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方伽堯因為之前來過刑津北的酒吧幾次, 最近莫名其妙的覺得這個地方雖然外面環境差,但包間兒貌似還不錯, 所以就算這幾天學校裏來了電,到處燈火通明, 他基本上還是每天晚上都會按時按點兒的到這來。
偶爾趕上別人請假, 自己甚至等免費上去跳兩段兒, 權當放松熱身。
以前他不喜歡來這兒,尤其對這裏充斥的頹|靡的味道很反感, 但是只要稍稍拐進一個包間兒,就能隔絕掉所有他不喜歡的東西。
以至于不管外面亂成什麽樣, 只要守着他這方清靜,他都無所謂。
刑津北最近也很閑, 有事沒事就敲包間的門,一般都會拎着好酒好煙,找方伽堯唠嗑兒。
方伽堯常會窩在包間的真皮沙發上看書,坐的挺随意,最近更是不管不顧什麽形象,兩邊領口就算扯到肩膀,他也不管。
而且刑津北發現,最近方伽堯煙瘾變大了。
以前自己給他遞過去, 頂多意思意思抽一根, 現在自己不說話,方伽堯能自己摸到桌上的煙,平均十來分鐘就得來一根兒。
他手裏捏着翻頁兒, 頭也跟着微微搖晃,看着挺清閑,刑津北一條腿搭在沙發面上,他敲門進去,有的時候就不說話,就這麽瞧着他。
有的時候他真覺得,方伽堯骨子裏就帶着的自然的清高。
但是偏偏你還不能拿他怎麽樣。
“今天不拿筆抄了?”刑津北有意笑話他,自己敞着半截兒領子往裏扇風,“改拿眼睛瞧了,進腦子裏了嗎?”
方伽堯沒拿眼看刑津北,直接捏着剩下的半截兒煙屁股,朝煙灰缸裏抖了抖微微調了個姿勢背對着刑津北,繼續看書。
“啧啧啧,”刑津北盯着他的後背瞧,把身子弄得松散了點兒,拿酒的手就更随意,眼神自由的在他身上遛了三四圈兒,“方伽堯,現在我倒覺得,吳畏那小子挺有品的。”
方伽堯躺着,顯得身段兒長,尤其兩條腿,男女看了都聽燥的。
“我明天考試。”方伽堯只回答這麽一句,這是趕人的意思。
刑津北笑了兩聲,知道在這兒不受人待見了,也挺識相,等悶了最後一口酒,就胳膊搭在門把手上,臨出門的時候,還非得争搶這麽一句,
“我又不考。”
方伽堯懶得理他,等聽見門後有關門的聲音,才合了書,就勾在自己手指頭上,兩只胳膊倚着沙發扶手懸空晾着,然後自己後背晚上靠了靠,算是找了個自己舒服的姿勢。
今天穿的衣服松垮,蹭一蹭就往下掉,方伽堯懶得管,挺身仰頭,逆着頭頂上的小碎光,有一眼沒一眼的瞧着。
然後就覺得手裏的每一個字他都認識,最後全部拼湊起來的意思,愣是瞧了三遍,才能瞧出一半兒的意思。
該休息了。
他大腦這麽說。
方伽堯手上一松,由着書頁兩邊兒劈開扣在自己臉上。
吳畏是天才這事兒,他早該知道。
其實自己挺多餘插這麽一腳,眼上黑色來得快,方伽堯困的也快,其實沒想一會兒,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總覺得身子底下的沙發面兒一沉,之後就沒再有動靜兒,方伽堯臉上的書沒拿開,只是伸手拽了拽來人的胳膊,問他,“你怎麽摸過來的?”
