陽光和大片透明的水,他感覺舒适極了,索性躺在樹影下面,看雲。
看了有那麽小片刻,就掏出終端拍了張照片發給周焰。
周焰很快回複:“西區?”
羅望舒:“嗯,這裏很舒服。”
周焰:“跑那麽遠。在忙公事?”
羅望舒沒回答,又拍了張身後的褐色磚樓,陽光穿透磚樓之間透明的玻璃格擋,乳白色的磨砂玻璃後,裏面人影綽綽。
周焰:“上帝之眼?”
羅望舒:“陪程響來辦事。”
這回對面有一會兒沒消息。羅望舒起身拍了拍草屑,到旁邊的自動販賣機買了一罐起泡酒。重新回來躺下時,周焰的視頻就過來了。
羅望舒趴在草地上,點了外放的全息,周焰的等身全息立刻出現在草坪上。
羅望舒抿一口酒,握着易拉罐指了下周圍:“嗳,你這樣,好像我們兩個在約會一樣。”
周焰揚起眉毛,問羅望舒怎麽也沒見到程響。
“他在裏面辦事呢,我就不進去了,麻煩。”羅望舒于是又仰頭示意他看後面的建築,又湊近周焰的投影,“你查崗呢?”
話沒說三兩句,又調起情來。雲朵在二人上方流動,映照在噴泉的水池裏,青草散發着無限氣息,羅望舒眯起眼,忽然很想周焰真的在這裏,那麽他就能在他肩膀上靠一靠。
羅望舒眯起眼時,目光穿過周焰的投影,看到橫跨正片草坪的一只長椅上,坐着一個女人。那女人古怪極了,穿着白衣長褂,頂着一頭爆炸都,還帶着碩大的蛤蟆鏡,把臉擋去了大半。她似乎在喂鴿子,許多鳥停在她肩膀,腿上,圍繞在她身邊。
明明距離遙遠,也看不清面目,更無法确認墨鏡下的視線,但羅望舒不知怎麽,就感覺她剛才在看自己。
“怎麽了?”周焰在那頭問。
“沒什麽,看到一個古怪的女人。”羅望舒收回目光。
兩人又說話片刻,周焰表示要去忙了,二人便結束了通話。這時遠處那個女人也站起身,做出要離開的樣子,羅望舒目光不自覺被她吸引。她走動起來,向着與他完全不同的方向,腳步有些急切,白色長褂下的小腿若隐若現,右邊腳踝露出金屬光澤——她的右腿是義肢。
羅望舒躺在草坪上睡着了,還是被程響叫醒的。再看日頭,已經到了中午,肚子有點餓了。
程響抄着口袋,與他并肩:“也好,邊吃邊說吧。”
兩人就近找了家餐廳。程響指了個比較偏遠的座位,剛落座就跟羅望舒講起來情況。
雷肅并不算接近上帝之眼的核心,但也比許多人更說得上話。有才有能的人各司其職,雷肅為聯合政府工作,這點雖被上帝之眼顧忌,但也是他最強的優勢,因為保證了信息的流通。
這不是間諜嗎?羅望舒心想。
他目光複雜地看一眼程響,程響就打了個響指:“你看我一眼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麽。沒錯,現在兩邊敵對的情況下,雷肅的确不過好,他現在的狀态就是名義上還在聯合政府挂名。你之前問我,為什麽雷肅冒這個險,我也覺得很不解,他這樣立場搖擺不定,兩頭都讨不到好。除非——”
“除非他只為一方做事,為另一方打探消息。”羅望舒目光流轉。
程響往後靠坐,歪着頭輕輕拍了拍手。
羅望舒在桌下踹他,嫌他戲太多。
程響被虐慣了,腳都懶得收。繼續說道:“我剛才見他,跟他聊了幾句上帝之眼,他神色謹慎,又跟他聊幾句國會廳近期的事,他倒顯得更平靜。想想看,他在母星政府半停職,應該頹喪焦急,但是他沒有,說明什麽?”
