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方黎明挺驚訝, “你說什麽?”
“給對方點兒時間,”方伽堯把手裏的煙用手指甲一點點把外頭的煙皮掐了, “對他對我都挺好。”
他邊說邊收拾東西,拉開裏頭抽屜的時候頓了一下, 然後扭過頭對着方黎明道謝,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剛來那會兒挺麻煩你。”
方伽堯知道,他初來乍到找個活兒難, 方黎明能幫襯的都幫襯,裏裏外外幫了他不少。
現在談錢, 才是情誼。
來到這來一遭兒,欠人情最大的除了吳畏就是方黎明, 剛來這的時候有多困難,也只有他跟自己知道,活兒能介紹好的就介紹好的,平常也沒少接濟,他也知道人在那裏過活,沒人這麽白白施舍你。
方伽堯手裏抱着的是一小袋兒人民幣,用繩子捆的整整齊齊,就這麽一小沓兒, “上次我還你的錢, 我知道根本不夠,你拿着。”
方黎明接濟他的,他現在悉數還的差不多了。
做人, 就得懂得知恩圖報。
“知道了,我拿着,”方黎明沒跟他在這兒掰扯,他也知道他的脾氣,看他态度堅決,自己也沒想多攔,只是忍不住勸他,自己至少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的也算清楚,“反正我覺得畏爺,整塊兒的真心都砸你身上了,我也知道你的想法,畢竟跟他談戀愛又不是小孩過家家,就是他背後是整個吳家,所以适當留個心眼兒,也确實對你對他都好。”
“你這個決定我不做表态,只不過我希望如果你倆還能有再見面的一天,那個時候,你就別騙自己了。”方黎明數着自己衣服上的灰方格兒,“不過話又說回來,你現在其實挑的時間也對。”
“畏爺還欠缺點兒羽毛,現在他作為吳家人,護不住你。”
“你單純作為方伽堯,也不夠有實力,”方黎明兩手撐在自己身子後頭,嘴裏止不住笑,“你能想到這層,我不意外,主要是畏爺。”
“20歲生日還沒過呢,就這麽老成,他能放你走,我打心眼兒裏佩服。”方黎明說的這是實在話,想當年他20歲的時候,還趁着中二牛逼的盛風,恨不得鼻子挂在天上走,走道都直飄,“再等個兩三年,真成熟了,年紀擺在那兒,操,我他媽都有點心動了。”
少年老成的吳畏,要是褪了一身稚羽,直接讓人沒法兒想。
方伽堯停了收拾的手,扣在那個小鐵盒上,扭頭停了一會兒,嘴裏重複,“20歲?”
方伽堯對吳畏年齡的事兒一直“自以為是”,倒是被方黎明這麽一提醒才想起來,自己從心裏掰着手指頭算了一下,确實也差不多。
可能是對他的固有印象看慣了,“确實不像,”他有點自嘲的笑了笑,對吳畏,他确實了解的少了。
不是不想,是不敢。
人一旦開始想要了解一件事情,就是感情建立的開始。
“他等下次生日,送點兒像樣的東西,”方伽堯這會兒把東西都搬空,幾個橡木做得四方櫃子裏頭就剩了個空空蕩蕩,他盯着瞧了一會兒才繼續說,“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方黎明沖他一擺手,從床上站起來,蹬了蹬自己的衣服,瞅了一眼外頭陰沉沉的天氣,“這種事兒得問你自己,你想送的東西,在他那兒就沒有‘來不及’這一說。”
“走了,不用送,到了那地方給帶個平安就行,有啥需要幫助的就直接給我打電話,家裏不是還有柚子嗎?你要是擔心我就幫你看看。”方黎明插兜往回走,臨走敲在門框上,“有事兒別忘心裏擱,跟哥說。”
方伽堯一愣,最後站在門口兒朝他道了聲謝。
也沉沉叫了一聲哥。
表親雖然血緣上疏淺,但是方伽堯知道,方黎明是真心疼他這個弟弟。
他進了屋,從臺歷上拿筆劃了,數着日子。
一下一下敲着。
後來幾天,方伽堯還一直去吳畏的工作室。
學校裏頭很多人都忙着最後的期末考試,每天早上出門都能看見紅紅綠綠的大箱小箱被人拉着,朝學校外頭的出租車上擱。
趕巧的是決賽也就在這幾天,一般晚上工作室的燈一直亮到淩晨,吳畏在中間也是來回跑,很長時間他跟吳畏的關注點都只放在排練舞蹈上。
倒是對于兩個人的感情,像是有默契一樣,就這麽放在一邊,誰都沒撿。
就是吳畏排舞算是拼了命,好幾次直接是工作室才關了燈,人還穿着晚上那身兒,只是擦了把臉就回了吳家。
萬科只有到了寒假的時候,才有時間往方伽堯這邊兒跑。
早上冷,幾個星期之前的下的雪到了現在就剩了一路的冰渣子,他早上踩着到出租屋的時候,在門口兒好一陣跺腳。
“這天兒真他馬冷,出去一趟凍得我魂疼,”萬科進來先往方伽堯床上摸了軟面暖手寶,直接揣懷裏了,“後天八號,收拾好了沒?”
交換時間下來了,萬科特地跑過來報個信兒,“畏爺那兒怎麽辦?”