方伽堯手機沒電了,這會兒正塞在不知道哪個沙發縫兒裏,也沒心思找,知道現在能摸過來的,除了吳畏。
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北哥說的,”方伽堯的這句話其實是個肯定句,他知道刑津北瞧人很準,他早就在進門的時候猜到自己的心思了,有時候方伽堯會覺得他跟刑南簡直不像兩兄弟,一個七巧心思,一個單純木讷,也幸虧刑津北是兄長,總能在刑南犯迷糊的時候往回拽上一拽,雖然方法欠妥,但至少命回來了。
“晚上就睡這兒?”吳畏往他身邊湊了湊,幫他把衣服整理好,極其耐心的捏在他領口兒最上面的扣子上。
像是種執念。
“考試複習,”方伽堯把考試看得重,因為他需要錢,獎學金不算太優沃,但錢總歸是錢。
是錢方伽堯就在自己盡可能的範圍之內,得到它。
“你要是想吃糖,現在就可以,”方伽堯現在對于吳畏的觸碰已經很大程度能夠接受,只要不算太過分,一般排斥反應不大。
但是他又想着,如果不算太過分。
那也就不是吳畏了。
所以有的時候,他自己主動,跟盤兒菜似的往吳畏身子前端,很大程度上,能夠消磨吳畏的征服欲。
等他把自己嘗透了,吃着了,回味完了。
這頁也就能翻了。
方伽堯仰着臉兒,把書往下一扯,只露了一雙眼睛,然後歪着頭,把自己的脖子往吳畏那邊兒湊,指尖點在上頭已經快要消失的紅印兒上,“下次換個地方,這兒還有點疼。”
自從之前在店裏遇見吳越禮,吳畏貌似對從方伽堯身上蓋戳這件事兒就非常上瘾,基本上每天一遍,樂此不疲,有的時候蓋多了,一時間就找不着下嘴的地方,所以這個時候那個會耐着性子等幾天,要麽就換個方伽堯能接受的地方接着蓋。
他享受這個過程。
方伽堯對這事兒反應不大,他現在基本上放棄了對吳畏的所有抵抗,像條船一樣随着吳畏的浪起起伏伏。
不着天地。
“想就快點兒,瞧見沒,這兒可以了,”方伽堯把剛才吳畏扣好的領扣兒又自己單手解開,手指在上面走了一圈,最後停在自己右耳下面那塊兒,微微擡了下臉,“如果可以,我還能配合掙紮一下。”
一般這種情況,方伽堯能夠預料到的,是吳畏直接開動,不廢話,但是今天對方盯着自己瞧了好一會兒,遲遲不動。
“今天不行,你多養幾天,借根兒煙,”吳畏摸着桌子上盒裏剩的最後一根,對着方伽堯晃了晃,表情挺冷靜,“不介意吧?”
方伽堯又一次試探性的往前挪了挪,問他,“真不要了?”
問完之後,眼睛上就多了一只手,輕輕把自己壓着朝後躺,“先考試,這種事兒在考試周裏辦,特別壞興致。”
吳畏的手掌跟剛剛蓋在自己臉上的書本兒的感覺很不一樣,有溫度的黑暗,挺安心。
方伽堯坐起來,是要規規矩矩看書的,冷不丁旁邊多了個吳偉就顯得很突兀,這裏不是宿舍,是酒吧,還是各種風評都特別不好的酒吧,方伽堯看了一會兒書,朝吳畏那邊瞄了兩眼,
人還在玩兒游戲。
方伽堯問他,他也不回去,坐在這兒什麽也不幹,就像千裏迢迢來就是為了給自己掖個被角兒。
方伽堯最近都在這兒睡,所以一套挺薄的毯子就挂在旁邊兒,他連續問了吳畏幾次,對方的回答都是,
“你睡,我在旁邊看着。”
方伽堯堅持勸了他幾次,吳畏只說等着一會兒方伽堯睡着了,他就摸到旁邊的沙發上窩一會兒。