“說明他可能知道現在只是暫時的。”羅望舒輕輕敲着桌面,思考,“上帝之眼的人不傻,明知道雷肅在聯合政府工作,雷家不是在朝就是在野……如果雷肅為上帝之眼提供政府的消息,同樣也能為政府……”
他停下手,輕輕擡眼與程響對視。
“雙向間諜。”程響攤了攤手笑。
周末,周焰再次登門羅家,但這次氣氛就不那麽緊張了,羅奠山甚至忙裏偷閑跟他下了盤棋。只是下了沒多久,羅望舒就過來把人領走了。
從回來起就沒見羅靳星人。羅望舒往羅老爺的房間中探頭看了兩眼:“我大哥人呢?”
“江家去了。”羅奠山收棋子,周焰捧着棋壺。
羅望舒跑過去,跟羅老爺一起撿棋子。
見棋盤都快擺滿了,問道:“怎麽下了這麽多?”
“這小子下得不錯。”羅老爺笑說,“棋風如人品。他走棋韬光養晦,必要時才鋒芒畢露,是個難纏的角色——看面相倒是看不出來。”
羅望舒大為驚奇,忍不住多看去兩眼。周焰本來低眉斂目地捧着棋壺,見羅望舒總看他,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身上,又在唇上打了個轉,最後停在他腰下。
羅望舒汗毛都立起來了。這段時間跟周焰相處下來,越來越能讀懂他目光和動作裏的一些含義。周焰太過大膽,竟然當着羅老爺的面撩撥他。偏偏他還被周焰這個舉動激到不行,只能目光沒什麽力氣地殺他一眼。
羅奠山撿起最後一枚棋子投入周焰手中的壺中,看羅望舒紅着臉坐在旁邊,再看周焰依舊低眉順目地在一旁,沒說話。
“你大哥最近和江萬翎關系怎麽樣?”羅奠山問道。
羅望舒自然表示不知道,又奇怪羅奠山為什麽忽然關心這個。
“你大哥現在是往江家跑得勤……看上去兩人關系好起來了,但以前隔三差五把小江往家裏帶,現在倒不帶了。”
“我這兩天問問我大哥。”羅望舒若有所思。
“不着急,我就是順口一問。最近跟江家結婚的事也該定下來了,他和小江那孩子現在怎麽樣,是我關心的少了。”羅奠山又說,“別去煩你大哥,有事告訴就行。”
羅望舒說了聲知道了,便拉着周焰出來,一路帶上了天臺的花園。這是個從卧室樓梯通上去的花園平地,隐藏在屋子背面,平時看不到,站在上面能看到後花園,羅望舒小時候經常喜歡待在這裏。久而久之,羅靳星和羅奠山都寵讓他,這地方就徹底變成他的天地,讓傭人按照他的喜好來裝扮。
剛一上天臺花園,羅望舒就轉身把周焰推到牆邊:“剛才那麽看我,差點就露餡了。”
周焰笑說:“在伯父面前又不是地下戀,怕什麽?”
“那你也不能……”羅望舒說不出來。
周焰輕輕笑起來,展臂把他抱在懷裏,羅望舒頓時攀上他,沒個正形,胳膊腿都往上攀。周焰彎腰,拖着他的屁股将他抱起來。
羅望舒真的如願以償了,像個樹袋熊挂在他身上,又覺得不好意思:“我在你面前像個小孩子。”
“你就是小朋友。”周焰低頭蹭他的鼻子。
羅望舒頓時甜得不得了,身上散發出淡淡地香氣,潮濕的,芬芳的。周焰埋首在他頸邊,嗅着他信息素的氣味,明明沒什麽共鳴,卻因此動情地高興着。
“那天看到你在辦公室跟人說話,模樣兇得很。對方還不服氣,你倨傲地揚起下巴看他,像只不願開屏的白孔雀。”周焰蹭着他的鼻尖,兩人的唇貼到一起,柔軟碰觸着,就這樣黏黏糊糊說話,“你在別人面前的樣子,和現在完全不同。”
羅望舒兩條腿垂在周焰身側,高興地晃了晃。還貼着他的嘴唇說話:“那你喜歡嗎?”
“心跳都快停了。”周焰低笑,徹底吻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