萬科來的時候,方伽堯正坐在桌子上擺弄花盆。
裏頭就光禿禿的一根草似的杆子,方伽堯還碰的小心,“我從手機上給他說一聲,人就不見了。”
“省的留念想。”
“堯哥,你這是一丁點都不給畏爺留啊?”萬科到了現在才覺得方伽堯身上帶着的那股狠勁兒,從他開學第一眼見到他開始,他身子周圍的那股生分,原來從來沒在他身上消失過。
只不過相處都被他自己藏起來了,以為跟他交了心,過了命,最後兜兜轉轉,發現只不過是腳尖兒蹭着他畫的地牢。
連半只腳都沒邁進去。
萬科晃蕩在床上,看着他收拾。
其實幾個大箱子就這麽擺在床後頭的空地上,只有方伽堯旁邊的桌面兒上擱着他眼熟的瓶瓶罐罐。
裏頭就有上次自己藏下的盒子。
“堯哥,問你件事兒,”萬科鼻子恢複原來的顏色,說話帶的鼻音也沒了,就這麽抱着胳膊蹭過去,手裏撿了那個小盒兒看,“上次你還沒說,這東西到底什麽講究,看着你這麽寶貝?”
“小玩意兒,”方伽堯伸手去萬科那兒夠,但是被對方用胳膊擋住了,聽他說,“等會兒,不是吧,這個不是畏爺的麽?”
萬科用手輕輕往裏晃,出了兩聲動靜。
“這個,”小銀環他認識,之前畏爺剛帶上那會兒,他在食堂裏稀罕地瞧了半天,“也讓你收着了?”
“拿着個是不是也別有深意?”萬科有點明知故問的意思,撿了易拉罐的小環兒在小手指上捏來捏去,“堯哥,都做到這份兒上了,你還是不肯承認?”
“承認什麽?”方伽堯歪在椅子上,捏了煙抽,沖萬科勾勾手指,“承認我喜歡他,和他在一起?”
“對啊,”萬科瞅着方伽堯這不挺明白的嗎,這麽就是死都不肯往前走一步,“畏爺就算真的把心掏出來,我閉着眼都知道是紅的,咱就不用搞得這麽血淋淋了吧?”
“再說了,”萬科在手裏晃着,“我說句話,”萬科把自己坐正了,
“我不信你對畏爺就一丁點都沒動心。”
方伽堯就這麽捏着煙,胳膊超前耷拉,半天才磨出來一個鼻音,“嗯。”
萬科一開始想說“被我猜中了”,但是反應過來就對這個“嗯”字沒了把握。
想再問,方伽堯已經開始站起來攆人了。
“我知道,誰都沒錯,”方伽堯靠在門邊兒,把萬科手裏暖手的家夥往他手裏塞,“路上冷,拿着這個回去。”
等瞧着萬科走了,
“只是現在的我跟他,能力還不夠。”
萬科沒說話,被這句話掖得心服口服,只能抱着胸口兒的熱乎,蔫蔫走了。
1月7號,這幾個字的出現,就在幾天後。
等方伽堯發現手機上的日期就這麽沒預兆的變了,導致他站在站在一個風口兒,灌了不少風。
明天的機票。
淩晨就走。
這幾天跑了幾趟手續,基本辦的差不多。
自己臺面上這些動作,吳畏也都知道。
面兒上沒說破。
他倆的默契,自然的都讓自己害怕。
拐過路口兒,就是一家正在裝修的飾品店,原本就不寬敞的巷子裏頭,材料占道兒。
方伽堯原本想拐個彎,但是眼角瞥見一塊兒小金屬,正沖着他眼角閃了一下。
“這個,是耳環?”一個挺小精致金屬圈環就躺在玻璃櫃裏最顯眼的地方,方伽堯隔着玻璃敲着,“麻煩拿出來我看一下。”
“啊,好,”說話的是看店的小姑娘,剛才方伽堯還在路口兒的時候,她就歪着腦袋巴拉着門框兒看了半天,她活了十八年,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人,他整個側臉刻在空氣裏,深刻的不像話。
“這個有點兒兇,女生可能不大喜歡,”她看他手裏捏着那款幫他出主意,因為看他耳朵上雖然也有耳洞,但是已經長上新肉了。
她就猜了猜。
也順便探探這個小哥的口風。
“不是給女生的,”方伽堯把小環兒捏到自己眼前跟兒上,“要這個,包一下。”
小姑娘點點頭,拖着小盒兒下去了,“送朋友?”
“不是,”方伽堯滑着手機,看之前的群裏正熱鬧,也低頭回了幾句。
原本是萬科帶着幾個人在群裏牽頭說要臨走之前聚聚,說什麽也得好好送堯哥一程
吳畏在裏頭說了個去。
後頭跟風的一堆。
“你看這樣包行嗎?”小姑娘拎着盒子出來,眼裏頭還都是好奇,“不是女朋友,也不是朋友?”
方伽堯擡頭看她,手上捧着個純黑色磨砂盒兒,想了一會兒,改口,“麻煩換成白色的,他喜歡我送白色。”
“不是女朋友都這麽上心,分量挺重啊,”她說話聲音清甜,玩笑說出來自然拉近距離,效果也挺明顯,她看見對方笑了一下,才從自己手裏把盒子又接回去,等換好了再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對方朝手上哈了片熱氣,小姑娘就這麽托着盒兒看愣了。
白氣氤氲下的人透着清爽,露出一截兒好看的脖子,等對方扭臉過來,後頭跟上一句輕飄飄的話,
“是吳先生。”
“我的吳先生。”
之後小姑娘反應過來。
捂着臉,紅了耳朵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