方伽堯見他來的時候罕見的背了個包,也沒細問,看了會兒書,直接迷迷瞪瞪就睡了,迷糊裏還能聽見紙張特有的翻頁兒聲。
階段考科目是全科,但凡是開過課的,都被列在考試名錄上,所以複習的東西又多又雜,進程不一,所有的考試加起來,用了三天不止,不管是哪個年級的,考完之後的狀态,都算外焦裏嫩。
等着躺在床上退了外頭的那層幹皮,刷兩遍沙雕視頻,就又是一群活蹦亂跳的人型泰迪。
能曰天曰地。
幾個年級的考試基本上間隔不超過一天,所以在大部分交叉的時間裏,萬科都會靠着方伽堯的肩膀抱怨,“真的,太過分了,實在太過分了,”萬科昨天剪了個頭,原本偏長的頭發現在就剩了一頭清渣,萬科原本的五官就很立體,之前被頭發累贅着,倒顯不出來,所以等着腦門兒上清爽,整個人笑起來就非常有感染力。
雖然一出門愁眉苦臉的,但是路上扭頭沖他看的小姑娘到不少。
方伽堯笑話他,“知道題變态,周遭兒的人都替你罵過千八百遍了,省點兒口水,”方伽堯伸手在他頭上抓了一把,跟吳畏的手感很不一樣,吳畏頭上濃密紮手,但是相比較萬科,軟和不少。
“早晚得挂,想也沒用,好容易考完了堯哥有沒有出行計劃呀?”萬科用兩只手撐着後腦勺,走得自在,他眼裏完全不知道身邊的小姑娘是怎麽看他的,只是心裏念念的都是他的成績,選擇性眼瞎的朝前走。
拐彎兒就正臉撞見吳畏跟刑南,吳畏先是接上萬科的話,“最近想去趟湯九裏,兩天三夜。”
萬科聽見眼睛亮了亮,“我去,那兒地方也太刺激了吧。”
湯酒裏算是個真真正正的成人世界,裏邊兒沒有大學城附近的酒吧那麽純粹,各種商業性質的鈴聲亂七八糟,甭管合法的,違法的,反正在湯酒裏那個地方,總能找到喘息之機。
方伽堯聽了沒多大反應,只是低頭看着表,惦記着吃飯。
萬科看見旁邊的刑南,一張臭臉悶着也不說話,就覺得他指定考的稀爛,就上去挽着他的胳膊,一拳揣在他胸口上,“資料你好好看了沒,這臭臉就預示不詳啊。”
萬科覺得要是堯哥那本資料誰都沒看,那可真算白瞎了。
刑南把臉朝一邊兒扭,沒往萬科身上瞧,插着兜就靠在旁邊的水泥室臺子上,“沒看。”
他這兩個字才剛說出來,萬科就直接原地爆|炸,“飯都喂到你嘴裏了,你他媽倒是嚼啊?”萬科恨鐵不成鋼,覺得對不起方伽堯,也對不起南子,就搞得他很郁悶,自己這事兒就是沒辦成。
他一激動直接扯人的領子,等把人拉近才覺得有點尴尬。
他沒南子高。
點着腳尖兒罵人,可真他媽沒氣勢。
“松開,”南子這會兒心情不好,被萬科扯着領子臉就陰了一層,直接上手,胳膊從萬科頭上環過去,直接也扯着他的後衣領兒,等瞧見萬科正臉兒的時候,又把頭轉過去,氣勢垮了,“先好好聽我說話。”
“那你說,我不動,”萬科其實心裏沒啥太傷心的事兒,只不過他好沖動,眼下都動手動到這個份兒上了,再往後縮不大合适,只能硬着頭皮,頂着兩只腳尖兒,添點兒氣勢。
“筆記挺好,就是不适合我看,”南子自己往後退了一步,“行了,你先松開。”
萬科見好就收,等後腳跟着了地,臉上也有點挂不住,原本就是因為自己還人情才給的,現在追的人家咄咄逼人,自己可真沒臉。
“那到底是為什麽,挺好咋不看呢?”
“我沒讓他看,”吳畏身子往前切,隔在南子和萬科中間,兩條胳膊一邊兒一個,摟着人往校外走,“喝酒麽?我請客。”
然後扭頭問方伽堯,“出去放松一下?”
關于細節問題,吳畏沒說,但是這麽明顯的轉移話題,已經堵上了萬科的嘴。
四個人說是去喝酒,不如說去消遣。
這次是小人聚會,又沒有女生,吳畏直接帶着人去會所。
會所裏的分級,什麽樣兒的消遣都有,四個人裏頭按着萬科的标準劃線。
萬科平時嘻嘻哈哈,在這種地方,他頭一次來,東瞅西逛瞅着啥都新鮮,相比較他而言,其他三個人,就顯得老成很多。
至少不會趴在吧臺上數酒瓶兒。
方伽堯找了塊地兒,身子朝上歪,這幾天睡眠不大好,導致他一般挨着東西就想睡覺,興致不佳。
“再撐會兒,一會兒我送你回去,”吳畏身子挺直,往他邊上坐,方伽堯的頭摸到他肩膀,就微微點頭靠上去,“你看着點兒萬科,頂着一張天真臉,別讓他在這兒吃虧。”
“他吃不吃虧,我倒不在意,你頂着這樣一張臉,也敢在這兒睡覺,”吳畏要了酒,自己不喝,用手背推着往中間挪,說話的時候眼神遞給刑南,示意現在在邊上撒兒歡亂跑的萬科,得讓他多盯着。
刑南兩只手撐在沙發上,喝了口酒點頭。
吳畏低頭能瞧得出來方伽堯明顯沒什麽精神,伸手幫他按了按太陽穴,指望能睡得好點兒。
會所裏頭不算冷,所以幾個人進了門兒都把外套朝邊兒上挂,就只有方伽堯,攥着袖口兒瞌睡。
方伽堯整個人閉上眼睛的時候,顯得格外溫潤,他皮膚白,襯在今天的黑色毛衣上就顯得格外紮眼,剛才自己的話他沒接,只找了個舒服的,但是躺着淺眠。
看方伽堯閉着眼,他沖還在拓展知識面的萬科招手,把食指放在嘴上,比了個噤聲的姿勢,又讓刑南給他拿了點好酒,按在沙發上坐着。
方伽堯睡覺快,一會兒呼吸就平複了。
吳畏單手撐腦袋,側着臉兒就這麽看着他,這個角度剛好能看見他的鼻峰,跟時不時随着呼吸起伏的睫毛,等吳畏覺得肩膀上的人,應該睡着了,才輕輕動了動嘴唇,替他把剛才的話說圓,
“說到底還不是仗着我喜歡你。”
吳畏說話聲音很輕,有幾聲鼻音兒就這麽鑽到空氣裏,很難被聽見,他自己倒覺得無所謂,反正這種事兒也不是什麽秘密,他不喜歡秘密,一輩子有一件兒就夠了。
多了太累。
吳畏就這麽讓他枕着,也不耽誤抽煙,桌面上擺的七八瓶兒酒,基本上都讓萬科喝了,他跟刑南就只顧坐在邊上,抖着煙灰聊天兒。
“餘闵溫的事,你現在想好了沒,要斷就斷幹淨,”吳畏說話的時候,輕輕幫方伽堯掖了掖頭發,确保人沒醒,又繼續說,“你以前能瞧上他什麽?”
“以前瞧上的東西,是我瞎了眼,”刑南自說自話,口氣裏沒什麽留戀,等他把身邊不老實的萬科按回座位上,才又說,“其實巧的不是這麽個人,是時機。”
“要怪就怪他來的太是時候,就這麽掉心裏了,”刑南捏着煙,不怎麽想談,就順手把旁邊萬科的酒杯拎過來,“少喝點兒,是酒不是水。”
萬科其實耳朵都聽着,自己在旁邊兒沒出聲兒。
這話題自己摻和不進去,堯哥又在旁邊兒瞌睡,他自己無聊,除了嘗嘗以前沒見過的酒,也沒什麽事做。
剛才喝連了還不覺得,這會兒冷不丁停了就有點兒上頭,想着之前的話頭跟毛線似的,又讓自己扯回來,
“你說這麽好一本兒筆記,你不看,白瞎堯...”
萬科說了一半兒自己兜住了,聲音變小,“就多可惜一好筆記。”
方伽堯都沒說什麽,但是萬科覺得自己這事兒辦的忒不體面,自己替他惋惜。
吳畏仰着頭,另一只胳膊朝後搭着,“沒浪費,我看了。”
萬科先是一愣,然後看了眼刑南,先是高興,但馬上又扭頭沖吳畏抗議,“你不夠兄弟啊,自己偷着看也沒給南子?”
刑南就在一邊兒悶頭抽煙,沒吱聲兒,然後伸手朝煙盒兒裏捏了另一個根,在手裏備着。
吳畏微微把身子坐正,沖萬科勾了勾手指頭,讓他過來點兒。
萬科就兩只手撐在桌面兒上,往前探頭。
吳畏把嘴裏的煙摘了,吐了口煙,
“情書這個東西,”
“只能自己看。”
萬科琢磨這句話的邏輯關系,還沒拎清,後領子就給人拽住了,猛地往後一樣仰,嘴裏被塞了條煙。
刑南的手掌扣在他清爽的後腦勺兒上,挺無奈一句,
“給腦子換換氣兒。”
萬科朝刑南眨眨眼,然後在第一縷薄煙從嘴縫兒裏溜出來的時候,恍然大悟。
“操——”